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曹丕有些奇怪,这仓舒做了什么文,居然让父亲如此怪异?
曹操一惊,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笑了笑将文稿递给曹丕道:“子桓,你念给大家听听,让诸位指点一下仓舒的序文。”
曹丕疑惑的接过文稿很快的扫了一遍,眉头也皱了起来,眼里射出兴奋的光,啧啧赞道:“好,好啊。”
“兄长,你别光说好了,就念给我们听听吧。”跟一帮武将挤在一起喝酒的曹彰不耐烦的说道。
“好,好,别急啊。”曹丕清了清嗓子,开口念道:“建安十三年,岁在戊子,暮春之初,会于……”随着曹丕一句句的念下去,那些文人们再次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些武将都不再喝酒,愣愣的拿着酒杯发呆,开始思考起人生的大问题。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曹丕放下文稿,环顾了一下大帐,长叹一声:“仓舒此文,当为第一。”
“公子说得正是。”陈琳也回过神来,跟着叹了一声。
曹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接过文稿又扫了两眼:“仓舒,文是好文,只是太悲观了些,你还年轻,何以如此消极。好男儿志在四方,年轻人正是热血的时候,不能有如此的心态。”
“父亲批评得对。”曹冲站起身来,“我自当追随父亲大人,荡平天下,为恢复我大汉的大好河山尽一份绵薄之力。功名但在马上取,从此不再做这些无痛呻吟的文章。”
看着曹操松了一口气,曹冲也松了一口气,他是被曹丕逼得没办法,只好当了回文抄公。这次抄的是兰亭序,下次不知道要抄谁的呢,还是先把这个路子给堵死的好。他看了一眼正闲坐在那里发呆的武将,不由得笑道:“如今天下未定,正是好男人纵横沙场之时,我见外面地势广阔,不如与诸位出去射箭骑马,相互较量一下武艺如何?”
“好,好。”正闲得蛋疼的武将们一下子叫了起来。看着一脸兴奋的将军们,曹操也兴奋起来,他大笑着挥手叫道:“这合我意,儿郎们,出去比试一番,看看我大汉最近又出了什么英才俊杰,少年英雄。”
曹彰第一个嗷的叫了一嗓子,撩开帐篷就冲了出去,飞身上了他的乌桓名马,一勒缰绳,胯下马吃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在空中虚踢着,仅凭着两只后蹄在地上转了半个圈,曹彰马缰一松,那马撒开四蹄,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这个子文,”曹操听得外面马声嘶鸣,又爱又恨的摇了摇头,对一脸微笑的曹冲说道:“你这个二哥啊,总是这么鲁莽,一听到骑马射箭比过年还开心。”
“父亲之福,国家之福,又多一员无敌猛将。”曹丕虚搀着曹操的手臂笑道。
曹冲凑到曹操身边,陪着笑说道:“父亲,你可说了做得好有赏的,这赏?”他说着,捻了捻手指头,做出一副很财迷的样子。
曹操忍俊不禁,拍拍曹冲的脑袋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市侩?说吧,又看中什么了?”
曹冲故作神秘笑道:“请父亲拨给我十名刻工,几方梨木,我有大事要做。”
“大事?”曹操一愣,开心得合不拢嘴:“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大事要做,好,我就拨给你十名刻工,至于梨木,库房里有的,你都可以调用,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多谢父亲。”曹冲一躬到底,看着那厚厚的一叠文稿,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十三节 比武
曹冲骑在那匹没有马镫的马上,胆战心惊。好在这匹乌桓名马很稳当,很给他面子,没把他从马背上摔下来,到了看台边,曹冲在许仪的帮助下从马背上挪了下来,这才算长长松了一口气。上了看台,坐在曹操身边向前看去,只见前面的空地上已经竖起了箭垛,武将们一个个神气活现的脱去了常服,顶盔贯甲,检查着自己的弓箭和马匹,准备一会儿大展身手,以便给司空大人留下点好印象,说不定这次下荆州就有自己的份了。谁都知道,这次集结大军下江南,可能是最后一次有份量的大战,过了这村可能就没这店了,下次再想立战功,谁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文士们安安静静的坐在两边,这些跨马射箭的粗活他们不屑干,实际上也干不来,所以只能在一旁看着叫个好,如果司空大人有兴趣,再赋首诗助个兴讨个赏什么的。
一声令下,武将们排好了队,一个个手持弓箭,身背箭壶,挺着胸脯坐在马上,胯下的战马一个个扭着脖子,马蹄不安的刨着地,蹬踏得地上的野草在泥土中呻吟,当真是人如虎,马如龙。
“唏……”排在最前面的平虏将军刘勋一松马缰,战马突然发力,撒开四蹄冲了出去,刘勋反手从箭壶中抽出一只雕翎箭搭上弓弦,怀抱如满月,出手似流星,长箭呼啸着直奔箭垛而去。只见那边守候的士卒看了一下箭垛,抬起手中的小旗舞了两下,看台上的唱旗官一声高喝:“平虏将军刘勋,中——”
刘勋圈马回来,看了一眼等候的诸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奋威将军邓展笑道:“子台,这有何难,你看我去射来。”说着,一抖马缰,纵马而去,不过奇怪的是他到了箭垛前却没有放箭,跑到箭靶前直接圈马跑回来了,刘勋见了大声笑道:“哈哈哈,子翼,你还要跑一次吗?”
