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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哈哈哈,马岱心里的欢喜几乎抑制不住的溢出来了。他仰面朝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一片雪花从半空中飘落,落在他的脸上,立刻化为一滴水珠,让他滚烫的脸庞为之一凉,畅快之极。
“下雪了。”马岱大声叫道:“下雪了,我们去冀城过冬!过个好年!”
“去冀城过冬!过个好年!”听到了冀城投降消息的羌人们也兴奋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翻身上马,在军官们的带领下向冀城进发。
“冀城降了?”夏侯渊大声叫道,瞪着眼前大汗淋漓的斥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平时的冷静荡然无存。
“是,冀城确实降了。”斥候有些胆怯的向后让了一步,吓得有些结巴了:“小人刚从冀城下赶回来的,马超的战旗,已经插上了城头。”
“岂有此理。”夏侯渊狂怒,一拳砸在书案上,书案喀嚓一声断为两截,案上的东西四散飞出,撒了一地。
“父亲!”夏侯称轻叫一声,上前拦住了眼睛都红了夏侯渊。
“将军!”邓艾、朱灵等人也面面相觑,看着快气疯了的夏侯渊无能为力,沮丧之极,都以为马超要退走了,冀城解围了,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个消息。
“立刻通知车骑将军。”夏侯渊喘着粗气,颓然的倒在坐席上,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让我静一静!”
“冀城降了?”曹冲笼着手站在小山坡上,看着雪后初晴的美景,扫了一眼刚刚送到的军报,愕然问道。
“正是。”郭淮低了头,轻声回道,随即将冀城丢失的情况说了一遍。
“哎——”曹冲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将军报扔到旁边的小双手里。伸手扶了一下郭淮说道:“功归一溃,可惜啊可惜。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在将军帐下任何职?”
郭淮对曹冲的冷静感到很意外,一时竟忘了回话,旁边的亲卫文钦推了他一下,不快的说道:“我家将军问你姓甚名谁,官居何职呢。”
郭淮一惊,连忙回道:“属下郭淮,字伯济,太原阳曲人,现为将军帐下司马。”
第十八节 悍妇
建安二十年冬,陈留。
曹丕抿着嘴,弹了弹手中雪白的宣纸,慨然叹道:“关中难打啊。”
对面坐着的夏侯楙扯了扯嘴角,想要说话,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努了努嘴唇,嘟哝了两声。夏侯楙是夏侯惇的第二个儿子,和曹丕年龄相近,从小关系就好,他的夫人就是曹丕的同母妹妹曹青,也就是后来的清河长公主。夏侯楙这个人很安静,虽然出生在将门,却不好打仗,对军事一点也不关心,倒是对养生很感兴趣,经常向曹操身边的那些道士请教些养生之法,行气,导引,服散,什么都试过,颇有心得,最近又迷上了五禽戏,或许是养生得法的原故,他看起来要比曹丕的气色好得多。
不过,现在他的脸色可不好,而且有些郁闷得神不守舍,以至于曹丕看似感慨实际得意的心情都没有体会出来,只是应付的哼了一声。曹丕有些不快,他将司马懿快马送来的信仔细的叠好,抚平,又收进信囊里,这才瞟了一眼夏侯楙,极力压制着心中的失望,问道:“怎么?又吵架了?”
夏侯楙点了点头,随即又明白过来,连忙摇了摇头,强笑道:“没有的事,只是这两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对了,刚才你说什么来着?关中的战事怎么了?”
曹丕撇了撇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笑笑说道:“妙才叔以身赴险,吸引住了马超、韩遂八万大军,可是仓舒在郿坞来不及赶去,没能合围,马超得了冀城,不过韩遂被叔权打败了。”
“哦。”夏侯楙根本不知道这些对关中意味着什么,他也不关心,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曹丕觉得有些无趣,跟这个除了养生之外一点也不关心的公子哥说话真是无趣,要不是他的父亲就是手中掌握着五六万精兵的夏侯惇,又是他的妹夫,从小关系又好,他才懒得跟他说什么战事呢。看他这副什么事也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曹丕有些扫兴地站起身来:“子林,你也年纪不小了,你几个兄弟都在做事,你也该做点事了,总不能才二十多岁,就天天想着怎么多活几年吧?”
