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清请辞(一)
玉婉转而看向皇后玉嫣,“姐姐,这提亲一事就顺其自然吧。”
皇后微滞,没想明白玉婉的转变也太快了吧,前一秒还异常决断,这会儿竟说顺其自然,她只能轻声道:“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玉婉起身,但眼里依旧是乍现的冷光,“姐姐若无他事,妹妹先告退了。”
“去吧。”玉嫣看着玉婉娇柔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她自己的婚姻已十分惨淡,皇上待她相敬如冰,她这个皇后做得也是形同虚设,而妹妹的情路似乎更为坎坷。
玉婉走到门口,突然悠悠转身问道,“姐姐就没有想过要查查莫离的身世?”
看到了姐姐眼里的惊诧转变为平静,继而又展露笑意,玉婉也眉眼弯起,姐妹二人会心的笑了起来。玉婉随即跨出殿门,走在长廊一路穿行而去。是彻头彻尾的去查查这个女人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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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大殿之上,两名风华绝代的男子相对而立,一个冷冽威慑,王者气度;一个清风傲骨,挺如松柏。
一阵沉寂,萧风逸率先开口,略有痛心,“你当真决定了要走?”
“是,恳请皇上放行。”世清身影清绝,双目淡然,看不出喜忧,仿佛历经世事的他,心也随之冰封了起来。
“你这是要让朕一辈子都心有不安吗?”
“世清不敢,但求从此不受拘束,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世清抬眼望向萧风逸,眼里虽是一派清明,但依旧流露出真切的向往。
“竟无一丝回旋余地?朕一直在想到底该给予你怎样的补偿?再者朝中正值用人之际,你向来才思敏锐,就此隐退岂不可惜?”
“皇上若是真想弥补世清,就还世清自由。世清这前半生,想要得到的太多,顾虑的也太多,所以失去的更多。后半生,世清不愿再过那样的日子。若留在朝廷为官,这种日子只会周而复始,永不停歇。所以唯有离开,才真正得以解脱。”
萧风逸看着世清决断的神色,知道再怎么样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既然你心意已决,朕也不便强行挽留。准备何时启程?又将去往何处?朕会派人将你所需的一切都打点好。”
“皇上不要费心,世清只想请皇上答应两件事也就别无他憾。”
“但说无妨,朕定当尽力满足。”
“其一,关乎莫离,请皇上一定善待她。”
萧风逸狭长的眼睛露出了微色,他对莫离的心意还是没变,恐怕此生都不会变了吧。
看到了萧风逸的神情,若是换做他人一定急于澄清,但是他梁世清并不以为然。他不愿再掩饰自己对莫离的感情了,他要让萧风逸明白,作为臣子他可以臣服,但是作为男人,他有权表露对所爱之女子的那份情意,就算她最终选择的并不是他,但他的爱不会有分毫减少。“她虽聪明机灵,但到底年少又涉世未深。后宫自有险恶之处,皇上并非能时时保她周全,但求皇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请相信她,包容她!”
世清请辞(二)
想到莫离,又想到那晚二人闹得不欢而散,萧风逸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掠过阵阵痛楚。“这一点你无需挂心,莫离在朕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及,朕对她自当是真心真意。”
“那便再好不过。”世清的蓝眸闪动,他不是她的良人,只能寄希望于萧风逸能带给她幸福。“另一事,世清此去,希望皇上不要来寻。世清并未想好到底要去何处,只想随心而往,随遇而安。若是我爹知晓我的踪迹,那么他与我必定都心有所牵,不得安宁。”
“方将军虽然身体康健,但已然年迈,你此去当真就决定不再回来?世清,要了断父子之情,朕只怕你所受的煎熬绝不会少。”
“父子情、母子情,今生恐怕都与世清无缘。断与不断,舍与不舍,都会痛,亦都在煎熬之中。”
一阵短暂的沉寂,萧风逸又道,“世清,朕终是有愧于你。”
他这句“有愧”包含太多!他耽误了他四年,若是没有四年的空白,或许成就不了今日莫离为他所有的局面。
“世清心中从未有过半分埋怨,事已至此,皇上也勿要再心存愧疚。世清还是那句话,命当如此!”
他认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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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已值六月,陵安即将要进入梅雨季节了。时阴时雨,潮湿绵绵的天气让人的心情也大打折扣。
再过几日大皇子就满月了,一大臣手持奏折朗声念道:“穆尔族,贡红珊瑚树,取名‘鸿运高照’,此树约一丈高,实乃世间稀有;沁乌族,贡绝世汉白通玉一枚;沐落族,青铜千斤鼎一樽;白丽族,美女三百名……”
不等大臣念完,萧风逸已经略有不耐烦的挥手道:“行了,朕知道了。”
大臣识趣的立即合上奏折,退了下去。奏折上所念的都是原先分散在兖城周围的小部落。现在土布已经不复存在,他们自然只有追随储心国才以保得周全。这次大皇子满月,正好借机进贡,表□□意。
散朝后,萧风逸单独将怀汐留下。他从龙椅上缓缓起身,示意怀汐走出大殿,君臣二人一前一后朝御花园而去。
“世清请辞一事,你可知?”
