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感觉,好熟悉,就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一个个亮着家灯的起风夜,那个扎着随意发辫的女孩守在门前等他回来,或者一杯热茶,或者一杯补丁,然后扬着憨傻的笑容叫,小尚小尚。
他微抬起下颔,用一种怀疑的目光审度她——依然是那张脸,依然是那双眼,纵使没有一如既往叫他的名字,他却对这样一个她熟悉非常。
搞什么?她不是恨他恨得要死?
跋扈的剑眉倨傲地挑开一个斜角,那对如血涌动着殷红色彩的眼瞳里映照出她一如昔日的雅然笑靥。
“那孩子在做什么?”舞台边的安艺祥子不解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尚今天发挥得不错,没有让人忘词或者跑调的担忧,这比及某些新人的怯场表现好得多,也许是因为他已经磨炼过许多次的登台经验,更也许是他的自负根本不允许他有怯场的顾虑,这一点,也许只有自负如尚才能做得到,即便在那之前,他还因为被Azrael夺去销售榜榜首之位而沉郁寡欢。
只是,那个孩子——京子,到底想要做什么?在没有搭档没有舞台计划的情况下,她到底能怎么做?
撩整耳边的卷发,安艺祥子瞥向另一旁皱眉关注台上的女人——
麻生小姐,你也在担忧着吧?
手,放在了玻璃上。
明晰的玻璃面上,她的手轻轻覆着,盈着笑又带着好奇的眼望向玻璃另一面的人。
天使与恶魔要相爱——要怎样相爱?
流畅低哑的歌音从恶魔的喉间弥散开来,而恶魔却凝视着玻璃箱中的天使。
她,覆在玻璃箱上的手,让他微怔。
尚,手。她浅笑的表情在这么说着。
总是这样,就算没有说话,他总是能知道她要做什么,或者她要他做什么,这早已成为一种可怕的习惯隐然藏匿在过去十几年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两个人。
白皙的手,美好的手形,天使的形貌仿佛成就一味暗香迷迭。
他挑眉,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靠向她。
就如同初生的精灵,她弯腰打量着一个外来的新鲜事物,长睫轻眨,那泛着自然色泽的金发柔秀披风,好似流水淌动在她的肩头。追光灯的白炽光芒为她蒙上一层淡薄的光华。
【起初,天使对恶魔产生了好奇。】
他走近她,带着与生俱来般的傲气与乖戾,黑色的皮衣更让他如同暗夜里缓缓踱步而现的魔魅之子,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猎物。
你……到底是哪个京子?
带着不信赖的目光,他却将手慢慢地——覆了上去。
好像这么做,他就能知道答案一样。
一片玻璃,隔离了两个人,隔离出两个世界。
【厌恶神的恶魔,也第一次触碰了光明的东西。】
她笑,他愣。
好像玻璃根本就不存在一样,有灼热的温度直接煨烫到手心,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对他笑的女孩。
女孩的手,顺着他宽大手掌的轮廓,覆着,然后摩挲。
他想他从来也没有忘记过这样的京子,只要有关于他的一切,她都奉为信仰;他想他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京子,只消这样小小的动作,他竟无法平静。
两只手,合而为一。
【天使和恶魔,相爱。】
不破尚的唇角,在不经意中,泄露了那么一点点的笑容。
也只有出神的祥子知道,那笑,不同于以往。那是连她都没有见过的,没有任何虚假与邪肆的笑意。
“阿尚的样子好深情啊啊啊……我都感觉被他的目光抚摸了一样——”
“你也这么觉得吗?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尚呢!”
台下轰然躁动起来,气氛随之高涨不已。
“不对——”祥子转向麻生春树:“麻生小姐……”
“我知道了。”麻生春树显然和她有着相同的顾虑,匆忙走到了舞台音响设施那一角——
“阿尚,你在做什么!舞台!别忘了你的任务是演唱!”
不破尚是在耳机里这一声训斥中惊醒。
纵使之前并没有忘记演唱,因为都是慢拍的曲调,也有过渡段穿插,所以没有出什么问题,但是如果任其这样下去,他不认为自己真的可以不出半点差错。
而这点,是连京子也料想不到的。
许多年前在不破尚心中种下的种子,却在决裂数月之后,于一次偶然里,在自己的浇灌之下,开始萌芽。
该死!他居然被她带动了!不破尚忽然猛抽回手!
“糟糕!”祥子惊呼,这样太不自然了!
