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为了取得曹操的信任,这本钱是不是下得太大了?曹冲莫名的有些恐惧。
看着荀文倩和小双关心的眼神,他强笑了一声:“怎么会呢,这些原来父亲都是知道的,他就是今天玩得有些累了,要休息一下再看。”他捏着荀文倩的手说道:“再说了,这也不是最后的定案,不是明天还要去和岳父大人商议吗。你们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荀文倩和小双对视了一眼,也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也早点歇着吧,熬了十几个夜了,今天总算交了作业,不管成与不成,总可以早点歇着了。”曹冲呵呵笑了两声,声音却有些干,他一左一右搂过两个美人笑道:“是的,我们今天要早些上床,不过是不是早点歇着,却是说不准的事。”
荀文倩笑着推了推他,指着小双说道:“那倒也是,别忘了,小双妹妹可还空着呢。”
“姊姊——”小双拉长了声音,娇羞的说道,脸颊浮上一层红晕。
灯花,忽然跳了一下,扑的一声爆了开来。
深夜,荀府。
荀彧和荀恽面对面的坐着,荀恽有些紧张的看着荀彧,他把在曹府的见闻都讲给了荀彧听,荀彧听了之后,半天没有说话,放下了手中的笑,细细的思索着。明天曹冲和曹操要来府上,曹冲是来拜他这个岳父大人的,而曹操要来,显然不是串门子这么简单,他们必然有大事要谈。
那么,又是什么大事呢,以至于曹冲是如此需要他的支持,居然提出要让荀恽去掌兵权?
“长倩,你想去领兵吗?”荀彧的声音里兴奋中透着些疲惫,听起来有些干涩。
荀恽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笑道:“父亲,北军全是仓舒的人,其他的军队,也都没有什么空隙,你觉得他会真把兵权交到我的手上?”
荀彧笑着瞟了一眼荀恽,点了点头说道:“会,他一定会。”
“为什么?”荀恽有些不解的笑了:“父亲为什么对仓舒这么有信心?”
“他能把水师从他的岳父蔡德珪手上拿过来之后交到周公瑾手上,为什么不能把一部分兵权交到你的手上?”荀彧笑道:“你别看仓舒年龄小,他有足够的自信心,他不是一句话就把你说得心动了吗?”
荀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是不相信曹冲会真给他兵权,可是并不代表他不想领兵,天天带着虎贲郎给天子看门有什么意思。周瑜看了几年的宫门,现在一下子成了水师都督,过些天还要带着水师参与阅兵,而他总不能一直看门吧。但他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曹冲会安排哪一个地方给他。北军?不可能,八关都尉?也不可能,并州?好象也悬。
“父亲,你觉得仓舒要给我兵权的话,是哪个兵权?”荀恽笑着问道。
荀彧微笑着抚了抚胡须,端起案上的参茶呷了一口,轻声笑道:“本来有个好位置最适合你,周公瑾去做了水师都督,他的卫尉空出来了,你本来就负责宫庭禁卫,由虎贲中郎将升任九卿之一的卫尉,符合天子和丞相大人两方的心意。但他既然说要让你去见见战场,想必不会是这个位置。我想来想去,北军五校还差一个校尉,说不准便是北军了,如果再说得细一点,大概是射声校尉或者步兵校尉。”
他顿了顿,眯起了眼睛继续说道:“北军守卫军畿,是天子的禁军,我荀家又是忠于天子的,他既然要让出这个位置,显然是想向天子示好。哼哼哼……这个仓舒啊,从来不做亏本的事情,他大概又要天子做出什么让步了,而且……可能是个天子根本无法接受的让步。”
“天子无法接受的?”荀恽吃了一惊。
“天子势弱,他所能倚仗的还不是民意?民意这东西,说有用就有用,说没用就没有。仓舒的民意在下层,不过下层的民意对上层的决策起不了太多的作用。天子倚仗的民意在上层,在世家,世家却没有兵权,只能在朝堂之上叫两声。仓舒还想用和平方法解决的时候,他们还有点用,万一把仓舒惹急了,这些世家也不过是案板上的肉罢了。”荀彧轻声的笑着。
“不会吧,仓舒把世家都杀了,谁来帮他治理天下?”荀恽怀疑的说道。
“你以为仓舒是因为担心这些才不想动刀吗?你知道他这些年培养了多少储备人才?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把那些学成的学生派到山村去教书,而不是让他们立刻入仕?”荀彧白了一眼荀恽,有些不快的说道:“他八年前就开始布局,你却到现在还没有理解,你比他差了又何止三十里。”
“父亲……”荀恽被说得有些脸红。
“也不能怪你,我也是刚刚看出来的。”荀彧摆了摆手,“如果真是如我所想,他在八年前搞印刷术就开始布局的话,这个人,真有可能去过天国的,要不然不会这么深谋远虑。”
“天国?”荀恽更糊涂了,这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又冒出来个天国?
