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香沉默的摇了摇头:“这事由得我吗?”
曹彰端着茶杯却没有送到嘴边,眼光从缭乱的水汽中瞟过来看着面无笑容的曹冲:“仓舒,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话是对的,可你也要知道,我们家已经不是平常之家,只怕有些东西不由得你不争。当年袁本初、袁公路为了家主之位争得兄弟反目,袁显思(袁谭)兄弟大打出手,这并不是他们天性凉薄,只是不争则为人鱼肉,你以为你忍让就可以避免得了吗?”
“那你说怎么办?”曹冲沉着脸看着曹彰:“杀了你们几个年长的,让父亲以我为嗣,这还是人干的事吗?”
曹彰无奈的摇了摇头:“仓舒,我岂是让你做这种事,我只是提醒你要小心一些,不要只看人表面。你知道不知道子桓在子孝叔叔面前说些什么?在他的嘴里,你简直就是把子孝叔叔当诱饵,只顾自己立功,不顾他的死活啊。子孝叔叔答应出任安西将军,你以为是那么简单的事啊?”
“能有什么事,子孝叔叔掌骑十来年,正是对付西凉骑兵的最佳人选,子桓实际用兵经验不足,拉他出来做主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至于我……”曹冲笑了一声:“我相信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唉……”曹彰见说不动他,只得叹了口气,换了笑容道:“仓舒,其实从我的角度来说,我也希望你仁慈一些,这样不会在我后面动刀子,我掌着虎豹骑,也是掌着一把利器呢,说不定什么就会给自己带来灾难。好了,不说这些,怎么样,什么时候去荀家提亲?”
“就这两天。”曹冲抬起头想了想道:“我要尽快回到襄阳去,父亲让我去取益州,他要我最多一年之内拿下益州,如果不能的话,至少也要拿下汉中。”
“一年?”曹彰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这时间太紧了些吧,父亲何必这么急?”
“我也不知道。”曹冲摊开手,耸了耸肩,摆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曹彰想了想道:“黄汉升要镇守江陵,许正礼又带着荆山军,邓师傅和子谦做你的亲卫队长,你既然做了平南将军,自然要有部曲的,我看你还差一个部曲督,塞一个人到你那儿吧,千万不要回了我的面子。”
曹冲笑了起来:“我如何会回了你的面子,你能从虎豹骑里给一千部曲,我才高兴呢,说说看,这是什么人,能让你如此高看。”
曹彰笑了笑,抬手叫过一个亲卫:“去,到门房处把郝伯道叫来。”
时间不长,一个身材高大,步履坚实稳重的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他长得方面大耳,两道粗黑的眉毛,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唇上一抹淡淡的胡须,走路带风,一旦停下却是纹丝不动。
“郝昭郝伯道,并州太原人,今年二十三岁,武技超群,有勇有谋,做你的部曲督应该是能胜任的。”曹彰站起身来,拍着郝昭的肩膀笑道:“他原在文烈的手下,后来调到子和叔叔的身边做亲卫,乌林之战,子和叔叔不听他的建议,身受重伤,还是他带人杀进重围,救了子和叔叔出来,护着父亲安全突围,是个智将,可惜子和叔叔没来得及提拔他就走了。我看你那边机会多一些,就让他跟着你吧。”
他转过头来对郝昭说道:“跟着仓舒好好干,将军之尊指日可待,千万别丢了我的面子,不然我饶不了你,听见没有?”
郝昭一听说让他跟着曹冲,而且一去就是个部曲督,惊喜过望,连忙在曹冲面前下拜。曹冲抬手扶起他,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笑着安慰了几句,脑子里却一直在苦思冥想。郝昭,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却一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应该是三国时的一个名人,可自己怎么就想不起来他的事迹呢。
第十四节 换血
曹操为了曹冲的亲事亲自到了许县求亲,荀彧大感意外,连忙迎出中门,把曹操迎了进去。一听说曹操来了,荀恽曹秋夫妻俩也连忙跟了出来相陪,几个小一点的子侄辈也在外面候着,希望能有机会和曹操说上两句话,留下一个好印象,将来也好出仕,只有荀文倩这时羞得无法见人,躲在母亲唐氏房里,和母亲相拥而泣。
“别哭了,别哭了,这个傻孩子,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嘛。”唐氏爱怜的抚着荀文倩的脸,看着女儿喜悦的眼神:“这个仓舒还真有本事,不动声色的就把陈家的亲事给回了。”
“哼,他让朱建平胡说八道,说我是个败家命,我还没找他算帐呢。”荀文倩破涕为笑,娇羞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他为了你把打关中的机会都让出去了,可不容易呢。”唐氏叹了口气道:“可惜他是个庶子,这以后啊,还得有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就凭曹子桓,如何是他的对手。”荀文倩挑起嘴角不屑的笑道:“母亲放心,不会有事的。”
“当然不会有事,他娶了我的女儿,就是有事也没有了。”唐氏笑着刮了一下荀文倩挺翘的鼻子:“是不是已经想好怎么帮他了?”
