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又响起脚步声,京子蓦地拔腿追了上去。“莲……哥哥!”尽管叫得不怎么顺口,但她还是勉强地出声。
“你不用准备个人赛?”被揪住了袖子的敦贺莲微微挑起眉,眸光停驻在自己袖口的葱白玉指上。
京子刚想回答,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转,面上像是被人用面具重新整理过一遍般,刷得沉下来。“……这是在赶我走么?”微扬的下巴,眯起的眼睛,十足十不服气的叛逆感。
面前的他勾起了嘴角,一丝难以分辨的弧度,用冷漠的神情流露这种不易捉摸的温柔,是个女人都会小鹿乱撞,京子也不例外。
他伸手挠了挠她的头,全然是个宠溺妹妹的哥哥。
后台的公共休憩区大得可以,但只有他们两个人,因为此时前台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场间的准备,大多数选手都在自己的休息室等候化妆,有缺少什么助理也会及时奉上,所以她们也犯不着自己出来。
“你是第几个比赛?”
“倒数第二。”她狠狠盯着他,就像是生怕他逃掉一样。
长指按动贩售机上的按钮,随即莲伸手接住自动贩售机里滚出来的奶茶,丢给她。
“我才不……”正准备拒绝莲给她安排的饮料,他明明知道自己平时很少喝这类调剂的奶制品——可这想法刚冒出头,她递出的手就收了回来。
莲正喝着罐装黑啤,仰起的脖颈可以看到喉结在滚动。
明明还是比赛期间啊,他居然喝起啤酒来了,以敦贺莲对工作一丝不苟的习性,这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此时的他并不是敦贺莲,而是该隐!所以,递给自己妹妹的饮料,也成了自己认为妹妹应该喝的饮料……
安静了片刻的空间,响起一声不悦的咕哝。
“……谁会想喝这种鬼东西……又不是小孩子……”一边说着,她却一边别扭地拧开了瓶盖。
恋兄的雪花……
虽然不喜欢,但毕竟是哥哥给的,怎么也会不情不愿收下。
也许是太不情愿了,拧开盖子时太过用力,里面的奶茶洒了一些在她的身上、皮裤上。
京子傲慢的面孔上闪过一抹窘迫的气息。四下看了看,还好没人,只有面前那个面无表情又恶质的“哥哥”,眼里尽是讥讽的笑意。
他向她勾了勾手指继而走开,京子皱了皱眉,不由得跟上。
一直到两个人走进了他安静的休憩室,而室门被他反锁之后,京子才停住脚。
莲随手一抛,黑啤的罐子安稳地落入垃圾桶,而他把自己丢进了沙发里。
京子有点不知所措。
“这里是贵雅特留给我的休憩区,因为要隐藏我的身份所以会更隐秘,除非我开口,不然不会有其他人来。”莲倚在沙发上,狭长的冰眸把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最终锁在她的脚踝。
现在他开口的语气……不是该隐?
他不再说话,只是向她伸手,她就仿佛被蛊惑似的,自动自发行至他跟前。
敦贺莲顺手一拽,伴随着一声京子的惊呼,把她拉进了沙发里。
靴子被脱下,一只温暖的手很快抚上。
“又受伤了?”
他的声音很轻,一股热气就像挠痒似的穿过耳际,酥麻得让她想要发笑。
精致的脸憋着笑意,泛起微红,配上雪花的妆容,让此时的她看起来更娇媚几分。
……他殷实的身躯覆了上来。
这让身下的京子有些慌乱,“哥……哥哥?”试探性地称呼,她不知道此时的莲是否真的已经结束了对她的考验。
男人的唇又覆上了她光滑的脖颈,鼻间的呼吸炙热。
她瑟缩了下,不禁推搡,“哥哥……别这样……”
轻柔舔舐掉她皮肤上奶茶的痕迹,他才撑起身,“雪花不会说这种话。”
糟糕!因为被他诱惑结果忘记了考虑雪花的思维……她可是兄控啊!
“不过……”阴影里,他吻上她的唇角:“我的京子会。”
那一瞬间的僵硬因为他这句话微微放松,还好他并不是打算考验她,不然她一定无法容忍自己在莲面前出戏。
“脚伤……是怎么回事?”他一边轻吻一边发问。
京子像个温顺的小绵羊,任由他袭击,只能偶尔做做不到位的躲闪来宣誓自己的主|权:“……跌……跌伤了……”
“所以又强撑着?”
“其实还可以,不是很痛。”除了刚才最后那段舞蹈时的意外。
“还能比赛?”
