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行了三十里,夜sè渐浓,杨延昭唤住邓虎,让他止住身后的兵马,拿过萧慕chūn递来的地势图,看了几眼道,“邓将军,此处离往北皆是平原,并无山谷险峻之地,看来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来供你我设伏了。”。。
邓虎也是一身环锁铠,只是与他麾下将士不同,没有带那封闭得只剩下一双眼露在外面的头盔,听得杨延昭的话手中缰绳勒了勒,往一旁靠了靠,双目盯在了地势图上。
“杨兄弟说得不错,此处离云州不过百里的路程,竟然没有遇到敌军,想来是契丹人还未出兵,我们眼下该如何从事?”
虽说先前邓虎心中很是焦急,想要上阵杀敌,但是出兵之后,反而变得越发冷静,或许正是这份沉着才让他成了大宋最为jīng锐的骑兵统帅。
“有点古怪,寰州被我朝所攻占,朔州与应州告急,契丹人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而我大军兵分两路,留守寰州的兵马不多,契丹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若是他们重新夺回寰州城,借此来切断西路大军的粮草,从后背夹击,西路必定溃败而散。”
说着杨延昭合上地图,转过身,“萧大哥,你带着人向前刺探情况,其他人下马,原地休整!”
军令虽然是杨延昭所下,但是镇西军却全然照做,即便是邓虎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一万人便在夜幕中依着战马歇息,寂静无声带着肃杀之气,与往rì里的吵闹骂粗截然不同。
果真是一柄杀气逼人的利刃!
坐在道路旁的枯树下,杨延昭望着远处漆黑一片的天际,沉默不语,邓虎将手中缰绳甩到一边,走到他身边,“杨兄弟,在想什么?”
“许久未穿甲胄,只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回过神,杨延昭笑了笑,继而拍了拍胸前,锁子甲发出的声音在黑夜中尤为清脆。
闻言,邓虎也是咧开嘴笑了,“杨兄弟,你们这些文人就是矫情,是不是因为要上战场,心中有些情怀难以抒发?”
这数天来,与邓虎混熟了,杨延昭明晓这家伙也是个爱说笑的主,遂瞪了他一眼,不去理会,后者则是自讨没趣的挠了挠头,憨厚的笑着。
约莫着小半个时辰,便听得马蹄声踏至而来,邓虎猛地从自上跃起,拿起挂在马边的凤嘴刀,那镇西军兵卒则是纷纷拿出长枪,满是戒备之举。
“吁……”
来人在数十丈处翻身下马,声音中带着些急促,“公子,属下等在前方三十里处发现了契丹人的营帐!”
听得这消息,杨延昭却是眉头紧皱了起来,契丹人安营在寰州城外六十里处为何?凭借着他们骑兵的快速行军之利,完全可以疾驰到城下,重夺寰州城。
“太好了,正好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一旁,邓虎欢喜的说着,但高兴之余,他还是问了萧慕chūn些敌情,得知前方的契丹人约莫有数万,脸上的笑意逐渐化为了凝重。
“萧大哥,你可确定是数万之众?”
萧慕chūn点了点头,“回公子,属下等怕惊扰了契丹人,所以未敢靠近,但那扎营的帐篷来看,至少不下于三万人”
说着,萧慕chūn挠了挠头,似乎记起了什么,“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契丹人营地中极为的吵杂,似乎前来的并非jīng锐之师。”
吵杂?
杨延昭默念了一声,继而转首望向邓虎,“邓将军,若你是云州城主帅,寰州被破,应州和朔州岌岌可危,该如何去做?”
沉思了片刻,邓虎低声应道,“倘若是某为主帅,必定如杨兄弟先前所说,连夜奔袭应州与朔州,与这两州城的兵力里应外合,先击溃来犯之敌,稳住脚后,再合围寰州,必定是手到擒来……”
突然间,邓虎话停了下来,抬首望向杨延昭,眼中满是震惊之sè,“杨兄弟,他们会不会已经派兵前去了,那安营扎寨的不过是幌子,用来扰乱我等视线?”
没有作答,杨延昭径直的道出了心中所想,“邓将军情况紧急,镇西军需立马兵分两路,驰援朔州与应州。”
“杨兄弟说得是,你与我各领五千,分道而行,某去朔州,杨兄弟去应州可好?”
说着邓虎便要副将李宁点出五千兵马,杨延昭却是摇手拒绝了,“将军,驰援二城的事情杨璟便不参加了,我想去做另一件事来。”
“何事?”
