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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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 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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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侯爷,你总算来了,官家可是一直在等着你。”
  见到杨璟,那彭雁小碎步匆匆上前,抓着他的衣袖就要往着殿内拽去,似乎亟不可待的想将杨璟这大活人立马给赵德昭拖过去。
  不好挣脱,杨璟遂跟在彭雁身后走着,但仍是明知故问的压低声音小声道,“彭公公,究竟是发生何事了?”
  听得这话,彭雁止住了步子,左右看了看之后,这才朝着殿内挤了挤眼,将脸凑上前,细语与杨璟道,“侯爷,这还不是你白天里做的事情,那上四军的指挥使虽然有诸多不是,侯爷抓他们进大牢便是,一连斩杀了两名指挥使,要知道,他们祖上可都是跟着先皇打江山的,眼下不禁在府中颐养天年的老将军们成群的前来与官家哭诉,更有御史接连上书,这架势是非得逼着官家拿侯爷问罪啊!”
  这彭雁一开口,如同竹筒倒豆子,吐沫横飞间,杨璟也算是听得个明白了,当即也不再装糊涂,道了声谢,便大步跨进了紫宸殿。
  这杀人之事,是好是坏,谁都不能断言,唯独赵德昭能定夺。
  并非早朝时,紫宸殿内显得有些空旷,溜进殿来的晚风颇为调皮的舞弄着铜盏里跳动的火苗儿。
  高殿上,赵德昭正在灯下埋头于桌案上的的众多奏折,聚精会神,全然不知杨璟已经进了大殿。
  “臣见过官家。”
  杨璟弯身行礼后,那赵德昭才回过神,将手中的奏折放下,揉了揉眼角,“是延风来了,你可是把朕给害惨了,喏,这些都是弹劾你的折子,不过是半天的功夫,可就要把朕的书案给堆满了。”
  说着,赵德昭在身前桌案上堆满的奏折上拍了拍,怒眼瞪了瞪杨璟,“你这厮,平日里那般谨慎,怎么做出这种鲁莽的事情来?”
  嘴角带着笑意,显然,并没有龙颜大怒。
  如此,杨璟心中大定,但面上仍是做出惊慌之状,“官家恕罪,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捉拿龙捷马军的都指挥,是因为他藐视官家的旨意,更在枢密院生事,臣别无他法,只能将其暂且关进开封府衙,以免起了冲突。至于后来的杀人,臣亦是有着苦衷,几名都指挥不顾朝廷律令,率兵攻打衙门乃是犯上作乱的死罪,若是臣有所退步,不仅官家调防的旨意难以进行,也使得天下人笑话我大宋朝廷。”
  道完这些,杨璟继续双膝弯曲,俯身在地,“臣有罪,愿听从官家发落。”
  杀人之事,从进殿后见到赵德昭,杨璟就明白他不会深究,但为了抚平言官老臣的怒火,终究会要有所惩处。
  因而,以退为进,能起到怎样的效果,杨璟也不甚清楚,便看赵德昭怎番盘算了。
  “唉,延风,朕明白,你说得朕都明白……”
  赵德昭轻声道了一句,从龙椅上起了身,往下慢慢走来,“朕吃了多年的苦头,才有了今日,而且眼下根基尚未平稳,即便是有着诸多的事情,也难以安心为之。”
  走到杨璟身边,将他扶起,赵德昭面露失落之色,“以前,朕是担忧身家性命,终日里惶惶不安,可现在登上了皇位,却依然是这番,难以睡上一个安稳觉。”
  知晓赵氏兄弟先前的状况,再加之参与了宫变时亲眼目睹了禁军的倒戈,杨璟明白赵德昭的担忧之处。
  确实,虽然有着先帝遗诏,但毕竟赵光义在位多年,朝野之中多数为他扶植的朝臣,赵德昭想要全部替换,也不敢随意动手,只得寻机而动,想来这已经成了他背上的针芒,不想留,却也拔不得。
  但这至少可以从长计议。
  最为让赵德昭寝食难安的怕就是这不知是否该信任的禁军,所以,不得已之下,宁愿错罚也不愿放过,下令将数万禁军调防。
  坐上皇位容易,要坐稳,可就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官家,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江山万里,还需官家来治理。”
  杨璟低声劝慰一句,正在殿中来回踱着步子的赵德昭转过头,“延风所言不错,是朕太心急了,朕还年轻,何愁不能治理大宋江山,只是日后还要延风为朕多多分忧才好。”
  “臣万死不辞。”
  “哈哈,那是极好!”
