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信奉巫教,但是家中若是平安,也不会请这些奉若神灵之人进寨,难不成是祝家寨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困惑着,却看到那祝星从远处走来,眼角边挂着大颗的泪珠,满是悲伤与悲怆之sè。
或许她知道缘由,思念至此,杨延昭对着靠近的小丫头问道,“你看到那些人了么,她们是来这里做什么?”
“她们一定是来取阿姊xìng命的……”
口中喃喃自语着,稍许,便已经泣不成声,杨延昭忙从窗户跃了出去,将怀中的手绢递了过去,“莫哭,与我说道说道,或许能有办法。”
闻此言,祝星忙抬起泪水涟涟的脸来,手忙脚乱的说了一大堆,虽未全部听明白,但也大致知晓了事情原委。
祝炎膝下还有一女,数月前,突然昏迷不醒,而照顾她的人也除了祝星之外,其余之人也染上了这种怪病,甚至已经死了三个女孩儿。
而那祝炎的父亲便是下山请大夫时被兴化城所抓,在祝炎带着族人前去要人时,刚好被他所遇上,因而才有了昨rì那一幕。
“她们说阿姊得罪了山都木客,若是不死,整个寨子都难以安宁……”
听罢,杨延昭心中不可抑制的升出个可怕的念头,或许,这祝炎之女所患的是一种传染病?
若是真的如此,那可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眼前的医术很是落后,遏制传染病演变成瘟疫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壮士断腕。
照着祝炎的xìng子,却是极有可能。
“寨子中有多少人出现这种症状了?”
“大概有二三十人……”
已经有这么多人了!杨延昭猛然才发现,他已经处在了一个比先前要危险许多的境地,但怯怕之后,心里竟生出个近似疯狂的念头。
或许,这是一个契机,难以抑制的激动喷然而出,将丝绢塞到祝星的手中,杨延昭快速的往那大屋走去。
??
第一百七十五章 麻病
“叮铃铃……”
还未靠近那大屋,铃声已经传来,节奏也是越发的响亮,似乎在做着某种法会,杨延昭正yù上前,却被守在外面的祝力带人拦住。
或许是因之前归还狼牙棒一事,见到杨延昭,他似乎没有了那满腔敌意,但脸sè依旧冰冷,口中的话有些含糊不清,“你……不能……进去。”
“祝兄弟,让我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救下令妹的xìng命。”。 。
闻言,那祝力眼中闪过一丝的期冀,语中竟带着激动,“你……说得是……真的?”
“尝试了总会有希望,不是么?”
粗大的眉头蹙在一起,终于那握着的拳头放了下来,身子将路让了出来,见他这般,其他的畲族汉子则是急忙上前,却被祝力伸手拦住。
“希望你……能做到。”
对着祝力点了点头,杨延昭很是认真的道,“我会尽力。”
踏上那屋前铺着的木板,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没有多想,走进了屋子中。
屋子是两层的木阁楼,此刻,祝炎以及十数容颜憔悴的干瘦老者,似乎只族老一类之人立在木梯边上,前者脸上满是yīn沉,其余人则满是惧怕之sè。。 。
木楼之上,杨延昭可以看到先前的那些长衫女子正翩然而舞,衣袖所过之处,竟隐约可见落花飞逝。
好诡异的场景,却又有着说不出的仙人般飘渺。
正在他看着楼上之景时,耳边传来一阵难以听明白的话语,回首望去,却见祝炎身边的那些族老正板着脸,指着自己,想来因为擅闯进来而发着火气。
那祝炎似乎并未理会,眼睛盯着楼上,仿佛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其中,许久,才收回目光,瞥了杨延昭一眼,“这是我畲族重地,你还是速速离去吧。”
说完,再次抬首,见他这般的担忧,杨延昭当即明白祝炎对小女的喜爱,如今,也委实猜不出祝家寨族人患了何种传染病,但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怎能不试一试,或许能找到解救之法,从而得祝家寨一个人情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杨延昭走上前,“族长,稍后可否让我上楼瞧一瞧,或许本官或许有人可以解族长燃眉之急。”
话语有些轻,比那些仍在抱怨的畲族族老之言低了许多,但是祝炎却立马回过了脸,“你说的可是当真!”
“族长莫急,一切也只待我查看令千金的病情才能定夺。”
正说着话,那木楼上传来急促的铃铛之声,好一会,才逐渐的止息,取而代之的却是若有若无的哭泣之声。
闻此音,祝炎脸sè顿时白了几分,不多时,那几名衣衫飘飘的女子从木梯上走了下来,显然有些脱力,脸上皆是苍白sè,额头上甚至有着细小的汗珠。
遮面的女子未说话,倒是她身边一脸有些圆的少女走上前,对着那祝炎摇了摇头,接着又是说了些杨延昭听不明白的闽南语,在那几个畲族族老连连弯腰点头下,几个女子飘然离去。
待人离去后,那些族老对着祝炎呵斥了一番,然后匆匆的离去了,只留下杨延昭与有些呆滞的祝炎留在屋中。
“花姑都救不了阿姊,该怎么办才好?”