“此刻云州城中想必是守备空虚,若是能领兵杀过去,定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或许,拿下云州城也是不无可能。”
邓虎浓粗的眉头锁了起来,这些天他对杨延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所以,听得这句话,并不觉得他是在痴人说梦,反而较为认真的思考其中的胜算来。
半晌,邓虎只觉得心猛烈的跳动起来,眼下这形势,取下云州的确是极有可能,只是潘美乃是令他镇西军挡住云州来敌,前去攻城便是违反了军令。
因而邓虎只觉得左右为难起来,冷着脸,不出声来,见他这般,杨延昭翻身上马,“邓将军,镇西军乃是骑兵,攻城不适宜,你还是按照之前所说,分别两路驰援应、朔二州,我领着吴斌一营前往云州。”
“可是杨大人……”
“没有什么可是的,那rì、比试时,我们便说好了,北伐之时,由杨某说了算”,说着,杨延昭扭过头,马鞭指在不远处的典胥身上,“要是将军有所不放心,便让他带着营下将士随我前去吧!”
手中的马鞭扬起,杨延昭便绝尘离去,留在原地的邓虎双眼中异样闪过,往着逐渐远去的他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的感激,大手挥过,心中早已经是焦急难耐的典胥忙唤着手下一营兵卒紧跟着杨延昭而去。
“将军,这……”
看着一行人消失在黑幕之下,沉默不多言的副将李宁轻声开口说着,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止住了,其中担忧却毫不掩饰的表露了出来。
“储平,你过虑了,杨兄弟是大将之才,不会做那些贪功抢名之事,以数千兵力奔袭云州城,且不说能否拿下城池,仅仅这份胆识,便是让某越来越敬佩杨兄弟了……”
轻叹着,邓虎翻身上马,与李宁兵分两路,朝着应、朔二州疾行而去。
大半个时辰后,枯黄的也草地上,静静的立着一千骑,暗黑的甲胄隐在了夜sè之中,不多时,只听得窸窣的声响传来,却是十数人从前方徒步小跑而来。
“回公子,属下与兄弟们已经潜入到营地查探清楚,前方只有数千人,大多是南军,营地之中战马也不过十数匹,确实如公子所料,契丹人是想瞒天过海”,
萧慕chūn顿了顿,又继续道,“属下等没有忍住,在刚才顺手将营地中的三十名契丹人给解决了,望公子恕罪。”
“这些人想来已经是炮灰了,生死自然是无关大局。”
杨延昭轻声说了一句,挥手让萧慕chūn等人归队,身后的吴斌翻下马,大步走上前行着军礼道,“末将请命带麾下将士全歼来敌!”
他这一说话,那典胥也是急了,直接从马背跳下,慌忙的开口抢声道,“杨大人,镇西军可是擅于冲杀,不如让末将带手下兄弟一波冲击直接灭了他们!”
沉思了片刻,杨延昭下令道,“所有人口衔草,马裹蹄,不得打草惊蛇,吴斌你率部下绕道敌营之后,务必保证不放走一个敌人!”
“末将领命!”
“典胥,你领镇西军冲击敌营,记住,留一些活口。”
“诺!”
黑夜之下,铁骑如流,静悄而动,杨延昭一马当先,寒意刺骨的秋风吹来,却吹不冷心中骤然生起的热血。
抬首往前,远处的黑雾中,云州城遥不可及,但杨延昭眼中满是志在必得之意。
一个时辰后,火光四起,哭喊声漫天,镇西军的铁骑如同利刃一般穿透了毫无防备的契丹人营地。
黑夜之中,四处逃窜的南军哪里能快得过马蹄,惨叫过后,清冽的寒风中满是血腥与焦臭之味。
“大人,属下与兄弟们将逃窜的契丹狗抓回来了!”
在典胥满是兴奋的清扫战场时,吴斌一干人押着数十人走来,其中,竟除了两个契丹人之外,其余也皆是中原人长相的南军。
这两个契丹人见到杨延昭,顿时瞪着双目,满是厉sè的望着他,似乎要将眼神化作杀人的刀剑。
见这情形,杨延昭脚在地上挑起一把弯刀,径直上前,刀光闪过,一名契丹人倒地痉挛不起。
“说,云州城内有多少的兵力!”
带血的刀架在了另一个契丹人脖颈上,后者脸上一丝惧怕闪过,随即又恢复了先前的鄙夷,口中呜呜哇哇的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来。
“住口,大人问你话来,还不老实的回答!”
转首望向一边,却是怒目圆瞪的典胥,看来是懂契丹语,见他这表情,杨延昭也懒得多说,刀身划过,那还在骂骂咧咧的契丹人应声倒地。
“当啷!”
刀扔在了地上,杨延昭径直走向不远处一只还算完整的帐篷,“吴校尉,跟他们说,若是愿意投诚,重归我大宋朝,便留下xìng命,否者,杀无赦!”
冰冷的话语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百七十六章 计取云州遭围困
晨风带着寒意吹过云州城,寒霜水露随风摇曳,在斑驳苍老的城墙上划过一道道的水珠儿。
守城的兵卒倚在墙垛下,刀枪摆在一边,双手插在破旧的布袍子中,或许是感觉到了凉意,迷糊着将身上挂着的几片残甲拽了拽,想要挡住那侵入肌骨的冷瑟之意。
“开门,快开门!”