“母亲……”荀文倩满面通红的扎进母亲怀里,娇笑着,笑了两声却又沉寂了下来:“母亲,襄阳事多,只怕仓舒要尽快回襄阳,女儿如果跟着去了,以后可就不能常见母亲了。”
唐氏笑道:“傻孩子,女儿终究是要出嫁的,娘总不能因为舍不得你,就把你留在身边当老姑娘吧。去吧去吧,襄阳又不远,仓舒也会常回来的,不用担心。”
唐氏母女在后面说着体已话的时候,前面曹操正和荀彧谈笑风生,他看到女儿曹秋和女婿荀恽陪在身边,荀恽时不时的要看一下曹秋的脸色,便故意板了脸说道:“秋儿,听说你对长倩很是凶蛮,是不是有这回事啊?”
“这能怪我么?”曹秋笑着凑到曹操身边,故意白了一眼荀恽:“他自诩有才,却不干点正事,一天到晚和一班闲人瞎玩,也不知道帮阿公和父亲办点实事,我这样对他已经算是客气了的。仓舒十四岁就能带兵打仗,子文也做了虎豹骑督,子桓眼看着也要出征关中,他们哪个不比他年轻,却担起这些重任,哪象他只知道游手好闲,这被外人说起来,还说我荀家后继无人呢。”
曹操听了,哈哈大笑,转过脸对着荀彧说道:“文若,看看,看看,我说早点让长倩出仕,你就是不信,这下好,我闺女可把这笔帐记到我的头上了,这听起来是说长倩,其实是我这个做丞相的岳父不关心女婿呢,文若,你可害苦我了。”
荀彧抚着胡须微笑不语,看往荀恽和曹秋的眼神里却透着一丝赞赏。曹操想了想道:“这样吧,长倩文武双全,年近而立,就到宫里做个虎贲中郎将吧,靠着天子近一些,日后仕途也顺当些,免得我闺女这么久也不回去看看我,一见面就含沙射影的说些难听的话。”
“岂敢岂敢。”曹秋笑着,向荀恽示意了一下,荀恽看了一下父亲,连忙拜倒在地:“多谢岳父大人恩典。”
曹操扶起他来,端详了一眼笑道:“莫要谢我,为国举才,外不避仇,内不避亲,这本是丞相的职内之事,要不是你父亲拦着,何须等到今日啊。虎贲中郎将负责天子安全,你要好好为天子做事,不可有一点闪失,辜负了秋儿的一份心意,我这闺女从小到大,可是很少求我的。”
“诺!”荀恽激动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曹秋见一言之间,夫君就成了秩比两千石的虎贲中郎将,成了天子近臣,也是喜出望外,她本想着借曹荀两家再次结亲的机会,让父亲安排荀恽开始进入仕途,却没有敢奢望一下子就做这么大的官。虎贲中郎将是天子的近官,掌管天子宿卫,是个举足轻重的职位,父亲能把这个职位给他,说明父亲是把他当成了可以信得过的人了。这让她夫妻如何不喜。
“丞相,这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啊。”荀彧摇着头说道:“一进入仕途就如此高位,可不是好事。”
“唉……”曹操摇摇头说道:“以袁公路的顽劣,也出仕不久就任了虎贲中郎将,长倩难道比他还不如吗,我看很合适。”
荀恽见他坚持,也不再多说,他想了想道:“马家谋逆,马寿成已经关入狱中,这卫尉一职也空了出来,以丞相之见,当以何人顶替。”
曹操沉吟了片刻:“我倒是有一人选,只是不知合适与否,还想与文若商量一下?”
