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人回报,王妃还没醒,司云音略一蹙眉,遣人请了大夫去瞧。大夫看完,回报说王妃的伤并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因此才会多睡了那么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
司云音清幽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流光,语气淡然:“继续守。”
第三天,下人回报,王妃仍旧是没醒,司云音面色一沉,彻底不淡定了。
白色的轻袍一掠,颀长的身影径直朝着主屋的方向而去。
在外厅门口,却远远瞥见了提着食盒,一路朝着这边小跑而来的筝儿。司云音停下脚步,清冷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朱红色食盒上。
筝儿一路只顾着闷头狂奔,待跑得近了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那仙人身姿。圆溜溜的眼睛里霎时堆满了讶异,以及,惊恐!
司云音眸光一闪,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层惊恐,而后唇角几不可见地,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王……”
小丫头大惊之下,行了礼刚想要开口,却被司云音一个手势给及时制止住了,剩下的几个字在口腔里绕了几个弯,被她强行了咽了下去。
“王妃醒了吗?”司云音淡淡地开口,雾色的眸子极轻地落在她身上。
“回王爷,还,还没有……”筝儿眼睛盯着脚尖,硬着头皮小声地回话。
司云音沉默了片刻,嘴角的那抹莫名的笑意却无意扩大了几分,忽然转移了话题,目光瞄向她手中的食盒:“盒子里面装的什么?”
筝儿一哆嗦,结结巴巴地开口:“回,回王爷,是,是饭菜……”
司云音好似突然来了兴致,颇为好奇地问道:“都有些什么菜?”
嗯?
王爷问这个干嘛?
筝儿仰头不解地望向他,却见那天人般的男子,面容与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和,甚至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亦是出人意料的平和,仿佛是与友人交谈一般,极具亲和力,与平日里的清冷孤傲之气截然不同。
整个人瞧着如同沐浴了春风,真真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筝儿眨巴眨巴眼睛,王爷何时这么平易近人过?而且这样的王爷,看起来真的好帅,好像仙人啊!
小丫头顿觉有些受宠若惊,提着食盒如实相告:“回王爷,有糖醋排骨,翡翠虾仁,红烧鲫鱼,哦,还有个麻婆豆腐。”
“怎么都是重口油腻的食物。”司云音薄唇轻启,姣好的眉头轻微地蹙起,仍是温和的语气和神情,配着那极美的面容很是赏心悦目,“才受了重伤的人,可不适宜吃这些东西,清淡些才好。”
“奴婢也是这么说的!”筝儿好似一下子找了知音,顿时非常赞同地点点头,“可是王妃说她只想吃这些,清淡的东西她吃了嘴巴里没味,难受的很!”
“是吗?”司云音扬唇一笑,声音却在顷刻间沉了下来,幽深的雾眸中泛着清冷的流光,面色也似乎结上了一层寒冰,让人瞧着犹如冷风过境,“王妃,是这么说的?”
筝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瞬间的巨变,大脑有着短暂的短路。周身的空气都好似冷下几分,“嗖嗖——”地让人有种想发抖的冲动。
待反应过来以后,小丫头猛地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脸惊悚!
天啊天,她刚才说了什么!?
“看来,本王最近是表现得太过温和了。”
司云音冷眼看着她抖如筛糠,淡漠的嗓音好似浸透了千年寒冰,散发着丝丝寒气。
“连你,都敢欺瞒于本王了。”
筝儿闻言,立马触电一般打了个重重的寒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一张小脸,那上面流淌的,是如丧考妣的忧伤。
“王爷,奴婢,奴婢……”
筝儿嗫嚅着,呜咽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的惊恐已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王爷真是太可怕太阴险了,居然用美男计来套她的话,呜呜,她上当了,她被王爷给忽悠了,她真的好想拿鞋底抽死自己啊!
筝儿欲哭无泪地跪在门前,抽抽搭搭的,好不可怜。
司云音轻然背手,月白修长的身姿有如神砥,目光无焦距地落在那颗晃动的小脑袋上,似在看她,又似在看别的东西。
“王妃何时醒的?”
“回王爷,是……前天。”筝儿支支吾吾地开口,声音如蚊子一般细小。
前天?
也就是说,他离开的第一天,她就已经醒了?