  赵德昭竟是放声的笑了出来,继而一甩宽大的袖袍,拾阶而上,坐回龙椅,随手拿起几本奏折,对着杨璟扬了扬,“不过还得委屈延风一下,毕竟你杀的二人祖上是跟着先帝一道打江山的老臣子,他们虽然是犯了死罪,但延风不该不经律令就斩杀了他们,若是朕不出声,这日子怕是没得消停了。”
  “臣明白,任凭官家发落。”
  高殿上,赵德昭沉思许久,“暂且免去你的枢密副使之位,待风平浪静后,再授予与你。”
  闻言,杨璟心中一惊,当即明白过来,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太祖赵匡胤谈笑间杯酒释兵权,而如今,这赵德昭以封他为侯赢取天下读书人赞誉,转眼之间,又将他枢密副使的官职给拿了回去。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况且,杨璟怒杀上四军两名都指挥,禁军之中,必定再无异声,调防也无后顾之忧。
  纵有不满,杨璟依旧没有半点表露,弯身作了一礼,“臣领旨。”
  该做的,都做完了,接下来,赵德昭无非是说了些安抚他的话,允诺了日后的封赏,只是这些,在杨璟听来,也不过是信不得的胡言乱语。
  又是过了片刻,杨璟便退出了大殿,与那候在殿外的彭雁道了几句闲话,便径直的下了白玉石阶。
  走出数丈远,回过首,紫宸殿内灯火如之前那般明亮,或许,此刻,他是在欢喜万分了吧?
  想来大宋官家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不知为何,杨璟想起了那夜,赵德昭与他下跪的场景,那时候,诚恳万分,许下了共享荣华之言。
  斗转星移,夜还是那漆黑的夜,人却是变了,共患难者不可共富贵,古人曾不起。


 第三百八十一章 自家人

  枢密院堂屋的红木椅还未坐热,杨璟就被罢免了,虽然一直想着做个富家翁,但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心里总有些不适。
  只是这不快是不能让别人知晓,所以,早朝上,待赵德昭宣布罢免他的枢密副使时,杨璟并为表现出多少的失落。
  但对于其他朝臣,却是颇为的震惊,至少,这件事传递出了一个重要的讯息,前些日子颇受恩宠的文武侯得罪了官家。
  至于是何种缘由,他们心里各自有着猜测,所推断出的理由形形色色众多,这些大抵是不重要了,最为关键的是众人都明白文武侯失势了。
  无视四周投来的闪烁目光,杨璟低首不语,整个早朝没有再出声,待朝事之后,相较于曾经三三五五朝臣上前笑着搭讪,今日显得颇为冷清,朝臣皆是三五成群,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偷偷瞟向他。
  世事如此,得势,众人趋之若鹜;失势,敬而远之,更有甚者落进下石。
  未去理会,杨璟匆匆的出了宫,心中的失落过去之后,反而是多了轻松之感,闲来无事,过着富家翁的日子,逍遥快活也不错。
  不过眼下,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去做。
  登上马车,与萧慕春道了一句,马车便直扑祁国公府,今日,是祁国公出城
  的日子,起初杨璟也不知晓,只是昨夜与赵德昭说话时,对方无意中道出来的。既然听到了,那怎能不去送别?
  与王溥相遇之时,杨璟是在翰林当值,职位低微,后来,杨璟几经生死,与王溥接触较少,只到宫变的那夜,他才明白,这温雅的老人是‘罗网’掌控者。
  若是没有王溥与卫庄,就不可能有赵德昭的登基,也不会有杨璟的置死地而后生。
  当然,杨璟没有想明白王溥与卫庄为何要暴露了多年经营的暗线,紧紧是为了辅助赵德昭登基?
  赵光义做了皇帝多年,王溥都能将‘罗网’紧紧抓在手里,必定有着过人之处,赵德昭的手段又怎能与赵光义相提并论,而王溥又为何要心甘情愿的放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真正让杨璟与王溥相联系,却是因赵德昭的一句话,王溥是罗氏女的义父。
  马车似游鱼在已显热闹集市的人潮中灵活地穿梭,在国公府前的巷子口前,萧慕春将马车停了下来,只因前方几道纤细的丽影正在那翘首而立,正是罗氏女、柴清云以及八妹。
  “萧大哥,是六郎来了么?”
  见到萧慕春,久候多时的罗氏女牵着八妹迎了上来,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车里,听得这熟悉的声音,杨璟掀开车帘走了出来,四更时,罗氏女起床与他做早膳时,不过是寻常的衣衫,而此刻如丝乌发绾成了天鸾髻,一抹秀发绕过洁白的额头,玉耳各垂青丝一缕,发髻间斜插三翅莺羽珠钗。身上的衣衫也变作不同,一席绿水边缀莲花的长裙,肩头套着挑银丝的褙子,脚踩绣花攒珠鞋。
  就那番,立在那里,似那幽谷中的一湾细水,清雅脱俗,当真是美丽动人,让杨璟竟是看得呆住了。
  “六哥!”
  在在出神之时,杨璟被八妹给拽了回来,小丫头晃着他的衣袖,大眼中闪出调皮之色,“六哥,莫不成你没见过罗姐姐?”
  “他怎么会没见过清儿妹妹,不过是被见着了漂亮的小娘子,腿脚有些走不动罢了。”
  柴清云嘴角含笑,玉步款款的走了过来。
  “哪里有漂亮的小娘子,柴姐姐,鱼儿怎的就未瞧见?”