玻璃箱中的天使因为这一变故,原本的笑意被惊讶取代,随后,伴着歌曲哀伤的曲调,神色黯淡无光。
【恶魔清楚的明白,这样的感情会令彼此毁灭,他必须离开,而天使,因为他的离开而悲哀……】
“要离开,命运不允许的羁绊……”他没有放过京子小小的变化,原本唱出口的词都在霎那间不禁染上了身不由己的哀伤,这本该是他向来无法演绎出彩的小节,因为他总是在制作人辛苦向他诠释恶魔情感的时候对那样的情绪觉得可笑又滑稽。
这一刻不仅仅是安艺祥子,就连麻生春树以及在场的唱片制作人员也都目瞪口呆。
眼泪,陡然从眼角滑落,失了爱的天使,无家可归。
“被吸引的,不仅是视线,还有连我也无法处理的‘时光’和‘情绪’……”他第二次表演的时候见到她哭,原本一再对自己的警告居然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就连目光也无法轻易控制。
而玻璃箱里的她不断地想要挣扎,不断想要冲破这一层束缚,那哭泣的模样让所有人都心生不忍。
白皙的双手依然覆在光滑的玻璃面上,像是在指责恶魔的负心忘义——
他没有!连不破尚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想要为自己辩驳,他已然站在玻璃这一端,此时的音乐正是舒缓的过渡段,他隐忍着想要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欲望,只是重新回到她的面前,无语。
“插在我黑暗面的你……是无法拔除的——光之荆棘……”
手,再次覆上。
'每次她哭的时候,他从来都只会呆呆站在她面前,什么都不说。'
【恶魔还是无法放弃对天使的爱,他们不被允许的恋情,持续着……】
“我明白了!”在许久的皱眉之后,麻生春树恍然大悟。
“明白什么?”祥子不解。
麻生轻笑起来:“简直是……天才——最上京子。”
“呃?”
“不单单是带动尚的情绪,光是这煞费苦心的临时布景,已经让我惊叹。”她不急不吁地解释道:“玻璃箱,是看不清却又真实存在的屏障,用玻璃箱来阻隔两个人,却是表现整首歌意境的最好方法。因为他们两人本身之间的水火不容,如果直接面对面的接触,谁也放不开,有这么一层阻隔更容易演绎自己的角色。而这个时候,天使与恶魔这两个角色也存在不能共处的难题。一个玻璃箱,象征看不见的神与俗世规则的束缚,让天使无法挣脱去寻找自己的爱情,而恶魔,看似潇洒自由,却早就因为困在囚牢中的天使而陷入了另一个更大的桎梏——想要触碰不能触碰,想要拯救无法拯救。这样的两个人从此沦为爱情的囚徒——《Prisoner》。”话末,在祥子还无法消化完这番解释之前,麻生春树笑着重新把目光放回舞台上,如果她没有猜错,那么——
天使开始虚弱,身体倚着玻璃渐渐下滑。
【天使的生命,因为这段恋情而向逐渐步入万劫不复。】
过渡段的□,乐声激扬,追光灯突地熄灭!
就在所有人还在为这一幕挂心不已时,另一端的玻璃箱在下一刻亮起——
映现出一个全然不同的,天使。
“是啊。”麻生春树轻叹:“那也是一个,受困在感情与规则里的……□。”
☆ ☆ ☆ ☆ ☆ ☆ ☆ ☆ ☆ ☆ ☆ ☆ ☆ ☆ ☆ ☆
“莲,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阿,是。”莲抬起头,指尖轻按眉心,转而以一贯的优雅微笑回复。
社皱了皱眉:“你不舒服?”
