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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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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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沛兄他睡下了?”
  转过身,张谦轻声的问着,手理着被风吹乱的鬓发,双目盯着院墙角落,那里几棵墨竹青翠鲜绿,夜幕之下,正婆娑轻曳。
  不多时,轻笑在他的脸上浮现,似乎带着些苦意,“元沛兄与我等虽是最晚才相识,平rì里也是大大咧咧没个正行,但是xìng子很是宽厚,待人也是极为真诚,这一年来,他的心底总是压着太多的痛楚,如今延昭兄你回来了,他怕是憋不住了。”
  叹了口气,杨延昭抬首望向繁星闪烁的天际,“月有yīn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有事情,强求不得,既是散去了,那便随它去吧!”
  闻言,张谦却是转过首,盯着他,半晌,竟又吃吃的笑了起来,“这番话,若是延昭兄的真心话,张秋白倒是觉得有些怪异了,不过却是这般的道理,权当是看花过客,如此,方能觉得心中舒坦些。”
  话虽说笑着说出,杨延昭却能听出其中的酸楚,当初,六人皆是视为挚交好友,而如今,同在汴梁城中,却是如陌路之人,这番落差,至xìng至情的他怎能不唏嘘。
  道完这句,张谦也是将脸扬了起来,晚风吹着面颊,本理好的鬓发再次有些散乱开来,在他的脸庞上舞动。
  “吕蒙正已是刑部司刑,秉阳兄……”
  说道着,停顿了稍许,张谦深吸了口气,这次继续,“秉阳兄和光弼兄进了尚书省,如今是左右司郎的郎中,也是正六品了。而常之兄也是颇受器重,进了门下省做了给事,如今,虽是六品的官来,却是更胜与他人,即便是那张齐贤也做了宋州的通判了。”
  轻轻的说着,嘴角一丝苦笑浮起,与杨延昭道着几人的际遇,不过话语深处,更是有几分落寞。
  同科及第,不过一载,他与李至仍是七品的深衙小吏,虽说七品和六品相差不过一个品级,但在汴梁城中,却截然不同,已是一道很难跨越的分水线。
  二人皆不出声,院中一片寂静,风轻抚过,似乎隐约间可以听到屋内李至在低声梦呓。
  许久,杨延昭摇了摇满是混乱脑袋,拍了拍张谦的肩头,“树大招风,有时候走得太快,反而容易跌跤,你我还是尽本分,谋己任,至于其他的,还是暂且忘却吧。”
  深吸了口气,张谦点了点头,随后用手揉了揉额头,转身往着一边走去,“延昭兄说得对,官小身自轻,或许此刻高堂深院里,那些重臣大员们正冥思苦想某些烦人的事情,而我这芝麻小官倒是可以满是轻松的入眠了。”
  说罢,便是离去了,徐徐晚风中,传来他低声的吟唱,“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rì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木门合上,声音自是不再可闻,见张谦进了屋子,杨延昭立在远处,呆滞了许久,这才叹了口,抬步往着北边一直为他留着的房间走去。
  暗黄的油灯照亮着那扇油纸窗儿,推开门,却见几女在等下说道着闲话,见他进来,皆是望了过来,罗氏女则是起身道,“六郎你可觉得酒晕,奴家在炤防煮了些醒酒汤,怕凉透了因而还未盛,这就给你取来。”
  说完,人已经出了屋,杨延昭只能莞尔的笑了笑,与柴清云,八妹、排风三人说了几句,待喝了醒酒汤之后,却也觉得jīng神好了不少。
  灯火轻晃,正说着话的柴清云不时的抬首望着窗外那抹漆黑,见她这般,罗氏女却是捂嘴笑了,“柴姐姐可是觉得天sè晚了,但又万番不舍的离去?”
  一句打趣让柴清云脸颊顿时红了起来,刚yù出言来反击,却想到八妹和排风都在,便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只能眉目流连,佯装怒怨的瞪了瞪。
  或许二女之间的嬉笑之言罗氏女很少能占得先机,见到柴清云这副羞涩模样,不禁再次偷偷的笑了起来。
  “好了,天sè已晚,玉儿是该回去了。”
  杨延昭轻声道了一句,那柴清云遂起身,与八妹和排风到了声别,在经过罗氏女身边时,对她挤了挤眼睛,“清儿妹妹,今晚姐姐将你的六郎借走可好?”
  一句戏言让八妹怪笑起来,而排风却是低下了头,罗氏女脸sè顿时娇羞了起来,手拧着衣袖,稍后,扭头往床边走去,“柴姐姐若是喜欢,便留了去。”
  听二女这般打趣,杨延昭不由得轻咳了两声,“好歹也我这大活人还站在这里,怎觉得没被当回事?”
  笑脸如花,八妹上前将他给推了出去,“六哥,你就是得了便宜卖乖,还不赶紧送玉儿姐姐回府。”
  说完,又是拉着柴清云的裙摆,略带撒娇的说道,“玉儿姐,过两rì可要带着鱼儿和排风去看你的郡主府哦,肯定很气派,鱼儿可是好生的羡慕呢!”
