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逸诏书写完,将笔随手扔至一旁,漫不经心的对着刘明贵道:“明日就下旨宣读了吧。”
残酷的事实(一)
刘明贵小心翼翼的将诏书收好,“奴才遵旨。”但是却迟迟不曾离去。
萧风逸回过头,看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什么事?”
“奴才在想,皇上是不是还漏了一个主子?”
萧风逸拿过诏书,又再看了一遍,虽然对这几个女人都不怎么上心,但是并不代表他连有几个女人都记不清了。他合上诏书,再次递给刘明贵,“该册封的都已给了封号,朕不记得遗漏了谁?”
“可是,可是‘惊鸿殿’那位……”
萧风逸这才明白刘明贵指的是莫离,心下一股暖流淌过,“她,不急。”
刘明贵便不再多言,领了圣旨就退下了。
萧风逸打开堆积于桌上的奏折,但是才翻阅了一本,却明显心不在焉,脑中尽是莫离温润的身体,鼻尖也仿佛闻到了她身上特有的香气,而刚才刘明贵的话也着实提醒了他,他该给她什么封号呢?又有什么封号能配的起她呢?
而更重要的是,得找个适当的时机将她“莫姑娘”的身份示于众人才是。想着便有种要立即见到她的冲动,他起身理了理仪容,准备让刘明贵摆驾前往“惊鸿殿”。
但是才走至门口,却有侍卫通报,土布的“端木大人”求见。萧风逸不得不回到屋里,世清主动要见他,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不然依照他沉稳的性格,一定会静候他的安排的。
片刻后,世清随着侍卫来到了“暖心阁”。
萧风逸屏退了所有人,“世清,这里就只有你和朕两个人,不用太过拘束。”
“皇上,”世清艰难的开口,“世清今日求见是有两件事情想求解于皇上。”
“何事?朕若知晓,定当直言不讳。”
“第一件事,太子丹的尸首而今何在?”
“朕已下令将他葬了。”
“但是皇上却将他的人头弃于土布。”
萧风逸皱起眉头,“朕当初只是答应你,会好生安葬他,这一点朕做到了。至于尸、首分离,朕也是迫不得已。当初怀汐久攻不下兖城,朕才出此下策。”
想起那个朝夕相对了三年的男子,他是这般的气宇轩昂,而今却变成了一堆尸骨,还是不完整的尸骨,世清的心一下子有种被生生撕裂的痛,他捂上心口,踉跄的倒在就近的椅子上。
萧风逸安慰道:“世清,你为朕做的,朕永远不会忘记。朕决不会亏待于你。”
世清缓缓抬头,眼中是抹挥之不去的怨恨,但是他不能恨别人,只能责怪自己!良久,他问道:“第二件事,皇上早就知道了世清与太子丹是异父兄弟了吧?”
萧风逸背过身去,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一阵凉薄笼罩周身,“不错,朕早就知道了。在这个计划酝酿的初始,在派你去土布之前,朕早就将所有事情都调查清楚了。”
世清不可置信的望着萧风逸,他原先只是猜测萧风逸是早早就知道的,但当这句话硬生生从他口中得到证实,他还是难以接受。他一向景仰的人,一直怀有惺惺相惜情怀的人,竟然毫不留情的隐瞒了这个真相。他把他当成了什么?一个实施计划的炮灰吗?还是个弃亲情于不顾的棋子?而且还是个冷血的棋子!
残酷的事实(二)
“皇上就不怕我一旦知道真相,会背叛吗?”
“换了别人,朕当然信不过,但是你不是别人,你是世清,所以朕知道你一定不会。”
“哈哈哈!”世清仰天大笑了起来,但是眼角却闪烁着晶莹的泪光,“皇上对世清的评价真是太高了,世清承受不起。”
萧风逸轻叹,再次做出承诺,“世清,一切都过去了,朕会补偿你的。”
世清却摇头,“我爹他知道吗?”
“知道,朕是经过方将军同意后才决定派你去土布的。”
世清突然觉得魂魄俱散,只是喃喃道:“原来他也是知道的,他怎么就忍心看着我与生母相见却不相认呢?”这一刻,他才明白,真正残忍的不是萧风逸,而是他的父亲大人。他甚至开始怀疑,他对自己的母亲可曾有过爱?
萧风逸还想出言安慰,却只听得“暖心阁”的门被用力的推开了,“砰”的一声,二人均同时看向门口。
莫离站在门外,看着灯火通明的屋子,屋内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子,只是此时,一人满脸惊讶,一人满脸隐痛,二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
“是真的吗?”莫离冷冷的看着萧风逸,依旧站在门外不进来,“刚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你知道土布的王后就是二公子的生母,却还是派二公子去做卧底?”
