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妗眼神微动,眼睛向着周围看了一遭,这才将目光投向完颜菱,语气是完颜菱始料未及的冰冷与疏远:“你怎么在这里?”
完颜菱张口结舌,又瞄了一眼丁飞卿,稍稍移动脚步想要绕过丁飞卿扑到云妗身前去,还未动耳边就听清脆的一声“铮”,是长剑出鞘的声响。
完颜菱蹙蹙眉,又听云妗冷冷道:“是敌非友,还是不要靠得太近为好。南方大陆算是一统了吧,如今你在此处,是终于要将手伸到北方大陆来了么?”
“嫂嫂,你怎么,怎么……”完颜菱不敢置信地看着变了个人一般的云妗,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从未想过,不过两年,云妗的变化竟会如此大,大到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了人。
花想容看看完颜菱,上前一步走到云妗身边低声提醒:“阿妗,王上召你进宫呢,误了时辰可不好。”
云妗点点头,再未看完颜菱一眼,径自从完颜菱身边擦过。完颜菱有心想要去拉云妗,无奈丁飞卿挡着终究未能成功。
他挥师而来之时,你可要通知一声,我必定亲往燕岭相迎。完颜菱呆立着,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云妗说的最后一句话。
只此一句,一场血雨腥风,提前到来。
☆、过往回不去(1)
那日后,完颜菱犹豫良久,还是将云妗的变化和云妗说的话一一写在信笺中传回给沐晞夜。
不久,沐晞夜就派人送了一封信予完颜菱。
信封鼓鼓囊囊,完颜菱放在手中掂了掂,拆开来从中取出一个半成品的香囊,香囊上的图案隐约是一对交颈的鸳鸯。
完颜菱将香囊翻来覆去、里里外外看了多遍,始终不解沐晞夜何意。
想来想去,完颜菱都只想出一个可能,那就是沐晞夜这封信,大约是要她转交给云妗。只是,倘若要送给云妗,为什么是半成品,这个时候送这个不嫌晚了么?
完颜菱想不通,但至夜后仍是潜进花家大宅。
云妗被封雪侯后就从花家客房搬到了花家大宅东面的厉雪苑中,花想容与云妗同住,丁飞卿则住在厉雪苑左侧的伴雪居内。
完颜菱在花家大宅里兜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找见云妗的住所,正要翻墙潜入却被从伴雪居中突然跃出的丁飞卿拦住。
完颜菱撇撇嘴,索性大方的拉下蒙面的布巾,大大方方地双手抱胸靠在厉雪苑的外墙上,挑眉看着丁飞卿:“真不愧是大陆第一剑客,这耳朵和鼻子比狗还灵。”
丁飞卿皱眉,忽略了完颜菱转弯抹角骂他的话,向着完颜菱抬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冷声:“我不想动手,姑娘请回。”
完颜菱撇唇,张口还未来得及反驳就见厉雪苑的苑门,慢慢开启,花想容出现在门口。
花想容向丁飞卿点头打过招呼后转头看向完颜菱,稍稍蹲身行礼:“完颜郡主请进,世子与我家主人正在里头候着。”
说着,花想容又向丁飞卿点了点头,侧开身引着完颜菱走进厉雪苑的大堂。
厅堂中,云妗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笺,洛飞靠着椅背坐着,端着茶杯懒洋洋地吹着茶沫儿。
花想容将完颜菱带来后并不停留,自己转身退了下去。
完颜菱看看云妗,又看看坐在一边没有要走意思的洛飞,忍不住皱起眉。再怎么说都已经是午夜时分了,洛飞还停留在这里着实败坏云妗的名声,云妗却好似浑不在意。