他正笑着,只见邓展伸手抽出一只长箭搭在弓弦上,身体后仰,人几乎躺在了马背上,也不见他瞄准,长箭离弦而去,当他跑回到看台下时,正听到唱旗官一声高叫:“奋威将军邓展,中——”
“子台,如何?”邓展哈哈大笑,冲着睁着大眼的刘勋扬了扬手中的弓。刘勋脸上的笑容一僵,凑近了他苦笑着:“子冀,你这小竖子专跟我过不去,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在酒桌上把面子找回来,不把你灌成死狗绝不罢休。”
中护军韩浩……
中领军史涣……
虎豹骑曹纯……
……
曹丕在看台上看着台下一个个纵马而出的武将对曹冲笑道:“这个邓子翼,箭术倒是不错,就是总喜欢跟刘子台较劲,不过,他最强的还不是箭术,据说他有一门独传的武技,能用空手夺下敌人的兵刃。壶关之战他射空了箭壶,刺断了长矛,砍坏了三把环首刀,一人斩首五十八人,最后空手擒下了高干的侍卫队长,只可惜没抓住高干,让洛阳都尉王琰捡了个便宜。”
空手入白刃?曹冲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这种功夫在武侠小说里倒是经常听说,没想到三国还真有这门功夫,他有些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曹丕,又看了看下面正跟刘勋说笑的邓展。
“真的,有机会让你看看。”曹丕见他不信,很认真的说道。
“好。”曹冲点点头,他还真有点兴趣,看看这三国时代的武林高手是什么样子。
有刘勋和邓展的箭术在前,后面的武将们虽然箭术也不错,却不是那么出彩,曹冲看得有些没劲,正要打瞌睡,只见曹彰从远处打马而来,看了看箭垛,也不停马,一边放马向看台冲,一边拉弓搭箭,回身连发三箭,三枝长箭如流星赶月,接连射中箭靶。台上下的文官武将们看了,不由得高声大叫:“好……”
“子文的箭术又有长进了。”曹操开心的笑道,“我曹家总算又出了一个猛儿。”
“司空大人,请允许小子上前一试。”旁边一个少年一撩衣裳,叉手站在曹操面前行了一礼。曹操一看,不禁开怀大笑:“叔权,你也手痒了么?”
这个小孩子叫夏侯称,是夏侯渊的第三子,字叔权,今后十八岁,跟曹彰很玩得来。曹冲跟他见过几次,知道他跟曹彰一样,不喜欢读书,倒是喜欢习武,不过没见过他射箭,看他一脸的不服气,看来是刚才曹操那句话让他有点不满。
“称敢请一试。”夏侯称又施了一礼。
曹操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十分开心,哈哈大笑:“既如此,你就去试试吧。”
夏侯称应了一声,大步走到看台边,也不从台阶下去,一纵身从看台上飞身而起,稳稳的落在拴在看台旁的战马上,他纵马跑到正走向看台的曹彰,昂了昂头说道:“子文兄,先别得意,看看我的箭术。”
曹彰冲着他扮了个鬼脸笑道:“叔权,先把箭射完了再吹牛,可不要脱靶哟。”
“休要小看人。”夏侯称小腹一顶战马,战马冲着箭靶飞奔而去。夏侯称在颠波的马上,紧盯着远处的箭靶,抽出三枝长箭,连发三箭。三箭射完,马正好跑到箭靶前。夏侯称紧接着圈马回头,回身又连射了三箭。他也不看箭靶,马跑到看台前也不减速,将手里的弓扔给等在一旁的家将,借着飞奔的战马飞身而起,直接跳上了看台,紧行几步,在曹操面前收住身形,单膝跪倒叉手行礼。
空鞍的战马长嘶一声,仿佛通人性一般,险险的在看台前一个急停,刹住了脚步。
唱旗官看到对面的旗语,有些愣了愣,然后才扯着嗓子大叫道:“夏侯称,凤还巢——”
台上台下先是静了片刻,然后哄的一声,乱成一团,曹操也有些吃惊,让人把箭靶捧到看台上,这才发现果真是凤还巢,六枝长箭全射在靶心,攒在一起,象是凤凰的尾羽一般。
曹冲看了看正在跟曹彰对眼的夏侯称,一口气没上来,呛得咳嗽起来,他妈的这小子是什么人啊,这么牛叉,能射出凤还巢?嗯,看样子是个猛人,找机会要套套近乎。
他这边打着鬼主意,那边曹操也兴奋不已,他把夏侯称拉到身边,用欣赏的眼光细细打量了半天说道:“想不到妙才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曹彰把这时才露出开心笑容的夏侯称拉到一旁,呲着牙笑道:“叔权,是不是又偷偷下苦功了,怎么几天不见,进步这么快?”