口中喃喃自语,却是杨延昭能听明白的中原话,沮丧了片刻,祝炎猛然转过身,盯着他,“你是说有办法可以救阿姊?”
“本官不敢保证,但即便是希望渺茫,也会竭尽全力。”
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祝炎大手拉着杨延昭的衣袖便往木楼上疾行而去。
清香依旧残留,木床之上,一女孩儿已经陷入了昏迷,本该白皙的脸庞之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疱疹,拧在一起的双眉显示出了她此刻的痛苦。
见到这情形,杨延昭心‘咯噔’一响,染病者起疱疹并传染与他人,在这时期,唯有骇人听闻的天花了。
一言不发,转身便往楼下走去,见他这般,祝炎却是急了,大步跟在后面,“杨大人,你可有办法?”
转过身,叹了口气,“族长,若是其他的病本官倒是可以帮些忙,但是这麻病却不是我所能为之事。”
杨延昭这倒是说得真心话,若是普通的传染病,将罗氏女请来,配合着郭淮的丹药,或许能有几分把握。
但这祝家寨的族人患的是天花,放在树百年后,也是令人闻风丧胆,更何况现在的医疗水平,要医治,简直是拿命开玩笑。
虽然他很想得到祝家寨的感激,但若是要用罗氏女的xìng命来做赌注,杨延昭当然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听杨延昭这句话,祝炎整个人像是丢了最后一分气劲,顿时呆滞在了原地,完全没了往昔的那份内敛的自信。
叹了口气,杨延昭往屋外走去,待他刚跨出去,便看到脸上带着悲伤的祝力正望来,瞪着大眼,似乎很想得到杨延昭确定的话语,哪怕只是轻轻的颔首。
微微的摇了摇头后,绝望之sè顿时涌现在祝力的脸庞,杨延昭也不愿多待,带着心里的那丝异样,往他的小木屋走去。
木屋前,祝星正蹲在台阶前,见到杨延昭,忙迎了上来,将手中的丝绢递过来,并很是急切的问道,“阿姊……怎么……样了。”
话语依旧是有些含糊不清,杨延昭叹了口气,后者见着模样,不禁又是泪落了下来。
进了屋,耳边仍是祝星低低的抽泣之声,杨延昭只能狠下心来不作理会,脑子里去不由自主的想着天花的医治方法。
记忆中,似乎是种牛痘,可是眼下到哪里去寻牛痘?
而且牛痘也应该在患天花之前接种,如今再注入到体内,能否起到作用他也不清楚了。
有些烦闷,突然间,耳边传来争吵与哭喊之声,待走到窗前,却看到先前见到的畲族的那几位族老正带着人与祝炎父子争吵着,准确的说是在与祝力争执,而祝炎则是静静的站着,将那些用木板抬着患了天花族人的去路给挡住。
很显然,在这危急存亡的关头,祝炎的族长之威已经压不住族人对于天花的恐惧,特别是在今rì那些神秘的女子束手无策之后,祝家寨的不安彻底给引发了。
此刻,祝力手中舞着狼牙棒,满脸的狰狞之sè,正将那些yù冲到大屋中,抬走他妹妹的族人给喝退。
就连那瘦弱的祝星也挡在屋前,拿着一木棍儿,胡乱的舞着,似乎那患病的女孩与她感情极为深厚。
也许是僵持了久了,吵闹越发的不可收拾,终于,火把拿了出来,似乎不交出人,便要立马点火。
而就在这时,祝力身后的门开了,却是杨延昭之前所见的祝炎之女,阿姊,身体极其虚弱,仿佛走路间便要昏倒在地。
也不知她低低的说了句什么,继而祝力暴吼了一句,很是发疯的挥着手中硕大的狼牙棒。
可是很快,他的狼牙棒砰的一声落地,阿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推开了要扑上去的祝星,继而一步步的往着寨子外走去。
跌坐在地,祝力竟嚎啕大哭起来,而祝炎的虎目中也开始泛起泪花,看着缓缓走向自己的阿姊,慢慢的让到了一边。
酸楚,在杨延昭胸中翻腾,虽然捏紧拳头的他不断告诫自己,莫插手这件事,但看着阿姊单薄的身影越行越远,不是为何,竟是心疼起来。
咬着牙,努力的挣扎之后,杨延昭从窗口跃出,“等等!”
听到这声音,祝力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挂着泪的双目满是期盼望,“杨大人,求你,求你救救阿姊,救救族人!”