  八妹与柴清云这一唱一和的打趣,杨璟不觉得有何羞涩,那罗氏女却是霞飞双颊,白皙的脸上宛若抹了厚厚的胭脂,娇艳欲滴。
  看得他心神荡漾。
  又是一番说笑,几人一道朝着巷子里走去,国公府藏在深巷之中,若不是有柴清云曾经前来过,怕要是一阵子好找。
  叩门之时,杨璟明显感觉到身旁罗氏女的局促不安,低着头,细葱十指搅在一起,绣花鞋上的珠蝶因身子的颤动而不断抖着双翅。
  知晓她心中紧张,杨璟不禁抓起了罗氏女的手轻声道,“清儿,没事的,老大人为人和善,更是你的义父,这便是见家人,哪里用得着慌张。”
  “六郎说得不错,清儿妹妹,王大人极好相处,而且清儿妹妹也是端庄淑柔,王大人见了定是欢喜。”
  柴清云在一旁又是劝慰了几句,如此,才让罗氏女情绪大为缓和,不多时,听到府内传来声响,将手从杨璟手里抽了出来。
  “嘎吱……”
  朱门开了条缝隙,黑色袍子的中年人探出了身子,见到此人,不禁想起当年的疑惑,那时,他曾困惑过,这么一个高手为何甘做王溥的仆人。眼下,却是有了答案,王溥手握‘罗网’,麾下有着化气的高手,也不足为奇了。
  来人见到杨璟与几女,也稍稍愣住了,继而才从门后走了出来,弯身作礼道,“见过郡主,见过侯爷。”
  “莫要多礼。”
  杨璟忙扶住了他,论地位,他身为大宋侯爷;论修为,他亦是在化气之上,受中年人一礼,倒也是无妨,但是对方搁下身段,甘愿为仆照料王溥,必定是个忠义之士。
  既是有情有义之人,皆是当受人敬重,何须拘束这些繁文缛节的虚礼?
  扶起那中年人,杨璟语带伤感的沉声道,“听闻老大人要离京了,杨璟特来与老大人道个别。”
  闻言,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的感激,“多谢侯爷了。”
  说完,将杨璟几人给引进了府中,府院并不算大,但是下人不多,便显得稍许空旷。
  跟在中年人身后,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立在台阶上的王溥,靛青长衫,玉簪束着根根白发,双目盯着前方的假山流水,任凭春风吹动衣衫,仿若在出神的想着事儿。
  “大人。”
  中年人上前轻声道了句,王溥才慢慢的回过神,见到杨璟一行,当即笑出了声,便要弯身作礼。
  “老大人,这可使不得!”
  杨璟哪里能受他的礼,急忙的退让到一边,柴清云亦是躲闪往别处。
  想来是要告老还乡,王溥倒也不太过拘礼,遂不再作礼,让那中年人准备茶水,又笑着与杨璟道,“侯爷,怎么有空来此处了?”
  “听闻老大人今日离京,杨璟特地来送送老大人。”
  闻言,王溥捋着白须,轻叹了口气,“奔波了数十载,辗转流连多处,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人啊,越是年长,便是越发的思念幼年的光景。”
  落叶当需归根,乡情,最为恼人。
  想到这里,杨璟心里不免有些凄楚,倘若他日,亦如王溥这般白发苍苍,可是有家可归?
  那在深夜里侵蚀他内心的酸涩不禁涌了出来,不知觉间,双眼竟是泛出了红色。
  这一幕,被王溥看在眼里,后者不禁笑了,“在北边那么久,生死都该看透了,怎么还如此的多情?”
  “多情自古伤离别。”
  也不去做辩解,杨璟挤了挤眼,憨厚的笑了笑,“世间上看透生死不计其数,可谁又能真正的放下情感,做个冷血无情之人?”
  王溥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你若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我们也不会那番去做了。”
  话中似乎有话。
  可是未待杨璟反应过来,王溥转身指了指罗氏女,“这小娘子可是罗清?”
  “正是。”
  杨璟笑着应了句,见罗氏女再度不安起来,走了过去,牵着他到王溥身前。
  细细端详了少许,王溥笑着颔首,“不错,果然是蕙质兰心的小娘子,老夫能得此义女,也算上天送来的福分。”
  听到这里,罗氏女哪里还会犹豫,忙弯身作福,“清儿见过义父。”
  这声义父叫出,王溥当即笑出声了来,随即手在怀中掏出个物件来,“既然是初次见面,义父也别无他物,便将此物送与你,或许日后清儿还能用得上。”
  手中所拿之物乃是一面金牌,金牌上密网犹如盾牌一半,恰是杨璟在宫变那夜所见,能与卫庄金牌合二为一,更能号令‘罗网’部众的金牌。
  王溥虽说是将金牌递给罗氏女,但却笑望着杨璟,其寓意,已经无需多说,自然是给他杨璟的。
  只是眼下赵德昭退隐朝堂,‘罗网’在赵德昭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必定会不复存在,这金牌还有何种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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