  又是一番说笑,柴清云挥手离去,一旁,绿珠将早已经收拾好的包裹从桌上拿来,跟在了她的身后。
  月明星稀,漏进巷子的的月光将二人的身影映在了那寂静的青砖石面上,杨延昭与柴清云并肩走着,身后两丈远,跟着绿珠。
  这般的场景,杨延昭不由的想起了数次见面,他与柴清云因刺杀而相识,真是在这夜幕下的小巷里。
  想起这些往事,二人说道起来,却是追忆非常,不时有低笑声传来,让落在身后的绿珠见了心中也满是欢喜。
  不知不觉,本是隔着几条大街的郡主府到了,飞檐三重,砖瓦琉璃,即便是夜幕之下,在两旁的红柱边红灯笼映照下,也足以气势恢宏。
  看了许久,杨延昭不由笑着道,“想不到玉儿的府邸竟是这般的气派,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六郎你便是这般的贫嘴”,低声道了句,柴清云让绿珠上前敲门,清脆的铜兽环击在紧阖的朱门上,不多时,声响传来,朱门也随即打开,一个灰袍老者探出身来。
  待看见柴清云之后,那人连忙上前弯身作礼,“小老儿见过郡主!”
  待进了府,青草绿木成片,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这便是低调的奢华。
  心中暗叹了一句,走过弯曲迂回的幽静檐廊,一片花簇秀美的兰花前,是间雅致的屋子,镶花镂空的朱门推开,绿珠率先进去点了油灯。
  踏进其中,便觉得一阵细微的香气,借着灯光,将柴清云的闺阁给打量了下,屋里摆着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桌上摆着面菱花铜镜与梳篦,桌案的里面是百sè的帷幕,隐约可见红sè的镂空花纹,与床上摆着的绿罩绣花被衾。
  靠近竹窗边,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宣纸边是几只白玉瓶,竹窗上所挂着的是紫sè薄纱,岁窗外兰花随着徐徐吹过的风儿而轻摇。
  闺房倒是清新简约。
  在杨延昭打量之时,柴清云挥手退去了绿珠,拉开床前的帷幕,从床头的暗箱中取出一个三尺长,两尺宽的檀木盒来。
  将木盒放在桌上,打开之后,杨延昭只觉得眼前满是红艳之sè,缀点翠凤,三冠后下方有左右各三扇博鬓,展开后如同五彩缤纷的凤尾,冠边挂着珠宝流苏,煞是jīng致美丽。
  凤冠之下,是大红的霞披,镶着金sè的花边,并绣着金sè凰飞图,下摆则是水蓝sè,盘旋着一只张爪蛟龙。
  将凤冠取出放在桌上,柴清云拿出霞披取出仔细寻了好一会,却是没有半点发现,遂出声问道,“六郎,你可是觉得其中有玄机?”
  手在霞披上抚摸过,倒是没有异样之物,杨延昭转过头,再次盯着那在灯火下闪烁着绚丽光彩的凤冠。
  四只口衔明珠的金凤yù翅而飞,手在其中抚过,有着丝许的凉意,仔细看完之后,眉头不由得拧到了一起。
  难不成是自己推测错了?
  正当他收回手时,恰巧碰到了冠前那金凤口中的明珠,心猛然一动,这颗明珠似乎可以转动!
  望了柴清云一眼,杨延昭小心翼翼的取下那颗明珠,在金凤的口中,一小片黄sè锦帛露了出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藏秘

      心,猛烈的跳到了起来,指尖将那黄sè锦缎取了出来,却只有巴掌大小,上面写着蝇头小字。
  身旁,柴清云将油灯挑了挑,暗黄的灯火又是亮了几分,眉目圆睁,朝着已经打开的锦缎上看去。
  字迹骨气洞达,如腾猨过树,柴清云脑中不禁闪过那张坚毅的面庞,挥手间,千军外面为之奔腾的男人,让她不知该痛恨万分,还是感激涕零。
  心中有丝难言的悸动生出,目光而下,却是换成了无限的震惊,竟使得柴清云愣在了那里,白玉的手捂住了失声的樱桃小口。
  “朕戎马一生,缔大宋江山,位列九五,乃千古之风流。只可叹,人有旦夕祸福,而今子嗣年幼,难握大统,遂留此锦帛,倘若他rì有变,便由晋王弟光义代为监国五载,后与王弟廷美为理国事,待十载,扶德昭登基执掌玺印,以兴我大宋社稷。” 。 。
  一边,杨延昭双目中也满是惊骇,没想到,金匮之盟竟不是捕风捉影,也不是流传千古的谣言。
  只是如今,这隐秘落到了他的手中,顿时觉得这小小的锦帛异常的烫手,赵光义执掌江山,而他更是立了太子,添了东宫之主,显然已是大宋天下的新主人。
  若是这锦帛一出,必定朝野震荡,太祖一脉定当是顺势而起,可他也会惹来杀身之祸,眼下,杨延昭也算明白了佛宗的算计,只是,很是不明白,佛宗何时与赵德昭走到了一起?
