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志不清。两人不仅要料理国政,还得操心皇帝的安危。
期间老对头贾昌朝,还就六塔河问题不停发难,而老朋友欧阳修,也插一杠子进来,让两人腹背受敌,苦不堪言。
好容易坚持到皇帝痊愈,国政平稳,六塔河又被两个后生否定了,圣旨下来说,停工……谁知前线的一伙人,竟不甘心失败,强行合龙了商胡口,结果滚滚洪水倒卷回上游,造成了商胡重新决堤的悲剧,当场冲走千人、卷去千万贯的物资,下游五州之民,更是流离失所,损失惨重。
出了这样的大事,就算贾昌朝一伙政敌不追究,朝野上下也不会放过他们,御史台、知谏院的言官们,交章上疏,要求严惩相关人员!当然,作为力挺六塔河的后台老板,二位宰相也没少挨弹劾。
两人自然要上书引咎,然而所幸的是,全国都在闹洪灾,无数人流离失所,需要朝廷统筹调配,官家才不许他们撂挑子,要求他们一心一意,率领全**民抗洪抢险,度过难关。
二位相公自然知道,这是官家给他们将功补过的机会。然而当宰相的要想说话管用,还得靠手下帮衬,所以光自己从泥潭里出来不行,还得把那些不听话的下属解救出来。否则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除了尽力为他们推脱责任外,两人以遵循旧例为由,只是将相关人员的降职处分,几乎跟没处罚一样。
然而由于李仲昌等人,从一开始就是通过倚借权势以弹压众议,强行推动开六塔河。舆论显然并不满足于履行惯例,乃至出现‘河朔被水灾,五州之民皆归罪于李仲昌、张怀恩、蔡挺三人,乞斩此三人以谢河北。’的局面。
群情汹汹,诸多严苛之辞,潮水般涌向二位相公。但这个局面,是文彦博预料之中的,作为智慧的化身,他自然清楚,对李仲昌等人的处罚过轻了。然而这就好比做生意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老对头贾昌朝还没出招,怎么能先自己把价码砍下去呢?
文相公所料不错,贾昌朝的攻击来得隐蔽而致命,他没有动用常规的言官力量,因为那文富二相的强项。贾昌朝昔日曾是侍讲学士,出入宫掖、久在帝侧,与许多太监关系密切,因此他走的是太监路线。
他教唆太监刘恢密奏官家说,商胡再次决口后淹死数万人,而且六塔河凿土时涉及禁忌之日、六塔河口地名与赵姓和官家名字有牵连等等……如此罪名已不是原来,所谓的‘治河不利’那样简单,而是明显触犯到了皇权的底线。
官家果然听信了这些说辞,委派宦官重新审理此案。其后又派殿中侍御史吴中复和邓守恭二人前往澶州,调查开凿六塔河的事实真相……
这段时间,二位相公像坐在火山口一样,各方面的压力极大,甚至有点众叛亲离的意思。急需尽快想办法摆脱不利局面,否则后果堪忧,这也是两人坐在一起喝茶的真实原因。
“如今最能牵动人心的,”富弼一边点茶,一边缓缓道:“莫过于建储一事了。”
范缜范老夫子是豁出去了,接连上了十道疏要求立储,可惜他的奏章,在官家和宰相们之间来回传递。一会儿交上去,一会儿发下来,永远找不到确切的讨论人,更不要说明确的答复了。
但他是知谏院的言官,可以面陈!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只要一上朝,他必会谈建储立太子的事。折腾得没完没了,最后皇帝和宰相们达成了默契……把这个讨厌的家伙弄到地方上去,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这一招没用,范缜吃了秤砣铁了心,他拒不接受任命,坚持留在京城作战。
有人说他是沽名钓誉,妄取首倡立储之功,他便公然发誓,官家立储之日,便是他辞官返乡之时,此生都绝不会再起复。
一个人的坚持如果能到范缜这一步,总是能成事的。哪怕最终没有成功,至少过程一定轰轰烈烈。所以许多处于观望态度的官员,开始上书支持范缜——在皇帝和宰相的联手压制下,立储的呼声,非但没有减弱,反倒升高了。
富弼的意思是,既然拦不住,我们不如顺势为之,将官员们重新团结在身边……
“我也有这样的打算,”文彦博缓缓道:“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嗅到了不好的气息。”
“文相何出此言?”富弼给他端一盏茶。
“今日上朝,包拯汇报昨日剿灭无忧洞,官家突然赞赏起那个叫陈恪的小子,”文彦博沉声道:“怎么说他来着?”
“说他文武双全、德才兼备,为子孙找到了宰相。”富弼微笑道:“说得我都想见见这位小朋友,想看他是否真那么神。”
“官家看人的眼光自然不差,”文彦博淡淡道:“但是这些话,显然放在私下说更恰当,官家却放在朝堂上,到底是何用意?”
