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就是这样了,按照你们刚才所见的规则来,两人对弈,明白了么?”
“明白了,明白了……”
营地中除了cāo练便是等着上阵杀敌,何时有了消遣的玩意,更何况还能习得排兵布阵之道,一帮汉子都眼睛盯着桌面,想要上前摆子对上一局。
“六哥你也真是的,会象戏也不教弟弟,要不然在家中之时也能多些趣味。”
七郎将位置让了出来,走到刘延昭的身旁,语中略带着怪怨,后者却是让人将茶杯递来,灌了两口,抹着嘴笑道,“难不成七弟在家中并不愉悦?那我得和娘以及几位嫂嫂说道说道了,让她们对你好些才是。”
“你又取笑我!”
七郎没好气的瞪了刘延昭一眼,将茶杯接走,正好桌子上的对局开始了,便不纠缠前者,径直的走上前观看起来。
慢慢的趴到床上,看着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围着桌子,更有甚者竟脱了鞋,站到了床铺上围观,刘延昭心中顿时很有成就感,至少在刚才,他已经小小的扇动了翅膀。
“哎,怎么说的,看棋的人不许出声,下棋如博弈,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到时候战场上哪里有你们这些旁观者来说道!”
笑骂着忍不住开口之人,这帮家伙,不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么?
不过与他们谈君子也是对牛弹琴,倒不如骂两句来的痛快,笑骂之后,刘延昭心中也痛快了几分,难不成他已经喜欢上这无须掩饰xìng情的rì子了?
将心中这年头给压了下去,为了生存下去,必须得拿出一副伪装来混进那些自命风流的士大夫之中,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怕是与他无缘了。
抬起头,看着七郎满脸紧张的模样,刘延昭脸上浮出一抹笑容,不管如何,有人可以享受自己的选择,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被刘延昭骂了几次,屋子中安静了不少,不过每次一方落败之时,还是会有各种吵闹,讨论着刚才的对局。
就这样,这些本是觉得空落落的汉子们有了劲头,不知不觉,这一天便这样过去了。
吃过张允等人从伙房取来的晚膳,刘延昭在床上躺了也够久了,便让七郎扶着他到屋外坐一坐。
那些部下仍在痴迷象棋,下午的时候,他又让李敢当他们去做了四套棋子,至于傍晚,每个屋都有桌子,照葫芦画瓢刻了起来,这样每个伍一副,也不用一群人围在一起拥挤着。
吹着夜晚生出的风,虽然夹杂着地面未消散的暑气,但还是比屋内舒服多了。回首望了望屋中油灯下攒动的身影,刘延昭不禁笑骂一声,“这帮兔崽子,真是疯了!”
他真的是低估了象棋的影响。
看着身边的七郎也不时的朝屋中张望着,刘延昭知道,这小子怕也是手痒的很,这他也能理解,小时候没有玩物,也是很着迷象棋。
不过现在还有事情得交待七郎去办。
“别看了七弟!”
伸手在七郎的眼前晃了晃,将他的注意力拉了过来,“知道你想去玩两局,不过六哥有事情需要你去办。”
“六哥指的何事?”
“去大哥的营房问一问他的伤势,顺便打听一下今rìcāo练的情况,快去吧,等过几rì可以回家,我送你一副象棋,再教你其他的玩法如何?”
“此言当真?小弟立刻前去!”
听着屋中不时的争执之声,刘延昭只是将右肩轻轻的靠在门槛之上,看着远处天际隐约可见的一两颗星辰。
jīng神不知觉的恍惚起来,心头不觉一松动,顿感几分酸楚,曾经的他也喜欢在家中阳台上看rì落月升。
“六哥,六哥……!”
耳边传来唤声,是七郎回来了,刘延昭忙转过头,将微酸的眼睛挤了挤,“这夜晚的风真不错,只是容易将灰尘刮进眼中,这点倒是讨人生厌。”
见七郎脸上还有疑问,刘延昭忙将话题转开,“大哥他们的伤势如何了,今rì的cāo练没生出什么乱子吧?”
“大哥好的差不多了,他那里有创伤药,得知我们用完了,让我给六哥带了些”,说道着,七郎将手中的一只蓝sè小瓶递了过来,“至于cāo练之事,还算昨rì的演练样式,不过未听到有人生事,想来是还算正常。”
这倒也是,昨rì刘继业那顿火气应该震慑住了军士,虽然是不情愿,但至少能使得双方在一起磨练,接触了久了,隔阂自然会少去许多。
“无事就好”,刘延昭笑着缓缓站了起来,转身走向屋中,“有药了,老子终于不要再受苦了,七弟,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进来给六哥上药!”
“哎!”
刘延嗣愣了一下,这还是刚才落寞的六哥么?怎么会转换的如此之快?
