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昭兄,几rì不见,你倒是憔悴了几许。”
贡院门外,挤满了车辆与家仆,杨延昭行动缓慢,好不容易到了门口,抬首望见了笑脸走来的向敏中几人。
“常之你莫说我,你与身边四人哪个不是蓬头垢面?”
杨延昭撇着应着,一言换来几人大笑,“延昭兄说得是极,一场chūn闱可是彻底将李元沛给折腾完了,不过也好,终于能歇息了。”
“元沛兄说得如此轻松,难不成是铁定高中了?”
被韩国华如此一问,李至倒是有些语塞,毕竟身边众多应科士子,任是谁都不敢狂妄的宣称高中今科。
憋了许久,李至不满的瞪了瞪后者,“光弼兄,你末拿我说事,与延昭兄、常之兄相比,我等都要避其锋芒。”
见到郭淮往这边走来,杨延昭打断了几人的说笑,“好了好了,不要在此贫嘴了,合德师兄已经来了,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chūn闱之后,举子如去重负,朝堂却为之忙碌开来。
夜灯之下,负责此次科考的学士吕端正带着人小心的批阅着众多的答卷,而就在此时,耳边惊呼声传来,“臣等见过官家。”
再抬首,却见到微服而出的赵光义,吕端忙放下手中的试纸,走上前躬身行礼,“微臣见过官家。”
“免礼,吕爱卿,已经五rì了,可为朕发现了多少可用世之才?”
坐在上首,赵光义恰好看到了之前吕端放在桌上的一叠试题,随意的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已经率先的看了起来。
“回官家,此次科举士子的作答臣等大抵批阅完成,官家手中拿着的也是微臣等觉得文笔与才思皆尚佳之辈。
本想明rì一早便送呈到宫中请官家过目,却不想官家如此求才若渴,真是我大宋之兴,社稷之福。”
省试之外,仍有殿试,状元郎需要当今天子钦点,赵光义也知道,只不过登基二载,对于天下之才,仍有虚席以待之情,遂等不及的伴着夜幕前来。
吕端不再言语的立在下首,赵光义则是接过身边王继恩的笔墨,开始在那叠试题上题注起来。
屋子再次变得静谧,甚至连大声呼吸都不敢为之。
几个时辰之后,赵光义终于将手中看了时间最久的一份试题放下,拿起吕端评的进士名单,排在首位者正是他手中所拿。
赵光义不由的轻笑了起来,“看来吕爱卿与朕眼光颇像,这小子,学识倒不是捕风捉影那般吹嘘来的,朕记得当初是欠他一份赏赐,如今便一道给他,也省的殿试再出风头。”
说罢着,赵光义便提笔在上面写了‘魁首’二字,站在他身边的王继恩眼睛猛然一睁,将宣纸右侧的‘杨璟’给记在了脑中。
大功告成,赵光义笑着起身,“吕爱卿,这几rì辛苦你了,待朕回宫自会奖赏,这名单让人钞誊了送到宫里来,明rì也送一份往吏部入案,之后便张贴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微臣领旨。”
交待完后,赵光义带人离去,上轿之前将王继恩唤道跟前,“等名册送到宫里之后,你去一趟吏部,看稳点,别生出什么乱子。”
“小人明白。”
仅是名册送进宫中的几个时辰之后,早已等待多时之人,也终于知晓了今科进士。
“大师,这儒家的吕蒙正可是成了榜眼了,您还不有所表示?”
相国寺的厢房之中,为大宋纳才祈福,留在寺中吃斋沐浴的秦王赵廷美正与了空手谈着棋局。
“王爷难道你的眼界中也只有这些?”
说话间,了空白子放在棋盘之上,顿时,赵廷美的整条大龙被杀机所住,后者瞧到此景,不由笑着道,“了空大师说的是,是小王着了相了。”
小院中,chūn风满面,萧慕chūn十多人没有练武,而是站在门外,不时的探着头往外看去,八妹与排风两个娇小的人儿则是在院子里来回的走着。
抬首看了眼这与张谦等人笑饮手中茶的杨延昭,八妹不禁更加埋怨起来,这六哥也真是的,今rì发榜,竟然还能安闲的坐在此处谈笑风生。
你不去看榜也就罢了,偏偏还不让别人去,说着中便是中,中了举自会有人通报,不中就是不中,去看了也是白看。
当真是急死人了。
“来人了,来人了!”
突然间,萧慕chūn大声的叫着,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李至当即大笑起来,“我等遂然人在此处,但是心却是在外,再这样做下去也是独受煎熬罢了!”
“元沛兄说得极是,我何今夕也是这么认为的,你们这些人啊,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硬要充当什么风雅之士。”
坐在一侧的何钰连连点首应道,一言之下,引来众人笑着附和。
锣鼓之声渐近,萧慕chūn等人早已经按捺不住的跑了出去,不多时,传来报喜之声,
“恭喜府州张老爷讳谦,高中进士一甲第十名!”