  “六郎,该怎么办?”
  柴清云轻声的问着,杨延昭很想脱口而出将这锦帛毁去,毕竟牵扯到宫闱争夺之中,是件很可怕的事情,至少,他没有想过,也不愿去想。
  可是,嘴张了张,到了口边的话却是改了,“玉儿,此事干系重大,还需再作商议,我明白你与燕王情谊非同寻常,只是如今将这锦帛拿出去,也难以助他重掌江山,反而会招来无妄之灾。”
  话语有些低,却让柴清云心中满是后怕,自小生在宫墙之内,当然明了这密诏出世的后果,沉思了许久,才点了点头,“玉儿明白,可这锦帛该如何处置?那些佛宗之人已经怀疑了我,想来是不安全了,倒不如留在六郎身边,rì后,或许能派上用场。”
  “也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锦帛放在玉儿这,总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寄于我处。”
  沉思了片刻,杨延昭将锦帛重新折好,取出怀中的玉虚,四瓣翠绿的禅语印着如同脉诺的纹理,瓶口恰是空着,刚好将这锦帛放进其中。
  将足以震惊世俗的密诏放入胸口,杨延昭又是与柴清云嘱咐了几句,便在不舍中离去了,如今身在汴梁城,天子脚下,该有的礼数还是得遵守着。
  毕竟柴清云关系着皇家体面,纵使闽南一事赵光义没有追究,可并不意味着他能够明目张胆的留在郡主府。
  走在寂静的大街上,不时有一阵夜风袭来,倒是让杨延昭惊骇的思绪平静了许多,手下意识的摸着胸口,心中猛然生出众多的疑惑。
  赵氏江山乃是从柴家手中所夺,当年的往事,世人虽然不知,但他杨延昭怎能不知晓,而那亲身经历的赵匡胤怎能心中毫无芥蒂,将这密诏藏于柴清云的红妆之中?
  更为想不通的是赵德昭与柴清云情同兄妹,而佛宗的悟行每次都是大下杀手,哪里有半分的余手,这般说来,先前猜测赵德昭与佛宗有关联,又有些说不通了。
  月sè朦胧,星辰半隐,远处,打更的声音随风飘来,杨延昭独行在巷子的青砖小道中,脑子中满是曾经所听闻与赵氏的记忆。
  恍然,只见他惊呼了一声,面sèyīn晴不定,步伐也停了下来,消瘦的身影被穿过烟云笼罩的几缕月光拉长在粉砖青石上。
  眉头越发的弯蹙,杨延昭半晌才哑然失笑,好一个赵匡胤,果然是马上打天下的君王,竟是这般大胆,将关系宋家社稷的密诏交给被他夺位的柴家后世,这分胆魄着实非同一般人。
  这密诏给柴清云,以柴、赵两族的恩怨,试问,还有谁比柴清云更合适拿着这密诏?
  而赵匡胤要得便是她为报国仇家恨而拿出来,为rì后赵光义或者赵廷美窃权夺位留下一手防备,也为他后脉留了枚翻盘的棋子。
  只是可惜他再怎么深谙帝王权术,也没有想到柴清云会将密诏交给了自己,想到这,杨延昭不禁放声笑了出来,“任你机关算尽又如何,不还是算不出那因缘际会!”
  愤恨不甘,却又畅快淋漓。
  愤恨的是赵光义将柴清云做了棋子,而不甘是为了柴清云,也是为了自己,天地为棋,他杨延昭不过也只是任人摆弄的木偶,守不住过往,看不清将来。
  可是如今,密诏到了他手中,这种掌握动荡赵氏朝堂利刃的感觉让他又觉得很是畅快淋漓,纵使千谋百虑,费尽心机,到头来,还不是被人轻描淡写的给打乱?
  笑声中,杨延昭甩着衣袖往前走去,巷子深处,几声犬吠随之响起,又是扰了几多人的清梦。
  穿过小巷,走上大街,前面,便是小院所在的巷子,巷口边,那酒楼已经打烊,两盏陈旧的灯笼在门头随风摇曳,微弱的灯火像是受着了惊怕,不断的窜动着。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踩碎了夜中的静谧,停伫回首,却见前方斜对的右侧巷子中驶出了一辆乌蓬马车。
  马车朝着杨延昭行来,待到两丈远时,身着黑衣的赶车老者很是熟练的将车给停了下来,车帘撩起,车中人探出身子来,却是温仲舒。
  “延昭兄。”
  轻唤了一声,温仲舒跳下了马车,相较于一年前,此刻的他仍是士子装扮,一袭青sè长衫,只是曾经发带半束的长发用玉簪高高髻着,气息依旧温和,只是双目红肿,眉宇间也有着疲倦之意。
  风,旋然而过,吹着尘沙轻扬,看着眼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温仲舒,杨延昭的心竟然出奇的平静。
  纵使他先前因为听闻曾经的挚交好友渐行渐远,心中抑郁难过,也因再进汴梁城时见到已陌生的脸庞,感到思绪难宁,而如今,与温仲舒相遇,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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