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昭见到姜叙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把情绪有些低落的姜叙迎进大帐,两人静静的坐了片刻,郝昭说道:“将军,你的家人……”
姜叙苦笑的抬起手阻住了郝昭:“不瞒将军,我本不想起兵的,是老母以忠义教我,我才行此事。如今老母被马超困住,生死未卜,我如果回城去,老母纵使不死,也会被我气死,如果她已经死了,那我焉能与杀母仇人共事?我如今没有退路了。我已经让人去召那几位志同道合的义士,一两日之间就能到达,到时候与此贼决一死战便是。”
郝昭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要犹豫了,此地不可久留。马超既然得了历城,他必然会留下人马镇守历城,然后自己赶回冀城,我们在此无益,不如到祁山去阻他,如果能延迟他一两日,也能配合将军大人一些。”
姜叙无可无不可,他立刻点头跟着郝昭行动,在半路上,他们先是接到了曹冲快马送来的消息,告诫他们马超带着大军去了历城,要他们小心。姜叙和郝昭看着这道命令,苦笑无语。随即有人从历城逃了出来,告诉姜叙一个噩耗。他的老母因为痛骂马超,拒绝为马超招降姜叙,已经被马超杀了,而他的家人也无一活口,全部遇难。
姜叙长嚎一声,昏蹶在地。郝昭紧急抢救了半天,总算把他抢救了过来,姜叙失声痛哭了一整夜,昏过去好几次,到最后哭得嗓子都哑了,叫一声吐一口血,两眼也是血红血红的。随后赶到的几路人马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悲痛不已,看着痛不欲生的姜叙,苦劝不已。郝昭不忍,打算让姜叙先休息一下,姜叙却坚持不允,发誓不杀马超誓不为人,随即与郝昭一起急行军赶往祁山。
没想到到了祁山他们却扑了个空。马超已经带着大军在一天前已经通过了祁山。郝昭很奇怪,他立刻派出大量的斥候,四处打探马超的行踪。斥候打探回来的消息让郝昭大为震惊,马超没有回冀城,而是从祁山向东,沿着嶓冢山向东北走去,看样子是去了上邽。
郝昭立刻感觉到了异常,马超敢于轻骑袭击上邽,显然在上邽有可趁之机。曹冲就在上邽,郝昭虽然不知道上邽的近况,却知道最近有几路大军都不在上邽,曹冲的身边并没有多少人马。他立刻急了,和姜叙等人一商量,决定先放着历城不管,随后追去解上邽之围。他们现在虽然只有五千多人,可是总比没有好,至少要让马超担心一下身后,在攻城的时候不敢全力以赴。当然了,这些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能在马超破城之前赶到上邽城下。
姜叙一心只想杀了马超报仇,根本没其他心思,就算郝昭现在要回历城他也不会同意,两人一拍即合,不再掩藏开路,奋力急追。郝昭觉得马超的行动很诡秘,联系到他知道姜维在上邽的消息,他敏感的意识到曹冲的身边出了问题,立刻派快马不分昼夜的赶往上邽,提醒曹冲注意。
马超得确得到了消息,当他得知上邽城只剩下了一万人,曹冲以至于要以运粮的民夫来帮助守城的时候,他意识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他立刻离开了历城,带着人马向上邽急行,同时命令冀城和射虎谷的部队向上邽靠拢,迅速击破守在望垣的朱铄,三万人马在上邽城下合围,争取打曹冲一个措手不及,拿下上邽城。他特别告诉冀城的马种,出兵之前,一定要先解决了杨阜、阎温等人。
马种接到马超的消息时有些犹豫,如果现在解决了杨阜等人,那他们与天水的几个大族就彻底绝裂了,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就算马超能够独霸西凉,以后也无法稳定这里的统治。可是不解决他们几个,他又如何能放心的带着大军去合围上邽?自己岂不是一出门就可能被人断了后路。他想来想去,找不到一个可以商量的人,本来马云璐是最好的,可是马云璐被马超软禁起来了,而且与他们也不是一个心思,不可能替他们出主意。马种想来想去,只好去找嫂嫂——马超的妻子王杨商量。
马种去找王杨时,她正在内室与赵昂的夫人王异弈棋,一听马种求见,她便停了手中的棋,歉然的笑了笑。王异见了,连忙起身在侍女的引领下进入侧室,让他们叔嫂议事。