不过听到刘延昭继续的催促之声,忙收了神思,大步跨进屋中,给他后背上起药来。
??
第二十二章 有一种叹气唤作无奈
终于消停了,尽管屋中的几人已经努力的安静下来,但还是会时不时起上几句争执,直到亥时之后,因为要巡视营房,所以这帮大头兵才中止了一天的活动。
而迷糊中的刘延昭也总算是能安心的睡个觉了,背上涂了药,让他舒服了许多,昨夜疼的他一宿都没怎么睡好,此刻正是困意来袭之时。
朦胧中,似乎听到了声响,待他抬起头的时候,值夜的张允已经走了进来,见到刘延昭醒了,当即快步上前,“少将军,那建雄军‘冲天’营的校尉要见你。”。。
‘冲天’营校尉,刘延昭还在迷糊的脑子愣了一下,之后才猛然醒悟过来,这不是说的常磊么?
张允等人不知道他名字,当然只用官职来指代了。
只是天sè已晚,常磊怎么来了,刘延昭还想明rì去看望他的,一是身体可以好上些,二是怕对方心中郁结还未散去。
此时前来,难不成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想到这,刘延昭忙要起身,一旁床上的七郎也是醒了,见此情形忙上前搀扶,替他将睡觉脱去的汗衫穿上。
出了门,便能看到身材魁梧的常磊,静站在月光下不言语,他的前面,是巡夜的刘天与几名手下。。。
“常大哥!”
挥手退去了刘天与张允等人,并让七郎进屋继续休息,刘延昭朝着常磊走去。
见到刘延昭,常磊迟疑了片刻,继而大步上前,“六郎这伤还未好?”
在檐廊的砖石门槛上小心坐下,刘延昭苦笑了两声,“最近责罚多了,这伤也就好的慢了,常大哥的伤势不要紧了么?”
“我这身子骨皮糙肉厚的,上点药就没事了,待会让人给你送些来。”
在刘延昭一旁坐下,常磊沉声应着,后者却是摇了摇首,“这倒是不用了,常大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刚才从兄长哪里讨了些,所以现在不缺药,想来这伤明rì也能好个大概了。”
“如此便好。”
常磊低低的应了一句,接而沉默的看着远处静谧的黑夜,刘延昭也不再说话,二人就这样静坐着。
“六郎,老哥觉得你说的不错,建雄军缺的不是这称号,而是一股军魂,这些年,在晋阳城中少了厮杀,的确是不如往昔了。”
许久,常磊轻轻的道了一句,刘延昭明白,他是想通了,这样一来,在建雄军的事情上必定会少了许多麻烦。
心中虽喜,但是看到常磊这模样,眼中尽是落寞之sè,让他怎么也感觉不出喜的滋味来,“常大哥,名誉与尊严是大丈夫所看重之物,你我都只是保家护国的将士,所以对于一支队伍来说,各营旅沟壑分明的人区别开,对朝廷乃至队伍本身都不是一件好事。”
常磊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只是之前我放不开,昨rì被将军当头棒喝,倒是明白了许多。”
“其实常大哥你也不必如此担心,我爹接手建雄军不假,可不一定会改了它的名号,毕竟这是先帝亲手册封的,演练之事也不过是为了磨合队伍之间的配合,所以常大哥也无需这般的失落。”
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在额前的头发,刘延昭笑着安慰起常磊来,不过后者脸sè却没有缓和开来。
“这些我也明白,但若不是有你与代州城的将士,常磊将一直活在假象之中,活在建雄军的传说之中,可是事实却是由不得人不信……”
“常大哥,既然你的先辈可以书写辉煌,小弟觉得你也可以,建雄军的传说完全可以由你重新创下。”
知道这不可能,北汉没多久便要投降给了宋朝,但眼下这情形,刘延昭还有什么话拿出来安慰这心中失落的人呢?
常磊眼睛依旧盯着前方,但是拳头却是不知觉中握紧了,“多谢你,六郎……”
也许是心结解开,常磊jīng神好了许多,与刘延昭在夜sè下聊了很久,当然居多的还是北汉所处的形势。
谈到这,两人心情都有些压抑,特别是说到契丹之时,刘延昭可以明显感觉到常磊语中的不甘与无奈。
末了,常磊起身拍了拍屁股后的灰尘,“不管如何,只要朝廷仍在,老哥便是皇上冲锋陷阵之将,时候也不早了,六郎也早点进屋歇息吧!”
说完,常磊往回走去,刘延昭却是犯难了,坐着久了,腿有些发麻,背后还有着疼痛,所以站起来可是件麻烦事。
张允带着人已经到远处巡夜去了,屋中恢复了寂静,看来还是得靠自己了。
直着上身,一点点的将屁股从地上抬了起来,终于,站了起来,一口气也随之呼了出来,“老子还不算是个废人!”