萧风逸收起惊讶,正色道:“朕的确知道,但是世清是最适合的人选,也是朕唯一信任的人,所以朕别无他法。”
“别无他法?你一句‘别无他法’就可以牺牲别人的幸福来成就你心中的伟业?”莫离带着哭腔叫道,她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萧风逸骨子里这种冷酷和冷漠,他明明知道事情一旦成功,就意味着必定会伤害到世清,他怎么还是可以没有任何顾忌的就派他去土布呢?
看着莫离过激的反应,萧风逸心中大为不悦,她就这么在乎世清吗?“你认为世清的幸福是什么?无论在方家还是在土布,他都不会真正快乐。只有方将军对他的认可,才是他的幸福所在。”萧风逸看着面色稍有恢复的世清,再度问道:“世清,朕说的对吗?”
世清忧郁的蓝色眼眸亦看着萧风逸,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懂得萧风逸,因为他能体会到他心中那番想要成就伟业却不得不苦苦隐忍的痛楚。但是却没料到,萧风逸也是懂他的。他说的没错,他要追求的幸福无非就是方田英对自己的认可。如果萧风逸在一开始就告诉了他,难道他就会拒绝去土布吗?答案是否定的。
莫离摇头,“借口!你伤害了一个最无辜的人,却还不断用借口来为自己开脱。”
萧风逸脸色一沉,大怒道:“莫离,你放肆了!”
莫离却并无畏惧,继续说道:“世清的痛苦你可曾体会?那种与生母近在咫尺,却不得而知,知道的时候却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那是何其的痛?而最后他不得不杀死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的同胞兄弟,你认为这样的结局,他会幸福吗?”莫离说着,早已泪流满面。
残酷的事实(三)
看着她流泪的样子,萧风逸心疼的欲走上前去,怎知莫离却连连后退,有意与他保持距离,萧风逸无奈只得站在原地,“莫离,在你为世清不值的时候,能否也为朕想一想,朕对世清的愧疚不会少,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这的确是不费卒力的万全之策。”
一时间,屋内激烈的气氛有所冷却,莫离渐渐冷静了下来,她从来都不曾怀疑萧风逸要夺回皇位的那股坚韧,因为她懂得皇位对他意味非凡。但是她也清楚的记得世清每每想起他母亲时的神情,那种怀念与眷恋使得她不能接受萧风逸竟然将那个真相隐瞒了下来这一事实。她胡乱的将脸上的泪痕擦去,迫使自己不要象刚才那样冲动。
世清缓缓走了过来,对着莫离露出了一个并不怎么成功的笑容,“莫离,其实若是皇上一早就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也还是会接受这个任务去土布的。唯一的不同就是,那样的话,我会整整三年都处于煎熬之中,而现在才知道,心痛自然不可避免,但至少事情已经过去了。所以莫离,我会好起来的。”
莫离看看世清,再看看一脸铁青的萧风逸,突然转身发了疯似的跑离了“暖心阁”,留下了身后两个无言以对的男子。
余晖下,她就这样疯狂的跑在渐渐黑暗的宫墙内。还未点灯的宫墙,一大片来袭的黑暗使得这个深宫一眼望不到头。长长的裙摆差点几次将她绊倒,终于,她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似乎要将所有的空气一次吸入也不够。她发现原来长久以来,她无论是对萧风逸还是世清都是不够了解,前者对她可以柔情之至,但是对别人却漠然无情;而后者,她为他心疼的时候却根本不知道他向往的幸福于他是何物?
她再一次茫然了,掩面啜泣在这片夜幕之中,为萧风逸,为世清,也为自己摇摆不定的将来。
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的回到“惊鸿殿”的时候,春雪和冬雨都吓坏了。
冬雨连忙一把扶住莫离,惊呼道:“小姐,你怎么了?”
莫离只是摇头,一双哭的红肿的双眼在烛光下显得尤为明显。
这时春雪领着两个人从里屋走出来,当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莫离稍有平复的心情又彻底被颠覆了。
“墨香、砚朱!”她不能自已的冲过去紧紧抱着二人。
然而墨香和砚朱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姐”吓坏了,这个与之整整生活了六年之久的“公子”,原来竟是个女人。
砚朱“咿咿呀呀”的想要表达对莫离的思念之情,但是才“咿呀”没几句,却大声哭了起来。
墨香连忙解释道:“那傻丫头是想极了您了,起初那几天茶饭不思。后来知道要来陵安,又高兴的几天几夜不合眼。只是奴婢们没想到,您竟然是……”
“没想到我竟然是女人?现在知道也为时不晚。”莫离让二人坐了下来,“以后,你们还是留在‘惊鸿殿’跟着我吧。”
相思无果
那一夜,莫离拉着墨香、砚朱整整说了一夜的话,直到天色渐亮,那两个丫头实在是撑不住了才趴在桌上小睡了一会儿,而莫离却仍旧睡意全无。她之所以要二人整夜都陪着她,一方面的确是因为久未见面的缘故,但更多的原因是,她害怕独自躺在□□,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念萧风逸那个坚实宽厚的怀抱,害怕她会整夜等待他的到来,若是等到了,她该如何面对他?若是等不到,她又该如何熬过这难眠的长夜?
