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又应道:“已经派人去了,想来快到了。”
“嗯……”刘表无力的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他甚至都没看一眼他的小儿子刘琮,他现在一看到刘琮那愣愣的样子就生气,当初怎么鬼迷心窍,就听信了蔡家兄妹的鬼话,要将荆州传给他呢,都十七岁了,看起来还是不开窍,读书读不好,做事也不灵光,只听着他那个小妻子蔡氏娘家人的鬼话糊弄,让他怎么能放心的将荆州交给他。
还是大儿子刘琦象自己啊,长得也好,人又仁孝,在百姓中名声也不错,只有把荆州交给他,才能让他放心。
只是,那个刘备该如何处理?听说他跟琦儿交好,是留给琦儿当助力,还是……这个刘玄德可不是个安分的人啊,听说他在樊城很不安稳,最近又把那个诸葛亮请出来做谋士,还有个什么徐庶。这两人可都是自己连征几次不到的人物,怎么就都跟了他这个无立锥之地的人呢,真是让人想不通。
刘表思绪万千,慨叹不已。
府外,刘琦伏地痛哭流涕,几个亲卫同情而又无奈的将他从地上半拖半拉的扶起来,轻声劝道:“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刘琦摇摇手,企求的看着台阶上扶刀傲然而立的张允:“德诚,你就通报一声,让我见见老父吧。”
张允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刘琦:“公子,江夏乃我荆州重地,孙权虎视眈眈,欲对我荆州不利,使君信任公子,这才付公子重任,你如何不识好歹,丢下大事私自跑回襄阳来了?万一孙权来袭,你如何担当得起这个责任。”
刘琦面以惨白,继续哀求道:“德诚,你让我见一眼,只见一眼,如果老父无虞,我立刻就回江夏,绝不多呆片刻。”
“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子虽然不在使君身边,但夫人和二公子都在,你难道担心他们照顾不好使君吗?”他冷笑了一声:“我劝公子还是快快回转江夏,以免江夏有失,到时候只怕公子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刘琦等要再求,张允却不耐烦的一摆手:“张允公务在身,没有时间和公子纠缠,公子请自便。”说着,就要进府关门。刘琦无奈,放声大哭,趴在地上通通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起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曾经呆了十几年的府第,悲愤不已,没想到自己居然想进门看一下父亲都不可能了。
他伤心的回头,刚要催动马匹挥泪而去,却见远处几骑飞奔而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府前,当前一人飞身下马,见了刘琦大叫道:“伯玉,使君如何?”
刘琦定睛一看,心中大喜,连忙翻身下马见礼:“见过叔父大人,见过子龙将军。”
刘备和他身后的赵云连忙回礼,一见刘琦满面泪痕,诧异的问道:“伯玉,这是为何?”
刘琦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头看着府门恨恨的说道:“我听闻父亲病重,特地从江夏赶回来,不料张允那个小贼,居然拦着府门不让我进去。”
刘备“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大门紧闭的荆州牧府,拍了拍刘琦的手说道:“伯玉休慌,刘使君让人请我前来议事,我进去代你致意,你先别走,等我出来。”
“如此,多谢叔父大人。”刘琦喜不自胜,连忙拱手为谢。刘备拱手回礼,心里却叹了口气,刘荆州真是命苦,生了这么个没用的儿子,居然在自家门口被一个外人挡着回不了家,要是我刘玄德,立马一刀劈了张允这个畜生,看还有谁敢拦我。不过刘琦没然没用,在荆州士绅口中名声却是不错,于我大有用处。
刘备一般想着,一边大步跨上台阶敲门。府门一开,见是刘备,仆人连忙前去通报,不大时间,张允就带着人迎了出来,一见刘备立刻露出笑容,拱手为礼:“原来是刘豫州到了,有失远迎,请进请进,使君大人正等着你呢。”
刘备呵呵一笑,拱手回礼:“有劳!”大步进了门,赵云大步跟进,却被张允拦住了:“子龙将军,使君刚醒,需要清净,你还是在外面等等吧。”
赵云大怒,猛地停住脚步,眼睛一瞪,冷哼了一声,手已经扶上了腰间的剑柄。张允被他一瞪,心中一股寒意立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旁边几个亲卫立刻迎了上来,将他围在中间,拔刀怒视着赵云。
“你等这是何意,赵云一直在我家主公左右,诸位为何不让我进府?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赵云轻蔑的看了一眼面前这几个紧张的士卒,盯着额头沁出冷汗的张允说道。
“子龙将军过虑,实在是我家使君精神不佳,见不得人多。”张允强笑道,他虽然被赵云的威势逼得难受,却重任在身,不得不拦住赵云。
刘备冷眼看了片刻笑道:“子龙,不妨事,在刘使君府上,还有谁能伤得了我,你带着人在府外等候,还请张都督准备一点酒食,我们一大早就从樊城赶来,尚未进食,腹中饥饿。”
“没问题,没问题。”张允忙不迭的应道。
赵云有些不放心的瞅了一眼张允,低声对刘备说道:“主公,此子言语无常,只怕有些古怪,孔明先生来之前可跟我说,让我紧跟着主公,以防不测。”
“不妨事。”刘备不屑的看了一眼那些奔走着准备酒食的仆人,“就这些人,还奈何不了我。”赵云还待再争,刘备却摆了摆手,大步进了府,赵云无奈,只得带着几个亲兵守在门口。
第十二节 杀机
刘备跟着张允进了内院,只见旁边军士全副武装,行色匆匆,不免心生疑窦,便问张允道:“张都督,这府中为何如此紧张?”