突然间,嘶声裂肺的叫唤声想起,犹如顽石入湖,顿时生出无边的涟漪,打破了这天刚刚破晓时的沉寂,城头的兵卒猛地起身,揉着惺忪的双眼,往着城下望去。
城下不知何时来了几百人,看装扮应该是昨rì从城中出去的契丹人和南军,只是模样极为的狼狈,身后阵阵轰鸣声在清晨中显得尤为清晰,他们似乎在被人追杀。
“快开门,我们是禁卫旅的,中了宋军的埋伏,赶紧开城门了,这是萧牧己大人,若是伤着了,你们可是担当不起的!”。 。
话音落下,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汉子走了出来,他带着头盔,因而看不清面目,但是一口流利的契丹语如同疾风骤雨般快速的说了出来,就差将手中的马鞭给甩到城头上带队什长的脸上去。
“他姥姥的,打了败仗还敢耀武扬威,真是气人!”
唾了一口吐沫,那什长很是不满的小声骂道,但是看着远处那扬尘越来越近,当即也不敢耽误,忙吩咐手下拿出粗陋的弓箭在城头摆好阵型,并亲自下了城头,带人去打开城门。
“徐将军,真的要放这些败军回城?你听听他们的骂声,竟都把自己当做大官人了!”
身边的亲信有些愤慨的说着,那什长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虽然平时他极喜欢身边之人称呼他为将军,但是与城外之人相比,又能算什么?
来人虽然是吃了败仗,但是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契丹人,更何况他还萧姓,整个契丹王朝,萧姓并不多见,说不定便是皇亲国戚,若是在这云州城外出了事,他这小小的什长还不够上面大人物撒气的。
心中莫来由的郁积着气来,那什长踢了几脚身边几人,“多嘴个屁,还不赶紧去开城门,手脚麻溜点!”
见那些亲信谄笑着小跑上前打开城门,落在后面的什长整了整身上少了几片鳞甲,还算完整的甲衣,心中默念着那些生硬苦涩的契丹语,面上作出如花般的笑容来。
吱呀……
被寒露所侵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门刚打开一条缝来,便看到城外之人冲了进来,那什长正yù上前对着萧姓的契丹人翻身作礼,却看得眼前一道寒光闪过,手在脖颈上摸过,很是粘稠。
竟然是血!
再抬头,刚才那说着契丹语的壮汉目面似乎不像是契丹人,脸sè棱角如刀割一般,这模样,分明就是和他一样的中原人。
眼中满是惊慌,那什长想要呼喊,可却发不出声来,嘴里反而生出了苦咸之味,不多时便觉得腹部被人狠狠的踢了一脚,飞出之后,便眼前发黑,再也没了知觉。
“冲啊!”
城门之下,典胥踢飞那倒霉的什长之后,一声大吼,粗壮的胳膊撑着两扇城门,青筋暴起之下,竟将城门给撑开了。
身后,尘土越来越近,五百黑甲骑兵随后而到,典胥扯掉身上的契丹人的甲胄,也不接部下送来的环锁铠,提着他得长刀跨马便往着城里冲去。
待杨延昭骑马进入云州城时,城门口已经是血流一地,城头也已被吴斌派人把守,远处的街巷之中喊杀声越来越弱,想来典胥和萧慕chūn他们已经将城中的契丹人诛杀殆尽了。
昨夜,擒来的数百名南军并没有作过多的抵抗,身在契丹人的统治下,当兵只是为了求个活路,既然听闻大宋前来收复幽云十六州,并要北伐契丹,这些人体内的血xìng也是被唤了起来。
所以杨延昭很是轻易的便了解到了云州城中守备松懈,更是很好的利用了这些南军,做出了一道迷雾,拿下了云州城。
派了两队兵卒分别前往应州和朔州方向寻潘美报知云州之事,杨延昭登上城头,仔细的查探一番之后,命吴斌带领麾下兵卒将云州内守城器具全都搬上了城头,攻下这城池凭得是运气,但是要守住它,凭着眼下数千人的兵卒,怕是极为不易。
眉头紧皱着,杨延昭苦苦的想着应敌之策,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待抬起头,便见到典胥与萧慕chūn结伴而来,在他的身旁是几名有些陌生的身穿铠甲的将士,“大人,城中的敌军已经被全部歼灭,这是田冲旅的校尉柯寿礼,他愿意带着手下的兄弟重回我大宋朝廷。”
典胥这一开口,那柯寿礼等人忙对着杨延昭行礼,“末将等拜见大人,恳求大人饶恕末将等人的罪孽,我等兄弟愿为大人披甲上阵,斩杀那些契丹狗!”
闻言,杨延昭心中不由得欢喜起来,在这年代,种族之见丝毫不亚于门第观念,所以,契丹人统治下的众多汉人在心中还是极为的向往中原正统的大宋王朝。
如今大宋发兵契丹,他们这些人自是觉得心中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