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娘她怎么了?”
徐少阳叹了口气,双目注视着林默娘,许久才缓缓道来,“合德师弟,为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瞧见像念娘这般心底至纯至善的女子,她是硬生生的累垮了身子。后来在漳州城,又遇到了巫教残党,以自身xìng命为引,作出古怪的邪阵,为兄防范不足,又让默娘受了伤。”
语中,显然带着深许的自责。
收了给林默娘把脉的右手,郭淮眼中不解道,“少阳师兄,我怎觉得有些奇怪,默娘身子虚弱是真的,可是又有一股绵厚真气从丹田处源源而生,这又是为何?”
帮着林默娘将被子给掖好,徐少阳解释道,“这便是默娘的机缘了,受伤之后,为兄恰好遇到了风尘子师祖与释空大师,二人皆被她的诚心所感化,合力运功为默娘医治,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待默娘醒来,修为怕是有了要赶超你我了。”
听到这些,郭淮当即是明白了,人本就是天地间的灵物,只是因后天的感悟不同,才有修为高低之分,若是有高手灌输真气,是可以触发先天的本能,而风尘子与释空哪个不是绝世高手?
而杨延昭则落寞的走到一边,“听少阳师兄这般说来,我这做小师叔岂不是要被比下去了?”
这哀怨多愁的模样,却是惹得徐少阳咧嘴笑了,郭淮也只能翻着眼,“延昭师弟,明白就好,rì后还不加紧修炼,我那徒儿都是一跃千里,进步神速着。”
如此一说,本是调侃的杨延昭顿时倍感压力,忙借故先行了一步,留下徐少阳二人相视一笑。
在徐少阳的调养下,林默娘身子却是慢慢的恢复了,只是在民间,一则消息却是如风过巷口,不经意间,快速的传散开来了。
“林氏有女,通天神女也,乃是天上圣母因感民生疾苦而入凡尘。”
于此同时,泉州、漳州等州县都已经竖起了祠堂,以林默娘像为供奉,竟也是信徒无数,每rì叩拜之人络绎不绝。
看着手中的公文,杨延昭第一个念头便是越加的肯定了林默娘便是妈祖了,只是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似乎背后有人在故意推动着,而能做到这效果的,怕是只有道家山门了。
将文书递给徐少阳,后者看完,他那细长的双眉紧蹙,“小师弟,这消息可是当真?”
将桌案上的其他几封公文递了上去,杨延昭苦笑着,“少阳师兄,我也觉得此事过于蹊跷,但不巧的是你这徒儿眼下确实成了神女转世,是我道家的神母。”
聪慧如此的徐少阳当然明白,这是山门中出手了,作为道家的弟子,他深知其中的缘由,不禁叹了口气,沉声不语起来。
又是数rì,林默娘才醒了过来,只是身子消瘦的厉害,本还想外出行医,待听到民间的种种传闻之后,不由得惊然失sè。
“恩师,默念本就是寻常家的小女子,怎能担负得起着般名声,还望恩师指点默娘该如何处之。”
见她这般的惊慌不知所措的模样,徐少阳当即好生安抚着,并嘱咐林默娘近些rì子不要出门走动,只管将身子给养好,其余之事不做思虑。
安抚了林默娘,徐少阳整rì的早出晚归,直到数rì之后,才面带无可奈何之sè回到了府中,那一夜,他屋子中的灯没有熄灭,窗外的杨延昭只能暗叹一声,将话藏在了心里。
有些话他不说,徐少阳自是明白,只不过心里还未走出这个坎。
第二天,杨延昭正yù出门,却被徐少阳给唤住了,转过身,只见他满脸疲惫,双目红肿,尽显憔悴之sè。
“少阳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他何时见过风度飘逸的徐少阳这般光景,惊呼一声杨延昭急忙走上前,身后的郭淮更是要上前查探脉象。
伸手止住郭淮,徐少阳低声道,“我没事,昨rì我遇到了山门的外宗长老,他身上有掌教密令。”
短短的一句话,却是让杨延昭明白,默娘一事,的确是山门借此来增收信众,眼下,即便少阳师兄回山门,怕也改变不了这一事。
毕竟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罢了,少阳师兄,其实这何尝不是件好事?默娘依旧能积善行事,闽地的百姓也有了新的神灵,自不会再推崇邪教巫士之流。”
闻杨延昭这般说,徐少阳半晌点了点头,“延昭师弟说得有,可默娘毕竟是**凡胎,这般无妄的被夸大,即便是不触犯了神灵,也使得她难以行善为乐,所以,为兄想好了,不作理会山门继续宣扬道家圣母一事,带着默娘离开福建。”
杨延昭和郭淮同时惊呼起来,“少阳师兄这要去往何处?”
“先前,合德师弟也与我说道了,小师弟你想让为兄去高丽,宣扬我道家真言?”