第二十五节 布局
荀彧笑着摇了摇头,建安十三年曹冲病危的时候去过天国这件事还是荀文倩悄悄告诉他的,那时他对曹冲的所作所为极不理解,好几次对着荀文倩大发雷霆,荀文倩被他逼得无奈,只得向他透露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当时荀彧一下子懵了,女儿不至于骗他,而且从曹冲种种奇思妙想来说,从他醒来之后突然不学自会的技能来说,荀彧虽然不愿意,但不得不相信曹冲真的去过天国。去天国是什么概念?想想历史上哪些人去过天国就知道。
这个消息差点让荀彧崩溃,难道真是天命,大汉的火真要灭了吗?他在绝望之中度过了几个月的时光,真正是心如死灰,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才能静下心来去看襄阳的新政,才能置身事外的思考各种事情,才能最终破茧而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隐约发现了曹冲真正的用意。
不过这个事不能和荀恽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荀彧抚着胡须微笑着看着荀恽:“长倩,你对为父最近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奇怪?”
荀恽掩饰的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只是好奇的看着荀彧,他是觉得这次荀彧从襄阳回来之后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为了帮助天子对付曹家不惜让三伯荀衍纵容田银、苏伯起兵,现在倒好,反而帮着曹冲说话,劝天子让步了。这个反差太大,不能不让荀恽好奇。
荀彧看了看外面,夜已经深了,就连侍候的书僮都倚着榻边打起瞌睡,他指了指参茶说道:“去,给我添一杯新茶来,今天难得有空,我们父子聊一聊,对你以后跟着仓舒做事有好处。”
“喏。”荀恽精神一震,连忙起身,匆匆的出去换了杯新茶来,恭敬的递到荀彧的面前。荀彧接过来呷了一口冒着热气的新茶,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扫了一眼荀恽笑道:“长倩,你想必知道,我荀家不是那种以经学传家的,你曾祖季和公(荀淑)虽然学问广博,但是并不好章句,在儒者之中并无甚名声,不过因为家富资财,为州里称雄。”
荀恽点了点头,荀家虽然号称是荀子的后人,可是长达二百多年的时间里,荀家并没有出过什么显赫的人物,说得难听点,不过是个土财土罢了。从曾祖荀淑之后,才在陈太丘的相互提携下,祖父这辈才开始有名当世,称为荀氏八龙。八龙之中又以老三荀靖荀叔慈和老六荀爽荀慈明最为知名,荀靖有至行,终生不仕,人称玄行先生,荀爽天生聪明,耽思经书,庆吊不行,征命不应,学问一流,两人并列,号称“荀氏八龙,慈明无双。”许子将评价这弟兄二人为“二人皆玉也,慈明外朗,叔慈内润。”而他的祖父荀绲虽然名列八龙,名声却不好,而且因为母亲是唐衡的女儿,他虽然名列八龙,但在士人中的名声并不佳。他们这一支的兴旺,是因为父亲和几个叔父的功劳,而其中又以父亲跟随曹家之后上升得更快。
荀靖是名声,虚的,荀爽是学问好。他曾隐于汉水之滨十几年,不过他在汉水之滨可不是一门心思钻研书上的死学问,他研究的是治国之道,他当时对汉室已经失去了信心,要不然后来也不会去应董卓的征辟了。而继承了他的学问的,就是从伯荀悦。
总的说来,荀家不是袁家、杨家那种以某经传承而至累世高官的高门旺族,他们和那些经学世家有着本质的区别,从这个角度来说,颍川四姓都不是以经学传世的名门,不知道陈家的陈群何以把自己当成了经学世家,居然要立什么九品官人法,搞得不伦不类。
“你从祖慈明公在汉水之滨的时候,曾与太平道的张角会过面,探讨过天下的大势。”荀彧轻声说出了一个让荀恽大吃一惊的事情,他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的荀恽,接着笑道:“你从祖和张角的区别就在于张角付诸行动了,而你从祖却没有冲动,不过,我荀家对张角的资助也不少。”
“怎么会这样?”荀恽倒吸一口凉气,他一直以为父祖都是忠心为国的人,怎么还和张角这样的大叛逆有交往,居然还资助过张角?