此事,情急之下,中原话却是流利了许多。
对你祝力点了点头,杨延昭走上前,与祝炎道,“族长,本官愿意试一试,不过需将我在兴化城中的人接来,当然,治病一事皆得听我吩咐。”
“好。”
没有犹豫,祝炎点头便应了下来。
“那麻烦族长在寨子之外,搭建些木屋,将患了麻病以及有患病迹象的族人送往到那里安顿,之后,他们所用过的东西皆焚烧,这些要快,否则要不了几rì,恐怕整个祝家寨便无完丁可言。”
将话说完,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了祝炎,至于闹事的族老,见祝炎父子愿意将患病之人送出寨子,便也没了生事之心。
很快,在寨子的右侧百丈之远,数十间简陋的木屋搭建了起来,考虑到祝家人众人皆有染上天花的可能,若是前往兴化城,很有可能将病毒传散,因而送信给郭淮便显得有些棘手了。
正在杨延昭为难之时,了解到缘由的祝炎径直的拿起一张硬铁弓,让他写了封信,绑在了箭羽上,在城外还有数里之时,竟弯弓搭箭,铁箭化作一道飞影,直shè兴化城中。
在原地等了一个时辰,显然,祝炎要比杨延昭紧张多了,待听到马车之声时,竟从坐着的岩石上一跃而起。
来的马车正是罗氏女她们,不过让杨延昭吃惊的是,驾车的竟是徐少阳。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治病之方
“少阳师兄,怎么是你来了?”
迎上前,杨延昭有些惊奇,而徐少阳则如往昔,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将马车缓缓停下,“呵呵,那rì收到合德师弟的消息,我便来了,刚好捡了支铁箭,知道小师弟需要帮忙,就跟着罗姑娘过来了。”
马车上,车帘掀开,却是罗氏女探出身来,见到杨延昭,脸上那丝担忧才随即消散。
而罗氏女的身后,却是依旧易容的林默娘搀扶一个老者走了下来,“大人无事便好,罗家姐姐可是茶饭不思的担忧了许久。”。。
见到那老者,一旁还在惊愕徐少阳修为的祝炎忙几步上前,口中用着那闽南语大声唤着。
“老头子没事,说中土话吧,否则杨大人他们听不明白。”
老者便是祝炎的父亲,祝家寨前任族长,祝戎。
点了点头,祝炎来回打量着祝戎,“阿父,兴化城中的那些狗官可曾欺负你了?”
瞪了他一眼,祝戎训斥道,“老头子还没老,他们怎么会欺负到我身上来,要不是他们使了些下三滥的手段,否则也不会深陷牢狱。
别说这么多了,寨中一切可好,阿姊的身子怎么样了?”。。
祝炎张了张嘴,话语凝塞,好一会才继续道,“孩儿请了花姑,却还是……”
闻言,祝戎一跺脚,顿时岩石上出现一个裂坑,“花姑?谁让你找她们了……”
气恼训斥了一句,剩下的只能叹了口气,继而对杨延昭行礼道,“让杨大人见笑,小老儿族人全望大人出手相救了。”
看着凭草鞋便跺出来的坑,杨延昭怎能不知晓对方是个隐士高手,忙口中呼着无须客气,稍后还是实话实说道,“老族长,实不相瞒,祝家寨族人所患之症为‘麻病’,易传于他人,而且治愈起来也很是困难。”
“麻病!”
罗氏女惊呼了一声,杨延昭虽然在信中已经说了,车上也有她凭着经验所购买的药材,但是真真切切的听闻到‘麻病’二字,还是有些吃惊。
马车轻悠悠的上了路,纵使是山路,徐少阳也是赶得很平稳,祝戎父子在车下走着,车厢中,杨延昭犹豫了许久,轻声问道,“清儿,你可有医治的办法?”
摇了摇首,罗氏女如说的说道,“六郎,‘麻病’自前朝便是骇人听闻之症,鲜有治愈之说,即便是医书之上,也未发现治病良方,所以,一旦其出现,必定是瘟疫蔓延,生灵涂炭。”
有些歉意,杨延昭抓住了罗氏女的玉手,“若不是我,清儿也不会置身此险境之中。”
快速的将手给抽离,罗氏女脸颊顿时染了朝霞,“奴家自幼便是跟着爹学医,秉记悬壶救世,哪怕没有六郎,也会前来施以援手。
不过话说回来,与默娘相比,奴家又是自愧不如……”
“罗姐姐莫取笑默娘了,听闻祝家寨遭此不幸,默娘早已经是心急如焚,极为担忧,虽对医术药典不jīng,但至少能帮着罗姐姐,也能给那些染病的百姓少点痛楚。”
自古,忧民为民者,无不是大圣贤之辈,听了这句话,杨延昭不禁想起了之前与林默娘的对话,她似乎是真的尽心于救济黎民苍生。
突然,脑子中闪过一荒诞的念头,闽南一地,被人极为信奉的神灵不正是女儿身的妈祖?
这林默娘会不会就是后世人所尊崇的妈祖?
想到这,也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