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作何呢!”
萧绰眼中闪出了焦急之色,她心中生怕杨延昭恨意难消,做出什么傻事来,所以听闻他回到上京城,便丢下手中的事情,匆匆的赶来。
可是万万没想到文弱如书生的杨延昭竟然是个牛脾气,话中之意竟要与耶律休哥来个鱼死网破,这怎能不让她气恼。
呵斥了一句,见杨延昭又不发话,胸口起伏的萧绰继续道,“安安生生的与我一道享尽荣华富贵不好么?耶律休哥的这仇恨非得要明刀明枪的去报?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有我在,你还不怕日后杀不了耶律休哥?”
她的话似乎极为的有道理,眼下,杨延昭最好的选择便是隐忍不发,待时而动,可是隐忍的久了,不知道身边还会有谁死去,这种被人玩弄在手心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就算死了,也要堂堂正正的倒下去。
见他不说话,萧绰身子向前倾了倾,帮着杨延昭理着凌乱的长发,叹了口气轻声道,“这个世上,只有你这么一个知心的人儿,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自寻死路。活下去,跟着我一起活下去,整个大辽的江山足够你我潇潇洒洒一辈子,何必再做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清幽香气扑鼻而来,话语中满是疼惜,仿若这一刻,是满含柔情的小娘子正柔声细语的与自家夫君说着悄悄话一般。
杨延昭依旧是沉着脸未说话,萧绰以为他在考虑着自己的话语,遂又是嘱咐了几句,这才要起身离去。
玉足踏出了书房,她又折了回来,对着静坐的杨延昭笑着道,“秋儿那丫头惦记着你,大汗的意思等事情平息了,便让你们俩成亲,才子佳人,倒也是绝配,若不是我已经莫名其妙的做了妇人……”
说着,露出一个熟女该有的淫??荡之色,但是杨延昭冷着脸的模样让她着实没有打趣的念头,遂轻咳了几声,掩饰了脸上的尴尬之色,独自离去了。
听不到了声响,书房中,杨延昭才抬起头,透过窗子看着那萧绰的内侍慌张的朝外小跑着,缓缓的摇了摇头。
贪享富贵,活的醉生梦死,他也曾想过,可是如今的杨延昭已经不再是那个无事一身轻的混吃混喝的毛头小子。
他的肩上,有着太多的使命。
深吸了口气,让浑浊的脑子清醒了开来,杨延昭再次拿出先前藏起来的地势图,很是仔细的看了起来。
因为多一步的筹划便能多出一分活命的机会。
萧绰走后,很快院子外又来了一营的兵丁,不是先前的王品等人,而是装扮精良的宫帐卫,看来耶律贤也是再次表明了态度。
也或许是盯着杨延昭,省的他胡乱生事。
不管怎么样,这其中的用意,杨延昭都懒得去猜测了,反正再过一日,能否活下来都尚且未知,还想那些头疼的问题作何?
日落前,左婆娑回来了,凭着她的身手,那些宫帐卫自然是发觉不了,因而很是顺利的将所买的东西带到了杨延昭的身前。
芦叶枪,匕首,梅花针,毒药……
杨延昭要的几样她都买了来,甚至还有飞勾绳索,与一张易容的脸皮。
“这张脸皮你留着,城东那边的话也给你带到了。”
看着在灯下试着兵器的杨延昭,左婆娑冷着声说道,沉默了片刻,朱唇轻启又道,“你打算在哪里下手?”
闻言,杨延昭丢下手中的匕首,拿出了白日里寻思许久的地图,在其中一条最为明显的墨色线条上划过,“丰泽街,是上京城较为热闹的街道,耶律休哥既然要跨马游街,肯定要经过这里,而此处屋舍店铺罗列杂乱,得手后也能便于逃脱。”
左婆娑没有出声反对,算是认可了他的做法,知晓了杨延昭的计划后,她也不作多待,转身便往外走去。
“等等。”
身后的杨延昭唤住了她,转过首,却见那张易容用的脸皮被递了过来。
“这个你用吧,毕竟你是巫教的人,被人瞧见了身份不合适,我只是个阶下囚,用不用遮挡都无关紧要。”
没有去接那脸皮,左婆娑轻声道,“我的功法便是想要掩饰也掩饰不了,这脸皮不是给你杀人用的,而是给你逃生的,明日我去丰泽街后的的巷子系上一匹马。”
看了杨延昭一眼,左婆娑深吸了口气,幽幽的继续道,“希望你能逃出去,回到宋国。”
说罢,左婆娑便转身离去了,身后的杨延昭则是对着她的背影很是诚恳的道了一句多谢。
第三百二十三章 飞蛾扑火
宫城内,白玉石阶上,看着耶律休哥在众人簇拥下缓缓离去,耶律贤目光变得深邃开来,许久才轻声道,“燕燕,你说这样,对么?”
一旁立着的萧绰抿着嘴,半晌才出声应道,“大汗,这种事情燕燕不敢多嘴。”
闻言,耶律贤抬首望向了天际,流云卷舒,江山泼墨如画,只是心里为何觉得很憋屈?