“没什么,只不过以前跟你比赛时没有尽力而已。”夏侯称尽力扮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很不以为然的说道。
“且,你就装吧。”曹彰被他那样子逗笑了,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有事没事学仓舒装酷。”
“酷?什么意思?”夏侯称没明白这个新词是什么意思,有些莫名其妙的问曹彰道。
“我也不太懂,这是仓舒新发明的词,大概就是很牛逼的意思。”曹彰说着,又作了个刚跟曹冲学来的动作,耸了耸肩。
夏侯称虽然比曹冲五岁,可是架不住曹冲有心勾引他,所以夏侯称很快就被曹冲稀奇古怪的词语和层出不穷的奇思怪想吸引住了,等下面的比武大会结束的时候,夏侯称已经对曹冲佩服的五体投地,并且热情的邀请曹冲过些天去参加他五弟夏侯荣的周岁生日。曹冲自然是满口答应,说起来夏侯称的母亲跟他的母亲环夫人还是姐妹,两家走动得一直比较近,只是以前的曹冲太注重于读书,和夏侯称这个武夫不太合得来罢了。
……
第十四节 白骨
一列车队行进在魏郡的官道上,十几个脸色冷峻的骑士全副武装,挎刀前弓,马背两边各背着两只箭囊,警惕的看着不时经过的行人。最前面一个虎士颌下留着短须,握着缰绳的大手粗厚有力,虎口和指肚上是厚厚的老茧,他一边走,一边轻声嘀咕着什么。
他就是典韦的儿子典满典子谦,刚从许县回来一个月,现在又要跟着公子仓舒去许县。
“子谦,最近书念得怎么样?”许仪从后面赶上来,听到典满嘴里念叨,不由得笑道。
“还行,周公子讲得细,我听得明白,记得也就牢些,论语已经读到乡党了。”典满笑了,他回头看了一下许仪,眼中全是笑意。父亲死得早,他不象许仪能够在武卫营里混,司空大人念旧情,征辟他为郎,不过他读书少,家里又穷,在那些郎官的眼里什么也不是,在许县两年多,一个朋友也没有。家里老母一个人,虽然司空大人按月让人送粮食来,可总是有点不方便,他一直想着跟司空大人求个情,最好能调回邺城来,也好就近照顾着母亲。司空大人一直没有答应他,他都有些灰心了,不料司空大人忽然让他回来,从武卫营拨了四个当年跟着父亲的虎士,让他做了仓舒公子的侍卫。
他很感激司空大人,一来有了更高的俸禄,二来可以就近照顾母亲。更让他觉得开心的是,他可以跟着周不疑周公子读书。
“嗯,连周先生都说你用功很勤,看来我要加油了。”许仪也跟着周不疑读书,一直习惯的叫周不疑先生,虽然周不疑还比他小两三岁,“公子说,读完论语就让周先生讲汉书了,我不懂,为什么不让周先生给我们讲经。”
典满笑了,许仪还是没明白公子的意思,读经?想当大儒么?公子可没想让你当个博士。
“别瞎想了,公子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想法,快去吧,前面有我呢,你在公子身边守着。”
许仪挠了挠头,应了一声,放慢了马,等着曹冲的马车跟上来。
曹冲坐在马车里,听着粼粼的车声,揉了揉被颠得发麻的屁股,撩起了车帘。时值三月初,路外的田里的麦子绿油油的,被暖暖的春风吹出一层层的波浪,一些穿着短衣的农夫正埋首田中忙碌中,有的正抬头擦汗,看到路上的车队,漠然的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今年庄稼长势不错啊。”曹冲冒充内行的夸了一声,指了指后背,车上的一个圆脸的小侍女连忙捏起粉拳,轻轻的替他捶着背。
周不疑瞟了一眼外面,点点头道:“嗯,确实长得不错,今年应该能少饿死一些人了。”
“饿……饿死人?”曹冲一口气没上来,呛得咳嗽起来,吓得小侍女连连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他觉得这田里的麦子长得这么好,按照前世写作文的模式,看到这么好的麦子就得接着幻想着秋天吃雪白的大馒头了,怎么还饿死人。
周不疑暗暗的叹了口气,有些怜悯的看着曹冲,这富家公子倒底是富家公子,就算饥荒再厉害,也饿不着他们。
“是啊,这些都是屯田的农夫,司空大人从建安元年起在许县屯田,经过多年积累才算解决了兵粮的问题,这冀州原先在袁本初治下,建安十年之后才开始屯田,到现在不过才两年多,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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