见杨延昭下意识的点头,徐少阳继续道,“昨夜为兄想了很久,毕竟念娘年纪尚轻,而高丽又相距甚远,此去不知何时能还,我道家虽是看破红尘,孝善之道仍秉而承之,因而当不能断了她尽孝道伦常之事,所以,我决定带着念娘先行往流求,待rì后心无牵挂之后,再与高丽去。”
听到‘流求’二字,杨延昭心猛然一动,眼下,这挨着他脚边的后世宝岛正处在蛮荒时期,那里,民智较闽地更加愚滞,山民野众心xìng粗夷。
倘若徐少阳前去开化民风,引来万民朝拜,对于以后收复琉球自是大为方便,可是教化一事自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实现,其过程必定是艰辛异常。
心里很是复杂,万般话语到了口中,却只剩下一句,“少阳师兄决意这般计较?”
“恩,心已然”,徐少阳转身往回走去,一袭白衣随晨风摆荡。
第二百一十章 理事治民
林默娘一事在福建路越传越神乎,即便是兴化城,也有了神母的祠堂,一时间,道家的信众遍布闽南,使得佛宗本就不多的门徒更加的少了几成。
而就在这时,徐少阳与林默娘飘然离去了,师徒二人带着林府的几名下人,一叶扁舟,带着教化万民的信念,前往了流求。
杨延昭虽然心里很是不舍,但好在流求与福建相隔不是很远,想念之时,也能坐穿前往。 。 。
送别了徐少阳,杨延昭事情顿时多了起来,来到闽地,起初是邪教,接而又是旱灾,疲于这些事情,政务之上倒是许久没有过问了。
单单是农田水利,赋税银绢之事,都已经很是头疼,而林愿的一份公文更是让杨延昭满是压力。
整个福建路,兵丁的装备十之有五是不合要求,更有十分之一的兵丁连遮挡的破皮甲都没有,这样的情形,竟然已有数年。
“该死的金刚禅!”
将手中的文书甩到桌案上,杨延昭怒道了一声,再怎么搜刮,也不能弱了兵丁的装备,否则一旦又外寇来袭,岂不是城池尽丢?
眼下让他到哪里去寻着十数万的甲衣矛羽之物?
纵使福建路有铁矿,杨延昭也不敢挖来自己打造,毕竟,这要是被朝廷知晓了,可是谋反的大罪。 。 。
揉着发疼的脑袋,别无他法,唯有上书给朝廷了,虽然明白汴梁兵部不会同意这般巨大的数目,但能讨几件,便是几件了。
忙碌一天之后,杨延昭只觉得很是疲惫,事情无论大小,全都需要他来定夺,自是累的很。
晚膳时,有两rì未出现的何钰回来了,脸sè上颇为的兴奋,“兄长,出海的船只已经造好了,小弟也已经找好了,明个儿便下水试航。”
闻言,杨延昭自是欢喜,问了几句之后,并做了应允,答应何钰随他一道,去参加新船下水的试航。
翌rì,海边,七丈八尺的大船迫在水滩边,桅杆上挂着那卷上的帆布,十艘一字型摆开,着实有些气势恢宏。
旱灾的时候,涌入到兴化城中的难民不乏工匠好手,正是这数千工匠rì夜赶工,才在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将这些船给造了出来,而今天,便是来试航,检验这些船只。
洒酒鸣鼓,祭拜海龙王之后,十名头发花白的老汉赤脚走了上前,常年漂泊海面使得他们面sè黝黑,身上罩着件短卦,麻布裤子卷到了膝盖,对着杨延昭等人行了一礼,继而朝着船只走去,紧随着他们的是几十名年轻力壮的小伙儿,看着大船,眼中满是欣喜之sè。
随着那船把子号子想起,身边的后生则是齐声应着号子,起锚挂帆,大船则是顺着风向,驶向了大海。
孤帆远影,碧波水长。
“兄长,我也该准备准备,再过些时rì,便出趟海去。”
闻言,杨延昭转过首,看着身边眼中有着兴奋之意的何钰,“今夕,还是挑个得力的手下来负责此事吧。”
走海上这经商到,虽然是挣钱不错,但风云变化莫测,挣的也是用命赌来的,他当然不希望自己兄弟来冒这个险。
摇了摇头,何钰罕见的露出认真的模样,“这次出海小弟可是期待许久了,如今总算能驾船而去,我怎能又不去的道理?此次随行的都是玩水弄浪的好手,兄长自然是不用担心的。”
既是如此,杨延昭也不再劝阻,为了确保何钰出海的顺利,让郭淮领着数千人,将福建周围岛屿上的盗匪全都横扫一光。
看着运回来的大量金银之物以及米粮,让他也来了jīng神,派祝力和萧慕chūn领兵,清扫福建各大山头的劫匪,自是狠狠的赚了一笔。
大半个月后,靠在海边的十艘大船装满了货物,大多是何钰从中原运来的绫罗绸缎,玉石器具,当然,也有瓷器笔墨之类。
看着手下随从皆登上了船,何钰回身对着杨延昭笑道,“兄长,我这就去了。”
“恩,一路珍重”,说罢,对着身边萧慕chūn几人招了招手,后者会意的走上前,跟在了何钰的一旁。
眼中闪过丝疑惑,后者有些不解道,“兄长,萧大哥他们不是另有要事在身,怎能随小弟而去?”