“为何不来禀报?”眼眸一眯,他的嗓音里透出一丝威压。
筝儿一颤,连忙小声回答:“奴婢本来是要禀报的,可是,可是……王妃她不让……”
天啊地啊,王妃啊!筝儿绝对不是故意要出卖您的呀!只是事情已经败露,这个时候她要是再不跟王爷说实话,她一定会死无全尸的!
司云音闻言,幽深的眸子里飞速地闪过一丝晦暗。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她明明早就醒了,竟然让丫鬟瞒着不给他禀报,让他白白为她担忧了整整两天!今日若不是他放心不下亲自过来看看,还不知道要被她瞒到什么时候,真是个该死的女人!
“起来!”
司云音瞥了地上的人一眼,而后绕过她提步往里屋的方向而去,冰凉的嗓音随即传来——
“给本王过来,把门打开!”
愤怒指控
“吱嘎——”
两扇木门应声而开,筝儿提着食盒,闷着小脑袋跨了进去,只走了几步路,却觉得自己的脚有千斤重。
随后,某女咋呼的嗓音立马响起。
“筝儿,让你去取个饭菜怎么这么慢,你主子我饿得都快要去投胎了!”
筝儿苦着脸望着一无所知的某女,以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冲她挤了挤自己的眼睛,试图传递某些特殊的暗号。
只可惜,墨蓝直接无视了她生动的脸部表情,几个大步上前往桌边一坐,望向仍站立在原地的筝儿,很是疑惑:“你还杵在那干什么?赶紧地过来把饭菜摆上啊。”
筝儿的面庞更加扭曲了,她拼命朝着墨蓝挤弄着眼睛和嘴角,五官抽搐,眼神焦灼,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墨蓝无语地盯着她,而后十分关切地问了一句几欲让她吐血的话:“筝儿,你是中邪了吗?”
哦,天!
筝儿捂脸,忽然有种想要泪奔的冲动。
她颤巍巍地抬起手,用自己的身体挡着,而后面露不忍地,悄悄地,冲墨蓝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嗯?
墨蓝不明所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移了自己的视线,然后不期然看到了一个月白的身影,和一张丰神俊逸的脸,并且那张脸上的表情,此刻看起来十分不妙。
哦,天!
墨蓝瞬间石化,心中顿时有了跟筝儿同样的冲动!
司云音淡然地看着她丰富多彩的面部表情,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姿态,仿佛眼前的场景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值得意外与惊讶的。
而后,他身姿轻移,迈着优雅高贵的步子踏进屋里,在离墨蓝几步距离的地方站定。
“王妃的胃口,似乎很不错?”
司云音淡淡的开口,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那个无辜的食盒,话语中似乎带了一丝揶揄。
墨蓝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并没有理会他语气里的调侃,只略有些不自然地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司云音往前走了几步,轻袍一掠,在她旁边坐下,而后抬起浅淡的眉眼与她对视着:“本王若再不来看看,王妃岂不是要一辈子都醒不来了?”
墨蓝眼角一抽,脸上本就勉强的笑意更有些挂不住了。这小样,讽刺人的水平倒真是一流,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完全就能达到杀人不见血的效果。
“我不就在屋里多窝了两天想偷个懒嘛,王爷至于亲自上门来兴师问罪吗?”她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语气略有不善。
“兴师问罪?那倒没有。”他望着她低沉地开口,美如仙魅的面上是极其认真的神情,“只不过王妃霸占了本王的房间,是想让本王搬到翦月阁去住吗?”
墨蓝脑后顿时滑下一排排黑线,这才意识到自己死霸着不出去的房间是他的。不过这两天为了躲他也确实在房间里闷得够呛,既然现在已经被拆穿了,她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溜达了。
当下,她就无比慷慨欢快地摆摆手:“好好好,我不对,我认错,我马上就闪人,把房间还你!”
不就一件破屋子嘛,还以为她稀罕不成?
司云音轻挑了眉角,微扬的嘴角却是勾起了几分魅惑:“王妃对本王就只有歉意,没有其它吗?”
“你什么意思?”墨蓝奇怪地望着他,那异于往常的表情让她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薄唇轻启,似笑非笑:“本王怎么说也算是又救了王妃一次,怎么,王妃难道不打算向本王表达一下谢意吗?”
靠之!
他不提起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墨蓝就觉得无比尴尬和愤慨,胸腔里顿生一股无名之火,噼里啪啦地燃烧正旺!
