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1-10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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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1-1016章)- 第4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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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不行,我随便扯过一个小伙伴来,就能让他干的,朝廷官吏,岂能私相授与。你等着朝廷重新任命官员来,再等着他们熟悉地方,了解从属,准备开衙办事的时候,那些灾民早就饿死、或者啸聚山林打家劫舍去了。

故而在夏浔和夏原吉的一致控制下,俞士吉的打击范围才没有进一步扩大。

湖州士绅百姓被完全动员起来了,积压已久的愤怒一旦爆发出来,曾经像绵羊一样只能扮小受的百姓们变成了愤怒的雄狮,这些天来公开要求处死一众贪官,以报湖州百姓、以报屈死灾民的呼声越来越大,一开始是受灾民众请愿,接着是城中百姓请愿,现在士绅们也公推了德高望重的人物做代表,向俞青天递上了万民书。

俞士吉一开始还能沉得住气,所有的请愿状子他都往夏浔跟前儿送,可夏浔比他还沉得住气,总是跑出湖州城,去各村各镇实地检查,看看有没有官员欺上瞒下,对救灾事宜是否含糊了事,至于俞士吉递上来的罪状和请愿状子,夏浔一样痛心疾首,一样表示愤慨、一样表示理解,可就是从他嘴里听不到一个“杀”字。

俞士吉急了,一开始夏浔支持他查常英林,他还以为辅国公铁面无私,毫无杂念,根本不给纪纲面子,现在这一看,敢情这辅国公比泥鳅还滑,常英林的案子自己和夏原吉都是当堂听说,辅国公若不查,一旦传到皇上耳朵里,对他必定不利,他不可能不查。

可他查了,却躲在幕后,利用自己来查处这个大贪官,现在案情真相大白,他却上书朝廷,阐明经过,毫无在辽东时的杀伐决断,你可以把这理解成是等候圣裁,也可以理解成他是给纪纲面子,给纪纲留出斡旋的余地,一旦纪纲真能说服皇帝……

俞士吉坐不住了,于是……

当夏浔即将赶到东城时,无数的百姓簇拥着几位在湖州城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向夏浔迎来。

“国公爷,常英林作恶多端,天怒人冤,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呐!”

“国公爷,杀贪官!”

“屈死的冤魂,在天上看着呐!”

一见他们振臂高呼的这般架势,夏浔微微蹙起眉来:“这是怎么回来?”

这时人群一分,俞士吉神情庄重地走了过来,人群中立即传出兴奋的叫声:“俞青天来啦!青天大老爷来啦!”

俞士吉走到夏浔面前,双脚一分,不丁不八地稳稳站定,双手一拱,声音清朗,高声说道:“国公,湖州父老群情激忿,下官再三劝止,却仍安抚不下,因下官做不得主,父老们才来向国公请愿。国公爷,下官也以为,常英林及其一众奸党,罪恶滔天,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下官愿代民执言,为民请命!”

他把袍裾一撩,直挺挺跪下,肃然道:“请国公祭王命旗牌,杀常贼还天下公道!”

湖州请愿父老一见,立即随之跪下,长街上黑压压一群人头,齐声高呼道:“请国公祭王命旗牌,杀常贼还天下公道!”

第680章 几根瘦骨撑天地

夏浔面有难色地道:“俞大人,此案牵涉众、罪行重大啊,这里距京城并不远,本国公已上奏了天子,何如等我圣天天子旨意下来,再行处置呢?”

俞士吉心道:“你不上奏章,我还不着急呢!”