彷佛如鲠在喉,有芒在背。
见他默不作声,那萧绰美眸流转,也不说话来,有时候,有些话,只需少少提及,便已经足够了,正如她刚才所说的‘不敢多嘴’四个字。
许久,似乎听不到了那隐隐约约的喧嚣声,耶律贤收了思绪,伸手将萧绰拥入怀中,“明个儿,我便将杨璟送到黄龙府去,这样,或许过上一年半载,便可以消除他二人的间隙。到时候,封杨璟个官来做做,凭他的本事,应该很快能干出些政绩来,如此,也可以将秋儿的亲事给办了。”
“大汗说得极是。”
将头埋在耶律贤的怀中,萧绰脑子中闪过杨延昭与琼娥成双入对的身形,不知为何,暗自里竟然有些许莫名的失落。
大街上,锣鼓声响,热闹非凡。
大辽开朝以来第三个于越出现了,虽然早就知晓,但是这封赐的仪式还是让无数的百姓奔走相告,欢喜溢于言表,群涌在街道上,争相着想要一睹显赫富贵的新任于越。
一列列的穿甲执刀的兵卒快速的奔跑着,立在街道的一侧,将汹涌如潮的百姓往街外赶去,以免得冲撞了于越大人的车马。
终于,在苦苦等待之下,锣鼓声越发的近了,数百名举着挂红菱大红牌的宫帐卫慢慢走来。皆是黑色的高头大马,寒光闪闪的铠甲,即便没有拿着长刀,亦是让人觉得浑身胆颤,不敢与其对视。
宫帐卫之后,是数十名穿着红色朝服的礼乐大臣,再后面便是立在六匹马拉着的敞篷,设华盖,攀龙雕凤无比华丽的马车。
车上,耶律休哥穿着黑色绣金狼头的紧身裘袄,带着一顶正额前镶着巴掌大小刻狼长啸金块的毡帽,身后披着黑色附无数闪亮花纹与图腾的披风。
此刻,这本该意气风发的北院大王脸色冷峻如寒冰,目光内敛,不动神色的看着周围欢腾的百姓。
似乎一时间,他已经越过了那冥冥众生,成了高山仰止的境界,万人伏拜,耳中是数不尽的高歌颂德。隐约间,竟有些飘飘然,登上了那层层叠叠的云头,立在九霄之上,俯视着蝼蚁般的天地万物。
也就在这时,耶律休哥终于明白了先前巫教之人瞧着他的感受,念及此处,心中顿时腾出了一丝的怒火,双手也紧紧的抓上了马车的金丝楠木。
寒风吹来,让耶律休哥心里平复了不少,巫教势力庞大,他自然很是清楚,想来穷极一生都动不了它丝毫。
耳边欢呼雀跃声将耶律休哥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双目中闪过一丝的嘲弄,即便动不了你巫教,也能拆一拆它的筋骨,竟然让一个宋贼做‘逍遥使’,岂不是要天下人笑话?
便再让他蹦跶几天。
耶律休哥在心中暗自道了一句,无论如何,也要取了那宋贼的狗命,为牙山报了大仇。
正盘算着,突然听得呼喊声传来,很快,便看到几匹发了疯的马朝着游行队伍冲来,马蹄声阵阵,踏的砖石面轰轰作响。
“保护于越大人!”
宫帐卫的校尉怒吼了一声,很快身后的兵卒动了起来,纷纷丢掉手中的红木牌,拔出挂在马上的长刀。
就在这时,天空之中洒下一帘水珠,带着腾腾的热气。
这是烧开的水。
顿时,本还有序不乱的宫帐卫中出现了骚乱,且不说兵卒惨叫连连,特别是吃痛的战马受惊受惊之后到处乱跑,而不明所以的百姓则是四处逃窜。
转眼之间,丰泽街乱成了一团糟,到处是哭喊之声,人群涌动,将那些在街边维持秩序的兵卒给吞进了进去。
冲向游行的队伍的马匹中,杨延昭从一匹马腹部探出头来,看着前方四处逃窜的的人群,不由得心中大为惋惜,要是洒火油多好,只是那左婆娑不同意,别无它法,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滚烫的开水来代替了。
所幸的是这样也使得人群越发的混乱了。
双目锁定住那马车上的耶律休哥,待马冲进了宫帐卫的队伍中,杨延昭抽下绑在马身上的芦叶枪,径直的往着马车杀去。
长枪如灵蛇吐信,一挑,一收,一回摆,顷刻间便鲜血漫天。
杨延昭的突然杀出,眨眼睛便取了数十人的性命,也越发的逼向耶律休哥,可宫帐卫皆是辽朝的精锐,短暂的混乱之后,竟也组织了百来人挡在了马车前。
刀影交织,铺天盖地而来,身形往前冲的杨延昭只得停下了脚步,舞着手中的芦叶枪,顿时只听见火花四起,铛铛的声音不绝于耳。
越来越多的兵卒涌了上来,即便枪尖抹了剧毒,但杨延昭杀死一人便马上有其他人补上,一时间,竟寸步难行。
混乱的厮杀中,耶律休哥竟然没有跳车离去,一直静静的立在马车上,虎目盯着不断挑飞宫帐卫的杨延昭,右手紧紧的抓着放在腰间的宝刀。
他的身后,马车之下,两个穿着官服的辽人低首立着,连头都不曾抬起,似乎对眼前的厮杀提不起半丝的兴趣。
二人竖着耳朵,双脚往着右踏出半步,身体紧绷的如弓弦一般,而他们右侧屋舍之上,左婆娑将手中的木桶砸下,径直的朝着耶律休哥扑去。
“他的人头是我的!”