这怎么了,嫂嫂和这玉衡国世子到底什么关系?完颜菱心里暗自嘀咕,不动声色地向着洛飞拱拱手:“这么晚了,我倒没想到世子还在此处。”
洛飞笑,放下茶杯看向完颜菱:“凭我与云儿的关系,我在这儿有何好奇怪,倒是完颜郡主出现在这里甚是奇怪啊。”
洛飞的话歧义颇重,完颜菱几乎立时想到了歪处,睁大眼看向云妗。
云妗抬起眼,好似没有看见完颜菱眼中的误会一般,自顾转变了话题:“完颜郡主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云妗这样的态度,在完颜菱眼中就是默认了洛飞的说词,完颜菱顿时觉得心中不舒服,愤愤地从袖中掏出那半成品的香囊扔给云妗:“东西已经送到,我告辞了。”
洛飞转眼看看垂眸看着那香囊发呆的云妗,向着虚空挥了挥手,任由完颜菱毫无阻碍地离开。
☆、过往回不去(2)
洛飞瞄了两眼那红底金线的香囊,嫌弃似的摇头:“沐晞夜也忒小气了,这绣了一半的香囊竟也送得出手。”
云妗不知在香囊上看到了什么,捏着香囊的手指紧了紧,继而若无其事地抬手将香囊放到手边的几上,淡淡道:“这是我绣的。”
洛飞微微仰头喝水的动作顿住,目光从茶杯上方定定地投向云妗。许久,洛飞突然放下茶杯将香囊捞到手中,眯着狭长的眼笑得谄媚:“绣得还挺好,送我吧。”
云妗低头继续看着书信,淡淡的语调仿似毫不在意:“不过是件废品,世子若喜欢,尽管拿去就是。”
洛飞挑眉,怀疑地看看云妗,生怕云妗反悔似的将香囊妥帖收藏好,看看天色觉得也确实该走了,颇为磨蹭地起身告辞。
云妗头也没抬,只轻轻“嗯”了一声。
待再也听不见洛飞的脚步声了,云妗才抬起头,目光直直投向门外挂着几颗疏星的夜空。
她记得那香囊上只绣了一句话,八个字:心悦君兮,愿君不弃。可方才她一眼就见那对鸳鸯的另一边多了一行字,也是八个字:子若来归,吾必惜之。
若是放在以前,云妗一定会对这句话深信不疑,然后不顾一切地回到沐晞夜的身边去。可是她终究不是两年前的那个她了。
两年前的沐晞夜不信她,叫她如何相信两年后的沐晞夜就会信任她。
何况她经历的那些苦楚以及她如今的身份,她又哪里愿意再去相信沐晞夜。
那个香囊,承载的是她对沐晞夜满腔的柔情,只是沐晞夜没有给她机会绣完。如今,香囊于她已经全无意义,放在眼前不过徒增烦恼,所以洛飞问她讨要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
洛飞想用那香囊派什么用场,云妗未必不知,只是不想理会,就如同她不理会完颜菱误会她与洛飞的关系一般。
时日渐过,两月后,沐晞夜亲自领军从墨城出发,一路向北,直向燕岭。
洛毅接受云妗的请缨,以云妗为帅,秦勉为辅,整顿三军前往燕岭驻守。
云妗到达燕岭两月后,沐晞夜也到达燕岭山脚。
两军对峙,沐晞夜坐在车辇中远远地看着骑马立在玉衡国的军队前的云妗。
那五官轮廓依旧是他熟悉的模样,只是眉眼喜好却差了太多。
他的记忆中,云妗偏爱素净些的颜色,眉眼间也尽是浓得仿佛化不开的怯懦与温柔。可此刻那个持剑立马的女子红衣张扬,微蹙的眉间皆是冷凝,目光亦是冰冷。
沐晞夜的存在感很强,目光自然也不容人忽略。云妗迅速扫了明枫国的军队一眼,毫无温度的目光直直投向沐晞夜,嘴角蓦然勾起一丝浅笑。
那笑容令沐晞夜有种云妗其实什么都没变的错觉,可那紧接着笑容响起的冰冷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千里迢迢,王上所为何来?”
