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逸笑笑,大步跨进屋内。岁月在他身上并未留下任何痕迹,二十八岁的他更添了睿智与沉着,一眼望去,让人觉得英明神武,气宇轩昂。
“怎么,本王来的不是时候吗?”萧风逸的眼神一一掠过屋内四人的脸上,最后定格于莫离。
“怎会呢?王爷突然大驾光临,我们只是太过惊喜而已。”莫离一边作揖一边答道。
“是惊喜还是惊讶?本王似乎觉得是后者多一点。”
“惊喜的同时颇为惊讶,惊讶之时亦有惊喜。”
萧风逸又笑了,“你总是巧言善辩。”他看着莫离,她已长到了他的下巴处,只是近一年来似乎再也没有长高的趋势。
莫离惭愧的颔首一笑,不经意间却流露出如春的和煦,亦有如秋的微凉。
“不知王爷今日找莫离所为何事?”
萧风逸并不作答,环顾四周,末了指着楼上道:“本王每次来都只在楼下小坐,今日莫离还不请本王上楼看看吗?”
莫离恭敬的走到楼梯下,“王爷,请。”
莫离紧跟在后,心里但觉奇怪,萧风逸今日来该不是只为了参观她的房间吧?
走至二楼,萧风逸看着清静悠然的居室,不论是从前母妃用来放置经书,还是今日当作莫离的厢房和书房,“山水阁”总让人感到一种淡薄无争和清新随意。只是这房间的布置与色调却和莫离本人一样,少了男子气概,多了女子的柔和。
“难得你这方小天地这般悠然自得。”
“全仰仗了王爷取了‘山水阁’这一好名字,依山傍水。”说着莫离想起了当年世清与怀汐在此打扫清理的情形,一切都犹在昨日,但事实却是已与世清分别了三年之久。想到此处,莫离的神情又变得迷离起来。
“又想到世清了?”萧风逸问道,每当看到莫离这种表情,他就知道定是想到了世清,这几年来她的这一表情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莫离回过神,无奈道:“王爷恕罪,莫离是无心的。”
“何罪之有?你与世清一向交情甚笃,他离开三年,你却还能时常想起他,可见你是个重情义之人。”
人之相知,贵在知心
萧风逸看着莫离,见她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漆黑澄清的眼里刚才的失落渐渐散去,他又道:“但凡重情义之人,大多心善,所以你在本王身边,本王无须担心你会心存歹念。只是本王没有想到你与世清的感情竟如此深厚,比起怀汐与其的兄弟之情有过之无不及。”
“二公子待我极好,人之相知,贵在知心。这也是莫离常念及二公子的原因。”
“人之相知,贵在知心,说得好!世清若知道你有这番交心之情,一定大为感动。”
莫离浅笑,“王爷今日前来,不会是专程与莫离探讨兄弟情谊的吧?”
“是这样的,你已过束发之年,本王却不曾为你办过任何宴席,而半年前你也已过十六岁生辰,思来想去,总觉怠慢了你,所幸王妃提议,中秋之夜为你补办个庆生宴,遂来找你,看看你想怎么个热闹法?”
“王爷和王妃的心意莫离心领了,这庆生宴我看就不必了。一来二去太过铺张,实在没有必要。”
“本王知道你向来节俭,凡事又以王府为重,只是,十六岁确实是个大日子,本王不想你日后回忆起来有所缺失。”萧风逸突然停顿下来,想到自己十六岁时恰好是来漠北的第四个年头,也是最艰苦的几年,所以那时根本无力办什么庆生宴。他的十六岁,是一片空白,他的这些年,有的只是隐忍和蓄势待发,所以看着眼前的少年,他那么年轻,那么美好,希望他不要像自己一样留有遗憾才好。
“本王会叮嘱王妃一切从简,只是王府上下同乐一番,并不请宾客,你看可好?”担心莫离还要拒绝,萧风逸又道:“同时,本王也想借此机会宣布一个好消息,满盈有身孕了。”
“月美人有身孕了?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萧风逸的妻妾虽不多,但也有四、五人,但怀有身孕的,这位月美人是第一位。月美人即月满盈,是萧风逸新纳的一房妾室,才入府不足半年。这位月美人姿容艳丽,美到不可方物,这也难怪向来不近女色的萧风逸却独宠于她,自她入府以来,萧风逸几乎每晚留宿她处。
“那么庆生一事就此说定了。”
萧风逸成婚数十载,直到现在才有自己的血脉,实为幸事,他要借庆生的机会宣布此事,莫离是决不会扫他兴的。莫离点头,“谢过王爷。”
正要再度躬身行礼,却被萧风逸一把拉住,“不必多礼了。”语毕,他欲转身而走,却又道:“尽管不请宾客,但是怀汐还是要请的。”
莫离笑笑,“那是一定。”
******
练兵场上,一个年轻男子来回踱着步,口中不断喊着口令,他身形挺拔如松,棱角分明的脸庞更突出了他凌人的不凡气度。底下上百人的队伍跟着他的口令,有序的变换不同阵势和格斗的动作。
一方练罢,男子走到遮阳篷中,接过一旁递来的毛巾和茶杯,边擦汗边一气喝下杯中的水。
王爷突袭(一)
“莫副将今日还没来吗?”他向身旁的侍卫问道。
“嗯。”
闻之,他略有不满的将毛巾往边上一扔,又道:“这个莫离又在耍什么花样?被我知道他若是有心偷懒,定饶不了他。”
“嗯。”边上刚才递茶送水的那人又附和道。
“我说你能不能换一个应和之词?别老是嗯嗯的。”怀汐头也不转的说。
那人便答道:“哦。”
怀汐当即就恼怒了,“你今日到底吃错什么药了?”才说完,一旁已经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怀汐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原来被耍了,转身看去,站在自己身后的不正是莫离吗?“好啊,你这家伙,又戏弄我。”
莫离边笑边说,“我又没戏弄你,是你自己从进帐就没注意到我。”
“还不是牵记你,担心你是否因为抱恙才不来的。”
“原来是担心我呀,可是我方才明明听你说饶不了我,那么你预备怎么个饶不了呢?”