富弼是有德君子,素来不喜算计,因此只是一边喝茶,一边听文彦博说。
“下朝后,又听说官家派去了侍卫,专门保护他,还御赐了酒食,恩遇之隆,一时无两。”文彦博缓缓道:“过了,官家给他的有些过了,让人难免怀疑,这其中,是否有演戏的成分。”
“演戏?”富弼神情一凝道:“表演给谁看?”
“给满京城的文武公卿,给你和我看!”文彦博断然道:“官家自然知道,他这一番做作,必然引起效仿,不知多少人会去陈家探视。”
“就连我们政事堂,不也派了个人去么。”富弼笑道。
“你知道那人回来,回报说什么?”文彦博压低声音道。
“什么?”
“他竟然看到了赵宗绩,在陈恪家里吃酒!”文彦博冷声道:“这不就是官家,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两人的亲密关系么?”顿一下道:“你再联想官家在朝堂上的话……”
“这个……”富弼一脸惊觉道:“莫非官家,有传位于宗绩的想法?”
“那倒不至于,”文彦博摇头道:“官家这样做,应该主要还是警告,警告那些望向投机的人,不要太早的下注。”
“嗯。”富弼颔首道:“应该是这样。”
“这段时间,我琢磨官家的心态,”文彦博道:“肯定是还想自己来,毕竟官家能生,只是老生丫头片子罢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富弼点点头道。
“所以我们还是得坚持啊,”文彦博笑道:“别人都拿刀子戳官家的心,我们却给他暖心,官家肯定会领情的。”
“嗯。”富弼点点头,他对文彦博的先知先觉十分信服,点点头道:“有了官家的支持,咱们就算成功了一半。”
“不错,再把大臣们稳住,贾某人怎么折腾,也甭想掀起风浪了。”文彦博呷一口香浓的茶,赞道:“不愧是极品御茶密云龙。”
“文相的已经喝完了吧,我这里还有小半块,待会儿捎着。”富弼笑道。
“君子不夺人所爱。”文彦博摇头道。
“我是喝什么都一样,龙凤茶团在我这,算是明珠暗投,文相才是真正的懂茶之人,就不要推辞了。”
“却之不恭了。”文彦博笑笑,眉头一凝道:“其实想要让大臣,停止对我们的攻击,并不难。只要给他们找个新的目标,就好了。”
“新的目标?”
“当然,不是什么目标都可以,得名声够响、地位够高、够招人恨,”文彦博淡淡道:“而且不是一个人恨,是全体都恨。这样的目标,可遇不可求,但在我大宋朝,已经存在了四年之久。”
“你是说,西府那位?”富弼面色不变,心中却翻江倒海,早感觉出文彦博对狄青不爽,想不到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不错。”文彦博点点头道:“这个人,让每一个文人坐立不安,如芒在背。他是一颗毒瘤,连国家的风气都被他败坏了,自从他当上枢相后,老百姓都说,不一定非得是读书人,只要有能力,干什么都会成功。”
“还有那些武将军卒,也变得蠢蠢欲动,纷纷上书要求朝廷修武备、伐西夏、复燕云!”文彦博一脸沉痛道:“长此以往,我大宋朝又会回到五代乱世时的景象!”
