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不敢,官家恕罪”,行着礼,刘延昭吐了口气,算了豁出去了,要是说服不了赵光义,也别想今后的遛鸟逗狗的rì子了,今天就要交待在此处了。。。
“北汉刘氏气数已尽,而大宋朝却是众望所归,因而无论是为了刘家还是北汉的黎民百姓,草民都没有欺瞒官家的打算,也没有欺瞒官家的胆量。”
似乎是这句话起了些作用,赵光义那如毒蛇般的目光收了几分,“难道你不怕朕杀了你们?”
“怕,草民是凡夫俗子,对于生死还没看透,自然是怕的紧,但若是官家能出兵拿下北汉之地,百姓得益,草民就算死也无憾了。”
这句话说得有些违心,但场面话在任何时候都不嫌少,赵光义或许相信了刘延昭所说,不过眉头却拧的更紧了。
“官家可是担心契丹人?”
此子颇为聪慧,赵光义暗道了句,也不否认,“契丹人终究是我朝发兵北汉的心头大患。”
“草民在离开晋阳之时,恰遇到马峰派出向契丹求援的使者,便设了个埋伏,将其全部斩杀。草民也私下里算了算时rì,纵使马峰夺了位,要想稳定必须要花个数十天,到那时,契丹人还未有消息到达晋阳,他才会继续派人,其中一耽搁,契丹人就算出兵,也为时已晚。”
“此言当真!”
赵光义竟猛的站了起来,一直以来,契丹是拿下北汉的最大障碍,要是没有契丹插手,夺下北汉简直是易如反掌。
“句句属实,只是官家yù拿下晋阳城,还需趁早发兵,倘若给了契丹人南下的时间,怕是代价会更大。”
代价会更大,说明还是可以攻破北汉,只不过时机没有现在好,也更能体现刘延昭来报信的价值。
“就算契丹人还不知情,你能肯定北汉不会拖延到契丹人出兵,你爹可是要归顺于朕?”
北汉良将已经寥寥无几,能真正杀敌取胜的也就是刘继业了,所以,赵光义要确认刘继业是否真的归顺,这样才能在心中拿出怎样的攻势。
露出一个苦笑,刘延昭再行一礼,“请官家恕罪,家父并不知刘延昭来了大宋,但草民可以保证说服家父,不动大宋一兵一卒,将代州城拱手奉上。”
“你以何为保证?”
自古以来,只有父命子从,子代父,倒是少了些信服,赵光义当然也不会这般轻易的相信。
“家父忠于刘汉是因报旧主的赏识之恩,现在刘氏一脉已亡,自然是不会与官家为敌,因为他看得比草民清楚百姓的需要,更为重要的是家父不愿为契丹人卖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若是官家有所怀疑,草民愿意以项上人头为担保,拿不下代州城,官家便取了草民的xìng命!”
刘延昭说的很是坚决,赵光义看了他几眼,终究点了点头,“你很不错,要是拿下北汉,朕便封你为将。”
“草民多谢官家福泽,只是大宋将才济济,俊杰无数,草民自觉不如,所以还请官家恩准,许草民参加科举之试,用胸中所学,跟随官家创出大宋的太平盛世。”
好小子!
之前赵光义对刘延昭的是有些好感,但到了现在,却是对他眼界大为欣赏,北汉拿下,大宋所要的便是治世能臣,不得不说这般选择很有眼光,也很有魄力。
毕竟刘延昭可是将门之后。
“呵呵”,赵光义竟难得的笑了,“古人是弃笔从戎,而你这将门虎子竟要弃戎从笔,当真是反其道而行。”
“古人是身处乱世,不得已而为之,而延昭将处太平盛世,戎马俱息,百姓安居乐业,自然要饱读圣贤之书,多行圣人所言之事。”
“好,说的好,太平盛世,刘延昭,朕应了你,来年科试你若是登第,朕便重用与你!”
也许是说道了赵光义的心里所想,他的心情好了许多,与刘延昭又聊了些,最后因身子乏了,才命人将他送出宫去。
“王继恩,晋阳那边没有消息传来么?”
守在殿内,知晓刘延昭所说的中年太监当即明白赵光义所指何事,慌张的跪地叩首,“圣主恕罪,rì落之前是有过一道折子送来,只是奴婢以为是寻常之事,加之圣主最近劳累,所以还想明rì呈上。”
“哼!”
一声冷哼,吓得王继恩不断的磕头请罪,“你个老匹夫,还不给朕取来,下次再有此事,便直接提着头来见朕!”
“奴婢谢圣主,奴婢谢圣主……”
王继恩连连谢恩,弓着身子,口中念道着,退出了殿外,不过除了垂拱殿,眼中立马闪过一丝yīn狠。
刘家小子,今rì之仇,咱家算是记下了!