张允笑道:“刘豫州有所不知,北方曹操来袭,使君大人生怕兵力不足,这不是让府中的卫兵闲暇时都操练一二,以防到时手生不是。豫州不必见怪,使君正在等着豫州,快点进去吧。”
刘备心中生疑,却不好多问,只好暗自注意。两人正走着,蔡瑁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刘备老远就拱手为礼:“刘豫州,你可来了,使君正念叨你呢。”说着,热情的拉着刘备的胳膊就往里走。
张允停住了脚步,冲着回头看他的蔡瑁点了点头,见他们进门去了,这才回过身看了一眼周围,带着两个亲卫闪身进了旁边的小门。
刘备进了内室,只见倚靠在锦被上的刘表面色苍白,却还有些人气,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向坐在一旁的蔡氏施礼,蔡氏回了礼,踩着碎步进了帐后,只留着蔡瑁陪着刘备。
“使君,刘豫州来了。”蔡瑁在刘表耳边轻声唤了几声。
正迷迷糊糊的刘表一听,打了个激灵,一下子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清了面前全副戎装的刘备,略带歉然的笑了笑,手指指着身前的床边动了动:“贤弟请坐。”
刘备不由得一阵伤感,想当年那么神彩奕奕的刘荆州,现在居然变成这副模样,真是咄咄怪事,难道民间谣传的那个疯女人说的是真的不成。他在来之前,就听说乡里有一个女人,本来好好的,突然之间发了疯,天天在家唱“荆州今年有大丧”,后来她虽然被官府抓进了大牢,还是天天在大牢里唱,谣言也传得纷纷扬扬。听说后来不久,刘表就一病不起,难道这大丧就要应在他身上。
刘表见刘备一脸悲戚,心中也不免难受,喘了一会说道:“去年未能采用贤弟良策,坐失兵机,实在惭愧。”
刘备知道他说的是去年曹操远征柳城里,自己提醒他趁机袭击许县,将天子抢到襄阳来的事情。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说他作甚呢。刘备强笑了两声,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兄长不必挂怀,只要有心,机会还会有的,只是兄长用心养病,努力加餐,等身体好了,击溃这次曹贼的大军,北伐中原的机会还有的。”
“唉,谈何容易啊。”刘表长叹了一口气,示意侍女将自己向上靠一靠,刘备见了,连忙走过来,抱起刘表的身体向上坐了坐,又在他身后插进一个绣枕,让他靠得舒服些。
“贤弟,樊城如何?”刘表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刘备坐在床边,替刘表掖了掖被子,轻声应道:“兄长放心,荆州有我刘备在,必无闪失,备虽不才,却愿竭尽全力,为兄长保得樊城不失。”
刘表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笑意:“细细数来,我荆州也就贤弟能与曹贼一战,樊城就拜托给贤弟了。”
“备敢不尽全力。”刘备坚定的点了点头。
刘表顿了顿,看着刘备半晌,伸出手紧紧抓着刘备的手说道:“玄德,人贵自知,我今年六十有五,年过花甲,俗语云,年过五十不为夭,我知足了。”他一时说的话太多,不免有些气喘,只得停下休息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自知时日无多,特将贤弟请来,有一要事相托。”
刘备心头剧震,脸色不由得紧张起来,手中顿时一紧,又觉得有些失态,连忙松了手中的力气,抹泪笑道:“兄长说的哪里话,兄长才六十有五,怎可说出这等丧气的话。备还盼着兄长好好将息,带领我等痛击曹贼,辅佐陛下,再现光武皇帝雄风,重振我大汉呢,荆州百万百姓,都在祈盼兄长安康,兄长不可自暴自弃。”
刘表眼中透出一丝亮光来,他无声的笑了笑,等刘备平静了些才继续说道:“贤弟好意,我心领了,就算是未雨畴缪吧。我那两个犬子,必然要在其中挑一个继承荆州,贤弟大才,帮我看看哪一个更好些。”
刘备一愣,他抬起头看了看刘表的眼睛,刘表的眼光出奇的精神,一点不象垂死之人,他不由得心头一惊,这参与到嫡庶之争的人,几乎是赌博,胜则一飞冲天,一本万利,败则一败涂地,身死名灭。刘表怎么突然之间将这个大事摊到了自己面前。他一时没敢说话,眼睛瞟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很安静的蔡瑁。蔡瑁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眼皮垂得更低了,平静得似乎要睡着了一番。