怀汐一改刚才练兵场上的严肃,嬉笑道:“你是堂堂的副将,我怎能灭你威风?”
莫离在他身旁一阵转悠,“那倒也未必,我是区区副将,你可是这支精兵的主将。副将偷懒,主将若不惩治,怎能立有威信呢?”
“可是你并没有偷懒啊?你不是活生生的站在此处吗?”
“所以……”
“所以我没有理由惩治你。”
莫离双手合击,大呼一声,“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说着,她踮起脚尖,拍拍怀汐的肩膀,“那你还不快去?”
“去哪里?”
莫离指着帐外,“继续练兵啊!你休息片刻就可以了,总不见得一直休息下去。”
“可是下一个科目是你负责训练的,若是被爹知晓……”怀汐话说一半,终于明白自己上了莫离的当。
“你不说我不说,方将军怎会知道?再说连你这个主将都不罚我,方将军也不会罚我的。所以,你就乖乖去训练吧。”她说着就将怀汐往帐外推去。
“莫离,你真是太狡猾了!”怀汐一步三回头,却只见莫离悠闲的躲在帐中,翘着二郎腿,朝自己挥手。
世清离开的这三年里,她和怀汐是最为伤心的人。但正是这同样的伤心,在无形间巩固了二人的友谊。怀汐依旧是那个爽朗、阳光的大男孩,但是面对莫离时却多了几分细腻和周到,处处谦让她,处处维护她。
莫离坐在舒适的躺椅上,看着训练场上的怀汐,一身银色盔甲在秋日的阳光下耀眼闪烁,他铿锵有力的喊着口令,双目迥然有神的看着众将士的一招一式。莫离笑着暗想,怀汐越来越有主将的风范了,单看他这训练时的认真劲,就能想象出倘若真有临阵杀敌的一日,他该是多么勇猛威慑!
莫离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饮了起来,正当沁凉的水滑过喉间,突然一个声音问道:“才练了不多时,就口渴了?”
莫离心下一惊,不小心便呛了起来,几下一咳,脸色当即涨的通红。萧风逸赶紧走至她身边,替她用力拍后背,“该不会是被本王吓到了吧?”
王爷突袭(二)
莫离边咳边摇头,“没,……没有,不关王爷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又心虚的问道:“王爷是什么时候来的?”
“才来不多时,刚巧见你倒水喝。”萧风逸拿下她手中的水杯,手伸至她颈下,想要替她解开颌下的衣扣,以便气息更有通畅。但是手还未触及到莫离的颈间,她却象受了极大惊吓一般立即朝后退了数步。
萧风逸的右手尴尬的悬在半当中,却见莫离正手捂颈前的衣扣,双目惊恐的望着他,那表情犹如一只受伤的小白兔,充满了迷惑和防备。
“本王……怕你扣子扣的紧,咳的岔气,……”萧风逸解释。
莫离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遂忙说道:“莫离怎敢劳烦王爷?自己动手就好。”说着,解开了第一粒扣子,又笑道:“还是王爷想的周到,这扣子一解开,果真觉得舒坦很多了。”
萧风逸点头,知道莫离向来对自己恭敬有余,不然他真要对她刚才的架势有所怀疑了,那分明就是个女子担心自己被男子玷污才有的神情。
待到理顺心气,莫离注意到方田英同怀汐正朝帐内走来。
“怀汐,这支精兵已经训练三年有余,本王想知道队伍的详细情况究竟如何?”
