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狸
【,】
☆、楔子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灯火璀璨得将夜空映得亮如白昼,居高临下地远远望去,蜿蜒纵横的街道仿似一条条美丽的地上银河。
打扮得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儿们和浓妆淡抹的姑娘小姐们穿梭在各式各样的华灯之间,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有着喜悦和期待的神情,手里紧握着代表爱意的风信子,看到自己心仪的对象,便将手中的花送出。在这个时候,公子哥儿们往往会微笑着与那个人儿搭上几句话,姑娘们则大多是稍稍垂着头满面羞红地跑开。
当然这其中总是会有例外。
在这明枫国都城的主干道上,顺着人群缓缓走着这样一对男女:女子眉如远山,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粉面琼鼻,偏薄的红唇轻抿,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眼光如霜似雪,让好些自认风流的公子哥儿硬生生停下欲要靠近的脚步。
而那与她并排走着的男子脸庞棱角分明,剑眉星目,鼻梁挺直更添刚硬,薄唇勾起清浅的弧度,一袭玄色华服更衬出他身材的挺拔,惹来无数倾心的目光。只是那些个姑娘们怯生生地打量了眼女子,终究止步不前。
在不知道第几波姑娘公子“出师未捷身先死”后,女子渐渐显出不耐烦来,扫了眼不紧不慢地走在她右手边、神色放松的男子。“你叫我出来究竟是想做什么?”女子的嗓音有些奇怪的低沉,像是刻意压低着的。
男子皱眉,转眼看向女子,答非所问:“我要听你真正的声音。”许是因为久居高位吧,明明是该期望的语气,却不自觉掺杂进命令的口吻。
女子显然对这样的口吻很是反感,嗤笑一声,嘴角浮起讥诮,声音仍是低沉:“难为公子倒能听出这不是我真正的声音。”
对于女子不善的态度,男子眼中本能地升起怒气,训斥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但终是被女子嘴角越来越明显的讥诮挡了回去,垂眼收拾起情绪,男子将脸转向一边,尽量放柔声调:“你的声音,还有你的性情,都不该是这个样子。”
“哦?那该是个什么样子?”女子似乎对男子放低身段的行为毫无所觉,低沉的嗓音带出针锋相对的意味,投向不知名处的眼光终于转向男子显得有些别扭的侧脸,步步紧逼。
“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么?”做惯人上人的人总是骄傲的,何况是男子这样身上自有一股君临之气的人,能如方才那般退让已是难得,又怎么经得起女子再次顶撞,于是严厉的语气瞬间成型,转回来看向女子的眼也透出一股王者权威被挑衅时的肃杀。
女子却对男子怒气腾腾的模样视而不见,沉下容颜轻轻冷哼一声,讥诮和锋芒迅速敛去,平实的语调听不出丝毫起伏:“公子倘若只是想与妗讨论这些无聊的事情,恕妗不奉陪。”说完也不等男子反应,自顾转身向来时的方向离去。
离开男子身边后,女子的脸色愈见冰冷,原该显出热烈的绯色衣裳生生透出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漠,无形的气场逼得周边的人都不自觉地绕道而行。
然而在这片几近真空的地带里却突兀地出现了一对男女。他们仿佛没发现女子身上飘逸出的令人惧怕的气势,神色自然地跟在女子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走了一阵下来,其中的女子甚至快走几步变成了与神色冰冷的女子并肩而行。
“开始不相处得挺不错的么,怎地突然就闹起不愉快来?”追上来的女子蒙着面纱,只露出两只脉脉含情的桃花眼,黛眉轻蹙着,疑惑的语气里隐约有一丝埋怨,落在他人耳中仿若指责。
周围的公子们顿时为这光看一双眼就可知其国色天香之貌的美人儿捏上一把汗,正思考着等一会儿要不要上前来个英雄救美的时候,那气势惊人的女子却似乎没听到一般只管往前走。
桃花眼的女子面纱轻轻抖动一下,似乎是微微叹了口气,转眼看看那冰山似的侧脸,忽然又飘出一句:“或许本就无甚目的,他今天只是想讨你欢心。”
冷漠女子脚步一顿,复又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刻意压得低沉的嗓音散在风里:“我的梦早就醒了。”
失态地在原地呆站了一阵,终于平复下愤怒的情绪追上来的男子恰好听到,希冀的眼光骤然碎裂。望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男子素来刚硬的脸上蓦然显出深遽的悲哀:当初是我的错,或许这次我又错了。可是妗,这次我真的只是想将你留在我身边,你真的连一点让我挽回的机会都不肯给了么?又或者你的心,已经给了他?
