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还一怔,“什么茶……”
啪的一声,很是响亮!
小还捂着左脸,低着头默不作声。陆听兰嫌恶的看着她,“还不滚回去拿,愣着做什么,难道还要我请你不成!”
陆蓁知道她是故意的,在自己面前教训小还,就是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那个耳光,与其说是在打小还,还不如说是在打自己。
还有,她没有看漏小还捂脸时,手腕和小臂间露出的伤痕,一道一道,新旧交叠……
“陆才人。”
她刚刚开口,常婉便在石桌下轻轻扯她的衣角,冲她摇头:“蓁儿……”
“陆才人,这边有空位。”陆蓁笑了笑,看着常婉身边的位子,示意陆听兰坐。
陆听兰连连道不敢,“妾身坐在下位就好。”说着,在瑞宁身边坐了下来。
陆蓁状似惊讶的挑了挑烟眉,“陆贵嫔那里怎么会是下位——”但又突觉失言,捂唇轻轻一笑,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小还捧着两罐雨托观音回来了。
“这是什么茶?”容浣拿过来把玩。
“是洪前山的雨托观音。”陆听兰抢先答道。
“味道不像茶——”容浣拈了几粒放到手掌心,凑近嗅了嗅,“倒是有点熟悉,甜丝丝的,像是花香。”
“就是花茶。妾之前尝过一次,觉得应该是桂花。”陆听兰答道。
“哦?”容浣很是好奇,又仔细瞧了瞧,“桂花么,本宫怎么觉得颜色不太像,而且,大小也不同。”
陆听兰一时语塞,常婉见状,推了推陆蓁的胳膊,“我记得,蓁儿跟我闲谈时,说过雨托观音的故事。
“这茶还有故事?”容浣看向陆蓁。
“嗯,我也是听一位好友说的。”陆蓁解释道,“这茶不是桂花,而是栀子花。传说观音下世历劫,路过洪前山时突然下了雨,栀子花神看到了,就将身体化为巨大的叶子,将观音托在了两片叶子中间,为她遮雨。所以在雨季前后采摘的栀子花做成的花茶,就叫做雨托观音。”
容浣一边认真的听,一边点头,“听你知道这么多,看来,是会泡的。”
陆蓁起身,微微屈膝,“臣妾懂得也不多,如果娘娘想喝,臣妾自当尽力。”说着将两罐雨托观音拿在了手中,突然看着小还道:
“你来帮我。”
第9章 。4
由于是在庭院中赏桂花,故而只在旁边找了个空屋子做茶室。小还跟着陆蓁进了屋,就看她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
“娘娘……”门一关,小还便有些忍不住,红了眼眶。
“忍着,不然,有人会看出来。”陆蓁一直低着头忙碌,不知是顾不得看她,还是害怕,害怕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自己的情绪也控制不住。
“时间不多,我只说三句话,你要好好记住。第一,不要反抗陆听兰,不管她说什么,即使要你对付我,你照做就是了;第二,从你离开蕴华宫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我的宫女,我好也罢坏也罢,都与你无关;第三……努力活下去。”
花茶不宜泡太久,否则会发苦。陆蓁知道独处的时间已经到了,她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还,见她脸色的表情已经平稳,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心里不由一阵欣慰。
“端着茶,走吧。”
回来的时候,陆蓁很明显能感受到来自陆听兰的视线,很强烈,充满了猜忌的味道。
小还和其他宫女去为各位主子斟茶,轮到陆蓁这里,不知是没拿稳还是怎地,茶水突然溢了出来,差点淋湿陆蓁的衣袖。
“果然是废物……”声音不大,语气不像是斥责,倒更像是施舍同情。
在座的各位有一半以上,知道小还曾经是陆蓁的人,故而这句话对她们来说,几乎是惊雷一般,包括容浣在内,所有人都愣了。恩归更是微微张开了嘴,不可思议的看着陆蓁,她不相信这话是出自陆蓁之口,更不相信那个茶杯是陆蓁故意推了一下。
但却是亲眼所见,由不得她不信。
小还倒是没什么反应,她低下头去小声请了罪,听陆蓁没有罚她,才起身继续为旁边的常婉斟茶。直到桂花宴结束,她扶着陆听兰回永宁宫,都再也没有抬眼看过陆蓁一眼。
罕见的,那一晚陆听兰没有再来找她麻烦。
又过了十多天。一天清晨,陆蓁听到了陵宫方向有粗犷的号角声传来,恩归不解,而陆蓁也顾不得答她,只是紧紧握住了木椅的扶柄,不住的喃喃自语:
“回来了,回来了……”
其实,陆陵的队伍昨夜就驻扎在了城郊。
赵文烨当夜就得到了消息,他吩咐下去,今明两日罢朝,三品以上京官无论文武,齐集永合台。他要在天亮时,亲自率群臣迎接陆陵和大军的归来,之后设宴御花园,以飨三军之将。
整整一天,无论前头怎么热闹,在恩归眼里,陆蓁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在她看来,陆蓁如此担心兄长,一定会想尽办法去见人。可谁知,她竟如平常日子一般,早起,临帖练字,品茶绣花,中午午睡,下午起来也只是静静的燃一炷熏香,卧床看书。
“娘娘,要不要奴婢去前头看看?”恩归有些忍不住了。
陆蓁翻了一页,头都没抬,“不用。”
“可是再不去,宴会就该散了!”