立谁好?当然是立刘琦好,刘琦跟我关系最好,又是长子,在士人们中名声也不错,不管从哪一方面说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刘备几乎要将刘琦的名字突口而出了,他甚至想告诉刘表,刘琦在门外哭求张允半天,张允却不允许他进来探视一下他垂死的父亲。
那样会怎么样?刘表会不会勃然大怒,将张允拖出去斩了?刘备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张允是蔡瑁的外甥,真要是刘表要杀张允,只怕命令都传不下去,而自己如果说出那句话,恐怕也未必能走出襄阳城。赵云虽勇,毕竟是人太少了。如果关张带着樊城的一万大军,那不差不多。
片刻之间,刘备在脑子里转了无数的想法,他想起来之前徐庶和诸葛亮跟他分析的情况,他们两人都劝他多带些人来,可他太自信了,就带了赵云和几个亲卫来,只是,自己也没有想到刘表已经病成了这样啊。蔡瑁派人去请他的时候,只是说刘表染有小恙而已。
想到这里,刘备又看了眼蔡瑁,蔡瑁还是一脸平静的坐在那里,眼帘垂得更低了。刘备扫了他一眼,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心头盘算着可能的结果,刘琦的名字就在嘴边,似乎都要突口而出,只差那么一点,却总让他觉得有些异样。他觉得嘴里有些发干,太阳穴也嘣嘣直跳。
这个名字说出去,可能就真是生死一线之间了。
“贤弟?贤弟?”刘表有些奇怪刘备的反应,不禁叫了几声。
“哦,兄长。”刘备一惊,连忙应道:“二位公子各有长处,伯玉忠厚仁孝,成熟稳重……”刘备说着,眼睛不由自主的瞟了一下蔡瑁,蔡瑁似乎无动于衷,但久经沙场,多次从生死存亡之间逃脱的刘备却分明看到他的身子动了一下,不由得住了嘴,略一凝视,便看到蔡瑁那握得紧紧的双手。他心中一惊,抬眼向蔡瑁的眼睛看去,却见蔡瑁低垂的眼神中忽然一道寒光透射而出。刘备眼神一动,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帷帐后蔡氏那双绣鞋旁,分明是一双战靴,同时有几个粗重的呼吸声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传入了他的耳朵。
有伏兵!刘备立刻想起了那些行色匆匆、全副武装的军士,冷汗透体而出,刹那间浑身冰冷。
第十三节 托孤
“贤弟也是看中了伯玉?”刘表一笑,似乎很欣喜终于有人同意自己的看法了。这件事他不是没有跟蔡氏兄妹透过风,就是蒯越、韩嵩、刘先等人他也在话里话外的问过他们的意思,不过他们要么是哼哼哈哈,要么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个准主意。当然也不能说没有,比如说蔡氏,她就直接反对立伯玉,力挺仲玉,说仲玉更聪明,更有能力,不象伯玉那般老实无用。他能不知道这个年少的妻子想什么吗?真是笑话。
“啊……这个……”刘备浑身冷汗,脑子飞快的转了几圈,接着说道:“仲玉(刘琮)虽然年轻些,却也是大智若愚,胸有机抒,少年老成,再加上有德珪、异度等大才相辅,也足以胜任。”
刘表“哦”了一声,有些意外的盯着刘备,他实在没想到刘备会这么想。他不是一直和伯玉比较好吗?怎么也看好仲玉?仲玉那样子是大智若愚?难道是自己要求太高了,所以才觉得仲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还是因为自己对那个年轻的妻子有些下意识的抗拒,这才连带了仲玉。是啊,仲玉小时候还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或者,刘备是觉得两个都差不多,都不足以担负重任?
他有些为难的抬起头想了想,觉得有些疲乏,不禁向锦被上靠了靠,想了一会又说道:“既然贤弟也觉得他们都可以,那就再想想吧。不过,我听说陶恭祖曾经把徐州托付给贤弟,有先贤在前,我也不敢落后,贤弟如果看他们可以托付,就请多多相佐,如果他们实在不堪,这荆州……就交给贤弟吧,总比……落到曹贼手中的好。”
刘备一时也搞不明白了,这伏兵究竟是蔡瑁准备了来逼自己支持刘琮呢,还是刘表准备了来对付自己呢,当年陶恭祖托付徐州的时候可没有伏兵在床后啊。不过,总之一句话,今天自己是失策了,这个关头说错一句话,小命就没了。
他连忙咳嗽了一声,谦虚的笑道:“兄长说的哪里话,别说伯玉仲玉二位侄儿都是可造之材,就算是他们都担不起重任,不是还有德珪、异度他们吗,治理一个荆州还是不在话下的。兄长当年在何大将军府中就与异度相知,又在荆州相处了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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