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说,女孩子们都会同意的。当然也有一些例外,如果被抢走的姑娘不喜欢绑架者,她在三天结束后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里,然后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到目前为止,我所听到的一切都还是合情合理的。 。 想看书来
婚姻与期待的幸福(4)
但是接下来的对话不仅使我,连整个屋子的人都感到很奇怪。我试图让老祖母给我讲一下她自己的婚姻经历,希望可以从中找出她对婚姻的看法和经验。当我问到“当您第一次遇见您的丈夫时,是什么感觉”,这引发了另一场混乱。
她皱纹横生的脸上充满了疑惑。看得出来,她——也许是麦——误解了我的问题。于是我重复了一遍:“您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您的丈夫就是那个自己要嫁的人?”
看来大家还是没有明白我的问题。“您是立刻就对他另眼相待呢?”我不弃不舍地追问道,“还是在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开始爱上他的?”
房间里的女人们开始紧张地讪笑起来,就是那种人们在围观一个疯子时的笑法。很显然,我就是她们眼中的那个疯子。
我又换了一个问题:“我的意思是,您和您丈夫相识是在什么时候?”
老祖母沉思了一会,不过最后还是含混地回答道:“很久以前吧。”看起来,这个问题对她来说真是没什么意义。
“好吧,您第一次遇见您的丈夫是在哪里?”我问道,尽量把问题变得更简单。
我的好奇心又一次让老人感到困惑不解。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试着去回忆了一下。她跟我解释说,在嫁给自己的丈夫之前,她从未特意地去看过他。她只是挤在人堆里远远地见过他几次。具体的样子她记不太清了。对于一个年轻女孩来说,这个问题并不重要。不过,她还是愉快地对屋子里的女人们总结说,现在认识他就足够了。
“那么您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我直白地问道。
麦把问题翻译出来后的一瞬间,除了老祖母,房间里的其他女人都不可抑制地大笑了起来,不过出于礼貌,她们很快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别以为我会在嘲笑面前退缩,更不会就此停住。我不为所动,接着又抛出了一个让她们彻底崩溃的问题。
“您认为保持婚姻快乐的秘诀是什么呢?”我不离不弃地问道。
这句话让她们彻底失去了控制,甚至连老祖母都开始狂笑起来。很有趣,不是吗?反正我早就不介意成为那些外国人嘲讽和嬉笑的对象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得承认,她们的笑声还是让我感到一些不快,因为我搞不懂她们发笑的原因。就我个人的理解,可能是因为这些赫蒙族女人和我无法直接进行交流 (事实就是这样,我们说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语言)。但就算是这样,我的问题对她们来说真的如此荒诞吗?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每当我在脑海中重温这次谈话的时候,我都强迫自己回答,到底是什么原因使我和那些女人在婚姻这个问题上产生了如此大的分歧。我认为,无论对于老祖母还是屋子里的其他女人来说,我所熟悉的那种以婚姻为中心的情感方式是行不通的。在充斥着现代工业文明的西方世界里,一个人的伴侣往往最直观地反映出这个人自己的特点。你的另一半就是最闪亮的镜子,通过它将你的心理分毫毕现地反射给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比挑选伴侣更直接也更个性化的了。因为在很大的程度上,正是这种选择告诉大家,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如果你问一位标准的现代西方女人,她是如何遇到自己的丈夫,什么时候见的面,以及是怎样坠入爱河的,我保证你会听到一个完整、复杂,而且是非常私密的故事,我们的女主人公不仅会详细地向你描述整个事件,甚至还会把她的回忆和心理一一道来。最重要的是,即便你只是一个陌生人,她也会非常乐意与你分享这段故事。事实上,很多年前我就已经发现,“你是怎样认识你丈夫的”这句话实在是最好的搭讪方法。就我的经验来说,不管一个女人的婚姻幸福与否,她都乐于与你分享自己的情感往事,甚至是埋藏在心底的最难以忘怀的故事。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在她的故事里,主角无外乎两个人:她和一个男人。这种故事总是像小说或者电影里的情节一样:在茫茫的人海中,毫无瓜葛的两个人,在命运的操纵下偶然相遇了(“我那个夏天住在旧金山,本来我不打算待太久的——直到有一天我在一个派对遇见了吉姆。”)。有时候,这样的故事还会带着一点戏剧性和悬疑(“他以为我正在和身边的男人约会,可那不过是我的朋友拉里,他还是一个同性恋!”)。同时,这个故事也经常会充满着种种不确定的因素(“他并不真的是我喜欢的类型,我通常和更机灵的男人约会。”)。关键的是,一般来说这种故事都会有一个不错的结局(“现在我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他我可怎么活!”)。不过,如果事情朝另一个方向发展,结局也会迥然不同(“为什么我就不能面对现实呢,他是个酒鬼,骗子!”)。这个现代爱情故事的任何细节,都一定会从每一个角度被演绎得淋漓尽致,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它也许会被镀上圣洁的光芒,或是变成一幕凄美的悲剧。