“不是还有明天么。”陆蓁打定主意不着急。
恩归见状,也没有办法,只好听陆蓁的话等着明天。可明天到了,恩归一门心思等着陆蓁发话,却见她仍是昨日的样子,不慌不忙,吃茶抄书。
这到底是怎么了,那可是大少爷,平时相见都不一定能见得到啊!
“娘娘。”恩归绞着手指,声音里暗暗有了一丝埋怨。
陆蓁合上书,搁下笔,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的确,日渐西斜,她再不想办法,就真要错过这绝佳的见面机会了。
但还是又翻开了书,“恩归,墨干了。”
片刻,却见恩归还站在原地,脸色满是委屈与不甘。
“怎么了?”陆蓁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
“娘娘为什么不去求见皇上,娘娘明明知道,只要一句话,就能和大少爷相见。还是……您根本就不想……”
话说到一半,又止住了。
本来情绪冲动,想问陆蓁是不是根本不在乎,但怎么说的出口,之前是她亲眼所见,陆蓁因为兄长出征而日夜难安,甚至一度形神消瘦。
可为什么不去相见?难道,是担心皇上不准……但怎么可能不准,明日休沐,连淑妃都被恩准回家省亲了,更何况是陆蓁。皇上分明对她心怀歉疚,一定是一求一个准。
莫非,是被之前的处罚吓到了——
“恩归,你现在是不是在揣测,我如此畏首畏尾,是因为怕再进冷宫?”
被她发现了……
“是也无妨。”陆蓁见她不答,就当她默认了。“连你都这么想,别人肯定也会这么想:她陆蓁被罚怕了,胆子小到自己的大哥出征回来,她却连见面的请求都不敢跟皇上提。”
“嗯。”恩归见陆蓁想的这么明白,不由得闷着头附和了一声。
陆蓁却笑了。
其实,在她看来,既然得知大哥平安无事的归来,她悬着的心也就彻底放下了。至于见面,以后有的是机会,并不急于这一时。她也知道,如果自己放低姿态去求那个人,想来他也不会在这个当口为难自己。不过,如果真的那么做了,那她这四个月的“修行”,就都前功尽弃了。
后宫变天,除了常婉之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发生了改变。瑞宁无端对她敌意满满。容浣突然过分示好,步步试探,而南岚却是一反常态的安静,只拿一个陆听兰来做幌子……这样诡异的局面,如果她再不做些什么,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她对这样的变化倒也乐见其成。兄长凯旋而归,陆家从此得势,她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贤良淑德,温婉顺从下去了。
她腻了,赵文烨……应该也腻了——
这,就是她不急着去求恩准的原因。不过,如果将这个告诉恩归,一定会结结实实的吓到她。
“别急。恩归,不要急,我自有打算。”
现在,她只能这么劝。
别着急,已经忍了四个月,还怕再多忍两天的时间么。现在这个特殊的当口,首先着急的人,绝对不能是她。毕竟,兵法有云:避其锐,击其弱。她要等,要耐心的等,毕竟,那个人的弱点实在太难找,更别说握于掌中了。
恩归听陆蓁说的如此肯定,自己身为婢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作罢。妥协的上前去替她开始磨墨。
一直到黄昏时分,陆蓁终于写累了。她伸了伸懒腰,和昨天一样,吩咐人提前摆了饭,用过之后,小歇了一会儿,便要沐浴。
木桶旁边燃了桃木香。自从陆蓁住在清心苑,恩归日日要焚桃木香去霉味之后,她便喜欢上了这种淡淡的带些书香气息的味道。
很温暖。
很容易让她想起那段,一个人什么都不用想,隔着阳光在树荫下小憩的日子,无忧无扰。
“娘娘先泡着吧,水冷了就叫奴婢,千万不要睡着。”
“嗯……”
其实,恩归一边关门一边嘱咐这段话的时候,陆蓁的眼皮已经有些沉了。
脑袋枕在木桶的边沿上,手臂和身子却尽量的往水里缩。此时已是深秋,夜晚的凉意贴上湿漉漉的肌肤时,难免会不自觉的打颤。
万一睡着了,却等来了赵文烨该怎么办?