王异是赵昂的夫人,赵昂字伟璋,是天水四姓之一的赵氏的家主。赵昂当年作羌道令的时候,把夫人王异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留在西城,后来同郡梁双造反,攻破西城,赵昂的两个儿子死在乱兵之中。当时王异生怕受辱,准备自杀,可是看到只有六岁的女儿时又放心不下,就在自己脸上涂上污泥,用粪便涂在穿的麻衣上,把自己搞得臭哄哄的,让人不愿意接近,又节食把自己饿得象个骷髅鬼,反正是没个人形,人见人厌的那种。结果她这一招真的奏效了,母女俩平平安安的过了一年,熬到梁双与州郡讲和。赵昂派人来接她们母女,她走到羌道城外三十里的时候,对女儿说,女诫上说,妇人没有符信,不能轻易出门,我每次看到昭姜投水自杀以全名节的故事,都很敬佩他们。如今我遭大难却没有死,如何能让家里的姑婆们相信我是清白的呢。当时不死,全是因为担心你,如今你已经平安了,我可以死了。说完之后,她毅然服毒自杀。幸亏当时来接她们的仆从身上带着解毒的良药,救了她一条命。她虽然求死不成,却从此广为人知。
马超攻打冀城的时候,赵昂是刺史大人韦康的参军事,王异全力协助丈夫守城,出了不少好主意。韦康投降之后,马超将赵昂软禁起来,并且软禁了他的儿子赵月,希望赵昂因此能屈服于他。因为马超的妻子王杨听说过王异的名声,所以请她来相会,王异为了救丈夫、儿子,就对王杨说,从古到今,凡事能成大事的君王,都是因为善用人才,管仲入齐,齐桓公因此九合诸侯,由余适秦,秦穆公因此拓地千里,利用西凉得天独厚的悍卒骏马,称霸诸侯,你家将军如果想立一番功业,怎么能不多用天水当地的人才呢。王杨被她说服了,和她结交,赵昂因此也获得了自由,获得了马超的一定信任,而她也经常来与王杨弈棋聚谈,借以了解一些事情。
今天看到马种这么着急的来找王杨,王异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了。她虽然坐在里面听不到什么,却不停的思量着如果从王杨的嘴中套取情报。天子四姓的关系一直很好,相知甚深,阎温、杨阜虽然没有联系赵昂,但她知道他们是怕引起马超的怀疑,连累赵昂,并不是甘心臣服于马超。
外间,马种将马超送来的消息告诉王杨,说现在要对阎、杨几家动手,想请教一下嫂嫂,究竟该如何处理。这么大的事情,马种都拿不定请主意,王杨就更拎不清了。她也知道这事情太大,一旦处理不当,冀城就可能翻了天,就算他们现在能得手,杀死阎温、杨阜等人,可是以后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安稳,除非你能将这四家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赵家……不用吧。”王杨想起了偏室的王异,有些迟疑的说道:“赵大人一直对夫君很服从,他的嫡子赵月还是质任,他们不会连儿子都不管就响应曹冲吧。”
马种为难的挠挠头,他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对付赵家,赵家一直表现得很安份守已,如果连赵家也收拾了,那确实有点说不过去,无法服众。
“要不,你还是找小姑商量一下吧,她智谋深远,应该能帮助你。再怎么说她也是我马家的人。”王杨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到什么好主意,最后还是建议马种去找马云璐商量。
马种无奈,只得依计。
王杨心中有事,没有心思再下棋了,和王异说了两句闲话就散了。王异虽然没有打听成,可是她把王杨的神色看在心里,当下赶回家中去找赵昂。赵昂正在接待来劝他一起起事的阎温、杨阜,他们密谋趁着马超不在城中的机会,一举击杀了马种,然后请曹冲入城。杨阜有些犹豫,因为曹冲让姜维转告过他,要一举重创了马超,而不仅仅是拿下冀城,如果现在起事,那曹冲的打算可能就要落空了。阎温却说,现在情况有变,不能再按老办法来了。几个人商量了半天,还是没能统一意见,赵昂听闻夫人从马府回来了,连忙请她过去一起商议,看看有没有什么最新消息。
王异将看到的事情和赵昂说了,然后分析道,马种来见王杨商量必然不是小事——如果不是大事,他自己就能处理了,既然他这么为难,一定是事情大到他自己也做不了主,所以才要来和王杨商量。想来想去,冀城能有的大事,就是和车骑将军作战。
杨阜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说:“马超出城的时候,带的是两万人马,历城方向传过来的消息说,曹军不过一万人,马超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他一向是个自傲的人,需要用两万骑兵来对付曹军一万人吗?何况这里不是平原,骑兵走起来并不轻松。你说他会不会是去打上邽?”
“有可能。”赵昂也想起了什么:“我看到城中的人马也在调动,似乎有出城的迹象,要出动三万人马作战,似乎只有去取上邽。”
杨阜的脸白了,他知道上邽城的底细,知道曹冲不过是虚张声势,并没有太多的人马。但是马超是怎么知道的?如果他不知道上邽的人马不多,他怎么敢去打上邽?