“不止是我荀家一个,好多大族都对刘姓江山失去的信心,都在暗底下寻求新路,要不然张角能形成那么大的气势?”荀彧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神情有些落寞。
“那……你和从伯又为何……”荀恽大惑不解,既然荀家对刘家没什么忠心可言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的和曹家做对,还让妹子这么为难。
“你是奇怪我们为什么又变成了拥护天子的人,是吧?”荀彧笑了笑,自说话答道:“因为我们发现,天下乱了,对百姓更没有好处。连袁家那样声望的大族最后都只顾着称王称帝,全然没有顾念天下百姓,就算他们哪一个成了,也未必就比刘家坐江山好。改朝换代,解决不了问题。”荀彧说着,无奈的摇了摇手,一脸的失望和坚决。
“不改朝换代,老刘家……”荀恽咂了咂嘴,心道,老刘家也救不起来啊。
“所以我困惑,我苦恼,因为我找不到出路。”荀彧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似乎吐出了憋在心里的郁闷,舒心了许多:“现在,我找到了。”
荀恽好奇的看着荀彧,向前挪了挪身子。荀彧微笑着看着他,却没有直接说他找到了什么,而是提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秦是虎狼之师,却能横扫六国?”
“六国……”荀恽脱口而出,随即一想,父亲想听的大概不是那些俗套虚文,他想了想说道:“六国虽然人口总数比秦多,疆域也比秦大,但是他们力不能往一处使,不仅不互相救援,反而相互掣肘,中了秦的合纵之策,这才被秦一个个的蚕食掉。”
“这只是一个方面,其实最关键的还是商君变法取消了贵族特权,以军功取爵,拓宽了取才的途径,是以秦人才会万众一心,勇于公斗,所向无前。各种人才,不管他原先的身份是什么,只要他作战勇敢,或者哪怕是种田种得好,也能取得爵位,改善自己的处境。虽然说秦最后以军功改变自己命运的人还是少部分,但是毕竟打开了以往由贵族把持的仕途,比起那些通过游说贵人而取得权势的方式来说,也正加公平可取了些,是以各国人才都象水一样流向秦国。”荀彧语调低沉的说道,他凝视着晃动的灯火,眼里闪着光,似乎在那一刹那间,他已经年迈的身体内又充满了活力。
“夫子有教无类,打破了教育由贵族子弟把持的局面,培养了更多的人才,这些人大多并没有贵族的身份,他们无法继承到爵位、官职,他们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通过读书,才能进入仕途,而夫子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拥有了比君主更多的人才,对那些君主拥有极大的威胁,却还梦想着恢复周礼,岂不是悖论?周礼是什么?周礼是上智与下愚不移,政自天子出,贵族诸卿世代辅政,根本没有给寒家子弟机会。更重要的一条要求便是天子有德,可是周朝八百年,有几个天子称得上有德?我大汉四百人,真正有能力有道德做个好君主的,又有几个?”
荀恽的脸色变了,荀彧这些话都有些大逆不道的感觉了,即使是父子之间的商谈,其危险性也不小,他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荀彧,荀彧却笑道:“无妨,我身边有仓舒安排的人看着,寻常人等近不了身的。”
荀恽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随即又是勃然大怒,仓舒居然安排人监视父亲?
“你不用恼怒,仓舒这事是征求我同意的,如今我已经成了那些世家的眼中钉,要是没有人暗中护着,恐怕才真是危险呢。”荀彧笑着往四周看了一眼,也有些好奇的说道:“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他们八个人,我还是仓舒领过来的时候见过一次,听仓舒说,他们有四个在我书房的周围守着,有四个在府外护着,奇怪的是我特地注意过,却从来没有发现过他们的踪迹。啧啧,邓子翼的本事,果然不是常人可想,那些军中挑出来的斥候,也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荀恽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玩笑的撇了撇嘴:“父亲,我看你中了仓舒的毒了,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焉知他不是在监视你。”
“呵呵呵……”荀彧笑了笑,不以为然的笑道:“他如果要取我的性命,何必等到现在,当初让我吐血死了不是更方便?这些年我和他吵过无数次,有几次甚至指着他的鼻子骂过,他也没有对我不利,现在又何必下手,这一点你不用多说,我相信他,就象相信你一样。”
荀恽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屋顶,听荀彧这么一说,他总觉得自己头顶有双眼睛在冷笑着看着自己。
“别看了,他们都是保护我的,才没空去理你呢,而且他们也不会离我这么近,至少在书房以外。”荀彧看着荀恽紧张的样子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大汉高祖皇帝起自草莽,功臣也是来自民间,本当比秦朝更利于吸收人才,可是,高祖皇帝为了能长久的家天下,剪除功臣,立下白马之盟,跟着大封同姓王以为藩,结果如何呢?同姓王反得比异姓王更快,大汉江山在高祖皇帝死后不到五十年前,先是吕氏之乱,后有七国之乱,小规模的叛乱更是此起彼伏,每一个姓刘的子孙都觉得自己有资格做天子,都希望有一天能问鼎天下,他们没有如高祖皇帝之愿成为刘家的柱石,却成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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