在刘延昭准备往屋中移步时,七郎快步走了出来,上前扶住了他,“六哥,你伤还没好,进屋怎么也不唤一声。”
这小子,应该一直留着神,没敢睡觉,刘延昭突然有一种不知是该说道,还是感动的复杂情绪,话到了嘴中,却是变成了略带歉意的一笑,“还以为七弟已经睡着了,怕扰了你歇息。”
刘延嗣不满的翻了翻眼,“六哥这是什么话,你我兄弟,这些小事弟弟理当效劳,怎么变得如此见外了,这可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
对于七郎的话,刘延昭只是讪讪的笑了笑,也许是药起了效果,汗衫没有与伤口黏在一起,脱得时候倒是省了不少的事。
躺倒床上,想着之前与常磊的交谈,看来他是打开了心结,如此一来,在指挥建雄军上,会少了很多的阻力。
不过要想真正掌控建雄军,怕是没那么的容易,毕竟这何峰除去不了,还有那马元,也是让人头疼。
或许得想个方法除掉马元,剩下的应该会简单许多。
想着,想着,困意再次来袭,顶不住的刘延昭双眼意识慢慢的模糊了起来,不多时便进入了梦想。
而此刻,马元却是yīn沉着个脸,盯着屋中晃动的淡黄灯火。
“你是说建雄军中已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听从刘继业的命令了?”
声音有些冷,在他前方站着之人不禁将头低了几分,稍后才低声回应,“是的,小主,刘继业弄出那对演,恩威并法,军中兄弟多数已经没了前些rì子的怨言。”
听声音,此人正是建雄军折冲都尉,何峰。
“啪!”
手掌拍击在桌面上,却是让何峰心中莫名的惊了一下,这小主也是喜怒无常之人,他可不想因此受了牵连。
如今何峰可觉得冤的很,在晋阳城好吃好喝的,没想到会卷入到这权势争夺之中,真是祸来不可挡。
“给我将队伍抓抓好,否则全都被刘继业掌握了,你我还能在代州城待下去?”
感受到凌厉的目光shè过来,何峰只觉得头皮发麻,但还是连忙应声,“属下明白,定会倍加小心。”
说道完,何峰顿了顿,微微的抬起头,看了看脸sè没有缓和的马元,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小主,这时辰已晚,属下是不是得先行回营,也省的刘继业猜忌。”
“哼!”
马元一声冷哼,语中甚是不屑,“怕他作甚,便在这里过了夜,明rì再回营中,他若问起,便说是本少爷找你相商军务要事。至于何事,让刘继业来找本少爷寻个明白,我还不相信了,皇上钦赐的观察使还没有这权力了!”
听着马元语中咄咄逼人之意,何峰只能一再附和,也只能如此,此刻他正在怒头上,再提刘继业,只会自讨没趣。
打发了何峰,马元起身望着隔壁房间走去,那里,正坐着一名头戴紫纱罗无顶的头巾,身穿白sè宽博衣衫的中年人。
“严先生。”
踏进屋中,马元却是没有刚才的那股嚣张之劲,因为眼前之人是他爹较为看重的幕僚之一,至于姓甚名谁,马元并不知晓,只是跟着一起称呼严先生,就当他是姓严了。
“严先生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坐了下来,马元便开门见山的问了起来,这严先生虽然未做过官,一身普通书生文人的打扮,但是眼光却极为的毒辣,往往能一针见血的击中要害。
“二公子稍安勿躁,这刘继业在代州城多年,更何况抗宋击辽赢了不少的威望,所以与其硬碰只会授人把柄,坏了大人的计划。”
“先生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只是时机还未成熟,刘继业还需留着抗宋来稳住局势,所以二公子还有时间,只要能收集到他通敌卖国或者是蓄谋造反的罪证,多疑猜忌的皇上还能留他?而这些,对于二公子来说,应该不是个难事。”
“先生指点的是”,马元不禁点了点头,“小不忍而乱大谋,幸好有先生助我,还请先生rì后多加提点,让元少犯些错事。”
“二公子严重了,在下定会竭尽所能。”
马元展现出来的姿态让这严先生也很是受用,右手抚着胡须,眼中满是欣赏与满意的神sè。
“将军,那何峰是去了马元在代州城的屋中,想来今晚是不回营了。”
王贵大步的走进刘继业的屋子,之前听人来报,说何峰不在营中,王贵当即留了个心眼,派出心腹去打听。
虽然对方做了掩饰,但代州城这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消息传来,果然和他料想的一般。
这厮是去了马元那里。
此时,作为主帅的刘继业还没有休息,正在油灯下看着北汉的地形图。周围的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