沐晞夜一滞,终于彻底相信,那个曾经小鸟依人般窝在他怀中的女子到底是一去不返了。
☆、先礼后兵
伤神不过转瞬,沐晞夜看向云妗的目光只是不易察觉地轻颤,眨眼就恢复无情无绪的模样:“孤闻听北方大陆的风光别有韵致,特来领略。”
云妗点头,嘴角仍勾着浅笑,却冷冷的没有温度:“哦?果真如此,王上这仪仗未免过于壮观了些。”
沐晞夜整整衣袖,目光没有从云妗身上稍离片刻:“若姑娘肯做这向导,孤倒愿意轻车简从。”
云妗掀唇:“未知王上想去何处游玩?”
“玉衡国都城亓城,如何?”沐晞夜双眼微眯,眼底闪烁出野心。
云妗脸色不变,重又扫了一眼明枫国的军队:“王上远道而来,想必定是饥肠辘辘了,不如我们寻个地方坐下吃些东西,慢慢商量?”
沐晞夜弯弯唇,起身走出车辇,翻身上了一匹高壮的枣红色马,慢慢走到阵前,向着云妗抬抬手:“姑娘请。”
话音落,沐晞夜不顾手下将士的反对,执意独自打马走向云妗。云妗见沐晞夜单人独骑前来,自然也丢下秦勉等一众人。
两人打马跑了一阵,直至远离了两方军队才慢下速度,随意地遛着马。
沐晞夜转眼看看云妗如雪堆砌的侧脸,声音少了些许在阵中时的严肃,稍稍松弛下来:“考虑得如何?”
云妗挑挑眉,似有疑惑:“考虑何事?”
沐晞夜拉拉缰绳停下马,皱眉看着云妗的背影:“你没有看到?”
“哦,那个啊……”云妗也停下马,微微侧过身看向沐晞夜,语气清淡,“世子说看着喜欢,拿走了。”
沐晞夜脸色立时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完颜菱传信告诉他,夜半时洛飞还停留在云妗的住所。他气得将信揉作一团,之后又一再催眠自己,洛飞和云妗之间不会有什么。
可如今听到云妗如此说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疑虑顿时泛上来,语气渐渐冰冷:“那你就是不愿随孤了?”
云妗嗤笑,眼角眉梢尽是讥讽:“你我之间的仇,王上放得下?即便王上可以放下,又怎知我也放得下。”
沐晞夜抿唇,脸色更加阴沉:“你果然是知道的。”
云妗看向远方的眼神一颤,疑惑的神色刹那即逝,依旧是如霜似雪的脸色:“此处的景色颇为不错,王上要赶紧看看,过了这几日这景致可就要染上血色了。”
沐晞夜冷哼,调头往回走:“孤突然不感兴趣了。”
“也好,那么,战场见。”
沐晞夜闻言心中一堵,狠狠一鞭挥在马臀上,骏马吃痛,顿时扬起四蹄飞奔而去。
两年未见,沐晞夜对云妗的思念无人知晓。私心里,沐晞夜还是希望能和云妗多说几句话的,所以特意放慢了马速,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云妗冷淡的告别语。
云妗定定看着沐晞夜绝尘而去的身影,满眼猜疑。
沐晞夜曾好似无意地问过她的身世,那时她并未在意。经历过相国寺一事后,她才起了疑,方才有意用言语试探,才终于彻底确定下来。
看来,她真真有必要去好好了解下自己的出身。
☆、算是情敌吧
沐晞夜似乎并不急于开战,明枫国的军队静静盘踞在燕岭下天丰原南侧,按兵不动。
沐晞夜这远离本土作战的都不急,云妗自然更加不会着急,命令队伍在天丰原北侧安营后,日日与秦勉、萧吟墨等骑马出营散步。
洛飞会来,是云妗意料之中的事。因此这日外出回营后见到洛飞坐在她的帐中,云妗丝毫不觉得惊讶。
云妗仿佛没有看见洛飞一般,并不与洛飞说话,自顾坐到桌边倒了水来喝。
洛飞笑眯眯地等着云妗喝完水,慵懒地打开手中的折扇扇了扇,语调亦是懒洋洋的:“云儿去了何处?一整日不在营中,还真是放心。”
云妗瞥了洛飞一眼,又拎起茶壶续水:“军中那些副将、参将也不是摆着好看的,若主帅不在就乱得不成样子,要他们何用?”
