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男子纤细苍白的手指轻柔地抚在面上的触感,连同着那清冷又不失柔和的嗓音一同在耳畔复苏——
“抹了药,不会留下疤痕的……”
墨蓝顿时脸色发烫,头皮发麻——
果断羞愧了!
可不是嘛,人家好心好意地给她送来了千金难求的药膏,而她却在这里丧心病狂地把人家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事儿怎么也说不过去。
她赶紧收回踩在凳子上的蹄子,放下了捋到胳膊肘的衣袖,极为尴尬地整理了一番,然后猛然抬头作凶狠状:“你怎么不早说!”
完全理直气壮地推卸责任。
泷泽嘴角抽搐地看着她,默默地举起三根手指,颤抖的小嗓音里仿佛带上了委屈的控诉:“王妃,属下三次想解释,但每每一开口,就被您打断了。”
呃……
说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望着眼前冷俊的少年被自己打击得几近崩溃,墨蓝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罪孽深重,这才目光闪烁地开口:“那,那什么,这都是误会,一个美丽的误会……”
莫名感触
“王妃现在相信,王爷不是故意不给您请大夫了吗?”憋屈的嗓音继续传来。
“相信相信!绝对相信!百分之百的相信!”墨蓝脑后挂上一滴巨大的汗水,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一般,就差上去与他亲切握爪以示内心汹涌澎湃的真情。
猛然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刷地上前一步,微微眯起的眼睛紧盯着泷泽,透露出一股警告威胁的气息:“我说,这事儿,你不会告诉司云音吧?”
还未等泷泽有所回应,她就伸长了脑袋凑到他面前,作势磨了磨牙齿,目露凶光地盯得他无所适从,末了,又阴沉沉地加了一句。
“你也知道,背后打小报告乃小人行径,非君子所为,而我对于这样的人向来都是极为不耻的,说不定,会因此控制不住自己满腔的正义感,干出些什么天理难容的事儿……”
天理难容……
又是天理难容……
泷泽内牛满面,他其实真的很想问眼前貌似弘扬君子之道又满腔正义感的某女一句——王妃,难道您不知道,您的这种赤果果的威胁行径,才是真正的天理难容吗?
当然,在见识过王妃强大的语言攻击能力之后,他是绝对没有勇气问出口的,况且,就算王妃不说,他也没打算回去告诉王爷。
开玩笑嘛这不是,要是让王爷知道,王妃竟然骂他是黑心肝的王八蛋,绝对会被气得吐血,指不定就当场毒发了,作为一名尽职尽责尽心尽力的忠勇护卫,他一定要为王爷的身心健康着想。
当下,就极为认真地点头:“王妃放心,属下绝对不会告诉王爷!”
墨蓝看他的样子不似有假,这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当下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很好,孺子可教。”
话语中,神情中,行为中,无一不是清晰明朗地表达了她的真实意思——不错,你小子很上道!
“好了,还有别的什么事吗?”墨蓝又随意问了一句。
泷泽这才想起,好像是有件什么事,王爷吩咐他转告王妃的,可是,刚才一番闹下来,直搅得他头昏脑胀,完全地脑子不够用,于是,他华丽丽地给忘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
就在泷泽绞尽脑汁地回想之际,筝儿端了热水回来了,于是,墨蓝毫不客气地开始下逐客令:“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我要上药了。”
泷泽思索了半天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来,想来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给忘了呢?是以,也不再逗留,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事后,泷泽回忆起来的时候却是悔不当初,后悔自己当时怎么没坚持多想一会儿,没准儿就能想起来了不是?也就不至于落得个那么悲催的结果了……
抹了药,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顿时浑身清爽舒适不少。
墨蓝捏着那精致的小瓷瓶,陷入沉思。
天机阁一次,树林一次,她倒是已经欠了他两次人情了。
想想皇家别院撩拨人心的那一曲箫音,天机阁外对烈秋罗挥出的那一掌,还有如今手中那珍贵无比的雪凝脂,她忽然发现,自从自己来到珉王府,他似乎一直都极为包容。
哪怕她平时对他从来都是恶脸相向,哪怕在茗香聚贤她提了那么让他心寒的要求,哪怕她把王府弄得鸡飞狗跳喧闹无比,甚至于问都没问他一声就让南潇大摇大摆地住进了他的地盘……
他似乎都不曾真正地与她计较过,虽然从来都是一副拒人千里的冰冷淡漠,可却一次次地护了她,一次次地包容了她。
哪怕一开始都言明了要做一对名义上的夫妻,可他从来,也不曾弃她不管不顾啊……
心底划过一丝连自己都惊诧的暖意与感动,呐,其实,司云音这小子,还是很不错的不是?