“臣知道,昨夜去探望二哥时,他便告诉臣了。”
“碍于世清的身份,朕不方便为其送行。所以……”
怀汐点头,心中难免伤感,“臣明白,二哥也自当理解皇上的苦心。”
“好。另有一事,怀汐,……”萧风逸转首看向怀汐,目光中隐藏着的试探,让怀汐立即感受到了他接下来所说一事定是关系重大,怀汐心中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何大人去过将军府了?”
怀汐面色一冷,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前几日听我爹提及过,但恰巧何大人去的时候臣不在府中。”
“何大人的意思,你有否考虑过?”
“皇上指的是什么?”
萧风逸笑笑,眼里尽显内敛却又透出精明,“不要跟朕打哑谜,你并不擅长。”
怀汐无奈,“如果皇上所指的是娶玉婉一事,怀汐恕难从命。”
拒绝的理由
萧风逸继续道,“理由?四年前世清拒绝的理由,朕记得十分清楚,‘心之所系,吾之所爱’,那么你呢?”
“臣,……,臣亦是这个理由。”
“如此说来,你也有意中人了?”
怀汐脸色凝重,低头不语。
“玉婉虽然娇惯,但到底是皇后的胞妹,与何家联姻,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你若真有心仪的女子,待到玉婉过门后,将她娶为妾氏也未尝不可。”
怀汐眉头深皱,毫不迟疑道:“臣真的不愿意。”
他岂能不明白萧风逸的意思,对萧风逸而言,若是他能娶玉婉,无形中亦是巩固了他的地位。他才登基,而怀汐一举攻下土布,成为继方田英之后储心国的又一个战神童话。他有意要将兵权交至他手中,若是他能娶玉婉,那么对萧风逸而言亦就无需对前朝遗留的势力和夏定侯的余党有所忌惮了,因为他可以与之抗衡,必要的时候全部铲除也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你不用立即就回绝,有的是时间好好考虑。”
怀汐突然单膝跪地,“臣无意于二小姐,但请皇上不要下旨赐婚。”
“你若不同意,朕岂会强行下旨,怀汐你就放心吧。”
怀汐大舒一气,紧张了一上午,终于因为萧风逸的这句话而放下心来。
面前的荷清池,莲叶铺展,粉色含苞待放的荷花,在一片青色中显得风雅又不失娇艳。
这时君臣二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平静的湖面,一艘小小的船儿在远处摇曳而来。船上的少女一袭白衣,迎风而立,虽相隔甚远看不清少女面上的神情,但那颀长纤柔的身姿让萧风逸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是何人,除了他的莫离,这世上便再无第二个女人有这般卓然脱俗的气质了吧。
也许是看到了对岸站着的两个人,小船便调头就走。
萧风逸心里暗叹,这么多天了,她还在生他的气,而一身白衣想来是她在用无言的方式祭奠心贵人和那个孩子。这一次,他真的错了吗?
“皇上,那不是莫姑娘吗?”伺候于一旁的刘明贵指着小船说道。作为奴才,他自然最懂得主子的心意。皇上这几日虽然都不曾去过“惊鸿殿”,但是他寝食难安的样子就足以说明了是在牵挂莫姑娘。而且除了“惊鸿殿”和皇后的“永和宫”,皇上自登基以来就没有再留于任何妃嫔的寝宫了。留在前者处,皇上每日清晨起来都是那般和颜悦色,而在后者处,在宫中阅历丰富的他当然明白皇上绝非心甘情愿,而是出于帝王的义务。
“皇上,要不要奴才上前将莫姑娘请过来。”刘明贵试探。
“不必。”萧风逸冷冷道,随即给了刘明贵一个警示的眼色。
刘明贵立即低头退至一旁,不敢多言。
萧风逸黯然回过身,他虽爱她,但绝不代表可以无限制的宠她、惯她。毕竟他是一国之君,不是每件事情他都可以纵容她,她必须学会成长,必须学会尊重他。所以这一次,他要等她自己想明白。不然就算他向她示好,那层隔阂终究还是会存于二人之间。
锦州来人了(一)
身后的怀汐恋恋不舍的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船,他知道莫离喜爱淡色,但是却甚少穿白衣,因为她曾说过白色太过纯洁,穿在身上一不小心就弄脏了,而白衣也会让她生出许多悲伤,所以能不穿就不穿。而今日,她却穿着一身素白,难道是心有悲伤?