不知不觉,那几个深情相拥的夜晚竟让她感觉成为了一种习惯。
但这一夜,他终究还是没有来。
清晨,莫离双手掬起微凉的水,朝脸上扑去,温润的脸颊遇到凉意无限的水,顿时头脑一派清醒。听到洗漱的声音,春雪和冬雨立即进屋来伺候了。
莫离安静的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二人替她梳妆打扮。一番修饰,却还是难以掩盖红肿的双眼。
春雪安慰道:“小姐不用难过,皇上心里有小姐,册封只是迟早的事。”
莫离不解的看着春雪,问道:“什么册封?”
春雪一时语塞,“小姐不知吗?是……是奴婢多嘴了。”
莫离又再次问道:“到底什么册封?”
冬雨道:“今日一早,皇上就下旨了,将昨日进宫的几位娘娘都赏了封号。”
莫离无奈的笑笑,“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是因为没得到册封而不高兴吧?”
春雪和冬雨相互对视一眼,“难道不是吗?”
“奴婢看小姐昨夜哭的那么伤心,今早又传来皇上下旨册封几位娘娘一事,奴婢自然而然就以为小姐是因为这件事而伤心难过了。”冬雨说道。
“你们一定还以为我昨夜哭的双眼红肿的回来,是因为我到皇上那里去过了,但是没有得到皇上的肯定,所以才伤心欲绝的回到了‘惊鸿殿’。”莫离看着二人说道。
春雪和冬雨没料到莫离会这么直白的说出二人心中的猜测,都一时窘在了那里。
莫离哭笑不得,“你们不用安慰我,这种事情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皇上心里自是最清楚。”她也不准备向她们解释那么多,因为有些事情别人若是不能理解,多说只会越描越黑而已。
春雪和冬雨就此退下,着手准备早膳去了。
而墨香和砚朱也在早膳过后由一名资深的嬷嬷领去了内务府,由于是从王府带来的丫头,以前从未接受过正规的宫廷礼教,所以内务府的这堂课是必不可少的。
“惊鸿殿”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莫离出神的望着枝头逐渐绽放的花苞,红绿相间,甚是美丽。心里却在感叹深宫的女子,她们不正是象极了了枝头欲放的花朵吗?争奇斗艳,争相角逐,从来都是为了搏君宠爱而生的,而宠爱的最高的境界便是册封。莫离双手环臂,心里冒出些许寒意,萧风逸对那几名女子的册封,她是在意的吧。只是她自己刚才都说了,这些事情不是谁人能左右的,只有萧风逸自己最清楚。
司制坊争端(一)
但是她还是害怕,害怕自己从此会象昨日夜里那样期待萧风逸的出现,仅是一个夜晚,她还可以承受,若是以后每日每夜都是如此,她怎能受的了?
然而经过昨天一事,萧风逸会气恼她吗?只是倔强的她会因为萧风逸的气恼而改变自己吗?
心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也许她真的像世清所言不适合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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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萧风逸都不曾出现在“惊鸿殿”。莫离心中虽挂念,但是要她低声下气的去讨好他,她做不到。所以只能极力克制那日益膨胀的思念,只是她到底还能撑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一日,她让春雪到司制坊去那两套新衣,想着给鸿雁送去。那次见她还穿着土布的服装,回来便想要给她准备几件新的衣服以备替换。但是眼看就要晌午了,却还是不见春雪回来。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冬雨见莫离要出去,连忙问道。
“我要到司制坊去看看,春雪都去了一个上午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这几天司制坊定是最忙的,因为要给各宫的娘娘赶制宫装。”冬雨突然住口,然后悄然看了看莫离,确定她神色无异才舒缓道:“小姐就别去了,奴婢去就行了。”
话才说完不多时,春雪就出现在了门口,但是依旧两手空空。见莫离在屋内等她,一时颇为踌躇,便扭头就要走。
“回来,怎么回事?”莫离问道,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的异样。
春雪低着头支吾,“奴婢回来晚了,又没拿到衣服,请小姐则罚。”
“我是说你的脸怎么回事?”
“奴婢,奴婢……走的急,不小心摔的。”
莫离走到春雪面前,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红肿的左脸,“摔的?摔一跤竟然还能摔出五个手指印?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春雪终于抑制不住满腔的委屈,捧着疼痛的左脸,边哭边将整件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
原来真的如冬雨所言,司制坊最近正在为新册封的妃嫔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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