婚姻与期待的幸福(5)
但是现在,我必须澄清一点:赫蒙族的女人似乎是不会这样做的,至少麦家里的女人不会。
你知道,我不是一位人类学家。我也承认,研究赫蒙文化远远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仅仅通过一下午的聊天,我很难对这些妇女产生更深的了解,何况我的翻译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所以我认为自己很可能错过了关于这一古老而又复杂的社会体系的一些细微差别。另外我也承认,对于这些女人来说,我的问题可能有些过头了。她们为什么要把自己最隐私的事情告诉给一个好管闲事的外人呢?即使是她们鬼使神差地打算把这些私密的东西说给我听,也只会采取一种更谨慎的方式来避免误解和文化差异。
不过,好在我就是靠采访别人吃饭的,我对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也充满了信心。另外,像我们这样的人,不管走进什么人的家里,都会立刻找出他们的生活方式与我们的不同之处。这么说吧,那天我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不一般的细心的访客,对那些不一般的主人们产生了异乎寻常的关注。处于这个角色,也只有这个角色,才能使我有信心把那一天在麦的祖母的房子里没有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其实,我并没有听到一群女人坐在那里编造着匪夷所思的爱情童话和悲剧。对此我感到很欣慰,因为在这之前,我曾经听过世界各地的女人们轻描淡写地讲过类似的东西,故事的内容五花八门。不过这些赫蒙族女人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她们绝不会把自己的丈夫想象成那些宏大的爱情史诗里面的英雄或是恶棍。
当然,我这样说并不是这些女人不爱自己的丈夫,也不是说她们从未爱过,或者根本不能去爱。这样的推断是极其荒谬的,因为这个世上的人们都会彼此相爱,而且永无止境。浪漫的爱情是人类最普遍的经历。在世界上的任何角落,都可以找到爱情的印记。人类所有的文化中也都有赞美爱情的歌谣、咒语和祷文。心灵的沟通可以打破一切社会、宗教、性别、年龄和文化的界限。(如你知道的,在印度每年的5月3日被定为国家心动日。而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有一个部落的男子都会写一种叫做Namai的哀婉的情歌,述说那些逝去的凄美爱情)我的朋友凯特曾经在纽约听过一位蒙古歌手的全球巡回演出。尽管她听不懂歌曲的意思,她还是听出了音乐中那无尽的悲伤。演唱会结束后,凯特走到蒙古歌手面前问道:“你唱的是什么?”歌手回答说:“我们的歌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无非是逝去的爱情,还有走失的骏马。”
所以,赫蒙族人肯定也会坠入爱河。他们也会找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或者怀念逝去的爱人,或者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恋上某人独特的味道,或者干脆付之一笑。但是他们不懂得什么是浪漫,更不相信爱情与婚姻有什么关系。或许对他们来说,婚姻完全是另一回事。
如果这听起来有些奇怪和疯狂,那么请记住,就在不长时间以前,西方的人们也曾经抱着类似的想法。当然,在现代美国人的生活中,包办婚姻已经很少见了,更不用说绑婚了。但是直到最近这几年,门当户对的婚姻依然在我们的社会中占据相当的比例。我说的这种“务实的婚姻”考虑的重点往往是如何获得更大的群体利益,而婚姻中双方的感情只能退而次之。这种联姻方式在美国的乡村中比比皆是,而且世代相传。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婚姻与期待的幸福(6)
我就知道这样一个门当户对的婚姻,可以证明我的说法。
我小的时候住在康涅狄格州的一个小镇上,最喜欢的邻居是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妇,阿瑟·韦伯斯特和莉莉安·韦伯斯特。韦伯斯特一家是当地人,靠养奶牛为生,保持着那种传统的新英格兰人的生活习惯。他们为人谦虚、慷慨大方、吃苦耐劳、对宗教和社会活动非常热心,并且把自己的三个孩子培养成为待人宽宏的好公民。韦伯斯特先生管我叫“卷毛”,他允许我在他们平整的停车场上骑脚踏车。而如果我表现得足够好的话,韦伯斯特夫人还会让我把玩她收藏的古董药瓶子。