☆、芙蓉帐暖,春宵难度(1)
那是四年前的上元佳节,那天明枫国国都的灯火比之今夜更加灿烂,因为那天是国主沐晞夜大婚的日子。
传说,国主的新娘是遥远的玉衡国的公主。传说,这位公主只是玉衡国国主的义女。传说,这位公主是个不错的美人儿。传说,这位公主的性格很温和。传说……
关于这位和亲公主的传说很多,而这时,这位众口传说的和亲公主正端正地坐在喜床边,头上蒙着大红的喜帕,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能从那紧握成拳放在腿上的双手看出她此刻必是有些紧张的。
新房的大门开启又合上,轻微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回荡,新娘的手更握紧了些,隐隐显出手上的青筋。
脚步声渐渐接近,很快,新娘垂眼所能看见的狭小空间里出现一双蹬着暗色龙纹靴的脚。新娘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忍住没有做出防备的姿态。
新娘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来人的眼睛,同样穿着一身喜服的沐晞夜微微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丝玩味。
静静打量一阵,沐晞夜伸手揭去喜帕,看着妆容精致的新娘被骤然而来的光亮刺得眯起眼,眼中突然泛起莫名的神色。
“云妗?”沐晞夜微弯下腰,单手捏住新娘的下颌抬起,强迫新娘面对着他,平静的面容辨不出喜怒。
沐晞夜的动作太快,云妗想躲却没躲过,只能被迫抬头看着沐晞夜俊朗的脸,听到沐晞夜发问,云妗下意识点头,动了下才反应过来下颌被沐晞夜捏着,只得轻轻发出一声“嗯”当作回答。
“孤记得玉衡国的国姓是洛吧。”沐晞夜的语气很平淡,慢条斯理地一字字吐出,听不出任何威胁,然而云妗无端地感觉到危险。
“我是义女……”云妗张了张口,还想要多说些什么,却被沐晞夜打断。
“哦,不舍得把亲女儿送过来,就随便认了个女儿来敷衍孤?”沐晞夜的语气仍然是慢条斯理,云妗的后背却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是,公主早已许了人家……我自小由父王抚养长大,也可算作半个女儿,所以……”云妗抿了抿唇,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解释过于苍白,颇有些怯怯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沐晞夜。
然而出乎意料的,沐晞夜竟轻轻地笑了声,俊脸慢慢凑近,一句叹息般的话消失在云妗唇边。
云妗眨眨眼,一时忘了挣扎。若她没听错,刚才沐晞夜说的应该是“孤倒要谢谢他”,可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云妗还没来得及深想,唇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竟是沐晞夜咬了她。“你出阁之时没有人教过你这个时候该怎么做么?”沐晞夜看看云妗迷茫的神色,嘴角勾起清浅的弧度,嗓音褪去初时的平淡,隐约透出些许诱惑来。
云妗有些懊恼,挣扎着要脱离沐晞夜的掌控。沐晞夜眸色一黯,捏着云妗下颌的手微微用力一推,云妗便猝不及防地倒进大红的鸳鸯锦被中。
☆、芙蓉帐暖,春宵难度(2)
沐晞夜居高临下地看着躺下的云妗,伸手去解云妗的衣襟。云妗这时才缓过神来,敏捷地往一旁翻身避开,然后瞅准了空隙坐起下地,蹭蹭退后几步与沐晞夜拉开距离,估摸着足够安全了才停下身子。
沐晞夜原就深黑的眸子更显幽深,面色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木无表情,无情无绪的目光停留在云妗脸上,直到看见云妗眼中不自觉地泛起惧色才起步向着云妗走去。
看着沐晞夜一步步接近,云妗的身子绷得笔直,双眼紧张地盯着沐晞夜的一举一动,脚下跟着沐晞夜的节奏慢慢地向后退,始终与沐晞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可是,房间再大终究会有尽头。很快,云妗的背就抵到了墙。迅速扫了眼四周,云妗像是终于认命了似的非但不再试图躲开,整个人更是如同乳燕投怀般扑向沐晞夜。
沐晞夜见她扑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指尖刚要触及云妗的衣衫,却见云妗突然扭过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顺着他伸出的手臂漾开,穿花蝴蝶般优雅。
沐晞夜双眼微眯,眼底异光闪烁,声色不动地反手一探,云妗衣服上长长的飘带就落入他手中。
沐晞夜想把云妗往身边拽,云妗想要远离,两厢撕扯下,轻薄的绸带“嗤啦”一声断裂开来。
云妗趁机顺着后撤的力道退开三尺,沐晞夜却不退反进,眨眼逼至云妗眼前。云妗一愣,猛然扭身闪开沐晞夜抓出的手,同时抬手与发现她避开而变招的沐晞夜对了一掌,借力后移,瞬间又拉开四尺。
沐晞夜眼底异光更盛,脚下略略使力,苍鹰般腾跃而起又猝然落下,左手屈掌成爪,直取云妗右肩。云妗蹙眉,侧身避过沐晞夜的手,举掌拍向沐晞夜胸前。
沐晞夜身在半空无法借力,眼看一掌就要拍实,却见他不慌不忙地屈肘平腕,一把扣住云妗的手腕,同时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稳稳落地。
