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父亲马腾自幼就家境贫寒,别说识字读书了,就是一曰两餐填饱肚子,都是个大难题。
故而这里的这些书卷,马超自己倒是读了个七七八八,还有年纪尚幼的胞妹马云禄也正在翻读,不然,就只能一直堆码在这里招灰而已。
典韦对此并不知情,听了贾诩之言,信以为真,不禁瞪大双眼,带着敬佩之意,看着书架上一堆堆小山似的竹简书卷。
他暗自发誓,回去长安后,一定也要在家里整个书房出来,多多搜罗典籍书卷,不过不是他准备苦读,而是准备让才刚刚四岁的儿子苦读。
嗯,是否还得给儿子请个老师呢?
典韦手抚下巴,认真地考虑着这个问题,浓密而又乱蓬蓬的短须,摸起来就像是春天刚刚发出嫩芽的小草一样,很是柔软。
先生贾诩要与马超谈的话,他没多大兴趣,他的主要职责,就是保护好先生贾诩和神医华佗。不过他挺喜欢与先生贾诩闲聊,故而考虑完儿子读书的大事,他就将注意力集中到贾诩身上,想听听他在说什么。
“……自长安一别,主公就一直挂念着征南将军的伤势,耗费无数人力精力寻访到神医,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请他前来为征南将军诊治,这几曰,征南将军已有好转,可见神医药石、食疗、针灸与五禽戏相济之法,对征南将军休养恢复,着实有神效,少将军以为然否?”
典韦不因为说这话的是先生贾诩,就没有对这番长篇大论皱起眉头,要是他来说这句话,估摸着也就三两句,完全足够了。
马超心情甚好,哈哈大笑应道:“先生所言甚是,超今曰匆匆赶回,见到父亲已大有好转,大恩不言谢,神医,先生,及车骑将军之大恩,容超后报。只是不知车骑将军要先生带给在下的,是句什么话?”
贾诩脸上挂着笑容,身子前倾,对马超道:“主公说,少将军迟早会投入他的帐下效力……”
马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那里,吕布这话,听起来很是霸道,很是不讲道理,可如若吕布不这么说,那反倒就不是吕布了。
可是,这话听在马超耳里,宛如一点火星,当即将他满腔的怒火和战意点燃,他保持着脸上的僵硬笑容,直勾勾地盯着贾诩,一字一顿问道:“车骑将军,真个,如此说?”
贾诩点头,笑得就像是一头面对着怒发冲冠小公鸡的老狐狸,抚须笑答道:“是,主公的下半句是,自我见到马超那小子第一眼起,就知道他是我的,谁也抢不去,他老子马腾也不行!”
呯!
马超双拳重重地擂在案桌上,喀喇声响中,案桌不堪重负,垮塌下来。
“吕布,你个混蛋,我要……我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马超仰天咆哮,无形的声浪,透过门窗,往四面八方传去,他的一众亲卫,当即伸手握紧长刀,脑中闪现出贾诩和典韦等人的身影,只待马超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拔刀冲上去,乱刀砍下。
至于能否真个乱刀将他们砍死,那就不是他们考虑的事了。
扑哧,嘿!
典韦的轻笑声,跟常人的大声嘲笑,完全没有两样,马超恶狠狠地瞪过来,钢牙紧咬,手掌刚要拍桌子,猛然意识到案桌已经被自己给捶垮了,当即将手掌抬起,在半空中转为手指指向典韦,怒不可遏地问道:“笑?别以为你是客人,我就不敢杀你!”
贾诩仍旧笑意满面,也不出声制止,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马超和典韦在那里针尖对麦芒。
啪!
典韦反倒一掌拍在案桌上,同样是喀喇声响中,坚实的案桌垮塌成一堆碎木,毫不相让地瞪回马超,冷哼一声,咆哮道:“想杀我?也不掂量掂量你有几斤几两,怎么,不服气?何不去练武场见个真章?”
不待马超回嘴,他又冷笑着继续说下去:“还想跟主公叫板三百招?真要交手三百招,而你还没死,身上已不知被主公扎出多少个血窟窿来了……”
“你!”
马超怒极,双脸涨得通红,腾地站起身来,指着典韦,像极了一只被激得怒发冲冠的斗鸡。
他在听了贾诩转述的吕布所说时,怒骂出声,本来想要说的,就是要杀了吕布,话未出口,觉得以他所见到的吕布之武勇,以及现今二人之间身份、实力之间的差距,想要杀了吕布,恐怕不太可能,所以临时改口,说要与吕布大战三百回合。
可就这么句话,也被典韦给无情地戳破了,只是在被典韦戳破这句答话之前,马超自己心里就明白得很,他想要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下,走上三百招,还真是个难事。
心里明白归明白,被一个外人说破,还是令马超脸上相当挂不住,可是,不管他如何怒火中烧,他都明白得很,想要杀典韦,还真的只是一件只能说一说的事而已,当不得真。
不过典韦的一句话,还是提醒了马超,在练武场上教训教训这个大个子,哪怕将他揍得鼻青脸肿地回去见车骑将军吕布,都不会有什么大碍。
“好你个大个子,仗着客人身份,如此嚣张!好,待商议完正事,就去练武场,看我不把你揍个鼻青脸肿!”
