记得以前,他遇过不少人都是这样子。
欢爱过后,急不及待的要他离开,深恐翌天早上跟他一起碰到邻居,会被发现是同性恋的事。虽然,安沐枫未必是他们的一员,不过这并非不可能,一想到有可能面对安沐枫讨厌的眼神,莫霏的心倏地揪住。
所以,他决定不能久留,在安沐枫醒来之前,他一定要离开。
莫霏抬头看了看钟,四时多了,该是离开的时候,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下床穿回衣裤,背上背包。
站在床边,他以贪恋得近乎饥渴的眸光凝视着那张俊脸好半晌,才鼓起勇气地低下头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然后转身离去。
走出这所美丽的屋子前,莫霏蓦地回首,看着这幢睡着他所爱的人的屋子,唇角漾出了一抹浅笑。
那抹浅笑,随着他转身的步伐,渐渐扩大、扩大……
好紧张。
莫霏深呼吸了一下,手中的纸张被他握住的部份因过度用力而绞成一团,正如他的心。
这是一夜情的游戏规则,下了床,二人的关系实时结束。莫霏安慰着自己,只是拿修改的剧本给他,放下、然后离开就行,不要太别扭就行了。
即使如此,手握着门把的他,心倏地以跑百米的速度跳动。
这样下去,他相信他迟早会死在片场莫霏暗骂着自己,深呼吸了几下,试图平复心头的紧绷,可惜效果好象不很好,他才从口袋中拿出一颗胶囊小药丸吞下,再深呼吸几下,才稍稍平静下来。
真的好紧张。
莫霏颤着手扭动着门把,然后关上门,头一直不敢抬起地走向桌子。
『安先生,这是修改后的剧本。』快速地在桌面放下,莫霏逃也似的离开,可是,尚未来得及打开门,便被人捉住手腕。
『我很恐怖吗?为什么一看到我就逃?』安沐枫一手捉住莫霏,一手锁上门。
受到惊吓的莫霏,转过头看着安沐枫,发不出一句声音。
『还是我昨夜表现得太差,你不满意,现在不想看到我?』安沐枫双眼微、邪邪的看着他,舒臂把他纤细的身体拉向自己,单手紧扣在他的腰间,使他不能逃去。
『不……』莫霏的脑子已经乱成一团,只是慌张地摇着头。
『这表示我的表现不错啦,那么是不是该给我些奖励?』话落,安沐枫低下头来,给了莫霏一个火辣辣的吻。
莫霏脑筋已经转不过来,只能呆呆的看着安沐枫,任他吻着自己。
吻毕,安沐枫稍稍放开了他,莫霏立即推开他,垂首嗫嚅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现在的你很绝情喔,昨晚的你明明很热情呢』安沐枫一脸弃妇的哀怨相。『一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莫霏的脸一红,头垂得更低。
见他害羞的可爱样子,安沐枫突生有个很想欺负他的念头,他单手挑起莫霏的尖削的下巴,迫他跟自己对望。
『你要始乱终弃吗?』
究竟是什么一回事?难道他又在发梦吗?莫霏闪躲着他的炙热的目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你……我……』
『今晚再来我家好不好?』安沐枫看他慌张失措的样子,更想逗逗他。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莫霏这才稍了解他的用意。不过随即又迷惑起来,他们不是只有一夜情吗?
正当安沐枫又想吻下去的时候,一阵不识趣的敲门声响起。
『SHIT』安沐枫咕哝了一声,松开怀中的人儿,走过去开门。
来的人是亚文。
这个人死定了安沐枫在心中暗骂道,脸上却是平静无纹。
『安先生,十五分钟后开始录像。』看到正垂着头的莫霏,亚文心想莫霏一定是被安沐枫骂得很惨,话一说完,转身便离开,不敢久留。
安沐枫再度锁上门。
『这儿说话很不方便,不如你给我你家的电话号码,我今晚打电话给你。』
『电话?我没有电话……』
家?电话?莫霏的心一黯。
没有电话?说笑罢可能是怕被家人知道,才不敢把电话随便给人家吧。安沐枫心想。
『这样子?没有所谓啦,今晚你几时下班?』
『下午六时。』
『我答应四时要到凝雪酒店替Joey当模特儿……』Joey是他哥哥的朋友,所以这场秀不能推,真是的……
安沐枫蹙眉思考片刻,才说:『你知道凝雪酒店在哪儿吗?』
『知道。』莫霏纳闷他为什么这么问,难道……
意会到自己心里想些什么,莫霏的脸又是一红,不过他的头始终低垂着,所以安沐枫没看到。