云妗还待挣扎,沐晞夜的右手已经环过她的纤腰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怀中。
“孤的耐心有限。”察觉到云妗还在试图远离他,沐晞夜冷冷地吐出警告。云妗的身子立时僵直,无意识地被沐晞夜带向床边。
刚才的瞬间,她只想为心中的那道身影保住自己的清白,直到现在才记起她是代替主子前来和亲的“公主”,而正搂着自己的人是她的夫君。
木然地在喜榻上躺倒,云妗双眼紧闭,感受着沐晞夜的手在自己身上到处游走,渐渐裸露的肌肤一片冰凉。
沐晞夜头埋在云妗颈项间轻轻啃噬,耐心地想要令云妗准备好,然而努力了好一会儿云妗的身体也丝毫没有要软下来的迹象。沐晞夜皱皱眉,抬起头想要说点什么,却一眼看到云妗眼角无声滑落的泪。
“怎么,与孤欢好这般委屈你?”沐晞夜是前国主的独子,自来只有别人讨好他,今天已经耐下性情与云妗玩了几招,床事上还刻意地有些讨好,谁想云妗竟是不领情,不由地怒气翻腾。
☆、请安风波(1)
约摸是被沐晞夜阴冷的语气骇到,云妗微微有些瑟缩,但仍是紧咬着唇不出声,眼泪倒是比之前落得更凶了些。
沐晞夜见此,薄唇抿成一线,脸色时而暴怒、时而莫名,最后竟是强忍住升腾的欲望,翻身躺到一侧,拉过锦被盖住两人衣衫不整的身躯。
许久没再察觉到动静,云妗大着胆子微微睁开眼看了看沐晞夜隐忍的脸色,心下很是不解,想不通沐晞夜此举何意。他是一国之主,身边难道会缺女人?然而不解归不解,沐晞夜不再强行向她求欢到底是件好事。
云妗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太惹怒沐晞夜为好,于是在瞄到沐晞夜有要睁开眼睛的趋势之时迅速地闭起眼装睡。
一夜再无话。
次日清晨,云妗在窃窃的私语声中醒来。
睁大眼盯着大红的帐顶,云妗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弄清自己身在何处,直到床幔被撩起,从玉衡国陪嫁来的纤纤探进头来才蓦然想起。
“云姐姐,哦,不对,娘娘,您要起了么?”见着云妗转眼看她,纤纤不由小心翼翼地询问。
想来她也是不惯的,在玉衡国的时候,两人都是宫女,时常姐妹相称,即便是来和亲的路上,云妗也未曾要求她改口。也是直到昨晚在外守夜,她才猛然发觉,她和云妗终究不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
云妗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纤纤态度的变化,只是自顾坐起,眼睛四处看着寻找衣衫。白皙的颈项上沐晞夜昨晚啃噬留下的痕迹就那般大喇喇地展现在纤纤眼前。
“娘娘,奴婢伺候您更衣。”纤纤未经人事,看到那样的痕迹不禁想入非非,脸眨眼间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听到纤纤的话,云妗下意识地伸手去拿纤纤手中的衣衫。“怎么了,不舒服么?”看到纤纤的脸不自然地晕红,云妗有些担心地伸手去探纤纤的额头。
“没……没有。”纤纤又瞄了眼云妗的脖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避开云妗的手。
“要是不舒服,就去休息吧。”云妗也不勉强,一边收回手,起身让宫女们帮着穿上繁复的宫装,一边仍是不放心地叮嘱纤纤。
沐晞夜不在,云妗放松了不少,嗓音里有了昨夜不曾有的软糯,衬着她柔和的眉眼,有种我见犹怜的意味。
“娘娘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么?”纤纤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岔开话题。
请安么?云妗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她是新嫁娘,请安……应该是必须的吧。
看看天色其实已经不早,云妗加快了梳妆的动作,免去那些复杂的过程,只是略略施了些粉黛,让纤纤梳了个简单的发式,便领着一众宫女匆匆赶往太后的凰羽宫。
云妗的落塌之处是漪云宫,位于王宫的东北方向。凰羽宫位于王宫的中部偏南一些,与漪云宫之间隔了一片映月湖。云妗想要前往凰羽宫,这映月湖上的凌月走廊是必经之路。
正月之时,天气尚寒,映月湖的湖面上结了层薄冰,奇特的是,薄冰的间隙中竟顽强地生长着一枝枝碧色的莲花。
云妗惊异,不禁站在廊上多看了两眼,宫女们只得停下候着。一众人这般挡了他人去路,想当然地自有人看不顺眼起来。
☆、请安风波(2)
“这位妹妹似乎从未见过,不知是哪个院子的?”伴随着声音地响起,一身大红衣裙的女子排开挡路的宫女走到云妗身旁,容貌姣好的脸上扬,眼皮微垂,斜眼睨着云妗,显得异常趾高气昂。
云妗初来乍到,这宫中人物一个不识,心下摸不准女子身份,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恰是这一愣神的工夫,女子高傲的脸色转瞬沉了下来,语声中透出丝丝严厉:“放肆,哪个院里的侍妾?嚣张地挡了道路不说,见了本宫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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