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孟某这粗俗汉子竟然能够跟大名鼎鼎的小杨将军一起饮酒,当真是三生有幸!”
说着,又是转过脸,对着焦赞挤眉弄眼道,“焦大哥,某当初就说过,杨将军是条汉子,在几十万契丹狗前都面不改色,怎么会为了几个臭钱卖了自己的良心!”
没有理会痴笑着的孟良,焦赞双眼直直的盯着杨延昭,嘴唇蠕动着,最终低声问道,“小杨将军,外面的那些谣言是不是真的,你做了辽人的驸马?”
“没有。”
听得这声斩钉截铁的回答,焦赞笑了,对着杨延昭抱拳很是郑重的行了一礼“焦某最敬重有血性的汉子,杨将军忠君爱国,硬生生的挡住了辽人数十万大军,使得流离关外的云、寰、应、朔四州重回中原,此举此功当受焦某一拜。”
“某也是,孟良悔不早些识得杨将军,否则也能跟着将军杀他娘的契丹狗!”
二人对着杨延昭行礼,他自然是不受,赶忙上前扶住他们。道出了真实的身份,孟良与焦赞对他都是极为的推崇,因而两个山头的事情便迎刃而解,一众人笑着往琵琶山的寨子走去。
换了衣衫,‘忠义堂’内放着冒着热气的驱寒汤水,而孟良则是更喜欢大口喝酒,正是对了萧慕春和崔平的脾气,三人便在那般大碗喝酒,很快便如相交多年的故友那般亲热。
一边的焦赞与杨延昭饮着茶水,望着说笑很是起劲的孟良他们,不时的低首说着话,而他们的一边,排风端着茶盏静静的坐着,这时,她又变成了柔弱的小女孩儿,低首不语的陪在杨延昭的身旁。
抿了口茶水,焦赞像是想起了什么,遂放下茶盏问道,“杨将军,眼下你回到大宋,那些谣言自然不攻而破,到时候将军必定要身居显赫之位,不过焦某倒是有个疑问,将军何时挥兵北上,一扫辽人,拔我大宋北方荆棘,为云州城的英杰报的大仇,也让焦某为国尽忠,杀一杀那辽狗。”
焦赞说得满脸豪情,可是杨延昭却是沉默了,见着情形,他当即停了下来,不再多言,不远处的萧慕春等人也是察觉出了杨延昭的异常,皆是止住笑的望了过来。
屋外,山雨依旧未停息,唰唰的落在木屋之上,落在林野之间,微凉的晚风吹进屋子,使得屋内越发的寂静,甚至让人喘不过气来。
堂柱上放着的几盏油灯随风乱窜着,在屋内留下舞动的黑影,灯芯燃着的滋滋声也变得更加响亮。
“唉……”
良久,杨延昭一声轻叹打破了沉寂,只见他手不断的在身前瓷杯中来回抚摸着,像是心中极为的不安。
而这情形,无论是萧慕春、崔平还是排风,都是第一次遇见。在他们担心之时,杨延昭终于又开口了。
“云州城众多兄弟的仇,我已经报了,至于踏平辽国,这终究会去做的,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够实现……”
“砰!”
话音落下,便听得一沉闷的声音响起,抬首望去,却见萧慕春虎目含泪,蹒跚着走了上来,他的身后,崔平也是泪水不断的往下落。
“公子,你是说……你是说……给兄弟们报了仇?”
待杨延昭点头之后,萧慕春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稍后又是嚎啕大哭,更是和崔平抱头痛哭,两个血性的汉子,便在众人面色哭得跟个小孩子似得。
见到这癫狂的一幕,屋中所有人都沉寂了,排风咬着牙,低低的抽泣着,焦赞双目中也是泛着晶莹,纵使天生粗放的孟良也是挥泪如珠。
这般哭闹了许久,压抑在心中的哀苦悲伤宣泄殆尽,声音已经嘶哑的萧慕春和崔平才停了下来。
“杨将军,上京城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焦赞低低的问了一句,他的心里很是好奇,毕竟杨延昭可是被关押在上京城,而那里正是辽人的都城,这仇是怎番得报的?
他的话让众人将目光重新聚在了杨延昭的身上,确实,要从在辽人重兵把守的上京城中手刃仇敌,并全身而退,这其中得有多少的艰难困苦?
没有出声,杨延昭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悲楚,似乎有着不愿去想得伤心事,怔怔的看着杯盏中荡着微微涟漪的茶水。
许久,再次轻声道了一句,“我杀了耶律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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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愿为将军轻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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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灯火乱窜,焦赞等人皆是瞪着大眼,似乎,被刚才所听之事给着实的惊到了。
“啪!”
寂静之中,一声清脆响起,寻声望去,排风手中的杯盏碎成了一片,茶水洒落,小手中更隐约有着血迹。
咬着牙,排风的大眼里满是恨意。
在她的心中,死去的那些毒蝎都是极为疼爱她的大哥哥,因而不管这耶律休哥是谁,哪怕有着三头六臂,也要手刃仇敌。
所以即便听到杨延昭已经杀了耶律休哥,排风的愤怒还是难以抑制,竟硬生生的将那杯盏给捏碎了。
“排风,你这是做什么!”