“会不会是……去打夏侯将军?”阎温皱着眉头思索道。
“应该不会,夏侯渊跑到长离去了,他要打夏侯渊,就不会从那里回来了。”杨阜连连摇头:“要打,只有打上邽,上邽只有一万多人,如果他突然出现在上邽城下,车骑将军未必挡得住。”
“上邽城?我们中间还隔着一个望垣呢,望垣城虽小,可是提供预警时间还是有的,想要突袭上邽,好象不太可能吧。”赵昂捻着胡须说道:“再说了,将军朱铄前天刚刚增援望垣,现在望垣城里可有三千人马,就算有三万大军攻城,守两个时辰总是没问题吧。望垣到上邽不过百里,一个时辰就能把信送到了。”
“朱铄?”阎温听到这个名字,忽然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记得他是曹镇东的人啊,他怎么会来守望垣?”
他这话一说,几个人同时感觉到了其中的不正常,几张惊讶的眼睛不约而同的透露出一丝紧张,杨阜的脸,立刻变得惨白:“如果……”他不敢再往下说了,如果他们猜想的是事实的话,那简直是个惊天的噩耗。
“不能犹豫了,立即起事。”阎温断然决定:“趁着马种犹豫未决,我们要先发制人,要不然就有灭家覆族之祸。”
“正是如此。”杨阜立即响应。
“只是……”赵昂有些犹豫:“我们几家都有质任在他们手中,如果此时起事,只怕……”
杨阜厉声喝道:“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再迟疑下去,可就不是质任的问题了,我们几家全都没命。马超的手段,你们又不是没见过,他岂会留下祸根。”
赵昂无言以对,他有些抱歉的看了王异一眼:“夫人……”
王异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她向杨阜等人躬身行了一礼:“诸位大人说得对,这个时候确实不能再顾忌到质任的安全。可是,你们说的立即起事我也不太赞成,妾身有一愚见,敢请诸位指正。”
杨阜和阎温愣了一下,两人目光一碰,立刻点头说道:“夫人有何高见,但讲无妨。”
“城中有羌胡兵一万,而诸位大人手中掌握的不过一两千人,请问二位大人,你们现在起事有多少把握,还是仅仅是尽力而已,不问胜负?”王异很镇静的问道。
杨阜张嘴正要说,却被阎温拉了一下。阎温微微点头:“夫人所说正是,以我们手中的兵力,如果不能一击必中,则胜算很少。不过,此时不起事,难道要静候马种动手吗?”
王异摇了摇头,又说道:“那再请教二位大人,马种和马超一样吗?”
阎温没有说话,若有所思。杨阜却急了:“当然不一样,正因为马种不是马超,我们才有一线生机,如果是马超在城中,那我们现在哪能还坐在这里议事。”
王异点了点头,有些失望的扫了杨阜一眼,她觉得杨阜为了报仇,已经方寸大乱了,以杨阜的智谋本不应该这么急躁的。她又看向阎温,只见阎温沉吟着说道:“夫人的意思,是马种并没有这种决断,他既想杀了我们以绝后患,又怕引起冀城大乱,反而耽误了上邽的战事?”
“大人所言甚是。”王异点了点头:“相比于冀城中我等数家来说,上邽的车骑将军才是马超的目标,马种之所以犹豫,应该是担心冀城的事耽误得太久,会影响到攻击上邽的战事。再者他去找王夫人商量并没有个结果,他就一定会去找马小姐商量,马小姐的态度你们是知道的,她虽然不会帮助我们去打马家,可是也不会放任马种来杀我们。我估猜着,她一定会让马种把你们几个分开,剥夺了你们手中的权利,或者软禁起来,等打完了上邽,再来处理。如果现在你们仓促起事,不仅不能成事,而且会白白葬送了性命。”
“夫人高见。”阎温赞道:“只是,如果我等被软禁了,马种就能立刻去参与攻击上邽,车骑将军一败,我等为韦大人报仇的愿望岂不是遥遥无期?”
“诸位大人,你们都知道朱铄是曹镇东的人,车骑将军会不知道?”王异微笑着反问道。
“你是说……”阎温和杨阜同时惊讶的说道。
“妾身只是猜测,纵观车骑将军的战绩,他可是从来没有冒过险的,这一次说不定也是将军的一计呢。”王异收了笑容,慢慢的说道:“再说了,假如他都败了,以你们的实力,又如何能挡得住马超的反扑?我们几家数百口人,岂不是白死了?”
……
马云璐看着惶惶不安的马种,厉声喝斥:“你们真是昏了头了,居然想出这等主意,现在杀了他们几家,你们能安抚住城中的百姓吗,还是一口气将冀城屠了?就算你能稳住冀城,可是还赶得及去打上邽吗?你们都知道上邽城有可趁之机,车骑将军能不知道?他肯定在召集大军来援,那个奸细也说了,你们的时间也就这几天,你还想把这有限的几天浪费在平定冀城上面吗?”
“那……怎么办?”马种面色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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