夏侯楙嘿嘿的笑了,也不争辩,只是无可奈何的说道:“你说得对,不过我这个人吧,一无是处,做什么都不成,努力也是白费,不如省点心思,过点安生日子。”
“且。”曹丕被他不求上进的样子气得笑了,他起身挥了挥手说道:“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我妹子去,看看你们这两口子又弄了什么矛盾,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夏侯楙连声答应,如释重负的拱了拱手,起身走了。
曹丕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进了后院,去找他的妹子曹青。曹青正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大冬天的也不怕冷,卷着两只袖子,露出雪白的两截手臂,指着跪在庭中的一个被吓得不知所措的侍女破口大骂,声音尖利而刺耳:“瞎了你的狗眼了,敢趁我不在的时候往我房里跑,你以为你长了一副狐狸精的样子就能得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鸡窝里能飞出凤凰吗……”
旁边的侍女们战战兢兢,那个侍女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只知道哭泣,娇俏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更让人觉得楚楚可怜。曹青见了更是生气,大步走下台阶,甩手就是一大耳刮子:“哭什么哭,装可怜给谁看呢,心疼你的人不在这里,别白费心思了……”
曹丕站在门口,看得直皱眉,怪不得夏侯楙脸色这么难看,连说话都没有心思,原来房里又闹全武行了,这个小丫头倒是长得标致,不过看她眉眼,好象夏侯楙还没有得手就被妹子抓住了。
“嗯咳!”曹丕轻轻的咳了一声,背着手慢慢的踱了过来。曹青一见曹丕,立刻扑上前来,抓着曹丕的手臂叫道:“阿兄,你可来了,你可要给我做主啊。这个没良心的,我对他那么好,他就是没个正眼儿看我,天天瞅着我屋里的这几个媚人精。你可要帮我啊……呜呜呜……”她说着哭着,眼泪汪汪的,满腹的委屈,好象被打的不是那个侍女而是她一样。
“好了好了,跟一个丫头治什么气。”曹丕推开曹青,漠然的看了一眼那个侍女,抬腿向里面走去。曹青有些奇怪,见曹丕这个样子好象是有事的,连忙跟了过去,走到门前,她又想起那个仕女,回过身喝道:“把这个小妖精拉出去棒杀了!”
庭中的侍女吓得面无人色,伏地哀求:“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请夫人饶我一命吧。”
“饶你?哼!”曹青咬着牙刚要说话,曹丕转过身来,不满的瞪着她哼了一声:“青儿。”
“兄长!”曹青跺脚叫道。
“你一个堂堂的列侯夫人,跟一个丫头治什么气。”曹丕白了她一眼,止住了还要撒泼的曹青:“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唉……”曹青见曹丕真有些生气了,不敢再多说,低眉顺眼的跟着曹丕进了屋。庭中的侍女也没敢起来,只是不停的磕着头,不一会儿就把额头磕得鲜血淋漓。
“家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曹丕坐好,拈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抿了一口,瞥了曹青一眼说道。曹青不以为然,大大咧咧的说道:“知道,不就是父亲封了王,仓舒封了侯,当了车骑将军,你和子文都升了官吗,就子建那个书呆子还是个白身。”
曹丕没有说话,等着曹青往下说,曹青说完了,见曹丕还看着他,不由得有些奇怪:“还有什么事么?”
曹丕叹了一口气,这个妹子性格和曹秋有些相似,但只有强硬相似,脑子却差得太远。他叹了口气,提醒她道:“父亲是武平王了,他老人爱今年已经年过六旬,他可是有头风的,虽然身体看起来还可以,但谁知道他还能活得多久?他这个王位是我曹家的荣耀,也是你能够在夏侯家逞威风的底气,你就没有想过将来谁会来继续这个王位吗?”
“我想这个干什么?”曹青笑了,似乎觉得曹丕的话很好笑:“我是个女儿家,现在又是夏侯家的人,父亲那个王位,与我何干?”
“你呀——”曹丕又好气又好笑,放下手中的茶杯,用手指点了点曹青,真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她。他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总知道仓舒现在的官比我大吧,爵位比我高吧?”