眼睛闭上之前,陆蓁脑袋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疑问,但只是停留了一瞬间,就被舒适和疲倦席卷了全身,她靠着木桶,安安静静的睡了过去。
有人在动她的头发……
还将她抱了起来,拿棉布裹了个彻底,手脚都被束缚住,难以动弹。
不舒服。
她开始挣扎。不喜欢这种捆缚感,最起码,不要裹着她的双手。
“别动。”
乱挣的手被人用上了力气按住,抽了几次抽不脱,她忍不住出声嘤咛抱怨,“走开,别碰我……”
听着陆蓁睡意朦胧中那任性的话语,赵文烨忍不住嘴角一勾。她要是知道说话的对象时自己,一定会狠狠吓一跳。
想着那有趣的画面,赵文烨下意识的轻轻晃了晃怀中人的身体,出声道:“蓁蓁,醒醒。”
陆蓁半嘟着唇,不耐烦的缓缓睁开双眼,视线正好对上了赵文烨半笑半怒的眼神,“沐浴也能睡着,要是着了凉,看朕怎么罚你。”
陆蓁不知是没醒,还是在发怔,一直没有说话,只看着眼前的赵文烨,直到那双朦胧的眸子一点一点的锐利起来。
“那就罚好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冷言冷语。
赵文烨愣了一下,陆蓁却在这个片刻支撑着起了身,脱开了他的怀抱。身上还裹着擦拭的白巾,她也不理,只随手扯来外衣一披,湿着头发就要往外走。
“你做什么!”赵文烨猛地反应过来,长腿一迈,将人捞了回来。
“放手!”陆蓁左右挣不开,只好用力捶打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前所未有的情绪激动,“皇上不是要罚臣妾么,那就罚好了。臣妾现在就去着凉生病,最好病死了,好让你称心如意!”
第9章 。5
“你到底在胡闹什么!”
赵文烨恼了,伸手将床上的薄摊一拽,把人裹了个严严实实。他本身喝了些酒,一开始人还有些微醺,但被陆蓁此时这么一吵,醉意是消了,但脑袋却开始疼,人也忍不住烦躁起来。
“臣妾哪里胡闹!”她眉眼一横,针锋相对道。
“你——”赵文烨瞪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是,是我发疯……”陆蓁突然颓了肩,神情戚哀的将手腕从赵文烨的手中抽了回来,猛地背过身去,“是我疯了,是我不可理喻,是我痴心妄想,是我自轻自贱,是我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人心翻覆……还有什么,皇上一并说了吧,陆蓁不贪,只再得一句就死心了。”
她闭上眼,等着对方的回应。良久,却只等来一声轻叹,肩头披上了一件鹅黄色的外衫。
“为什么不接着说?”她执拗的不肯回头。
“话都被你说了,朕还说什么。”见陆蓁还在坚持,赵文烨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强她,只顺势的揽上她的腰,下巴贴在她的肩窝上,“如果你闹脾气,是因为朕罚你去清心苑,那这件事朕可以解释。如果是因为朕削了你的品阶,那是因为在朕心里,你不是一个会在乎这些的女人。”
他已经在讨好。
却没想到,那人身体一颤,回过头看他时,神情中写满了失望。
她推开了他,倒退了半步。
“蓁蓁?”
赵文烨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她又开始躲他,甚至比之前还要光明正大。
“到底是什么事?!”
一把抓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身前,不准她躲。
陆蓁挣扎不过,只好撇过头去,妥协道:“臣妾累了,说了一些胡话,请皇上恕罪。”
恕罪?赵文烨脸色一沉,好,很好,四个月不见,就把他之前对她的好忘了个干净,不仅又开始躲他,还学会了搪塞敷衍。
“蓁蓁,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
“不然如何?”她猛地抬头,已是满眼蓄泪,赵文烨一时怔住,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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