却是张谦的中举消息,听到这声音,后者握在手中的杯盏落在了地上,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眶却开始泛着红来。
“恭喜你,秋白,明rì我便让今夕派人将消息传到府州去,让张婶也高兴高兴。”
听着杨延昭的话,张谦重重的点了点头,“多谢延昭兄。”
捷报传来,还是自己兄弟,何钰当然是欢喜异常,忙将准备好的银子取出,将那报喜之人给打发离去了。
有张谦这一开始,小院前捷报连连而来。
“恭喜信阳韩老爷国华,高中进士一甲第七名!”
“恭喜宋州温老爷讳仲舒,高中进士一甲第六名!”
“恭喜开封向老爷讳敏中,高中进士一甲第五名!”
“恭喜相州李老爷讳至,高中进士一甲探花!”
……
一时间整个小院为之沸腾了,五名进士一甲,甚至还出了探花,左右看热闹之人无不是为之咂舌。
可是待报喜之人为李至送完喜之后,便没了动静,看着身边之人欢喜的神sè,杨延昭虽然面无异常,但是心却是备受煎熬。
“延昭兄,放心,我李元沛都能摘个探花郎,以你的学识,这状元应当跑不了。”
其余之人也纷纷出言安慰,罗氏女则是不做声的依偎在杨延昭的一侧,听着他那噗通噗通的心跳之声。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rì头都开始西斜,可是院外仍是没有动静,渐渐的,一股失落与压抑在杨延昭心口涌出。
李至几人早已忍不住的站到了院门口,来回的走动着,xìng子急的何钰甚至开始埋怨起来,“这萧大哥平时腿脚很利索,如今去看个榜怎么会如此的慢?”
话音落下没多久,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中喘着粗气,但是脸上却是欢喜,“来了,来了,教官中了状元,后面报喜的人来了!”
如此一言,锣鼓之声也由远及近,顿时,众人再次沸腾起来,罗氏女看着嘴角边露出丝许笑意的杨延昭,心中的石块也不禁落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进宫
“我都说了,延昭兄肯定是状元郎,来,喝!”
夜幕虽然拉下,但是院子却很是热闹,向敏中也留了下来,如此说来,一宅中坐着六位进士,这是何等的风光!
李至等人自然是欢喜异常,平时都是酒量极小的他端着酒壶豪饮起来,即便滴酒不沾的向敏中也端起了酒盏。
毕竟这金榜题名时可是人生大喜之一,怎能不让人为此而心醉?。。
另一边,罗氏女与温李氏几人含笑看着对面桌上举杯之人,心中最爱之人获得上天垂青,十载寒窗终于有所成,当真是无比的欣喜。
当然,最为开心的非萧慕chūn等人莫属了,在这个大喜的rì子里,郭淮没有约束他们,这样一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倒是觉得畅快的很。
这一夜,酒到酣处,醉语喃呢。
不甚酒力的李至、向敏中等人早已经是不省人事,杨延昭也是面sècháo红,在罗氏女的搀扶下,进了屋子。
排风端来了洗漱的热水,小丫头本还想留下给杨延昭洗脸泡脚,但是看到罗氏女在,也只好放下热水离去了。
看着不断傻笑的杨延昭,罗氏女不禁有些莞尔,帮着他脱下鞋,轻轻的洗着脚来。。。
好一会,才将半醉的杨延昭安稳的睡下,罗氏女轻脚的走出房间,合上门,耳边莫来由的想起了之前用膳时温李氏与她低声所说的话语。
“老天保佑,秉阳这孩子中了进士,这下,也总算能给他张罗婚事了,罗姑娘你可有认识的姑娘?
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以前家穷,没有机会,如今秉阳被官家相中,是时候为温家添上香火了。”
越想,罗氏女的脸越发的烫了起来,抬头看了左右,幸好无人,回首听着屋中已经响起的细小鼾声,知晓杨延昭已经入眠,便低着首往屋中疾行而去。
翌rì,天未亮,因为昨夜的饮酒,几人都还未醒来,但好在有罗氏女与郭淮在,将他们一一唤醒。
进士榜虽放了,但还是要进宫谢恩,参加那羡煞无数人的琼林宴,作为状元郎,更是要跨马游街,这可是大事情,马虎不得。
脑袋有些晕呼,因为要进宫,衣着上自然是要穿得仔细些,向敏中和李至便先行离去,打算回住所沐浴洗漱,换上得体的衣物。
至于杨延昭四人,排风早就烧好了热水,崭新的衣裳也在多rì前便准备好了,清洗一番,换上之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几分。
“延昭兄你的腿可真是好的及时,如今打马御街前,不知道夜里让多少小娘子难以入睡了。”
至于断了的右腿,杨延昭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康复,或许是他这一世练武使得体质好上许多,当然其中功不可没的要算罗氏女每rì的针灸活脉,以及郭淮时不时拿过来的丹药。
“光弼兄,我杨璟可是正人君子,即便那些姑娘家思念,那也会坐怀不乱,怎会跟你一样,心猿意马,恨不得左拥右抱?”