他重重一顿首,并不搭话。

湖州百姓早就听了俞士吉的暗示,说那纪纲在金陵城里只手遮天,最受皇帝的宠信,一旦等到京里下旨的话,十有八九会宽赦常英林,到那时说不定来个无罪释放,他又要来祸害湖州百姓,而且还变本加厉,是以百姓们哪里肯依,纷纷哀求请愿。

俞士杰一副顺应民意的模样,用掷地有声的声音道:“国公离京之日,皇上亲赐王命旗牌,许以机变之权,三品以下官员,触犯王法可先斩后奏。今常英林等一众奸党,上欺天子,下害黎民,天怒人怨,罪大恶极,下官叩请国公顺应民意,请出王命旗牌,斩杀常贼!”

下跪的湖州百姓纷纷响应,高声请命,这时又有许多并未参与请愿的路人闻听事情始末,也纷纷加入,甚至那些开店铺的也顾不得店里生意了,连老板带伙计都跑出来跪在街头,就连一些正在逛街的姑娘小姐带着她们的丫头使女也都加入了请愿的行列。

夏浔立在十字街头,四面八方,人山人海,众口一词,都是要杀常英林。

眼见如此请形,夏浔的神情才肃然起来,慨然道:“既然如此,老喷!”

“标下在!”

受到了现场的气氛感染,老喷也不由得庄重起来,一听夏浔召唤,立即跨前一步,以郑重的军礼参见。

夏浔沉声道:“请,王命旗牌!”

民间有所谓八府巡按的传说,实际上从来就没有过这个官职,所谓八府巡按的传说大多就是指那些游走各府,专门缉查地方案件的都察院巡查御使。民间又有所谓尚方宝剑的传说,赐尚方剑的事儿确实是有,但那只是天子特例,真正在大明朝廷制度中规定,赐予生杀大权的象征,却是王命旗牌。

王命旗牌,有旗有牌,旗与牌各有四面,旗用蓝缯制作,牌用椴木制作涂以金漆,上面都有一个“令”字,夏浔一声令下,随行左右的八个旗牌官立即亮出了由他们保管的王命旗牌,捧到夏浔面前。

夏浔举步上前,扶起俞士吉,郑重地道:“今日,本国公就应湖州父老所请,祭出王命旗牌,有请俞御使担任监斩官,处决一众罪大恶极之人犯!”

“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位宿老带头向王命旗牌叩头,高呼起万岁来,万众随之欢呼,声浪直冲云宵!

※※※※※※※

“俞青天请国公爷祭出了王命旗牌,要开刀杀人啦!”

消息迅速向四面八方传开,无数的人都扶老携幼,匆匆赶往临时搭建的法场。

湖州郊区村镇的民众也急三火四地往城里赶,好像那儿正在发赈粮,去晚了就赶不上趟似的。

一个穿着短褐的汉子风风火火地走在路上,后边一个妇人抱着孩子直喊:“当家的,你慢着点儿,当家的,你等等我啊!当家的!张风凌!你要再只顾自己个儿,今晚别钻老娘的被窝儿!”

那妇人火了,在后面大叫起来。

那汉子一听驴性发作,蹦着高的就往回走:“不叫你来你非得来!你说你个妇道人家跟去干什么,你还带着孩子,就你那胆儿小的,杀只鸡你都害怕,那血流满地、人头乱滚的场面让你看了,还不吓得做噩梦?”

那妇人倔强地道:“才不会!杀鸡我怕,杀常剥皮,我不怕,我心里痛快!”

那汉子哼哼唧唧地唠叨,从他婆娘怀里一把抢过孩子,又一溜烟儿地跑到前面去了,那妇人无奈,只好一手叉腰,紧赶慢赶地追在后面。

路边一幢民宅门口,一个老大娘拿簸箕正筛着发了霉的谷子,从里边挑着那还能食用的,已经霉变的就顺手拨到地上,脚跟着围了好几只鸡,正在那儿啄着。正忙得入神,忽地瞧见这一家子从自家门前匆匆而过,她眯缝着一双老花眼瞅瞅,扯开嗓门就喊:“小婧她娘,你这是干啥去啊?”

那妇人追着丈夫,鞋都快跑掉了,只上气不接下气地回了一句:“大娘,城里头杀常剥皮啦,快着点,晚了就看不到了!”