“不,也许是有点累而已,请继续吧。”他不能连工作都心不在焉。
白了一眼这不争气的艺人,罗利早将他的伪装了然在心,他状似无奈地一摊手:“我真不知道在我英明的带领下培养出这样的货色我怎么敢送去米兰,……”
莲只觉得头更痛。
“我不会去。”双手交握支撑着下颚,他平静地作了决定。
“你必须去。”罗利毫不让步,也没有看他,只是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的目标,只是做一个实力演员。”
“这是让你接近你真正目标的最好机会,”罗利悠悠说道:“如果你不把握的话,一辈子都别想逃开。”
莲的脸色一黯。
叩叩叩。
社还在因为这一端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对话而满头雾水,能有打破这紧张气氛的事是再好不过,他连忙打断:“应该是琼斯女士到了。”
门被打开,走进来的是两个高挑的美人。
“好久不见了,罗利。”进门的先是一个将近四十岁气质高贵的女人,同罗利打了个熟络的招呼,随后望向坐在沙发上的莲:“这位就是敦贺先生吧?我是这次米兰‘次元’时装展的设计师塔·琼斯,初次见面,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话未完,她又像记起什么,招来身后如出一辙高贵有礼的女孩——
“忘了介绍,这是你此次的搭档,我的女儿——千鹤纱音。”
12☆ ACT。11 失而复得
“谢谢您的帮助!”充满朝气而又喜悦无比的女声在走廊的拐角处响起,连空气都仿佛沾染上了胜利的滋味。
“你可真是神通广大,连魔术师都被你收买了呢。”浅浅一笑,麻生春树赞赏地端详着面前已回复朴素打扮的少女,好像眼前一切都已经平静下来。而实际上,敏锐如麻生,如何感受不到,早在隐约之中,惊涛骇浪已经伴随着这个少女的觉醒而蛰伏在她的命运里,总有一天,那女孩的光芒会如同海啸汹涌澎湃而铺天盖地。
Star,属于她的昭示。
京子耸耸肩,嘴角依然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因为在苦思冥想的时候刚好看到了道具,还算是我运气好,表演魔术的前辈还没有离开~”那个叔叔真是大好人,她不过是紧张兮兮地对他摆出了一个表情,他就立马答应帮忙了。
麻生绝对猜想不到京子和她死忠的怨京仆人们只消作出怎样一个晦暗的表情,就足以让魔术师在三秒内崩溃自己的职业操守。
“哈。”凉飕飕地一声低哼,有人用鼻冷嗤表示不屑:“不过是请了魔术师让自己从一个玻璃箱瞬间转换到另一个玻璃箱而已,你当我的歌友会是魔术表演秀吗?”流光闪耀的金发一扬,环胸倚墙靠着的某人很是不满意。
当然不满意,这个女人表演完白天使的角色之后就立刻变成那个□做什么?!更可恨的是,表演一结束就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样子做什么?!
“啧。”
同样从鼻尖冒出一声冷哼,她径直从他身边“跨”过。
完全无视。
“你……”不破尚气结,不由自主地捉住她的手——
她猛然回头,恶狠狠地瞪他,比及平时表演未绪的怨愤千百倍不止!
不破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松了手。
“好了,尚,所以说你实在没有表演天分。”麻生春树像是看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觉得可笑,这一对冤家实在是“易结却难解”,“京子今天的表演连我都叹为观止呢。”
“真、真的吗?!”骤然一阵风刮到麻生面前,大眼闪烁着无比闪亮光芒的少女冲到她面前,好像小狗一样双手拳在胸前讨好地等着她的答复。
她这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是什么意思……不破无趣地眯起眼。
被京子的表情牵起了邪恶情绪,麻生第一次想尝试作弄这个小鬼:“对呀,特别是和尚演相爱的对手戏那一段,所有人都以为你们真的是在恋爱啊。”
“胡说八道!”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反驳起来!
你看你看,麻生在心里轻叹,这样让人不怀疑都难吧?
“对不起——我来晚了——”远远地传来女孩的叫声,然后从走廊另一端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儿:“阿尚——对不起——”
“呀,呀。”不破邪气地勾起笑容:“你还知道来啊?”
“我不是故意的——正好交通堵塞——”听出不破语带讥讽的说话方式,美森匆忙辩解,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反正也不……”尚还打算说些什么,忽然痛呼了一声,抱起脚闪到了一边。
“尚?”
“不用担心他,”京子直接把不破尚这个碍眼的角色从众人视野里清除出境:“美森,你没有耽误演出,不用太自责。”她希望能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七仓美森不解的皱眉:“没有耽误?”
“是啊,京子已经把你的角色演得很好啦!演出好得很!”不破因为赌气美森能够把放他演出的鸽子,连京子是否是敌对立场也不顾了,想来美森口口声声说什么喜欢他,到最后这就是她表达重视的方式?
京子一瞪他,而美森一呆。
几秒钟后,眼泪从美森的眼角滚落下来,她开始剧烈地抽泣。
“喂喂——没事你哭什么?”不破话未说完,美森奔过前来抱着他的手臂大哭,转而又愤恨地瞪向京子:“我不会输给你的!”
来了,又是纠缠不清的三角恋,麻生顿觉世界灰暗。
阿?京子指着自己——无缘无故,她又怎么了?
“我一早就知道了,你还喜欢阿尚对不对?!所以你要把我的机会都抢走,你要把阿尚从我身边抢走!”她孩子气地大叫着:“阿尚是我的!我绝对不会把他让给你!”
不破尚翻了个白眼,他从来都不属于谁,拜托。
但是下意识地,他偷偷窥视京子的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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