“今夕,你所去的是异国他乡,自然是需要人在身旁照应着,有萧大哥随着,我也能放心些。”
萧慕chūn这七人是他连夜从建州调回的,何钰这一去,身边没几个人保护,杨延昭肯定是不放心的,而毒蝎是他一手训练出来,护佑周全想来是没有问题。
不再说话,何钰弯身做了一揖,继而大步望着首只船走去,身后的八妹则是快速的摇动小手喊道,“何大哥,记得早rì回来,你还答应鱼儿给我带好吃的玩意,可别忘了!”
听到这声音,何钰笑了,但却没有回头,只是摆着胖胖的手,继续朝着大船走去。
待号声想起,船工熟练的起锚挂帆,秋季的风鼓起帆布,送着大船往海中行去,渐渐的消失在天际尽头。
立在远处,看了许久,杨延昭这才回过了神,领着念念有词的八妹,和有些面带感慨的罗氏女等人往回走去。
送走了何钰,心里难免会有些担忧,可是随之来的事情又是让杨延昭忙得不可开交,海盐买卖一事索xìng·交给了柴清云,由聚宝阁进行出售。
而他则是全身心的扑在了田垄间,各地调来的粮食快用完了,眼看着要进入立冬之节,万般焦急中,水稻总算在是有了成熟之象。
大喜之下,哪里还能有所犹豫,杨延昭忙将各州县的兵丁全都派到田地里,抢收稻谷,在经历旱灾之后,百姓对这来之不易的收成格外的珍惜,因而军民一心,倒也是很快将古物收割干净了。
冬天如期而至,虽不及北地那般严寒,但风也变得冷冽了许多,有了抢收来的这份谷物,闽南百姓至少有了过冬的粮食,而杨延昭在接连数十道奏折下,朝廷总算是有了回应,给闽南运来了千石粮食也在路上了,他也是能松了口气来。
这rì,海边的风带着冷湿之气迎面吹来,杨延昭带着人,看着身前数个巨大的池子,其中,还是在缓缓流动,池底下,沉淀下来无数白sè的晶体。
那些,便是闽南所产,已经席卷整个中原的福建jīng盐。
“单虎,如今海盐的产量有多少?”
轻声问了句,身后裹着厚袍子的单虎忙走上前应道,“回大人,眼下兴化、漳州、泉州以及福州都有盐池,单算jīng盐,每rì可出百石。”
一百石,太少了,朝廷在送来粮食的时候,又传来了赵光义的密信,仍是只有银子二字,如今闽南一境也算是安定了下来,他再无推卸的理由,剩下的唯有赶紧想出挣钱的法子。
海盐,是他目前唯一能依仗的,自然是需要越多越好。
眉头紧皱着,好一会,对着那单虎道,“一百石太少了,趁着眼下手中并无多少事情,加紧再开辟出几个盐池,最好将产量提到rì产五百石。”
交待完,杨延昭又是带着人走了几圈,正要回去之时,海边靠来了数只渔船,一旁的林愿笑着道,“是出海的渔夫回来了。”
听着那带着闽南口音特sè,而又欢快的渔歌号子,杨延昭不禁止步立在了远处,而其余之人见他不作声,也静静的立在一侧。
这次出海,想来是收获不错,船把头等人黝黑的脸上皆是遍生着笑意,吆喝着,喊着人来一同拖着船下渔网。
“走,我们也过去帮忙!”
笑着道了一句,杨延昭大步往前走去,林愿等人愣了片刻,相视一笑,继而跟着上去。
渔网下,跳跃的鱼不断挣扎着,身子往前倾着,那在首位的船把头身子往前面踉跄了几步,正要骂着身后之人,却感觉一股力道从传来,这才将步子给稳住了。
抹了把脸上的汗珠,脾气有些火爆的中年汉子正要回头训斥几句,却见到一张笑脸,吓得手一抖,渔网也瞬间被拉出了一截。
“小心。”
用了拉住渔网,杨延昭一声吼,继而转首道,“都加把劲,今个儿倒是看看网了多少大鱼!”
一阵哄笑,那船把头也加入其中,众人含着号子,好一会才将渔网给提了上来,网中,尽是活泼乱跳的鱼。
收了网,伸手止住要行礼的渔夫,杨延昭看着各式各样的海鱼,却是觉得好些个都已经吃过了,味道还是鲜美的很。
“哈哈,大人竟然有石斑鱼,上次八姐儿还跟下官问道着,说着石斑鱼很是好吃,等下便拾掇了,派人送到大人府中。”
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