『我十时正在凝雪酒店的……还是不好,那儿很多人,我在酒店后面的静逸公园等你好了,那儿门口可以停车。』安沐枫笑着说,然后拿起笔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要是你找不到,可以打电话给我。』
莫霏接过纸条,点了点头。
他这是在约自己吗?想到这个可能性,不能抑制的喜悦窜上莫霏的心头。
『就这么说定了,你现在先出去工作,今晚见。』语落,安沐枫在莫霏唇边偷了一个吻。
『哦……』莫霏抚着刚被吻的地方,失神的走出去。
才刚出去,莫霏就看到亚文。
『小莫,怎么样?被骂得很惨吗?』亚文关心地问,他也领教过安沐枫的脾气,尤其是昨天,真的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还……好啦。』莫霏随口敷衍着亚文,他的脑筋还沉在刚才的余撼之中,还不是很能转过来。
『那就好了。』亚文吁了一口气,暗喜自己没有受到波及。『陈姐刚刚叫你,她在摄影棚,好象是要找什么道具,你快去吧。』
『谢谢你。』莫霏维持着一贯冷静的笑容,谢过亚文后,便又重新投入工作之中。
一整天下来,莫霏都处于心神恍惚的状态,幸好工作上,还没有出什么差错,所以身边的人,也不轻易察觉他的心事。
好不容易,才捱到下午六时。
莫霏很快地乘车到达了凝雪酒店,到达时才七时多,离约定的时间还很长,所以,他就闲闲地四处逛逛。
本来他抱着只看不买的心态漫不经心地逛着,经过一间卖手机的店铺,他驻足在橱窗前欣赏着那些新款的手机。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拥有』一个电话,因为他明知道没有人会打给他。
蓦地,他想起下午安沐枫在化妆间跟他说的话。
着了魔似的,他情不自禁的走了进去,当场买了一支比较便宜的手机,还让店务员替他办了一个电话号码。
走出商店后,莫霏才怔怔地看着手机发呆。自己真是傻,还不知道究竟安沐枫是不是跟他认真呢……
算了吧,先用用看,要是没有用就把它再卖了,不就行了吗?莫霏安慰着自己,然后他把新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放进衣袋中,继续逛街。
大约逛到九点多,莫霏已经站在二人约定的地方等候着,由于这个公园多是给酒店的住客休憩,现在是旅游淡季,又是晚上,人不太多,他在一个很暗的角落坐下,静静地等着。
不久,他看到公园外停着昨天那辆跑车,举步向那辆车走去。
站在车的不远处,莫霏犹豫了一回儿,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四周,见一切并无异样后,才打开车门快速地上车,上了车后,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说:『快开车。』
『看来,你比我还怕呢』不错的反应。
安沐枫发动着车子,满意地看着莫霏那谨慎的动作。
闻言,莫霏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低着头,绞弄着手指。
安沐枫突然发现,莫霏其实是一个很沉静的人,只是他脸上常挂着微笑,让人忽略了这一点。
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安沐枫先开腔打破闷凝的气氛。
『先到我家,嗯?』一贯安沐枫的风格,内容是征求同意,语气却是让人不能反对的霸道。
『好。』莫霏温和地笑着,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他免不了有些失望。
以为会是约会,他以为他们至少也跟他去吃个饭或随便到一处地方逛逛,却原来只是等他而已。
『刚才在那边等很久了吗?』
『不是。』
『这么晚了,吃过饭了吗?』
『没有。』
是非题吗?安沐枫翻了翻白眼,突然灵光一闪,问:『昨夜,为什么走得这么急?我五时多醒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怕你醒来不喜欢看到我,所以先走了。』莫霏的笑容依然,心里却流过一丝苦涩。
『傻瓜。』安沐枫爱怜的笑笑,腾出一只手,握住莫霏的有些冰冷的小手。『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把你带回家啦。』
喜欢?