惊呼着,杨延昭忙将排风的小手抓了过来,另一边回过神来的焦赞则是匆忙的取来了药酒。
好一会,才将排风的手上的瓷渣除去,包扎伤口好。
“不许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板着脸,杨延昭沉声道了一句,闻言低首不敢看他的排风点了点头,“公子放心,排风不会这般做了。”
怯弱的声音中带着化不开的悲伤,让杨延昭心中又是跟着泛起了一阵酸楚,不由得伸手在她头上抚了抚,“别胡思乱想,天色也晚了,早点回房歇息吧。”
说罢,对着焦赞与孟良歉意的笑了笑,继而搂着排风瘦弱的肩头,往外走去。
山雨未止,夜风更胜之前,黑幕下,这场春雨不知又绿了多少枝头的嫩芽。
一边守着的小喽啰递来了油纸伞,杨延昭微微颔首致谢,后者则是憨厚的笑了笑,摇了摇手。
撑开那油纸伞,遮住一片烟雨,怀里的排风将身子贴在杨延昭的怀里,似乎很喜欢那让人割舍不下的短暂温暖。
撑伞的杨延昭自然是不会明白小女孩的心思,将排风送到房间,好生的嘱咐了几句,又回到了‘忠义堂’内。
见他去而复返,正在低声说话的焦赞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而那孟良更是大步朝着杨延昭走来。
“杨将军,刚才听崔兄弟说了,党项的小子竟然敢抢郡主,当真是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明日孟某便与焦大哥带着诸多兄弟下山,替杨将军杀了那不知死活的东西!”
孟良眼中满是怒火,一边说着,一边拍着胸脯,像是在立着军令状。
看了眼崔平,见他缩了缩头,杨延昭大致明白这厮酒饮多了,乱了神识,加上萧慕春在一旁,所以没忍住,将这消息给说道了出来。
“多谢孟大哥,只是这事情还需从长计议,杨璟如今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自然是不能连累山上的诸位兄弟……”
话还未说完,那孟良便囔了开来,“杨将军这说的是哪里话,孟良心里十分敬佩将军的为人,只要你一句话,某便愿意效犬马之劳,哪怕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三弟说的不错。”
焦赞往前走上几步,沉声说着,稍后指了指萧慕春与崔平,“杨将军,我们四人一见如故,刚拜了兄弟,萧大哥为长,焦赞为次,孟良为三弟,崔平为老四。所以焦赞与孟良也已经是杨将军的护从,甘愿听后将军调遣。”
或许是怕杨延昭怪罪,萧慕春抢声道,“公子,焦二弟和孟三弟都是身怀绝技之人,倘若一辈子做这拦路打劫的买卖,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所以萧慕春想请公子将他们带在身边,也好有个使得上的人。”
“萧大哥说得是,云州城一战,诸多兄弟长眠异乡,如今公子手中可用之人委实不多,焦二哥与孟三哥都是说一不二的汉子,正是公子所需的。”
细细想来,他们说的倒也不错,此番杨延昭身边的确没有多少可用之人,毒蝎仅剩下萧慕春,崔平还有那留在宋州城的张汉了。
倘若焦赞和孟良能为他所用,倒是可以解去他的燃眉之急,而且芭蕉山众匪身手不错,稍加训练,再见见血,绝对不比普通的兵卒逊色。
只是这两人愿意收敛匪性追随他么?
杨延昭心中也说不准,若是日后捅出什么篓子,这二人大可拍拍屁股回到芭蕉山,再做快活逍遥的山大王,而他则是要焦头烂额的来收拾烂摊子。
所以,杨延昭不敢轻易的应允。
见他不出声,那孟良顿时急了,大步走向前,“杨将军,你是了不起的汉子,孟良打心眼里服将军。刚才听萧大哥与崔四弟讲着先前与将军一起走南闯北的事情,让某很是羡慕,这或许就是焦二哥曾经说过的‘男儿当仗剑行万里江山,漫天烽烟纵马血染金戈’。”
说到这里,孟良眼中生出了期待与憧憬之色,“某与焦二哥是山匪,平日里所做的勾当也是劫掠往来行商,虽说整天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过得很是快活。但某还是很想走出芭蕉山,到哪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上去,抡起大斧痛快的杀敌,做那铁血铮铮的汉子!”
想来是讲出了心中追求之事,孟良昂起了头,双眼更加的明亮,满是胡须的脸上也生出了隐隐红晕,沉重的呼吸几下之后,转首指着沉声不语的焦赞道,“至于焦二哥,某一直都知道他其实过得并不开心,二哥胸怀天下,有着大本事,待在这芭蕉山上只会屈了他的满腹才。”
抢在焦赞开口前,孟良回过头,与杨延昭抱拳作礼,很是恭敬的道,“杨将军,孟良是个粗汉子,脾气也有些臭,但这次是真心想追随将军。要是将军对孟良有所嫌弃,某也能无话可说,不过二哥他确实文武兼备,还请将军收下二哥,让他一展抱负。”
“三弟……”
焦赞只觉得鼻子有些微酸,原来这个大大咧咧的兄弟什么都明白,而如今为不拖累于他,竟然能放下着五六年的交情,这怎能不让焦赞动容?