玉掌在桌面上用力一拍,墨蓝当即拍案而起,愤怒咆哮:“丫的!老娘都被你小子看也看了,摸也摸了,你还想怎的!?”
她愤怒地喘着粗气,头顶青烟直冒,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筝儿被她这一嗓子飚得羞红了脸,尴尬地立在一旁,手里还提着那个倒霉食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拼命地放轻自己的呼吸,以降低存在感。
她打心底对自己的主子深深叹服,直觉得王妃绝对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都能说得出,简直羞死人了。
不过……
筝儿真的好想再补充一句,王妃啊,其实您还少说了一样,王爷不但看过摸过了,他还亲过了啊!
司云音听着她那愤怒的指控,却是轻笑了一声,清泉流淌的声调。
“这么说来,倒是王妃吃了亏了。”
他头也未抬地轻叹一句,似笑非笑。
早就猜到那个小丫鬟会将那晚的事告诉她,想来,这也定是她故意不让他知道她早已醒来的原因了——怕是心中非但不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反而将他从头到脚骂了个遍吧?
司云音心中顿觉得几分好笑。
本因着那晚给她疗伤的事,以为两人再见面时,自己会觉得不自然,这会儿却因墨蓝那愤怒的一吼,直接将那份尴尬吼出九霄云外。
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有些事情,那个小丫鬟似乎并没有与她讲得十分清楚啊……
如斯想着,再眼见着她那七窍生烟的模样,方才因被她欺瞒而阴郁的心情也霎时变得愉悦起来。
“本来就是!”墨蓝居高临下地瞪着他的头顶,随即又极为鄙视地翻了个大白眼,“你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得了便宜卖乖的家伙,极度鄙视之!
深感挫败
司云音听得她的话,却是唇角轻挑,低低地笑开,声线清澈悦耳,似清风拂过耳际,撩拨得人心中痒痒的。
“王妃所言,似乎也有些道理。”他似乎思忖了片刻,而后轻喃着开口。
唇齿间的柔软香甜,和指尖上的柔嫩细滑,若光看这两样,倒真是他占了便宜了。
思及此,幽深的眸间有流光微闪,荡开点点涟漪。
墨蓝奇怪地望着他,对于他的大方承认先是感到有些疑惑,紧接着明白他话中意有所指后,顿时觉得有些羞恼,刚压下去的火苗又隐有抬头之势。
“你心里明白最好!”她冷哼一声,用僵硬的脸色掩饰内心的尴尬,“所以就别指望我会谢你了。”
司云音点点头,表示同意:“本王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自然不会再指望王妃的感恩,反而,要好好回报王妃才是。”
“回报我?”墨蓝狐疑地瞥着他,“怎么回报?”
“不如就让王妃看回来,摸回来如何?”司云音淡淡开口,面色沉静,口气真挚。
靠之!
墨蓝猛吸一口气,怒气丛生,简直有想一鞋底抽死他的冲动!
就知道他不会有好话,她就不该傻兮兮地问出口!
“你小子真是司云音吗?”她忽然低头凑近几分,眯着眼冷睨着他,眼中划过深深的探究之色,“难道是被人调了包?又或者是中邪了?”
以这小子的个性居然能说得出这种骚包话来调侃她,她表示十分之怀疑!
司云音看着她忽然凑近的脸,红唇一张一翕,仿佛还有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心头不由地掠过点滴酥麻之感,这种感觉完全不受他的控制,让他略有些茫然。
他略一偏头,无视她灼灼的视线,瞥见一旁耷拉着脑袋装木头人的筝儿,想起初时某女大呼小叫的话语,于是自动忽略了她异想天开的问话,只颇为淡定地转移了话题。
“不是饿得快要投胎去了吗,怎么会还有这么多力气来怀疑些乱七八糟的事?”
墨蓝这才想起有关那只食盒的事,连忙揉了揉发瘪的肚皮,招呼筝儿将饭菜摆到了桌上。
而筝儿在做完这一切后,又听到墨蓝随意挥了挥手说了一句“先下去吧”,立马如获大赦,转身便是一阵风火狂奔,一如往常。
墨蓝无语,似乎每次只要有司云音在,这小丫头离开时从来都是用逃命的姿态,跟躲洪水猛兽似的,那小子就真这么可怕?
正这么想着,不由地转过头去想要打量一下某人,却不期然与司云音清冷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她分明能够看到,那双幽深的雾眸中,此刻正清晰地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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