老大娘念叨道:“杀常剥皮?杀常剥皮……杀常剥皮!”

老大娘突然反应过来,当时就把簸箕丢在了地上,问身就喊:“老头子!老头子!快点出来!”

老头子没出来,出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笑嘻嘻地道:“奶奶,你糊涂了啊,爷爷和我爹娘不是下地去了么?”

“哦哦,可说着呢……”

老大娘念叨了一句,又喊起来:“丹丹!丹丹!腾腾啊,快把你妹妹叫出来,把门拴上,咱赶紧的去城里,杀常剥皮啦!”

类似的场面在湖州城里城外到处上演着,而法场四周,早已人满为患。

俞士吉坐在刚刚搭好的监斩棚里,一张青}的面孔,颌下不算太长的胡须,一根根地撅着,风吹不动。他异常严肃的神情直接影响了所有的行刑人员、看护刑场人员,乃至不断涌来的人群,没有人敢大声喧哗,但是千万人的窃窃私语声,足以汇聚成一股殷雷般的声浪,在空荡荡的刑场上滚来滚去。

在他面前,供着一张香案,上边呈放着王命旗牌,八面旗牌官按刀侍立左右,枪一般挺拔。

俞士吉心里很激动,这种万众瞩目、生杀大权集于一身的感觉,燃烧起了他浑身上下每一粒兴奋因子,激动得他的双腿微微发抖。如果说百姓们崇仰、敬慕的目光,带给他的只是一种心灵上的满足,此事之后的政治回报却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了。

肖祖杰,都察院千辛万苦树立起来的榜样,被纪纲使人活活打死!兔死狐悲啊!都察院上下,不管是哪一派系的,哪怕是私下里斗得你死我活,在这件事上,却是同仇敌忾。肖祖杰被打死了,凶手却逍遥法外,照样活蹦乱跳的,整个都察院都抬不起头来,而今虽不能说是彻底地报了仇,却也算是狠狠抽了纪纲一记耳光。

此事一了,他将取肖祖杰而代之,成为都察院新的冷面寒铁,成为俞青天,前程似锦!

远远的,兵士们拖着一个个背插斩字令牌的贪官污吏、奸商恶霸向刑场走来,百姓们自发地让开了道路,看着那些平日高高在下,渔肉百姓的贪官,突然发出无法遏止的咆哮,咆哮唾骂声迅速统一起来,汇聚成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声浪。

声浪中心的那些贪官污吏们一个个脸色灰败,就像寒风摧残下的芦苇,瑟瑟地发着抖,要不是有兵士们架着,他们早就软瘫在地上了,也幸亏有兵士们架着,如果是使囚车押来,他们这一路过来,就得被百姓们丢的垃圾活活给埋了!

俞士吉坐不住了,他缓缓站起,热血沸腾!

今天,他是整个湖州的中心,是万众瞩目的主角!

※※※※※※※

当俞青天风光无限,无数百姓向他顶礼膜拜的时候,可有人记得那个怀抱必死之志,为民仗义执言的那位青楼妓女呢?

湖州城南十余里,群峰起伏,峰势盘旋宛同华盖,称金盖山。金盖多云气,四山缭绕如垣,日出后云气渐收,惟金盖独迟,故又名云巢。这里历来是湖州南郊的风景佳处,林木幽深,青山环抱,绿水长流,环境幽雅。

这里,山南有古菰城之遗址,山腰有古梅花观,附近有道场山、碧浪湖,风景名胜极多,乃是清修佳地,南宋元嘉初年,道祖陆静修在此隐居,遍山植梅三百株,又建梅花馆,就是今日的梅花观了。

紫薇,山茶、桂花……最多的还是梅树,如今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遍山绿叶,可是那梅干虬曲,苍劲有力,依旧有着寒冬时节大雪苍茫,百花皆败,唯我贲张的铮铮傲骨。

习丝姑娘一袭白衣如雪,正在观中焚香跪拜,默默祝祷一番,习丝姗姗起身,旁边侍候的丫头连忙上前,习丝轻声道:“不用陪着我,我到观后看看风景,一个人散散心,你在外边候着吧!”