其实那时也没什么不好的,国家虽然四分五裂,要啥没啥,可不论是后唐还是后周,都能把契丹揍得跟三孙子似的。
但是,对于读书人来说,五代十国,是他们最不堪回首的年代,原因很简单——在乱世里,读书人是武人们肆意凌辱杀戮的对象。
写了个单章,大家看一下。
悲剧的八月份(已更,请读者入内一观)
悲剧的八月份(已更,请读者入内一观)
八月是新书月,每个作者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谓一炮而红,所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怎么夸张都不为过。
和尚这本书,公众版的表现一直很好很好,上架后,本想一鼓作气,顺势拿下新书第一,让成绩上一个台阶的。回想月初时的干劲十足,真有些恍若隔世泪两行的感觉……
和尚打了哑炮、让大家失望,不是因为书本身的质量,只是因为更新突然不给力……本来不想解释什么,可编辑说,你不说明白了,别人还以为你是言而无信呢。
和尚,实在是经历了,一个悲剧的八月份。
月初,大概从六号开始,搬家,搬家的时候没用我,但搬过家的都知道,搬只是第一步,距离正式入住之间,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些事情还好说,关键是,进来没几天,空调便坏了。
大家应该记得,我一吹风扇就眼疼,结果在一年最热的时间,又没有了空调,我是从早到晚一身汗,整整持续了七天。
终于,在快要变成热狗的时候,空调修好了,当夜冷风习习,真爽啊!谁知吹了没两天,便开始打喷嚏,起先没在意,以为是着凉了……奈何打着打着,却打出了鼻炎。严重的时候,头发木发涨、根本无法思考,只好彻底放慢速度,配合治疗。
现如今,已经大大好转,但是一遇刺激,就会喷嚏不止,不过月关大大已经把他的心得告诉我了,明天就去买药,希望以后不再会困扰。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想说,但还是说了吧……上个星期,我二叔半夜上班,突发脑干出血,医生说,已经无法手术,只能听天由命了……全家人都放下工作了,只有我还在写字,唉……
本来想说,要几张月票,让我的新书月别太难看来着,但写到这,就觉着不重要了,大家都健健康康的吧,愿我二叔能挺过来,若大家都能给他一点祝福,我想,奇迹一定会出现的……
最后,以后我要十二点前睡觉,大家也一样,都别熬夜了,生命太脆弱了,经不起折腾……
晚安。
第一五四章王爷的野望
第一五四章王爷的野望
富弼是一位有德君子,君子的第一要则,便是‘志毋虚邪,行必履正’,别说他对狄青并无恶感,就算有,也只会就事论事、正大光明的弹劾,绝不会为了找替死鬼,而去构陷别人的。「域名请大家熟知」
但富相公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为国为民热血沸腾、与虎狼之邦jiāo涉不惜xìng命,为了推行新政不顾自身的热血青年了。在经过仕途和人生的大起大落后,他悄悄得变了,他学会了藏拙、学会了避免被孤立、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
你不能因为富弼不显山不lù水,风头全被文彦博压住,便觉着富不如文。事实上,在庆历年间,富弼叱诧风云之时,文彦博还只是很普通的官吏。十年过去了,富弼的心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才是他今日甘为绿叶的原因所在。
说他变得成熟了也好,变得世故了也罢,总之,昔日那个大宋真汉子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位举止有度、谦和雅量、完美无瑕的大宋宰相。
是以尽管对文彦博的yīn谋感到不齿,他却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不能反对。恨狄青的人太多了,但不是因为狄青为人嚣张跋扈、经常做些羞辱他们的事,恰恰相反,狄青自从当上这个枢密使后,谨言慎行、循规蹈矩,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绝不给人留半点口实。
但文官们就是恨他,说白了,一切都源于他脸上的那行金印、他的武人身份……
不容一个武人,抢走文官们的荣光、不容一个武人,与他们平起平坐,更不容许一个武人,成为他们的领导……这便是文官真实的龌龊心思。
富弼也是文官,他不能背叛自己的阶层,他只是出于君子的cào守,想尽力避免这种丑事发生:“文相,狄汉臣有大功却不自傲,虽是西府大臣,却对我等执弟子礼,其品xìng无暇,谦让如儒者,何以忍心陷之?”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卑未篡时。”文彦博冷声道。虽然他现在没篡位,但为了避免他以后篡位,我们要坚决的除掉他——多么强横的逻辑啊!
顿一下,文相公又一脸怜悯道:“这样,也是为了让他得以善终啊。”
富弼心里一阵阵起腻,这样的sī下谈话,还有必要如此虚伪么?他没本事陪着文彦博颠倒黑白,便淡淡道:“狄青深得官家信任,文相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文彦博何等人,怎会听不出他语气的变化,顿觉无趣道:“富相说得对,此事还需慎重。”便决口不再提整狄青之事,专捡些轻松的话题说。
只是谁都知道,不说,不代表不做,最多只是现在不做。
陈家院子里。
赵宗绩中途离席,陈恪送他出去。两人到了小王爷的车上,陈恪披头问道:“难道汴梁的大人物们,都是这样热情么?”
“哪有。”赵宗绩摇头道:“一个个眼高于顶,往常,哪会理睬你这样的外来户。”
“是呀。”陈恪道:“所以我觉着奇怪啊。”
“没什么奇怪的,因为今天官家在朝堂上夸你来着,”赵宗绩道:“说你是未来皇帝的宰相。”
“我晕。”陈恪瞠目结舌道:“玩笑开得太大了吧?”
“管它是不是玩笑。”赵宗绩道:“官家都这样说了,大臣们就算敷衍一下,也得给他这个面子。”
“那,你干嘛来凑热闹?”陈恪皱眉道:“岂不会让人多心?”
“我焉能不知这等道理?”赵宗绩苦笑道:“算了不瞒你了,是官家今早晨,让我来看看你怎样了……”
“……”陈恪无语半晌,方缓缓道:“兄弟,我怎么觉着,咱俩演了一出猴戏呢?”
“嘿……”赵宗绩哭笑不得道:“话虽难听,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