“当然!”这点京子回答得极为肯定,甚至差点坐起身,只是身上的重量太庞大,她实在鼓不起那份力气。
莲退了开来,从容不迫地从边柜里抽出医药箱给她重新上药,一边拆旧的绷带,一边低头道:“这是社之前特地给我备的,特效药应该会比你的好一些……”他不经意地抬眼看了看她,哑然失笑:“想问什么就问吧。”那种纠结的表情真是……
“该隐这个身份……你打算怎么办?”
“……”
“到最后都会被发现吧,就算你装得再好。现在她们和你还有一些距离,不是很清楚,一旦多观察一些,怎么也能认出你就是敦贺莲。”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我没打算隐瞒。”
京子惊讶地瞪大眼睛。
“该隐就是我打进这个选拔赛的掩饰,现在我顺利出现在舞台上,如愿得到了支持率,这个身份已经没用了。因为就算此时我宣布我是敦贺莲,Er也无法在大众面前取消我的资格,大众不会接受,TBS的董事会就更不会接受。”
京子想了想:“可是你是用假身份参赛的啊,这不是违反规定吗?”
脚上的上药已经结束,莲开始一圈圈打着绷带:“我没用假身份。”
这样的答案让京子更不解了。
“发色,瞳色,都是我原本的形象。我的本名是久远·希斯利,该隐是我会在这次比赛展现真身后公布给大众的另一个艺名。理由是我并不是一个纯种的日本人,该隐这个艺名将要进军好莱坞市场,一切解释有理有据。”
“你要公布你的身份?!为什么,你明明一向都在隐瞒,就因为这次的比赛……”
“不,不是因为这次比赛。”
京子偏过头,只看到莲饱含深意地敛眉低笑,笑得云淡风轻,望着她一字一句,仿佛穿过了无数个记忆的片段——“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话太含蓄,让京子皱眉不已,可他没给京子追问的机会,又叹道:“何况,如果要说假身份,敦贺莲才是真正的假身份。”语气的最后,他低落了下来,隐约可以捕捉到自我讽刺的意味。
还没等到他从这种自我厌恶的态度里收回心思,就陷入了一个结实的拥抱。
“不许你这么说敦贺莲。”她语气不悦地,可是手上却把他抱得死紧:“不许你这么说他,敦贺莲是真实存在的,他现在也还在我的面前!”
有些意外,莲讷讷地伸出手,抚摸她后脑的发,然后把她压近自己。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带着莫名的温暖。
“所以……”她埋在他肩窝里的声音闷闷的。
莲发出一个短促的鼻音:“嗯?”
“要赢啊。”
他的嘴角轻轻翘起。
“我们两个,费劲了心思走到这一关——一定要赢。”京子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眼,琥珀也似的瞳孔后,认真的眼神像是下达命令一般,容不得半点拒绝。
“遵命,我的雪花小姐。不过……你要是先栽在那些女孩手上……”
“我才不会给她们机会。”
那一秒,京子的目光如冰瞬寒。
后台,公共更衣间。
即使选手们都拥有自己私人的休憩室,大部分选手都还会在休息后回到后台的公共区域更衣,因为节目方的服装师要根据整体情况的需要进行一些微小的调整变动。
此时这里已经陆续进来了一部分将要上台的选手,在表演的间隙聚成一团聊着天。
“那个该隐真是太过分了,百合你也别放心上,这种外国人的审美观本来就跟我们不太一样。”
百合Rainy处在几个女选手中,面无表情地盯着对过的衣架。
管原优见自己的安慰并没得到任何回应,尴尬地转移话题:“说起来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
“被你这么一说……”
“敦贺莲!”女孩们不约而同地一致叫出这个名字。
“原来不止我这么觉得啊。”
“对啊,那样的身高骨架,容貌的轮廓,怎么看都是一个人呢。”
“可是敦贺君不是蓝瞳也不是金发啊……”
“化妆啦,一定是化妆效果!”
“气质也不同吧,那个该隐根本就是个无礼的公子哥,敦贺君可是艺能界出了名的好脾气呢。”终于Luna提出质疑。
这个想法也很快得到了支持:“那也是啊,气质总觉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可是……一样的帅呢。”杉浦此言一出,换来一片感叹的唏嘘声。
在唏嘘声中,唯独只有百合沉默不语,不过大家也见怪不怪,认为她还沉浸在之前的不快中,直到她轻声地冒出一句话——
“呐,那是,京子的演出服吧?”
服装师抱着一堆演出服挂上了衣架,又想起了什么,匆匆消失。
几个人听到这样的话,不由自主噤声。
“小泽还在那头呢。”有人提醒道:“Rainy你还在想京子那家伙的事情啊。何必那么在意她?”
