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管闲事。”
罗臣立刻哀怨起来,“我连自己会不会失恋都没权利知道吗?”
陆敬哲唇角抽搐一下。
他最怕罗臣摆出这种姿态来,立刻让他觉得心里难受得要死,好像杀过他全家一样——于是他终于还是个没用受,只要面前是个攻,各种型号他都没辙= =
“我不知道。”
陆敬哲撇撇嘴,自嘲地道,“也许我真很犯贱也说不定……在他做那种事时候,我真想着这辈子都不要再跟他有牵扯了……可即使这样,看到他哭了,我还是觉得难受……你看,我是真犯贱,对吧?他只是眼睛掉了几滴口水而已,我为他掉眼泪多了去了……”
罗臣面目痛苦地扶额,“你不要用这么狰狞口气说这么深情话好不好?”
“……” “咳咳。” 陆敬哲干咳一声,急忙把恨到扭曲面部肌肉调整回来。
安睿出了病房之后,先是去吸烟区连续抽了三支烟。
他在时候,陆敬哲是从来不吃他带来任何东西。只有偶尔自己离开了,才看得到食物稍微有所减少。
真就好像警觉猫咪一样,再也不肯信任主人。
他也知道自己不可信任。
丧失理智这种事情,他一辈子也只发生了这一次,偏偏这一次就足够他记一辈子了。
抽完烟,他看了看时间,便走去医院附近餐厅买了热腾腾砂锅排骨粥,加了秘制橄榄菜拌匀,又要了几样小点心,这才急急忙忙往回赶。
然而回到病房里时,人却不见了。
不止陆敬哲,连罗臣都没了人影。
安睿心里一紧,手里东西都险些掉在了地上,“阿哲?”
左右看都没有人,跑到走廊没有人,院子里没有人,刷地掀开隔壁病友帘子……一对中年夫妻无语地瞪着他。
“……抱歉。” 安睿心急火燎地找了半天,连厕所都找了一遍,不停地喊着“阿哲阿哲”,不一会整层楼都知道了—— 有个叫“阿哲”孩子(一半人怀疑是女朋友),丢了。 “隔两天就闹这么一出。”隔壁病友,一个中年大叔恼怒地对妻子抱怨,“搅基也不知道低调点!再说,那么大人了,想跑还用得着他看着么?!”
妻子摸摸丈夫因为吊针而冰凉手背,柔声道,“那我去跟医生说说,换个病房?” 大叔点点头,“今天就去办!”“好。”妻子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对了老公,病房你要哪种CP?” “……哈?” “二攻一受你不要……那强攻强受?腹黑攻小白受?人兽?”妻子两眼放光,“听说隔壁隔壁刚住进了一对忠犬攻兔子受……” “……就没有BG病房吗?” “怎么可能?”妻子白了老公一眼,“这里可是肛肠科。” 大叔:“……”
此时陆敬哲还不知道自己在医院早已成了名人,依然悠闲自在地跟罗臣聊天,眼镜那天被摔裂了,他视力又不好,看什么都是微微眯着眼睛。 罗臣看了看时间,叹着气起身道,“好了,你也差不多该回病房了吧?安睿找不到你,又该发疯了。”
陆敬哲扯了扯嘴角,低笑道,“你觉得他可怜了?”
“自作自受。”罗臣耸耸肩,低头看了他一眼,补充道,“你也是。”
“说也是。”陆敬哲恶劣地笑笑,“不过总觉得这样折磨他,我心里挺爽。”
“哦——” 罗臣刚想说话,余光突然瞄到一道大步流星朝这边冲来身影。
只见那人在午后冬日阳光里,全身只穿了单薄衬衫,先是茫然又紧张地左顾右盼,然后在捕捉到他们身影时,一瞬间两眼放光,最后绷紧了背脊卯足劲头往这边走来—— “你会更爽……”罗臣喃喃道。
陆敬哲眉毛一拧,“啊?” 砰。
他才回头,就猛地被一堵肉墙抱了个满怀。
“靠,疼死了……”陆敬哲恼怒地骂了一声。
“阿哲。”安睿找得太急,气息都还不稳,一边喘一边把人抱得死紧,“下次不要乱跑……” “……”
陆敬哲还没忘记自己立场,坚决不跟这王八蛋说话。 “别丢下我,求你了。”
又是这一句……陆敬哲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从那天开始,安睿似乎笃定了自己一定会丢下他,每天神色不安地守在自己身边,就连上趟厕所,超过五分钟没有回来,他都会跑到厕所门前轻轻问一句,“阿哲,你还在吗?” 也不知道是真太害怕失去自己,还是单纯罪恶感达到了顶峰。
感受到安睿强烈不安,陆敬哲悬起手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轻轻按在了他肩膀上。