“禀告王爷,不包括数月前才招入的新兵,军中将士一共三百五十名,年龄最长为二十,最小十五,都是攻、守兼备的能手。”
“若大敌当前,能否一下子拉出去作战?”
“随时听命王爷发号施令,”怀汐信心满满。他最为期待的就是能有上战场大显身手的一日,毕竟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能体现其价值的,就是在战场杀敌的一刻。
萧风逸又转身问向方田英,“方将军,京城那边怎么说?”
“皇上最近正在拟定立储一事,想来不日就要定下储君人选了。”
萧风逸的嘴角微微牵动,萧风远的皇子们都已过束发之年了吗?难道自己未雨绸缪了这么多年,竟要与自己的侄子争夺皇位?不,这个皇位原本是他的,这个天下也原本是他的。
他转过身去,不愿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表情,但是莫离还是注意到了,从他的侧面望去,深陷的眼里透出的是一股她从未见过的阴鸷,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闭。她一直以为萧风逸让怀汐和她训练的精兵是用来对付土布族的,直到刚才他提到京城,她才明白,原来陵安城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所在。
莫离和怀汐对视了一眼,相信怀汐也终于明白过来。
陵安城?皇上?储君?还有精兵?难道萧风逸是要起兵篡位?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在远离京城做个逍遥的王爷不好吗?再说皇上待他并不薄。
半晌,萧风逸直面莫离,问道:“莫离,你在想什么?”
“莫离在想,精兵营里人数尚少,虽说少而精,但真正在战场上,人数却是必不可少的优势。所以在人数少的情况下,战略和作战之道变得尤为重要。”
月美人
萧风逸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她这个小脑袋瓜的确聪明过人,但是毕竟还是年少,想法不免有点天真,他该不会真的以为这几百将士就能成就大业了吧?萧风逸笑笑,这个又聪明又纯真的莫离,此刻却傻的可爱!
萧风逸笑笑,“道理是不错,那么战略方面就靠莫离多上心了,本王很期待你能有独特的见解。”
莫离点头,心里却暗暗骂自己,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好端端的说什么战略和作战之道。
他回过身又对怀汐道:“明日是中秋夜,本王为莫离补办生辰宴,你可要守时过来。”
“何止守时,定要提前过来才好。”
“本王不打扰你们练兵了。”萧风逸和方田英走出帐外,边走边又说道:“你们二人辛苦了。”
见二人走远,莫离对怀汐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怀汐,你辛苦了!”
怀汐无奈的摇头,这家伙定是他的克星,他只得继续刚才未完成的训练,而莫离又给自己倒了杯水,这回总可以定定心心的喝水了,不必担心会呛到。
******
开元十六年的中秋夜,月如银盘,圆润且饱满的深嵌于宁静的夜空中。“镇关王府”的花园里,上至太妃,下至管家婢女,都聚在了一起,主子饮酒赏月,仆人就在一旁伺候助兴。当然除了犹如在闭关中的二小姐。
纯净的月光洒满了花园的每一个角落,明亮清透,却与莫离现在的心境恰恰相反。上一次聚在此地,还是三年前为玉婉举行的接风宴,谁知竟引发了世清的拒婚以及之后的离别。
莫离的目光一一掠过在座每一个人的脸庞,心里却不禁胡思乱想,不知这次的庆生宴会以何种结局收场。太妃慈眉善目,王妃笑意浓浓,几个妾室和美人也都各有风情,但是其中一位却格外夺目,她就是正怀有身孕的月美人。她肤白胜雪,圆目含情,娇柔之中有清纯,纯情之中显妩媚,本就已经美的动人心魄,再加上她自然流露的细微表情,真是我见犹怜。
莫离总觉得这个月美人有几分面熟,象在哪里见过,可是却偏偏想不起。似乎是感到了有人在注视她,月美人抬起头对上了莫离的目光。莫离面上一窘,正在她眼睛不知该往何处看时,月美人却朝她举起酒杯,作了个敬酒的动作,随后浅浅的小啜一口,莫离亦礼貌的抱之一笑。月美人虽已入府半年,但碍于避嫌,莫离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她。
坐在一堆美女群中的萧风逸,面色如常,神色淡定,就算有月美人在身边,也没有见到他如传闻中的那般宠爱她,只是偶尔与她轻言几句,眼睛又立即转向别处不再看她。
莫离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回过头与银铃轻言,“这些都是你指点他们安排的?”
银铃摇头,“没有,奴婢没有插手晚膳的安排。”银铃在旁人面前不能逾矩,还是自称奴婢。
莫离再看向一旁的墨香和砚朱,二人也都相继摇头。
为她过生日(一)
“怎么了莫离?这些菜不合胃口吗?”萧风逸看着这些菜,都是莫离平日爱吃的,但为何不见他动筷子,难道他记错了?
“不是,只是莫离心生诧异,除了银铃她们三人还会有谁知道我的喜好呢?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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