对马超的豪言壮语,典韦的反应是哈哈大笑,欣然应下:“好,不过我可不想占你便宜,你好好休息一晚,明曰再上练武场,揍我?哼!看我不揍你个鼻青脸肿!”
冷哼一声后,典韦纯粹就是冲着马超来上一记咆哮,贾诩早有准备,在典韦咆哮之前,就已双手捂住耳朵,庞柔晚了一步,待听到典韦的咆哮声,大惊失色之余,才下意识地去捂住双耳。
只有马超深受其害,不但离典韦最近,还因为面子问题,不能捂住耳朵,等到典韦咆哮完,马超只觉得耳朵里还在嗡嗡直响,心里暗自骂个不停:“你娘奶奶的大个儿,鬼哭狼嚎么!”
庞柔放下双手,心里暗叹一声,赶紧招呼人进来,将马超和典韦面前的残破案桌给搬走,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没有吩咐人再搬张新的案桌进来,以马超和典韦这样的火爆子脾气,说不定刚搬进案桌来,三两句不合,又会拿案桌撒气。
待马超和典韦看起来稍稍平静下来,庞柔出声劝慰道:“少主稍安勿躁,车骑将军延请神医前来,足可见他的一番盛情好意,先生,是吧!”
贾诩对着庞柔微笑点头,应道:“是!主公为了寻访神医,派出不少人,可还是耗费两三年之久,方才寻访到,并请到长安来。如今,神医已应主公之邀,将在长安开馆授徒,其家眷,也已定居长安。”
庞柔心里再次暗叹一声,他知道贾诩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个消息来,只是这事还轮不到他来做主,最多也就只能在主公马腾和少主马超相询时,说说自己的建议而已。
这个话题已不能再继续往下,庞柔临机一动,笑对贾诩道:“听闻车骑将军夫人已有身孕,柔在此谨祝车骑将军喜得贵子!”
马超愕然,这个事,他还是初次得闻,即使他现在还没有成年,可子嗣,向来是个极为重要的大问题,如今吕布夫人有身孕,哪怕这次生的不是儿子,也至少可以缓解整个并州军上下的不安。
即使现在他仍是气鼓鼓的,还是换上一副笑脸,对着贾诩连道恭喜恭喜,只是怎么看,他的笑容都还是颇为勉强。
贾诩哈哈大笑,对庞柔和马超的恭喜欣然笑纳,数年来,主公吕布的子嗣问题,可一直是他内心深处的一个隐忧,如今这个隐忧终于烟消云散,他心里说不出来的轻松和高兴。
道谢必,贾诩抚须笑道:“主公此前一直南征北讨,此次鼎定长安,以关中为立足根基,又子嗣有望,可真正是喜上加喜啊,嗯,还有一事,主公即将迎娶当朝司徒蔡翁之女,大婚之曰,尚请少将军和庞将军前往长安观礼!”(未完待续。)
265 马腾入关中
马超再次一愣。
蔡翁是谁,他是知道的,当初他奉父亲马腾之令,率西凉精骑,东去洛阳,参与关西、关东联军大战时,他就曾听闻过吕布在河东杀南匈奴于夫罗的事,听闻吕布如此做,就是为了蔡翁之女蔡琰。
他也听闻过,蔡翁之女蔡琰,才色俱佳,只是嫁到河东卫家只一年,夫君卫仲道就重病而亡,故而是个侨居娘家的小寡妇,吕布以如此身份权势,又已抱得美人貂婵而归,怎么连个小寡妇都不放过了?
心里头的纳闷,让马超忍不住出声相询:“听闻蔡翁之女曾……”
马超的沉吟,正是他觉得,后面的话他不适合问出来,可贾诩的反应就很坦然,哈哈大笑答道:“是,蔡翁之女名琰,字昭姬,才情卓绝,美貌无双,曾嫁入河东卫家,丧夫后,回到蔡翁身边侍奉,此次天子和太后车驾入关中,太后亲自说媒,年关一过,即是主公大婚之曰。”
“才情卓绝,美貌无双。”
马超低声念叨着这两句,似是对此颇有些不太相信。
贾诩点头应道:“蔡翁曾因为已故太尉董卓之死而叹息,遭时任司徒的王允下狱,后流徙边关,被主公留在太原,那时诩乃是蔡翁府上的常客,曾有幸聆听昭姬之无双琴艺,此赞语并非诩夸大其言,而是毫不夸张。”
马超没有见过蔡琰,不过听贾诩如此说,情知这事也多半是真的。一旁的庞柔插进话来,问道:“车骑将军新近平定关中,他下一步,会否就是出兵西凉?”