一开始,她想保他的命只是因为一份赌约,是对自己说一不二的个性的一份执着,可不知从何时起,这样的感觉似乎已经变了,变成她单纯地不希望,更不愿意,让这个清冷似月的男子,就这么从这世间消失了……
因为,这样一个明明冷若冰霜却不经意给人温暖的人,倘若真的活不过这个冬天,老天未免也太过残忍,而她,起码也一定会有些难过的不是?
收起心中莫名的感触,她轻叹一声,将手中的瓷瓶收起。随后,交代了筝儿需要准备的一些食材,自己便准备出府。任凭小丫头一脸肝肠寸断在后面眼泪汪汪地劝说,仍是顶着满头黑线雄纠纠气昂昂地踏出了王府大门。
一路,直朝着敛珀轩而去。
沧海碧珠已经知道在谁的手上,搞到手只是时间和手段的问题,而且,她觉得司云音并不想让她跟那两人对上,他是想自己动手。
这样也好,她虽不知道司云音到底有多少实力,可她从来没觉得他是个简单的人。既然他想自己去夺沧海碧珠,那么,她就专心去找赤血泉水。
她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赤血泉水和那块血舞玉,一定存在某种特别的联系。至于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她自己也想不通。
索性,她就再去那家“敛珀轩”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时机未到
敛珀轩,一如之前的清冷幽暗。
墨蓝刚走进去,在柜台后无聊得打着盹儿的掌柜秦业便突然惊醒,一见是她,好似见到了熟识多年的老朋友,很熟稔地笑着打着招呼:“姑娘,是你。”
墨蓝点点头,想起上次赠她环月的那名白发老头,开口问道:“请问掌柜,店里可是有一位慈眉善目的白发老者?”
“姑娘问的可是伯宴伯老?”秦业了然。
“正是。”墨蓝眼中一亮,“请问掌柜,他今日可在?”
“伯老几日前就已经离开了都城,如今在下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也不知他何时会再来都城。”秦业这句话,是将寻找伯宴的可能都已否定了。
离开了?
墨蓝不觉有些神情黯淡,当日与伯宴对棋,他的一番话让她的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那双睿智温和的眼中恍若有着看破尘世的超然,只一来一去,便轻易解了她心中的困惑,甚至让她惊觉,他似乎连她的一切都早已看穿。
今天来这里,本是为着他当日的承诺,没想他却是不在。
秦业看出墨蓝心中的失望,眼中闪过一抹神秘的精光:“姑娘也不必失望,伯老知道姑娘会再来找他,所以在走之前,托在下给姑娘带句话。”
墨蓝顿时一喜,当下略带急切地开口:“还请掌柜告知。”
“伯老说,万事皆有因缘,如今一片混沌,皆因时机未到,待到紫星入轨,命盘开启之时,他自会出现,助姑娘一臂之力,请姑娘放宽心。”
紫星入轨?命盘开启?
墨蓝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伯宴究竟是在打什么哑谜。但基本意思算是理清楚了,也就是说,等到时候到了,他会主动出现来帮她,所以现在叫她放心。
那这是不是说明,他早就知道她会来找他,而且还知道是为了什么?
墨蓝心中震撼,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未卜先知,而伯宴,就是传说中的老神棍?
秦业不知她心中的腹诽,又接着开口说道:“所以,姑娘现在也不必急于一时,麻烦迟早会解决,只不过是个时机的问题罢了。”
墨蓝点点头,心中只觉得伯宴跟这个掌柜的身份肯定都不一般,而他们对她的态度也实在有些奇怪。到底为何要帮她,是有着什么特定的原因还是另有所图?
她可不信是因为那盘棋,难道说,是因为那块玉?