洛飞眼珠微转,狭长的眼眯出赞同的笑意,轻笑了两声后,突然抬眼看向南方天与地交界处那密密麻麻的帐篷,嘴角勾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沐晞夜就在对面吧。云儿你说,我这个地主,该不该去与他打声招呼?”
云妗端起茶杯继续喝水,不在意的话语清清淡淡地自茶杯后飘出:“你要去便去,问我作甚?”
洛飞回眼看看云妗,突然凑到云妗近旁,鼻尖几乎要擦到云妗的耳廓:“同去?”
大约是被洛飞逗得习惯了,云妗慢条斯理地微微仰头喝完杯中水,从容地抬手搭上洛飞的肩,将洛飞远远推开,抬眼看看南方,轻轻点头。
云妗与洛飞是光明正大地前往明枫国的军营中拜访沐晞夜,沐晞夜自然不能将两人如何。
沐晞夜遣退了在自己帐中议事的将军们,与云妗二人如朋友般坐在桌边说话。
沐晞夜独自一人坐在主人位上,云妗坐在沐晞夜对面,洛飞明明可以在其他两面中择其一而坐的,却偏偏要和云妗挤在一处。
云妗蹙眉,虽面带不满,但还是让出了些许位置给洛飞。
沐晞夜紧抿薄唇看着云妗与洛飞二人亲昵的模样,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云妗到底是了解他的,知道他放不下杀母之仇,写给云妗的那八个字,不过是他给自己找的理由。只要云妗拒绝他,他就可以说服自己,用全副身心去恨。
可看到云妗在他面前与别的男子那般亲密,他的心里终究不是滋味,有怨有怒有恨,最多的却还是酸楚。
于是,他沉下脸,用最冰冷的姿态来掩饰自己的神伤:“世子与雪侯此来,就是为了向孤展示你们有多恩爱?”
云妗眼底神色一深,垂眼看着桌面的花纹不答话,耳听得洛飞笑言:“哪里?我与云儿私下里挤惯了,一时没注意有外人在,倒叫王上看了笑话。”
沐晞夜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直握得指节惨白,声音倒没有丝毫异样:“既然不是来向孤展示恩爱,那二位为何而来?”
洛飞将扇子在掌心敲了敲,一脸真诚无害:“王上远道而来,我作为东道主,自然要来问候下。”
沐晞夜的目光掠过云妗,见云妗一副不愿与他说话的模样,心下火起,抬手向着帐外做了个请的姿势:“世子已经问候过了,请回。”
☆、物是人非
洛飞挑挑眉,好似苦笑地转头看向云妗,叹气:“没想到王上原来这般不待见我们,看来真是来错了,云儿咱走吧。”
说着,洛飞站起身,伸手隔着衣袖握住云妗的手腕。
云妗远山眉紧蹙,对于洛飞的得寸进尺既无奈又不满,手腕轻巧地一翻一转就从洛飞的手中滑脱出来,自顾回身向外走。
洛飞也不觉得尴尬,嘴角勾着宠溺的笑,手落下时仿佛无意地擦过系在腰间的香囊。那香囊红底金线,正是云妗绣的那只,只是已经不再是半成品,交颈鸳鸯的图案栩栩如生。
沐晞夜的目光顺着洛飞的动作下移,定格在那香囊上,眼神一瞬间被愤怒与伤痛充斥。
洛飞眼角瞥见,笑容更加灿烂起来,微微抱拳向沐晞夜告辞。
沐晞夜不理会,洛飞也不以为意,径自转身走出营帐追赶云妗。
眼见洛飞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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