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
罗臣已经走到了医院大门口,终于还是忍不住回了头,看到陆敬哲满脸别扭又不甘愿地拍着安睿背,一瞬间竟然忍不住乐了。真像是一只傲娇猫,养了一只大笨狗。
陆敬哲说他不知道,可其实彼此心里都知道……即使现在心里有疙瘩,还无法原谅,可总有一天是要在一起。
从前有只野狗。
它找不到主人,肆意妄为,好像明天就是末日一样挥洒着人生。
直到某一天,它遇到了一个人,把它带回了家。
那个人认真地训练它,教导它在固定位置吃饭,在固定位置上厕所,在固定位置睡觉…
他一直都很有耐心,试图让野狗把自己当成主人,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可野狗从小就是肆无忌惮地长大。 面对主人驯养,它不甘愿,就会朝主人狂叫;它心情不好,就狠狠地咬主人一口;它甚至无数次想要逃走……
可当它真失去了主人时候,才发现外面世界那么冰冷,没有可口饭菜,没有温暖床铺,没有人悉心照料。
它终于想着回去。 可它看到那个家里,出现了一只温顺又漂亮家犬……主人在对它微笑。
安睿第四次从梦中惊醒,好像日子又回到了很久前那一天。 陆敬哲在他身下咬着牙倔强地不哭不叫,只是一直骂,恨不得撕碎自己一样恨意。 然后他就再也不理自己了。
无论他怎么追怎么追,那人就是不肯回过头看自己一眼。
这才一夜,就已经惊醒了四次,梦境太过让人胆战心惊,他根本就不敢再睡了,就那样靠着床点燃一支烟,静静地一边抽一边等待天亮。
第二天精神当然很差,出了名优秀又敬业安部长竟然在会议上开了小差,连平时最迟钝兔子部长都发现了不对劲,散会时候特地皱着眉淳淳教导,“……”
安睿挑眉,微微低头把耳朵凑近,“什么?” 兔子部长表情一本正经,声音小得估计连自己都听不到,“……要……制……” “?” 兔子部长终于把一句完整话从齿缝里挤了出来,“私生活……要节制。” “……” 安睿一脸摸不着头脑,他都禁欲多久了,哪有不节制?
兔子家那只大笨狗见状走过来,先是横□两人中间,目光扫了眼安睿下半身,立刻意味深长地笑起来,重复自家兔子指示,“前几天在医院……那个什么科……看到了你……安部长,千万要、节、制、啊……”
下班之后安睿例行公事会去陆敬哲工作餐厅吃晚餐。
有时是叫上同事,有时是一个人去用餐,但都会尽量避免邀请男人,生怕陆敬哲会误会。 可陆敬哲没误会,餐厅里同事却窃窃私语起来。 即使是熟客,也很少有每天都来这种昂贵餐厅消费,每天!
偏巧服务生中有一个漂亮孩子曾经在GAY吧遇到过安睿,便快嘴快舌地把安睿是个GAY这种传言搞得人尽皆知。
好在陆敬哲并没去过那家BAR,这孩子并不知道他们关系,可即使这样,安睿每晚等自己下班这种事,还是瞒不过去。
没多久,自己跟一个有钱又英俊BI鬼混在一起这种事,就从同事口中传开了。
安睿这天是一个人来。
坐在角落靠窗位置,随意地点了几道陆敬哲拿手菜,然后便装模作样地对服务生说,“能见见你们主厨吗?”
客人要求见主厨这种事是很平常,可他不知道自己要见陆敬哲,在同事口中说可就难听了。
尤其是那漂亮孩子,知道安睿身份,时不时地在自己面前示威,好像对那王八蛋志在必得。
越想就越气,原本觉得已经折磨了这人将近一年,鞭子甩累了也差不多该给颗糖果吃,这样看来,根本就靠不住!
面对这种野性难寻家伙,就是要一辈子在他背后甩鞭子才行。
陆敬哲阴沉着脸走过来,见到他一脸无辜样子就来气,冷冰比地道,“干嘛?”
“也没什么事……”安睿局促地笑着,薄唇微微抿起,“晚餐很好吃,辛苦你了。” 陆敬哲面不改色,“……没别事?” “……” 安睿歪着头认真思索起“别事”来。
那漂亮小妖精又从一边探出头来,水灵灵大眼睛眨了两下,忽闪忽闪地对着安睿猛瞧。陆敬哲面部神经抽搐两下,深吸一口气,“没事我走了。”
“啊,等等……”安睿急忙叫他,起身时还险些碰了杯子,“阿哲,等一下。”
陆敬哲拧着眉毛,不耐烦地,“还有什么事?” “那个……你几点下班?我开了车来,送你回家。” “……”
陆敬哲静默一会,突然上前几步,恼怒道,“你能不能不要再来了?!” 安睿怔了一下,“……为什么?”