唤了孟良一句,焦赞望向了杨延昭,“杨将军,我兄弟二人敬你为人,愿为将军轻生死,效犬马之劳,只是若将军因焦赞兄弟出身草莽而有所不齿,那只怪我们没有这福气了。”
“二哥,你说什么胡话,跟着杨将军,这才是你想要的生活……”
话音落下,那孟良便焦急的喊出声来,还未说完,便被焦赞给伸手止住了,“三弟,无需多言,你我兄弟情同手足,是不可能分开的。”
“咳咳……”
一阵轻咳声响起,却是未说话的杨延昭。
“二位哥哥情深意实在是难能可贵,也让杨璟十分钦羡,若是能有你们相助,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可是眼下杨璟深陷叛国谣言之中,回到汴梁想来也少不得一场惊险,只怕连累了二位哥哥。”
听了这句话,一直不知如何开口的萧慕春与崔平率先的欢呼了起来,稍后回过神的焦赞与孟良则是喜上眉梢,二人笑着对望了一眼,齐齐上前,与杨延昭作礼道,“属下见过将军。”
“使不得,二位哥哥。”
上前扶起两人,杨延昭眉头微翘,轻声道了句,“朝廷从未给杨璟授过武职,所以还望二位哥哥不要再成我为将军了,免得日后遭人口舌。若是二位不弃,直接唤我杨璟便可,也省的生疏了不是。”
杨延昭这话让二人大为惊慌,忙呼着不敢,一旁的萧慕春见事情已成,便走上前笑着道,“二弟,三弟,公子待人和善,将部众视为手足,这些日后你们就会明白了。”
萧慕春这句话也算是给焦赞与孟良解了围,二人也跟着他一道,称呼杨延昭为公子,又很是郑重的行了一礼。
杨延昭收了他二人,焦赞和孟良都欢喜异常,士为知己者死,今天能投得明主,以后必定能做心中想做的事情,再也不用举碗苦饮有言难道,也不会有那遗恨与失落之感。
高兴难耐的孟良扯着嗓门让手下去准备酒菜,稍后与焦赞一起,拉着杨延昭往那高台上铺虎皮的宽椅走去。
有萧慕春和崔平跟着起哄,推辞了一番后,杨延昭坐在虎皮之上,感觉着屁股下的柔软,不禁心中暗自苦笑着。
这下,他的人生可算是多姿多彩了,武夫,文人,囚犯,如今又做了山匪的头头,说出来,谁会信?
若是一年前,杨延昭自己也不会信,可就短短的一年内,他算是经历了个遍。
屋中,欢笑声一片,香味缭绕的烤肉让人食欲大动,再配上爽口的美酒,倒是人生一大幸事。
吃了少许,杨延昭将手中的酒碗放下,对着正在说笑的萧慕春四人道,“焦大哥,孟大哥,或许崔平已经与你们说道过了,我明日便得下山,实在不能逗留,你二人是随我一道前行,还是?”
杨延昭口中的‘焦大哥,孟大哥’让二人很是不习惯,但也多了几分窃喜,毕竟能真心拿属下当兄弟看待的,自古到今,能有几人?
可话中所提及之事确实不容忽视,毕竟山头上有几百号的人手,焦赞与孟良走了,那剩下的弟兄该怎么安排?
浓粗的眉头拧到一起,孟良着实没想到杨延昭会这般快的就要离去,而山寨是他一手创建出来的,自然是有许多事情还需交代。
“不如我跟三弟在寨子中留上数日,将一切安排妥当,再去汴梁城与公子汇合可好?”
焦赞缓缓的道了一句,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眼下最可行的办法,但这却不是杨延昭所想要,抬首望向不远处的萧慕春,开口轻声道,“萧大哥,说说你牛邙山的安排。”
“嘿嘿,那公子你得先饶恕属下泄露机密的罪责。”
萧慕春憨憨的笑着,与杨延昭讨起价来,待看到他瞪了眼时,忙讪讪的缩了缩脖颈,“属下在牛邙山寻了八个心腹,照葫芦画瓢用公子当年的训练之法,暂且有了些模样。”
“就是先前那些黑衣人?”
崔平没忍住的插了一句,萧慕春点了点头,随即眼中生出一丝的懊恼,“只可惜才月余的时间,这帮家伙还没成形,如今只能靠他们自己来苦练了。我打算将牛邙山交给这八个人,并由他们来狠狠的训练手下之人,想来一年后,也能给公子提供一批能打能杀的兵卒。”
听到这,杨延昭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这才是他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