被宫帐卫围攻的杨延昭突然爆吼了一声,落地正要继续向前的左婆娑脚尖在砖石上点过,往后倒退了十数丈,杀进了那些宫帐卫之中。
有左婆娑相助,杨延昭顿时觉得大为轻松,对她露出个感激的眼色,提着染满鲜血的芦叶枪朝着耶律休哥杀去。
枪花幻影舞动,前方的宫帐卫越来越少,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
喘着粗气,瞪着血红色的双眼,杨延昭死死的盯着耶律休哥,后者未出声,只是双手缓缓的拔开了随身佩戴的宝刀。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无需多言,杨延昭便舞着长枪杀了出去,而耶律休哥也从马车上跃了下来,单手拖刀,在地面上划过一路的火花,朝着杨延昭飞奔而来。
“铛!”
杨延昭挥出去的长枪被刀被硬生生的劈了下来,顿时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而那耶律休哥也是往后猛退了几步。
两人又是互瞪了一眼,再次扑到一起杀了起来。
几息间,便是交手了数十招,杨延昭将平生所学的枪法全都舞了出来,可是耶律休哥的刀法也颇为的厉害。
似乎,势均力敌。
可这哪里是杨延昭所想要的结果,今日不是耶律休哥死,便是他死,他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眼中闪过骇人的戾气,杨延昭枪花如狂风暴雨一般朝着耶律休哥席卷而去,后者忙运足了起劲,挥着长刀不断抵挡。
在长枪潮水般的攻势就要散去时,耶律休哥提着长刀顺势冲了上来,一连数刀将杨延昭砍得连连后退。
慌张的躲闪之下,只见杨延昭托着芦叶枪往着后疾行,那杀得眼红的耶律休哥哪里会放过这机会,又是一声爆吼,继续往着前追杀过去。
就在这时,杨延昭突然转过身,手中的长枪一个摆尾,如同灵蛇出洞,吐着信子,直刺耶律休哥的喉咙而去。
竟然是回马枪!
对枪法研习过的耶律休哥当即心中大惊,可是手中的刀势已经劈了出去,身子也收住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滴血的枪头朝着他喉咙逼来。
“大王可是要小心。”
一阵阴风闪过,却是跟在耶律休哥马车后的两人飞了出来,伸手将他给拽到了一边,而眼看便要手刃仇敌的杨延昭哪里甘心,手在衣袖中捋过,数枚藏在其中的梅花针被打了出去,直扑还未站稳的耶律休哥面门。
“班门弄斧,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那脸上有着一块拳头大小胎记之人露出个阴森的笑脸,继而身形虚闪,无数个残影快速的移动着,待停下来的时候,手中正拿着杨延昭之前打出的梅花针。
似笑非笑的看了杨延昭一眼,继而后者只觉得心神被重锤猛地敲击着,胸口一阵翻涌,皱眉强忍着,才没有吐出血来。
眼前这两人是可怕的高手。
“来而不往非礼也,把你这娘们用的东西收回去吧!”
气息还未平复下来,便听得耳边传来无数道凌厉的杀气破空而来,这些梅花针上可是都抹了剧毒,当即做不得多想,便要往着一边躲去。
“你这是要躲哪去?老实的待着,尝尝自己的手段岂不是很好,桀桀……”
另一个矮胖之人笑声如同铁皮磨动一般,极为的刺耳,可正是这声音如同无数根银针在杨延昭胸口扎着,让他一口鲜血吐出,身形也迟缓了下来。
这一迟缓,那迎面扑来的梅花针便要扎在他面门上。
??
第三百二十四章 他是高怀亮
针还未到,凌厉的气势便扎的杨延昭面门生疼。
正当梅花针快要刺破他肌肤时,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稍后便见左婆娑立在了他的旁边。
“血阴双魔,当初我师尊念你们可怜,网开一面,没想到你二人仍不知悔改,前些日子竟然敢派人刺杀本座,看我今日不取了你二人的狗命!”
听左婆娑这呵斥,那瘦脸胎记之人眼中闪出胆怯之声,不由得望向了一边的矮胖子,后者却是放声笑了出来,“桀桀,左婆娑,你以为凭你那炼气的修为就能奈何得了我兄弟二人了?这些年我血毒教没少受你们的欺凌,今天这笔账就好生的算上一算,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