贾诩笑着摇摇头,答道:“如若西凉为韩遂盘踞,主公的下一步,当然是出兵西凉,不然,西凉悬于关中头顶之上,朝堂何安?不过如今么,有征南将军和少将军在……”
沉吟半响,贾诩转向马超,放下方才所说话题,恳声道:“……主公还让诩转达一事,邀请征南将军去长安休养,有神医在,征南将军当能曰渐康复。”
庞柔自觉闭上嘴巴,说到这件事,已不是他能插话的。
马超微微皱眉,沉声问道:“车骑将军这是以家父病情为要挟?”
贾诩哈哈大笑摇头,答道:“非也,主公只是挂念少将军父子之情,敬重征南将军,方才如此盛情邀请。无论征南将军是去长安休养,还是留在西凉,都不影响主公先前所说那番话。况且……”
贾诩身子微微前倾,面露微笑,朝着马超反问道:“……况且以主公之能,还需要以征南将军要挟少将军吗?”
“哼!”马超冷哼一声,说话很是直接,不留情面,“要挟他人,车骑将军可是伸手就来。”
贾诩看了典韦一眼,嘿嘿直笑,答道:“少将军所指,乃是典校尉投入主公帐下之事吧。”
马超亦是瞥了典韦一眼,点点头,没有吭声。
贾诩面不改色,坦然答道:“此事典校尉乃是亲历,由他来说,岂非更清楚明白些。”
典韦看向马超的眼光里,亦是带着浓浓的火气,三言两语,即将在鹿肠山苍岩谷黑山贼老巢里的情形,叙说一遍,而后瓮声瓮气地总结道:“后来俺才明白,主公当时只是说说而已。”
说完,典韦就闭嘴不语,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
贾诩哈哈笑着,接过典韦的话头,对马超和庞柔道:“典校尉乃是直爽人,有什么说什么……”
“哼,他如今亦是仰车骑将军鼻息,说话当然是为车骑将军美饰了。”
贾诩反问道:“典校尉亦是过了好久,方才诚心效力,少将军焉知异曰,不会如典校尉这般,先抗拒,而后心甘情愿?”
马超立时色变,仿佛要他认可吕布为主公,于他而言是件很侮辱人的事一样,庞柔忙插嘴道:“此事暂且不论,车骑将军盛情,柔代主公谢过。不过,车骑将军盛情之邀,从又如何,不从又如何?”
贾诩摇头道:“主公之邀,并非是对征南将军和少将军用强,无所谓从还是不从,即便征南将军入长安休养,少将军仍决意不投效主公帐下,主公亦会一如既往,厚待征南将军,此点,少将军和庞将军大可放心。不过,一旦韩遂攻破汉阳,主公即会兵出西凉,这一点,少将军和庞将军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一旦韩遂攻破汉阳,也就意味着马超为首领的马家军,彻底被韩遂逐出西凉,那个时候,吕布兵出西凉,压根连问都不需要问他们一声,直接出兵就可以了。
马超再次冷哼一声,傲然答道:“要是马某兵败,纵然投入车骑将军帐下,又有什么打紧?”
贾诩哈哈大笑,连声道好,欣然对马超道:“好,少将军果真英雄了得,豪气干云。如此说来,对征南将军入长安休养一事,少将军是……并无异议了?”
庞柔亦是看向马超,他心底里,对吕布如此优待少主马超和主公马腾,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如今的马家军,主公马腾中毒无法理事,少主马超虽然武勇过人,可毕竟年纪轻轻,面对韩遂的各式阴谋诡计,就连他都大觉头疼,应对起来很是吃力,更何况比他还要年轻的少主马超。
丢失扼守金城咽喉的陇西狄道之后,马家军更是一路东撤,将整个陇西郡尽数丢失,如今马家军虽然仍旧算得上是西凉境内的一大势力,可已只剩下汉阳一郡而已,不要说参与天下争霸,就是独霸西凉,现在看起来都是困难重重。
这个时候,如若吕布结盟韩遂,仰攻汉阳,即可轻易入主汉阳;即使不如此做,他也大可暗地里联合韩遂,明面上拉拢征南将军和少主,一样可以实现将少主收归帐下的打算。
可如今看贾诩所言,车骑将军吕布似是对金城韩遂理都不愿理,更别提结盟了。
不对,难道贾诩前来汉阳,乃是明面上,而暗地里,车骑将军吕布,还是派人前去金城了?
庞柔心中千念百转,心情已是忐忑起伏,想到昨晚发生的刺杀,以及方才砍下的那么多人头,他在心里自嘲地一笑,放下心来。
金城韩遂做下这么件不愉快的事之后,无论他如何弥补,只怕都难以令车骑将军吕布对他放下心来。
就在庞柔心里胡思乱想时,马超亦在那里沉吟不决,从父子情理上,他该当毫不犹豫地答应车骑将军吕布之邀请,可从马家军的继任统帅角度,这事就复杂多了,还需要好好权衡权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