终于如愿所长,登科及第,杨延昭心情自然很是欢愉,对韩国华的打趣也不在意,倒是他的回话让韩国华有些语塞的抓耳挠头,尴尬的笑着。
几人当中,也就他在老家有一房媳妇,尝过男女之间的鱼水之欢,因而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来。
谈笑间,换过衣物的向敏中与李至再次赶来,见向敏中脱了罩在长袍外的短袄,毕竟是要进宫面圣,怎么能病怏怏的让官家见而不喜?
见向敏中身体有些鞠缩着,杨延昭拿出从郭淮处要来的一颗丹药,笑着递上前,“常之兄,这是合德师兄捣腾出来的,服下之后,身子骨中会有些暖意。
他本来想炼出来给常之兄排除身体中的寒气,只是还未成功,这残次品用来取暖倒是可以的。”
“延昭师弟,话可不能这般说,这丹药也是我忙活了许久才炼出来的,怎么会像你所说的那般不堪。”
郭淮恰好在一边,当下有些不满的开了口,杨延昭则是讪讪的笑了笑,向敏中接过丹药,对着郭淮弯身一揖,“多谢合德兄。”
将丹药服下,果真,一股细细的暖意从腹部升起,当下再次与郭淮道谢,后者则是摆了摆手,憨厚的笑了笑。
说笑了一阵之后,几人看了看天sè,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开始上了马车,往皇城走去。
马车在朱雀门州桥处停了下来,毕竟再往里走可就是皇城的南城门,宣德门了。
州桥上,早已经有小宦官在垂首等着,也有三三两两的中举进士在一侧,想来是要等这科的士子到齐了再领入宫中。
“可是状元与探花郎来了?”
一面白无须,的年轻宦官在几个随从的陪伴下迎了过来,见到此人,深知皇帝身边小鬼难缠的杨延昭忙走上前,“杨璟见过公公,让公公久等了。”
杨延昭弯身,那宦官心里顿时欢喜异常,他只不过是宫中小小的祗候殿直,今rì有幸才遇到出来引领及第士子进宫入殿之事。
知晓官家爱才心切,也期望能与这些不久后便是朝中重臣的进士们攀上交情,可他来此处许久,那些书呆子竟没有拿正眼相看。
眼下,杨延昭却朝他欠着身子拱手,当即慌忙上前,“状元郎客气了,切莫折杀了咱家,洪筹哪里受得。”
“公公为官家cāo劳,杨璟rì后还望公公多多指点。”
说话间,借着洪筹宽大的衣袖,杨延昭将事先从怀中取出的一小包金银之物塞了进去,
至于后者,自然察觉到了,但见杨延昭仿若无事的模样,当即也不动神sè,只是话语间更加亲近起来。
另一边,李至等人虽对宫中的宦官没有好感,但杨延昭这番表现,作为挚交好友,也不能拉下脸来不吭声,遂也都与洪筹打了招呼。
如此一来,本来心中很是恼火的洪筹顿时倍加欢喜,六位进士与他以礼相待,其中更有状元与探花,这次出宫也算是值得了。
等了稍许,待吕蒙正与张齐贤等人到来,一旁的小太监看了看,附到洪筹耳边轻声说了句,后者收起正与杨延昭说着的笑脸,“状元公,人已经齐了,我们这就往宫中吧,也省得官家与诸位大臣等着。”
“洪公公说得极是,全听公公的安排。”
又是客套了几句,洪筹走上前,而杨延昭则是趁势看了下左右,这时他才发现,中了进士的人约莫有百人。
似乎有点多,但当中有着发须半百之人,杨延昭心中有些释然,从举国读书人中脱颖而出,这些人,委实也不多。
“延昭兄,你为何要对这宦官如此的客气?”
洪筹走远,李至不禁小声的问着,回首看了下左右,其他之人也是眉头微皱之sè,杨延昭不禁笑了,“元沛兄,今后行走官场,切莫小瞧了任何一个人,特别是身份卑微的下人仆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上你的大忙。
今rì我们也只是与这洪殿值和颜相待,举手之间便能做到,而他便指点了不少宫中行走应注意之事。
这,何乐不为?”
李至面露沉思之sè,向敏中则是叹道,“延昭兄为人处事之道当属我等之首。”
对于这赞声,杨延昭笑了笑,他的灵魂不属于这一世,再加上半路出家,耍弄笔墨,自然没有读书人的那份清高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