为什么那么在意她?
从一开始就被夺去第一所结下的梁子,到今天所受到的屈辱,虽然那个该隐才是她真正应该记恨的对象,但总归该隐是选择了和京子共舞,另一个角度上来说,也即是指京子的能力比她强吗?作为一个惯于健身的女艺人,舞蹈一直是她健身的一部分,她不否认自己确实今天因为该隐的缘故有发挥失常的地方,但也不至于被这样拿来比较羞辱!她不承认京子!永远不可能承认!
百合Rainy撇开众人走上前,顺手拿起了一边修剪衣料的剪刀和架子上白色的小礼裙,大刀阔斧地剪了开来。
小泽瞳在自己的更衣柜前,目光朝那边扫了扫,只是目光不是穿墙的钉,越不过人墙。虽说她大概可以预见到发生了什么,可……那又如何呢?从一开始她就和京子摆清了自己的位置,独善其身是她一直以来的做法。
“喂!Rainy你疯了吗,你这么做如果节目方追究起来……”女生们围上前,三言两语地议论开。
“谁追究?”百合Rainy斜斜的挑起眉眼,睨过身周的一众:“他们看到了?你们看到了?”
“怎么可能没看到呢?……最上京子没有保管好自己的演出服,不小心把它损毁的事情。”一个声音冷不丁从人群之间传了来,千鹤纱音像是无声的鬼魂,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边,一把夺过了百合手上的演出服和剪子,撕扯间演出服的肩胛的部分顺着起先剪刀剪开的豁口又裂开一个大缝。
“你看。”千鹤纱音偏过头,唇角轻咧。“就是这么不小心弄坏的。”
荒井皱了皱眉头:“是不是不太好……”话还没说完就被杉浦芋艿打断了:“都说了是京子自己没注意,跟我们没有关系!”
“就是啊,只能怪她自己活该吧。”管原优瞥了眼千鹤纱音手中的“破布”,不无幸灾乐祸地说着。
“——你们真是……够了。”
就在下一秒,有一个比千鹤纱音更加冰冷如鬼的音调,幽幽在众人身后挑起。
这个声音无比地熟悉,正应了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老话。
每个参与的女选手都不由自主地转回头,此时此刻,只见到公共更衣室的门正背后,有一条穿着黑j□j袜的长腿,慢慢抬起,足尖一提,就顺带把更衣室的门给关了去。
那个长腿的女主人正倚着门后的墙,歪着脑袋抱着胸冷睇她们,挑染的金粉色发丝不羁地落在眼前,遮住了她瞳中冰刃般的光芒,还是雪花的装束,给她平添了不少气势。
更衣间里落针可闻。
高跟靴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如此清晰明亮。
嗒、嗒。
那身叛逆庞克打扮的京子向她们走近,每一步都像是敲响终结的钟声。
她没有表情,不见喜怒,所有人的目光里只剩下她的唇线,随着下一句话的吐露而勾起。
“到这里,应该知足了。”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杉浦芋艿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京子耸耸肩:“和服装师一起,只是你们‘讨论’得太投入,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我。”
“不吭一声在一边偷听,你也太卑鄙了——”
“卑鄙?”京子的眸光蓦地一沉:“这样的话,你们确定你们不比我更合适?”
千鹤纱音一声轻笑,拨开了她身边的女生,手中破损的礼裙像是战利品,搁在京子眼前晃了晃:“是我们卑鄙又怎么样?来,衣服还给你。”白色的衣物抹布般被丢在她的脸上,滑下的那一瞬间,京子伸手接住了。
京子的脸色未变,却越过了千鹤纱音,直直看向更远处的百合Rainy。
“如果要战,你便堂堂正正来和我决一胜负,泄私愤或者耍小手段,只不过让你跟我的差距越来越大而已。”
“你——”百合忍不住冲上前一步,却被身边的荒井和Luna拦住了。
比百合脸色更差的是千鹤纱音,现在直接挑衅京子的明明是她,但京子就想没见到眼前有人,径直无视了她的存在。
“如果你们过去都是在这种盛气凌人之下无理取闹地活着,那我也无话可说。”京子眼中前所未有地认真且狠戾:“但,麻烦你们,离这个我尊重的工作远一些,不要玷污了艺能界。”
“京子!”角落里,小泽瞳的呵斥破空而来,更早打破了近乎崩裂的气氛。
她想死了吗,这样肆无忌惮和与她共同比赛的选手宣战,难道沦落到这个地步她还没吃到教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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