荀彧笑道:“丞相请讲。”
“周公瑾是江东都督,倜傥不群,又是舒城周家的人,如今被仓舒所擒,本是件大好事,只是如何安排却是个难题,我想来想去,如果他愿降,就将他暂且安排在许县吧。卫尉是九卿之一,也算当得起他的身份。”曹操深思熟虑的说道。
荀彧想了想,笑道:“丞相高明,如此一来,只怕江东不战自溃,孙仲谋又要头疼了。”
“荆州水军实力太弱,能缓些时间总是好的。”曹操点头道:“仓舒要回襄阳去,你看这两个小儿的亲事,能不能……”
荀彧点头道:“一切就按丞相安排。”
“既然文若没有异议,我们就将几个事快点走完,也好让他早日安心起程,再者有文倩坐镇襄阳,仓舒也能放心的去取益州了。”
“要取益州了?”荀彧有些意外的抬起头。
“是啊,刘玄德得了江南四郡,此时还无暇腾出手来,仓舒在荆州大胜,正是取益州的好时候,我到许县来,除了两个孩子的亲事之外,就是要与文若商量此事。”曹操皱起了眉头:“时不我待啊。”
周瑜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九卿,他见到了天子。天子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声名遐迩的周郎,十分开心。他从荀彧处已经知道了周瑜如果愿降,就会顶替马腾成了卫尉,而荀恽已经是虎贲中郎将了,换句话说,他身边掌握武力的人就不完全是曹操的人,从此有了一丝安全感,他心里那份一直隐藏着的不安终于消除了一些,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周爱卿,你能迷途知返,弥足珍贵,以后当忠心王事,为朝庭尽力。”刘协和颜悦色的安抚道:“故太尉周公在西京多有襄助,朕时常想念,如今又见爱卿,朕甚是欣慰。”
周瑜无可奈何的低头受命,他现在如果不向天子低头,等着他的就只有挨刀一条路,而且死得还很窝囊,是以叛逆的名义被戮,弄不好还要牵连家族,就是曹冲不搞鬼,舒城周家也不能将他入祖坟,至于自己的妻儿,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罪臣周瑜,谢陛下不杀之恩,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刘协开心的笑了,他轻抬手臂虚扶了一下:“爱卿平身吧。”说完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侍郎金祎,金祎明白,立刻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天子诏,封周瑜为卫尉,赐宅院一所。”
周瑜大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自己一个罪臣,一个俘虏,一下子就被封为九卿之列的卫尉,虽说现在政在私门,但三公九卿依然是个显赫的地位,象蒯越那样的人不过才是个九卿之一的光禄勋,而自己居然也是个九卿了,他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竟然忘了施礼谢恩,就那么愣在那里。
“嗯咳……周大人,该谢恩啦。”荀彧在一旁低声提醒道。
周瑜如梦初醒,连忙拜倒在地,三跪九叩,大礼参拜。
刘协很满意这个效果,他看着如鸟儿一般起伏的周瑜,真正感受到了一个帝王的威严,英雄豪杰又如何,还不是都为了功名利禄,只要自已舍得给官,给钱,他们都得拜服在自己的脚下。
周瑜大礼参拜完了天子,又说了一些闲话,这才迷迷糊糊的退了下来,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突然由一个俘虏成了大汉国的九卿。他跟着侍郎金祎走出了简陋的宫殿,到了卫尉办公的尉廨,接见了自己的手下,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周大人,我带你去看陛下赏你的宅子。”金祎笑道。
“有劳。”周瑜看着眉清目秀的金祎:“敢问尊姓大名?”
“我乃京兆金祎,字德伟,家父前武陵太守金元机。”金祎敛了笑容答道。
“你是金太守的儿子?”周瑜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正是。”金祎面露悲凄之色。
周瑜没有多说什么,默然的继续向前走,金旋死在张飞手下他是知道的,此刻面对着金祎,他倒有些不知如何说才好。金祎简单的说了一下他从武陵逃出来的经历,然后说道:“多亏曹将军送我到许县,又举荐我为侍郎,在天子身边做事。”
“你对曹……将军很熟悉?”周瑜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大人,这就是天子赏赐的宅院。”金祎在一座院子前面停下了脚步,回头对周瑜笑道:“我们不妨进去一谈。”
周瑜看着金祎笑得有些神秘的脸,停了片刻,这才点头道:“请!”
八月上,曹冲带着新婚的荀文倩,踏上了回襄阳的归程。
孙尚香坐在车里,看着前面曹冲那辆舒服的大马车沉默不语,半天没有说一句话,让孙颦好生奇怪,不时的用诧异而又有些紧张的眼神看了眼她。
“小姐,你是怎么了?”孙颦实在熬不住了,凑到她的身边关切的问道。
“没怎么,就是有些烦。”孙尚香没好气的回道:“这两天怎么有空来陪我,那个黑小子呢?”
“他早就不在邺城了。”孙颦撅着嘴嗔道:“小姐没注意吗?五十个特选虎士全都不见了。”
“对啊。”孙尚香也想起来了,好象这几个人已经消失了好些天了,曹冲的婚事当天还看到他们的,后来就没见过了,不过那些天大家都在忙曹冲的喜事,也没人陪她练武,她闷在房里好几天,然后就跟着上路回襄阳,一时倒也没有注意到,现在被孙颦一提醒,她才想到这个异常的情况。
“张先生和蒋先生也不见了。”孙颦又说道:“只有庞长史还在,好象又有什么事情要做了。”
“你没问问那个黑小子?”孙尚香好奇的说道。
“没有,他从来不说要去做什么。”孙颦说完才回过味来,红着脸低声说道:“小姐也真是,他干嘛要告诉我啊,我们又不是什么的。”
“别装了。”孙尚香没好气的说道:“你给我小心一点,别给我丢人。”
孙颦脸色一暗。
“别哭丧着脸了。”孙尚香不知怎么的,心情很不好:“过些天我去找他,把你许给那个黑小子,以后吃苦头可别怪我,是你自己上杆子贴上去的。”她忿忿不平的说道:“你们这些人真是丢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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