就在几年前,韦伯斯特夫人去世了。她死后几个月,有一次我陪韦伯斯特先生出去吃饭,席间我们谈论起他的妻子。我问起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情景,还有他们是如何坠入爱河的,我非常想听到一些浪漫的故事。换句话说,我问了他一些相同的问题,就像后来我在越南问麦祖母的一样。而我得到的也是一样的答案,什么都没有。我无法从韦伯斯特先生那里听来任何浪漫的记忆。他承认自己甚至记不得第一次见到莉莉安时的情景。他只能回忆起,她一直都住在镇上。这的确不是一见钟情,没有触电的感觉,也没有火花出现。他从未迷恋过她。
“那你为什么要娶她?”我问道。
韦伯斯特先生开始用他一贯平和的语气解释说,他之所以结婚,是因为他的兄弟要求他这么做。当时,年轻的阿瑟很快就会接管自己家的农场,所以他需要娶一个妻子。你不可能在没有妻子的帮助下管理好一个农场,就像缺少了拖拉机一样。这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新英格兰畜牧业的竞争同样是不近人情的。阿瑟知道自己兄弟的要求是有道理的。于是勤奋而温和的韦伯斯特走出家门,去寻找自己的妻子。听他这么说,你会觉得任何年轻的女士都有机会得到“韦伯斯特夫人”这份工作的,即使不是莉莉安,换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区别。阿瑟只是恰好认识了那个做推销的金发女孩。她的年龄很合适,长得也不差,身体健康。很好,就是她了。
很显然,韦伯斯特一家的婚姻并不涉及感情的因素,更没有如火的热恋,跟赫蒙族老祖母的也差不多了。因此,我们也许可以下结论说,这是一个“无爱的婚姻”。不过我们也不能妄下断言。我深知,至少在韦伯斯特这个例子上不是这样的。
后来,韦伯斯特夫人被诊断出患有老年痴呆症。病痛折磨了她十多年,这个曾经精力充沛的女人日益消瘦下来,她开始回避见人。而她的丈夫,那个务实的新英格兰农民始终细心地照顾着自己的妻子。他帮她洗澡,给她喂饭,放弃自由自在的生活,只为了陪伴在她身旁,学会了容忍病魔带来的可怕后果。这样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她才认出了他,在那之后又过了很久,她终于记起自己是谁了。每个星期天,他会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用轮椅推着她到教堂去,那里就是他们六十多年前举行婚礼的地方。他这么做是因为莉莉安一直很喜欢那个教堂,他知道要是她看到这一切,一定会很开心的。阿瑟就这样握着妻子的手,并排坐在教堂长椅上,一周又一周,直到她离开人世。
如果这还不是爱情,那么请你坐下来,详细地给我解释一下,到底什么才是爱。
婚姻与期待的幸福(7)
当然,我们也不能就此就得出结论,历史上所有的包办婚姻、所有的门当户对的婚姻甚至是绑架来的婚姻都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从某种程度上说,韦伯斯特一家是幸运的(当然,他们也为之付出了很多努力)。不过有一点韦伯斯特一家和赫蒙族人是相同的,那就是虽然在婚姻开始的时候缺少情感的交流,但是经过了多年的共同生活,最终他们还是找到了自己的爱情。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尽管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某个特别为你定制的完美的另一半,但是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也许就生活在你身边),会牵起你的手。然后你们可以一起生活和工作,共同期待幸福和爱情的到来。
在结束下午在麦家里的拜访之前,我又对那位瘦小的赫蒙族老人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再一次把她弄晕了。
“你的男人是个好丈夫吗?”我问道。
老太太让她的孙女把问题重复了好几次,好确保自己没有听错:他是一个好丈夫吗?然后她困惑地看着我,仿佛在反问我说:“你住在山上,山是由石头堆起来的,那么它们都是些好石头吗?”
她能想出的最佳答案是,她的丈夫既不好也不坏。他只是一个丈夫,一个叫做丈夫的人。当她谈起他的时候,就仿佛是在描述一个叫“丈夫”的职位,甚或是某个物种,而不是一个需要特别珍爱或者憎恨的人。“丈夫”这个角色的含义相当简单,就是一个需要完成很多任务,并且与你共度此生的男人。这个人就和其他女人的丈夫一样,除非你的时运不济,碰上了一个没用的家伙。最后,老人甚至告诉我,女人嫁给哪个男人并不重要,因为除了极个别的以外,每个男人都是一样的。
“那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大部分时间里,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