翌rì,刘延昭还在客栈休息,一队人马匆忙而至,来者,他也见过,正是昨夜引他进宫的禁军校尉。
原来赵光义下了圣旨,宋朝大军兵分三路,即可开始出兵伐汉。
初闻这消息,刘延昭有些微楞,命令下达之快,就算他也没有想到,更让他难以相信的是赵光义居然同意他前往代州,说服刘继业。
单凭这魄力与气度,赵光义能登上皇位,也不只是靠着运气。
“官家有令,尽快启程,刘公子你看?”在宫中当差,那校尉也听到了风声,自然对刘延昭更加客气了。
“吴大人说的是,延昭别无他物,可立即出发。”
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时不待人,多一些时间,便就多一分先机,因而刘延昭唤来崔平与蓸山,与客栈结了帐,和校尉吴斌一道往代州城而去。
“王兄,官家发兵了!”
郡王府,听到消息的赵德芳满是欢喜的朝着凉亭中的赵德昭大步走去,后者忙放下手中的笔墨,“德芳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德芳去拜访皇叔,恰巧听到此消息,便赶来告知王兄了。”
“看来他是成功。”
眼中满是复杂之意,赵德昭看着石桌一边摆放的‘渔家傲’,字迹依旧是筋骨飘逸有力,让人难以琢磨,更是难以模仿。
“恩,刘延昭这个人当真对得起少年俊杰四字,只可惜……”
赵德芳点首附和,但语中却有着无奈的惋惜,少年俊杰,识时务,这种人,必定会得到高位之人的赏识,与他兄弟二人怕也只能是泛泛相交,做不到推心置腹了。
凉亭里,两人都没说话,好久,赵德芳转过头,往向北边,“王兄,你说刘延昭这种人在北汉也是难得一见的人物,他会不会已经和玉儿相遇过?”
玉儿?
赵德昭脑中闪出那清秀可爱,可又骨子里极为倔强的小丫头,只能连连摇头苦笑,“德芳,北汉已成是非之地,玉儿自小便听你的话,还是快些将她给召回来,也免得受了苦。”??
第五十七章 归宋(一)
一路疾行,又是负伤颠簸,让刘延昭吃尽了口头,但想到所为能给今后杨家带来命运的转折,也就无了怨言。
赶路之时,禁军校尉吴斌也和刘延昭相熟了几分,从他口中得知,赵光义已兵分三路突袭北汉,鲁国公曹彬率五万大军走邢州,直逼晋阳城;忠武军节度使,大将党进则是领三万兵马过汾州,也是剑指晋阳。
那第三路人马呢?
。。
对于刘延昭所问,吴斌只是微微摇头不语,因而也无从知晓,但三天之后,过了邢州,继续往北,他可以隐约的猜测出第三路人马在何处。
北边就是真定府,第三路的兵马肯定是在那里,而这也是赵光义要他马不停蹄赶回的原因。
真定府对着代州城,刘延昭已经拍了胸脯保证助宋朝拿下代州,并且代州的雁门关是必须得拿下,否者契丹人赶来,走代州倾泻而下,便能瞬间将宋朝拿下的城池给夺回。
没有了来时的一路盘查,赶起路来自然是快了许多,刘延昭肩头的那块布早已被染成了殷虹,但始终是没有喊过一声痛。
随行的无论是崔平与蓸山,还是宋朝的禁军,无不对这他心生敬意。
终于,六天后,刘延昭一行人赶到了真定府,此时真定府中倒是没有邢州那样的厉兵秣马,但也戒备森严,将士皆甲胄在身,看来是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进了城门,待守城军士通报之后,很快一骑飞驰而来,“吴校尉,将军大人已经等候多时,请属下前来。”
将军大人?
究竟是哪家将军?邢州与汾州坐镇的曹彬与党进都是战功显赫声名远播的大将,这真定府里坐着的怕也是不简单之人。
思量着,马蹄声渐渐,却已经将刘延昭带到了府衙前,此刻,这里门前站着的都是手握斧钺的甲士。
有人带路,毫无阻碍的走了进去,再往内院走时,吴斌以及崔平等人被领到了别处,而刘延昭则是继续跟着前行。
过了细长檐廊,内院之中,竟有一弯细水,细水之上,一只红木小桥伴着假山而生,此时,一身穿青sè长袍,头发半百之人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将军,人来了。”
那侍卫走上前,轻声的禀报,后者微微颔首,退去了侍卫,而刘延昭趋步上前,“见过将军。”
转过身,却是一张冷峻的脸庞,双目半眯但还是可以感受到其中蕴含的jīng光,整个人犹如一柄长剑,处在小桥流水前,扰了风月之气,却多了铿锵锐利。
“刘璟?”