萧风逸头一偏转,恰好将怀汐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渐逝的船影这一幕尽收眼底,眼中那番留恋之情让他顿时明白了一切。怀汐啊,怀汐,你怎么与世清一样傻呢?莫离是朕的,朕绝不会放手。
“怀汐,”萧风逸唤道。
“臣在。”他立即收回眼神。
“好好想想朕的话,你是聪明人,要懂得取舍。”
“皇上若无他事,臣告退了。”
得到了萧风逸的默认后,怀汐便快步离开。不料却与迎面走来的萧风逸的贴身侍卫正海撞了个满怀。只见他面色紧张,步伐极快。
当怀汐再度回头望去的时候,正海已在萧风逸耳边一阵耳语,只见一向沉着的萧风逸也脸色微变。怀汐心下纳闷,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皇上,属下要不要寻一借口将请来的那人赶走?”正海问道。
萧风逸的意外只持续了一两秒,随即他便恢复了常色,“不必理会进宫的那人,但是你得去一趟‘慈宁宫’,决不能让那人见到她,必要的时候……”
正海当然领会萧风逸的意思,即刻领命前往“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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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宫
皇后看着地上跪着的一个妇人,她年约四旬,衣着算不上华丽,但却整洁不苟,一看便知道是精心打扮过的。
“民妇叩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
“你就是莫夫人?”皇后问道。
“回娘娘,正是。”
“抬起头来。”
莫夫人缓缓抬头,虽已是半老徐娘,但保养的还算不错,加上一双美目顾盼,更是让人忽略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你知道本宫为何会寻你进宫?”
莫夫人并无思忖,立即就答道:“民妇只知道定是上辈子积了厚德,今生才得以被皇后娘娘召见。至于所谓何事,还望娘娘指点。”
“那好,本宫接下来问你的事情,你要如实回答,来不得半点虚假。”
“民妇定当将所知之事和盘托出。”
莫夫人是聪明人,早在玉婉派人找到莫府的时候,她就已经旁敲侧击的知道了她们的意图,她们这是为了寻人而来的。她是莫府的大夫人,莫知深的正室,府里所谓的一些秘密,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秘密,她自然心知肚明。只是她没想到,当初被带出去的那个婴儿,今日竟然牵连重大,会惊动当今皇后亲自问及此事。
皇后看了看玉婉,“你怎能确定莫离就是当年被带出莫府的那个婴儿?”
玉婉笑笑,“姐姐不妨先听莫夫人说说关于莫府的一件趣事。”
见玉婉朝自己点头示意,莫夫人便娓娓道来……
莫夫人说得波澜不惊,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却无一不听得胆战心惊。
锦州来人了(二)
一个诅咒,竟能将曾经的□□之家逼得淡漠于朝堂,甚至人们的视线。死在自己爹娘手里的孩子不计其数,若是莫离真是那个幸运逃脱的孩子,那她就是莫知深的第四个孩子,也是莫夫人口中“莫家的第四个孩子不能是女孩”的那个。
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存在极有可能应验了当年的诅咒,那个惑君的咒言。
皇后不安的转动着小指上尖锐的护甲,这就对了,莫府的九夫人得知自己生了个女孩,不愿女儿刚出生就被结束性命,所以便冒着生命危险带着女儿逃离了莫府,来到人烟稀少的尚京。虽然保住了女儿的性命,但是又担心应验了诅咒,所以九夫人就决定将女儿扮成男孩,从此只以男子身份示人。
在一番梳理过后,皇后的背上冷汗淋漓,什么是惑君?那就是迷惑皇帝。再一想到萧风逸对莫离的喜爱,她再也坐不住了。除掉莫离,一定要除掉她!但是要除却她并非易事,若不是有百分百的致命一击,恐怕她刚起这个念头就会被萧风逸扼杀。
“莫夫人,口说无凭,本宫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的一己之言呢?你虽贵为正室,但从不受宠,所以膝下亦无子女,难保你当年因为争宠与那位九夫人结下梁子,所以今日好一报当年之仇。再者,惑君这么大的罪过,也不是你随口说说别人就能信服的。”
莫夫人立即双膝跪地,叩首道:“皇后娘娘明鉴,民妇就是再大胆也不敢欺骗皇后娘娘。民妇所言均有据可依。”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两本册子呈了上来。
皇后一看,一本是莫府的族谱,一本则是宫中的史册。她翻开族谱,的确从天齐年开始,莫家的子嗣中,第四个孩子再无女孩。她一手拿起史册,问向莫夫人,“此乃宫中的史册,怎会在你手上?”
“求娘娘恕罪,当年太祖爷因为担心诅咒一事记入史册,而使得原本就家道中落的莫家更为如履薄冰,便买通了记史大夫将记史册悄悄偷了出来。”
皇后一手抚上史册的外页,是宫里特有的宣纸没错。她一页页的往后翻了下去,最终目光落在某一页上。那里记载了当年景帝对菡贵妃的宠爱,倾尽所有,只愿搏卿一笑。很难想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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