略一沉吟,她又略带试探地开口:“掌柜,关于血舞……”
“请姑娘一定要保管好血舞。”秦业的眼中染上几分正色,“在下知道姑娘心中存有疑虑,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在下也不可妄言。在下唯一可以告诉姑娘的是,血舞不是一般之物,姑娘留着它,日后一定会大有裨益。”
墨蓝闻言,也知道自己不好再多问什么。心下却已基本笃定,他们对她,并无恶意,也许真的是存在什么因缘。而这块灵异的暖玉,或许真有什么特别之处,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也说不定。
与秦业道了别,墨蓝一看天色还早,又在都城遛起了弯。
如今赤血泉水的事基本是线索全无,看来,她又只能打打沧海碧珠的主意了,好歹知道在谁手上。而现在除了这件事,她似乎也没别的什么事干,不免觉得有些无聊。
忽然想起上次司云逸那小子给的五万两银子,这要在现代也就相当于五百万人民币了,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心中思索了一下,觉得不如盘下几间店铺做做生意,又能赚银子还能打发时间,最关键的,在外面撒下自己的耳目,或许能得到一些意外的消息也说不定。
趁着时间还早,完全可以去研究一下都城的市场状况,看看做些什么生意比较适合。
要说获取小道消息和各种隐晦秘辛的绝佳之地,古往今来,除了青楼,无别处可出其左右。但是现在是大白天的,估计那些风月场所还都关着门睡大觉呢,只能等哪天晚上再去体察一番了。
不过,酒楼茶馆之类的效果应该也不错,墨蓝边想着,边已来到都城最大的酒楼——蓬客居。
作为京都最大的酒楼,资本自然是其他酒楼所不能比的,除了高端气派的装修,华贵舒适的环境,细致周到的服务,就连接引传菜的小二都是爽利干练。
当然,这价钱也是相当的“高大上”,寻常的人家,来这里吃上一顿饭估计得费去一年的积蓄。
所以,放眼望去,皆是身着绫罗绸缎的非富即贵人士,更是显得整个酒楼从内而外一阵金光闪闪。
墨蓝正啧啧赞叹着,已有干净利索的小二上来招呼,问她是要在大厅还是雅间。墨蓝略一思索,便要了大厅比较僻静的一个角落的位置。
为的,自然是选择一个人口密集的地方听墙角,看看有没有她比较感兴趣的八卦。
而这结果,果真没有让她失望。
刚点完了菜,正百无聊赖地欣赏着这土豪聚集地的气派,旁边一桌人的谈话瞬时吸引了她的注意。
“听说南疆已经平定,正式归降我朝,南疆王欲跟着四王爷和奚幕风一起,亲自前来面圣,以示诚意,想来没几日便能还朝了。”
嘎——
墨蓝眼睛霎时一亮!
奚幕风!?
霸人餐桌
墨蓝立马往那桌稍微探了探身子,耳朵竖得尖尖的。
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一阵抑制不住的狂喜——
哇哈哈,真的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还想着到哪里去打听一下奚幕风和夜翎太子的消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一个送上门了,真是老天垂爱啊心情愉快!
“此话当真?”旁边的青袍男子人似乎颇为惊讶。
“千真万确。”说话的蓝衫男子压低了嗓音,制造出一股神秘,“听说是今日早朝时,信使送来了四王爷的亲笔信函,皇上看了龙颜大悦,竟激动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果真还是奚幕风有本事啊!”青袍男子不甚唏嘘地感叹,“南疆这块地,之前耗了几年的时间都未曾拿下,没想到奚幕风一出马,才短短的三个月,就让那个高傲蛮横的南疆王甘愿对我烈云俯首称臣,真是让人惊叹。”
“你这话可说得不对。”蓝衫男子笑着摇摇头,“奚幕风何等人物,天下间能有几人让他瞧得上眼的?能让他这样的人甘愿为我朝卖力,足以见皇上的厉害,所以说,这最有本事的人,还是我们的圣上啊!”
“你这话倒也在理,还记得当日奚幕风与四王爷一起出征南疆的时候,不知惊煞了多少人,任谁都感到不可思议,招贤纳才这一点,也就只有我们圣上做到了极致。”
“这也只是表面而已。”蓝衫男子饮了一口茶,又意有所指地开口,“毕竟,奚幕风向来独来独往,天下间想招揽他的人不计其数,可他却从来不屑一顾。此番甘愿为我朝所用,谁知这其中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故……”
青袍男子戏谑地瞥他一眼:“妄议皇家,可是会惹祸上身的,你还是小声一点的好。”
“咳咳……”蓝衫男子低头干咳了两声,确定道,“放心,我们坐得这么偏,声音又不大,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是吗?”话音未落,一道女声就很是突兀地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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