目光在刘延昭身上游走之后,在看到肩头仍包扎的伤口,他停顿了片刻,“老夫听说过你。”
此言让刘延昭有些难以置信了,对方可是宋朝大将,而他,打实了也就是刘继业之子,撇去后来虚职的亲勋翊卫羽林郎将之位,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伙长。
或许是看到了他的疑惑,老者嘴角裂出一丝轻笑,“官家的用意你可明白?”
对方转换问题当真是快,但刘延昭哪有追问的资格,忙出声回应,“在下明白,当尽全力,不伤了大宋与代州的将士。”
“好,这也是为何邢州、汾州等地早已出兵,而老夫只是布阵未动的原因,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正午之时代州仍在抵抗,便只有攻城了。”
“多谢将军,刘延昭谨记在心。”
说完,老者唤来副将引着刘延昭离去,自个儿则是低首盯着脚下的潺潺细水,不多时,竟露出一个罕见的笑脸。
出了府衙,那副将直接带着刘延昭往城外疾行,看情形,是要将他送到代州城前。
就要回代州城了,刘延昭心里突然很是不安,一切都已经按着他计划所实现,但真的能水到渠成?
这般回去,能不能说服刘继业,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带路的副将面冷如寒霜,刘延昭则是心中有着担忧,因而只有马蹄踏地,一行人默不作声的前行。
代州城的城墙隐约若见,城墙之下,却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影,甚至还驻扎下了简易营地,那副将有军令在手,因而带着刘延昭三人穿过营地,继而停止脚步,让他自己往前。
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心中暗暗念道了一句,深呼吸一口气,刘延昭带着蓸山二人朝着城墙走去。
“咻咻~!”
还未走出百米,几只箭矢便迎面扑来,刘延昭当即闪动着身子躲开,“住手,我乃刘延昭,城头的将士勿在shè击!”
两遍喊完,似乎起了效果,没有箭矢飞来,城头之上也听到脚步之声,很快,一身甲胄的大郎刘延平出现在城墙之上。
“兄长,我是延昭,还请兄长开个城门让小弟进城!”
城头之上,大郎盯着刘延昭,手捏着砖石,目光也从刘延昭的身上往后延伸,看着那满地的宋军。
此刻,大郎心中最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延德借机杀马元,是六弟所嘱咐的,或许马峰造反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如今,刘延昭又从宋军营地中走了出来,当下大郎明了了几分,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兄长,我是延昭,有要事需见爹,兄长赶紧开个成门呀!”
耳边响着刘延昭焦急的呼唤,大郎脑子里在做着挣扎,五弟和七弟都已经被爹给责罚,闭门家中,即便是宋军来犯,也没有获令参战。
由此可见,爹是真的怒了,倘若让六弟与爹相见,后果怕是大郎都难以想象。
“大哥,弟弟今rì所为绝不后悔,而且,我也相信六弟所做都是为了刘家,为了代州的百姓,倘若能重新选择,延德依旧会这般做。”
那一夜,五郎的话语突然在刘延平的耳中响起,即便是后来的七弟,也是甘心受罚,毫无怨言。
“六哥做的对,他所付出的比我们每个人都多,延嗣满心敬服。”
大郎的脸sè飞快的变幻着,罢了,血溶于水,纵使六弟做错了何事,爹也不会真的要了他xìng命。
想到这,刘延平吩咐麾下放下三个箩筐,城下的刘延昭当即走了进去,随即便被拉到了城头。
“兄长……”
“什么都别说”,大郎伸手止住了刘延昭,看着他肩头的伤,沉默了片刻,“你真的要去见爹?”
“恩。”
“那好,我带你去。”
说完,大郎便率先转身朝着一边走去,刘延昭的嘴唇微张,却不知该说什么,让崔平二人回营地,大步的跟了上去。
一路上,兄弟二人没有说话,看着前方大郎宽厚的身形,落后几步的刘延昭心里少了几分不安,多了些宁静。
这就是家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为你遮风挡雨。
营地中没有往昔cāo练时的热闹劲,却多了紧张与匆忙,快到刘继业常在的屋子时,刘延昭唤住了大郎,“大哥,还是让延昭自己进去吧。”
转过头,盯着刘延昭看了几眼,大郎点了点头,“也好,城头防务还要看管,和爹好好说,不行就低头认个错。”
与大郎道了声别,刘延昭站在木屋外努力的平息心中又燃起的忐忑,算了,反正躲不过去,难不成还要杀了他这个儿子不成。
外面的守卫见到刘延昭,眼中有些惊讶,但没有阻拦他,后者对着两名侍卫微笑颔首,继而踏进了屋中。
里面的布置没有改变,几张简单的桌椅,唯一不同的时多了几幅地形图,上面被标注满了记号。
听到了声响,正在与王贵商讨战事的刘继业抬起了头,随即只听‘咔嚓’一声,桌边被刘继业给捏碎,木屑飞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