“很麻烦。”陆敬哲冷冷地道,“你时间多很,我和你不一样,我还是要照常工作,别给我添麻烦。”
安睿走出餐厅样子虽然还是优雅迷人,却只有陆敬哲看得出来,简直就像只被主人训斥之后大狗,可怜兮兮、垂头丧气。
他不禁又有些动摇——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结果眼神一扫到那小妖精失望目光,牙齿霍霍磨了两下。
凶?他活该!
餐厅结业时已经十点多,陆敬哲照常是最后一个离开餐厅。 时近圣诞,外面已经下了雪,公园长椅上甚至有人堆了雪人,孤单地坐在上面。
他锁上门之后,抬手裹紧了围巾,便缩着脖子往家里地铁站方向走去。
“咳咳——” 突然路边一阵猛咳,那个长椅上雪人抖动了两下,雪花漱漱掉落下来,一个冻得僵硬安睿露了出来。
“你怎么还在这?!”
陆敬哲惊讶地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人拉了起来,等得太久,积雪融化都浸湿了风衣,安睿冷得面色青白,身体都在颤抖,“我想见你。” “……” 这人肉麻真是变本加厉。
可惜陆敬哲实在没时间吐槽,零下近十度气温下等待了五个小时,没冻晕过去也真是个奇迹……他急忙把围巾扯下来围在安睿脖子上,“车呢?你怎么不在车里等?”
“附近没有停车位,我怕在停车场等不到你。”安睿无辜地眨眨眼,任由那人把自己往停车场方向推,眼里满是笑意,“下次我早点来占车位……” “闭嘴吧你!” 陆敬哲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待他开车,立刻把人推进去,然后自己也钻进车子里,动手扒衣服。
安睿见状大喜,“咦?你今天有兴趣嫖我吗?”
“……你怎么不去死。”陆敬哲狠狠拍了他脑袋一下,把脱下风衣丢到后座,摸摸衬衫还是干燥,不由松了口气,作势就要脱自己外套…… “阿哲,我没事。”安睿急忙按住他手,指了指车里暖气,“很快就暖和了,真。” “滚蛋。”陆敬哲啪地拍掉他手,一边把外套往他身上裹一边嘟囔,“别以为苦肉计什么有用,我才不吃这套,我是怕你病死了要我赔钱……”
俗话说好不灵坏灵。
当晚被安睿送回家之后,他还神采奕奕地对自己说了晚安,没想到第二天,那人就蔫了巴登地垂着头来按了自己门铃。 “谁啊——”陆敬哲踩着拖鞋叼着牙刷,顶着一头乱发啪嗒啪嗒跑去开门。
刷,门被拉开。
安睿面色土黄嘴唇惨白两眼青黑地提着行李箱,虚弱地对陆敬哲笑,“早安……” 啪嗒。 陆敬哲嘴巴里牙刷惨烈地摔在了地上。
尾声:
某人自从生病之后,就一直赖在陆敬哲家里,吃饭粘,睡觉粘,洗澡粘,上厕所粘……总之无论何时,无论陆敬哲去哪里,身后都好像提着根无形链子,牵着一条名为安睿狗。 这天陆敬哲悄悄地锁住书房门,再次躲在电脑前钻研手相。
自从上次无聊看了两眼,他就迷上了这种玄妙神秘东西。
“事业线……自手腕向上……”他一边看一边拿黑色马克笔在手心上画啊画……
一只修长漂亮大手突然平摊在他面前。 “……” 陆敬哲怔了一下,头也没回,“我锁门了。” “我有钥匙。” “……”
那人锲而不舍地裹着毯子从身后抱住他,两人亲昵地在毯子下面相拥着,陆敬哲扭了两下没扭动,也就放弃了,啪地拍掉他手,“你干嘛?” “也给我看看手相啊。”安睿笑眯眯地窝在他肩窝,“只看自己很容易主观。”
这话可真说到了陆敬哲心里去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肯定有这方面天分,早就想找个人来算算命试试了,可惜身边没一个能保证不嘲笑他,想来还是这王八蛋最方便。
于是他勉为其难地板着脸,抓了那人手左右看了看,“事业线笔直又长,你事业如日中天。”
“生命线也很不错,分支少,纹路深刻又清晰,长寿少病。” 安睿用鼻尖蹭了蹭这人耳垂,“这样啊……那感情线呢?” “感情线……”陆敬哲顿了顿,抿唇道,“感情线……末端出现三叉,分支毛躁,不清不楚,花心,不专一,没有安全感……生性薄凉。”
陆敬哲说着自己心脏都有点发冷,恨不得狠狠拍桌—— 这也太TM准了! 眼见陆敬哲表情变得僵硬,安睿敛下眼苦笑了一声,随即拿起一边马克笔,塞进了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