是真正的喜欢?还是纯粹肉体上的互相吸引?他不敢问。
『我以为……』只是一夜情,莫霏觉得喉咙有些什么梗住。
『以为什么?呃,到了』安沐枫还未说完,车子已经到达。如同昨天一样,安沐枫先下车打开大闸,再走上车,然后把车子驶进屋,再下车关上大闸。
莫霏见状,猜想今天也不会有人在家,安沐枫才会把他带回来,所以他也随着安沐枫下车,站在车子旁等着安沐枫。
『进屋再说。』安沐枫走到莫霏身边,牵起他的手,领着他走,自然得宛如常做这件事一样。
莫霏盯着被牵着的手,心头暖烘烘的,唇边扬起一抹连自己都不察觉的笑容。
进屋后,二人在意大利真色制造的黑色沙发坐下。
『你会煮东西吗?』安沐枫皱着眉,可怜兮兮的问。
莫霏点点头。
他曾经在几间中式餐厅当过学徒,从那里学会不小烹调技巧,不过他倒很少下厨,旧爱又不喜欢吃中式食物,只爱吃西餐,而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又提不起劲去煮。
自己煮给自己一个人吃,真的很没意思。
『太好了』安沐枫欢呼了一声,然后拉着莫霏进厨房。
『快来煮吧,我快饿死了刚才庆功宴上的东西难吃死了,害我都没动过筷还要虚伪地招呼那群混蛋』
莫霏先放下背包,笑着的随他走进那大得吓人的厨房,然后找寻着要用的厨具,找齐全后,再打开雪柜,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煮,发现里面几乎什么都有,只差没有蔬菜,于是,他取出几样,然后就开始准备。
看到仍然伫立在门边的安沐枫,莫霏轻蹙眉问:『你要帮忙吗?』
『我?呃……』安沐枫干笑着。『会愈帮愈忙。』
『那你出去等一下,很快就可以吃了。』莫霏温柔对他一笑,转身又继续手上的切肉的动作。
『我想看着你忙。』安沐凝望着那道忙碌的小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顷刻占满心头,让他不想离去。
这句话,让莫霏心怦然一动,小小的脸儿除了淡粉红外,还掠过一丝光彩,强烈的悸颤自背脊升起,直漫延至全身,尤其他的鼻子,更是酸酸的。
他们真正认识,不过是昨天吧,但现在流窜在二人之间的气氛却是如此的亲昵、自然,好象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
才一天的光景而已,在同一所屋子内,他的心情居然有如此大的改变。
也许,这是命运。
『随便你。』莫霏背对着他说。
就这样,莫霏一边忙,安沐枫一边看着,他们谁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享受这片刻和谐宁静的气氛。
大约四十五分钟,莫霏弄好了,便拿着盘子打算一次过端出去。
安沐枫接过他手上的盘子。
『让我来。』这么幼细的手臂拿着这么重的东西,怎样看起来都让人觉得碍眼,更让人……不舍。
安沐枫把盘子放在客厅的桌子上,随即坐下,拿起碗筷跟坐在他旁边的莫霏说句『开动』,就开始狼吞苦咽的食吃来,边吃还边说:『唔……好好吃,真的好好吃。』
莫霏也拿起碗筷,慢慢地吃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人吃得这么满足,他突然感到……很……
这是不是叫做幸福的感觉?
胸口胀胀的、热热的,像被什么充满住,唇角就算不用大脑的指令,也能勾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他没感受过,所以不是很能确定。
『吃多一点,你太瘦了,风大一点都会把你吹跑。』拼命吃的同时,安沐枫也拼命把食物往莫霏的碗内来。
『我不太饿。』看着堆积如山的食物,莫霏不禁失笑。
『不饿也得吃。』安沐枫霸道的夹起一件鸡块往莫霏嘴里送,莫霏犹豫片刻,见安沐枫的脸清楚的写着『你不吃下我就拿开』,才顺从地把它吃下。
『这才乖。』安沐枫满意的一笑,又埋头吃着东西。
莫霏呆呆的凝望着安沐枫,嘴里还含住那件鸡块,细细的咀嚼着,迟迟的不舍得吞下。
看着眼前那张绝美的俊颜,他有预感,这次自己一定会深陷下去,或者说,他已经深陷下去了。
但,又如何……
吃完后,安沐枫抚着肚子坐在沙发上,莫霏则在收拾东西。正当莫霏准备清洗碗盘的时候,安沐枫出言阻止他。
『别洗了,明天会有佣人来。』安沐枫边说边从冰箱拿出一盒巧克力冰淇淋
莫霏依言的停下手中的工作,跟随安沐枫步出客厅,在沙发坐下。
『我不喜欢模糊不清的关系,所以我想跟你说清楚,我不只想跟你一夜情,还想跟你维持交往下去。』安沐枫一面吃着雪糕,一面说出这样的话,莫霏忍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孩子气的模样跟平日在片场上的大牌明星简直判若两人。
『笑什么?我很认真耶』安沐枫不满的噘起嘴,嘴角还沾着雪糕。
『你的样子……好孩子气。』莫霏噙着笑说。
『真的吗?』安沐枫看了看手中的冰淇淋,依依不舍的放下,以手肘抹了抹嘴,又说:『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莫霏忍住笑点点头,他想,安沐枫应该是一个爱笑的幽默大男孩,可能碍于某些原因,让他在大众面前套上面具。
毕竟,观众还是喜欢酷男人多过邻家大男孩。
『我想跟你交往看看,可以吗?』到了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好象迟了一点,但安沐枫心里还是渴望从莫霏口中得到一句答允。
这次莫霏又是点点头,不过头低下了,没有再抬上来,眼眸紧张的盯着自己的大腿。
他喜欢自己?所以要跟自他在交往?想到这个可能性,莫霏感到一阵不可言喻的狂喜传至四肢百骇。
安沐枫见状,猜想他是因为害羞,于是他把手环上莫霏单薄的肩膀上,认真的说:『虽然有些风景,不过有些事,我想现在说清楚,以免日后有所麻烦和误会。』
莫霏不解的抬眼看着他。
『嗯……』因为有很多前车之鉴,说得清楚一点比较好,所以这是他一贯的做法。
可是,面对着莫霏那双澄澈的眸瞳,他忽感难以启齿。
『有什么你可以直说没关系。』莫霏轻声说,笑容仍在脸上,心却倏地往下一沉。
安沐枫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