“是,姑娘!”那小丫头答应一声,退到了殿外,与守在外边的一个‘环采阁’打手站到了一块儿。

青楼里的姑娘如果成了红牌,还是有些特权的,比如比较令人生厌的客人,即怕付出千金,姑娘不愿接待,老鸨子一般也不会为此跟摇钱树翻脸,还要维护一下。一般的姑娘没资格出院子游玩,可红姑娘如果想出去散散心,院子里顶多叫人跟着,而不致于出面阻拦。

习丝是环采阁的红姑娘,有这个资格,因为她酒泼辅国公、怒斥常知府的壮举,更令她声名大炽,以致老鸨子和管事们都不太敢难为她。

习丝姑娘缓缓地踱进了道观后进院落……

又过了一会儿,道观左侧梅林旁的一扇角门儿开了,一个妙龄女冠悄悄探出头去,四下张望了一眼,便飞身闪了出去,匆匆没入梅林之中……

第681章 一点寒香透古今

习丝姑娘的义举,给她带来的好处是名声更大,身价更高了,有更多的男人想要与这样的奇女子作一夕缱绻,以吹嘘炫耀了,这就是习丝姑娘为民请命所得到的,她还是红牌,红到发紫而已。只是随着她的声名远扬,更加没人敢仗势强迫她什么,她若只愿陪你一杯酒,抚一曲琴,却不留你过夜,客人也不好用势压人。

俞士吉成了大英雄,成了万民崇仰的俞青天,谁会惦记那个为民请命的青楼妓女么?没有,如果说有,就只有青楼寻芳客,习丝姑娘的壮举是叫她名声更响,身价更高,有更多的男人想要嫖她、想要上她,可笑亦或可悲?

举告常英林的壮举,给她带来的还不只是这些“好处”,还给她带来了仇人。

常英林被抓了,常英林的余党也被抓了,但是朝廷不可能株连九族,把贪官、奸商们的三姑六舅全都抓起来,这些人依傍着那些贪官污吏,原本也可捞些好处,现在靠山倒了,这些人不敢找夏浔、俞士吉的麻烦,便都迁怒于习丝姑娘。

近几天来,故意扮嫖客,跑到‘环采阁’点名要她接待,极尽羞辱的事很多。当她偶尔上街的时候,会有些人暗暗地跟着她,目泛凶光,一副要把她连皮带骨吃下肚去的狠劲儿。习丝估计,若不是这些人忌惮着辅国公、俞士吉等一干朝廷大员还在湖州,早就对她暗下毒手了。

习丝姑娘亦有生的欲望,激于义愤和仇恨,她可以抱着必死的决心,在贪官们面前尽情控诉,却不想在功德圆满之后,莫名其妙地死在一条胡同里,葬身一条阴沟中。

那个小丫环侍候她好几年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习丝对那小姑娘很关照,时常贴补她一些钱,叫她拿去帮助家里,所以那小丫环对她很亲,小丫环建议她去向铁面俞青天求助,或者干脆找到那位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国公爷,但是习丝没有同意。

那些朝廷的大员有那闲心管她的事么?杨国公正忙着下乡赈民,俞御使正忙着抓贪官污吏,自古妓女有所义举,朝廷官员开恩替她赎买自由,叫她从良的佳事也是有的,可她就算从了良,就能在湖州城里安居下去么?

那些仇家忍得一时,忍不了一世,早晚还是要向她下手的。

于是,习丝姑娘想到了逃。

院子里对姑娘的看管是极严格的,她的私蓄虽厚,却都存放在老鸨子那里,只发给她一种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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