“知道,他是车骑将军,比我家翁的前将军还大,比你的镇东将军当然更要大几级了。”曹青笑着瞟了曹丕一眼:“怎么,你嫉妒他?他可是凭着战功一点点挣来的。”
“我妒嫉他干什么啊,一个车骑将军,有什么好嫉妒的。”曹丕有些不耐烦了,他咂了咂嘴说道:“青儿,我们是一母所生,从小就亲近,有些话我就不瞒着你了。子休走了快二十年了,我就是长子,可是自从仓舒那次称象之后,父亲看我的眼神就变了,这些年来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培植仓舒的实力,我二十多岁了,跟随他行军多年,他都没有派我领军,可是仓舒才十三岁就镇守荆州。现在王位也封了,我的功劳也有了,可是王世子的人选,他就是不说。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父亲会让仓舒继承王位?”曹青还是笑嘻嘻的,不以为然的说道:“他继承也不错啊,仓舒心地那么好,他如果做了王,一定会觉得亏欠你的,当然会好好的补偿你。”
“唉呀,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曹丕真有些急了,他一把打落曹青手里的零食,严肃的说道:“我可提醒你啊,仓舒跟我们不是一个娘,你别看他现在对子文和子建这么好,这些都是假象,他从小就会这些虚模假式的招数,你可别当他是真的对你们好。你看他把他那个亲弟弟带在身边,可带过别的人?再说了,他也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这样的怎么了?”曹青的眉毛竖了起来,不满的说道。
“这可不是我说的。”曹丕摇了摇头,摊开手摆出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我只知道他给你们几个姊妹送的东西里面,节儿的当然是最好的,然后就是秋儿和宪儿的,至于你的,呵呵,连华儿那个丫头的都比不上。”
曹青的脸色沉了下来,死死的盯着曹丕。曹丕视若未见,继续说道:“他现在势力大了,有荆益交扬四州在手,父亲又护着他,将来十有八九,是要让他继承王位的。现在妙才叔家的叔权跟他关系极好,妙才叔又在关中和他配合打仗,将来他们家肯定会受到仓舒的优待。你家翁现在还没有动静,不过心里不可能没想法。子林喜欢养生,仓舒也喜欢坐忘,说不定两人会很谈得来的。”
“他敢。”曹青一下子恼了,“他也想和仓舒一样纳上几个小妾吗,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你?”曹丕冷笑了一声:“如果子林真的和仓舒处得好,仓舒会反对他纳妾吗?仓舒是家主,他如果支持子林纳妾,你能有什么办法?也就老老实实的呆着吧。”
曹青象是被激怒的母狮子,霍的一声站了起来,在屋里快步来回走了几圈,忽然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曹丕:“你是长子,理当由你继承,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王位被他一个庶子夺了去?”
“我能有什么办法?”曹丕一摊手:“我这个镇东将军一点实力也没有,拿什么和他比?”
“他有妙才叔,你不是也有我家翁吗?”曹青怒声说道:“家翁手里也有五六万人,再加上青州两州,你能掌握的人马不比他少,你也可以立个大功,博得父亲的欢心,你为什么这么没志气?亏你还是个镇东将军呢。”
“别提了,我虽然是镇东将军,可是我来了陈留一个多月了,连你家翁的面都没年垤。军权全在你家翁手里,那些将军们只听你家翁的,根本不理我。我今天和子林说了半天话,他都象失了魂似的,我想说些什么也无从说起,我只好来找你说说闲话了。”
“你早该来找我了,我去和夫君说,让他去找家翁,他不敢不听我的。”曹青说着,抬步就要出门,被曹丕一把拉住了:“你这样去有什么用?他现在躲你都躲不及呢。”
“那怎么办?”曹青回过头问道,一脸的焦急。
“欲取先与,这个道理你总懂的吧?”曹丕指了指已经晕倒在院里的侍女:“他又没说要纳妾,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如果我能够顺利的做了家主,将来……”
曹青一愣,看了看那个侍女,有些不甘心,她想了想,回头对曹丕说道:“你可不能骗我,掌握了兵权之后,得了王位,不能不帮我。”
“这是当然,我们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妹啊。”曹丕拍着胸脯说道。
曹青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容,走到院中那个侍女面前,干笑了两声:“哎哟,这是怎么了,刚说了两句就晕过去了?还不赶快扶起来进去洗一洗,夫君看到了,还不怪我心狠么?”
曹丕见曹青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暗暗的笑了。
第二天,夏侯楙喜气洋洋的来找曹丕,眉毛快乐得飞起来了,一见曹丕就连声称谢。他虽然不知道曹丕和曹青说了些什么,但是曹丕走后,曹青忽然变了一副样子,不仅对他百依百顺,屈意奉承,还主动把那个侍女送到他的床上。这让夏侯楙一时有些不太适应,险些不能人道。
“多谢多谢。”夏侯楙笑嘻嘻的说道。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妹子脾气差点,你多担待。”曹丕轻松的说道:“有什么事来找我。”
“嘻嘻,嘻嘻。”夏侯楙只知道傻笑,眼光闪烁的不知想些什么,他的眼圈,看起来有些发青。
“令尊可回来了?”曹丕等了片刻,见夏侯楙还没说到正题,只得提醒道。
“哦,明天就回来了。”夏侯楙如梦初醒,连忙说道:“我明天就陪着你去见父亲,你是镇东将军吗,这里的军务,你当然要熟悉。还有啊,二叔先回来了,你有没有兴趣先去见见二叔?”
夏侯楙所说的二叔就是夏侯惇的弟弟夏侯廉。夏侯廉,字仲清,一直跟着夏侯惇带兵,颇有战功,为人深沉而有心计,在军中很有威信,夏侯惇有事也要和他商量。他也性好养生,和夏侯楙关系很好,经常向夏侯楙要一些方子去试。
“如此,则有劳子林引见了。”曹丕笑笑。
“无妨无妨。”夏侯楙笑得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