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说道:“看来了空大师找我来,也是受您所托,悟须大师有话直说。我本就是武人。性子更是直的很,凡事咱们直截了当的聊就行,不必兜圈子。”
“恩,当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就直说了,此次我正是我邀二位前来红螺寺的。”悟须说道。
段清风一愣,惊道:“你的意思是说。山东登州府陆家大院中,在我眼皮子底下留下字的人是你?!”
“正是贫僧。”悟须单手行礼说道:“同样,在宫中与陆施主交手的人也是我,因为我的光头所以我才戴了一个斗笠,陆施主真是好功夫,若是当日你拿了这把虎头宝刀。怕是咱们就没机会在这里说话了。在此,贫僧多谢陆施主不杀之恩。”
“不必客气,直接说明您的想法吧。”陆炳本来还强颜欢笑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心中不断思量起来,看来这个局儿绝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悟须笑道:“陆施主,别这么敌视老衲,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如何把字留在你的刀上的吗,还有段少侠,我又是怎样瞒住你的察觉把字写在墙上的,这些难道你们都不想知道吗?”
“自然是住持大师的武艺高超了。”段清风冷言冷语到,不免在心中计较这个悟须,真不像个出家人,竟然提起此事来,难不成是为了夸耀自己本领高于陆炳和自己。这等功利之心,非一个出家人所应该有的。既然他承认了这两件事情,说明他有恃无恐,不怕陆炳和段清风找他算账,若是他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他从没把陆炳和段清风的武功放在眼里过,或者这里机关重重安布陷阱。所以他才如此淡定。
段清风想着手偷偷按向了佩剑“云梦泽”的剑柄处,身子稍微后倾,用余光打量着整个屋内,寻找着一切可疑的东西。
悟须看到段清风这一系列小动作。不禁笑了,也不揭穿,摇摇头依然回答道:“非也非也,两位的本事虽然不至于说是天下第一,但也足以在江湖上立威了,比起前一辈的风流人物,什么剑鬼衣狼等等绝不逊色,更有技高一筹的意思。所以想要接近你二人,并在你二人面前刻字写字,还要注意书法文笔,总之这般从容,只怕是五大宗师现身也无法达成。”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陆炳来了兴趣问道。
悟须对二人说道:“其实无非是一个先字。我自知无法轻易近了你二人的身,于是乎在便开始在远处监视了你们几天,尽量摸清你们的生活规律。先说段少侠,段少侠每日清晨指导陆施主的公子陆绎习武弄剑,而到了临近正午的时候,就会出去办事,从各方人手里接到纸条和口报,到了傍晚时分则是同独自或同陆家上下一起吃饭,吃完了饭还要和陆施主的夫人梦雪晴,以及义兄夏大德共同商讨一番今日事情。到了晚上再次打坐入眠,整宿整宿的练功蓄气,这一天既不耽误公事,又对武学持之以恒锲而不舍努力不懈,贫僧看了佩服的也是五体投地。”
段清风抱拳冲悟须道:“大师谬赞了,大师观察的倒也真细致,呵呵。”
悟须没顾段清风的那不善的呵呵声,继而说道:“段少侠不在府内的这段时间,您所在的院子是没有人的,说实话要不是为了达到效果,故而要偷偷摸摸的,我还真想登门拜访在那院子中住上一段,那哪里是院落啊简直是仙境。总之我便趁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偷偷在墙上写上了这行字,白天你就看到了,误以为我是避开你的视线写上的。”
“等等,不太对,当时我打坐之前和带着绎儿练功之前我都曾看过那面墙,上面并没有字,后来就突然出现了,定不是你提前写上的。”段清风说道。
“是贫僧失言了,没有给段兄弟解释清楚。”悟须说道,虽然一副一派宗师得道高僧的样子,可话语间却宛如江湖中人,粗野好爽大气不拘。
“我用了你们道家炼丹用的红药,你看就是这个。”悟须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段清风接过倒出瓶中的黑色药丸看了一会儿,微微摇了摇头,丹鼎宗的东西段清风并不是太了解,陆炳接了过来倒在手里看了看。笑了起来:“连这玩意儿都有了,人的创造力还真是无穷无尽的。”
“怎么文孚,你认识这东西?”段清风奇道。
“算是吧,这玩意叫红药,我曾听万老爷子说过,但没见过,不过没想到竟然就是高锰酸钾。呵呵。看来古人的化工产业还是挺发达的,总之这东西只要遇水就会成红色。我想悟须大师就是利用了这点,才造成了把字写到墙上的假象。不过大师,这东西在如今可不好得到,需炼制许久才能提纯。既然你嬉耍了我兄弟,我就把这红药收下了。权当做是给我们的赔偿了。”陆炳说着把药瓶收了起来。
悟须微微摇头道:“陆少侠既然喜欢拿去便好,何必找个理由讹去呢?”
“文孚,你要这东西做什么?”段清风奇道,术业有专攻,这方面他是一点也不懂。
陆炳拍着装药瓶的口袋说道:“这东西用处可大了,可以消毒,也可以做鱼药。洗胃也行,最主要洗下面很好用,咳咳咳咳。”
“什么下面?”段清风不解的问道,陆炳说道:“得得得,当我没说,你也别问了,你继续做你的纯情小处男,无敌好孩子就行了。”
“陆施主博学多才。贫僧佩服佩服。我曾与万老爷子有过一面之缘,昨日知其身亡的消息,心中不免万分难过,而今日一见陆施主,想来凭借陆施主的才华和博学,应当能继承万老爷子的妙手医术吧。”悟须说道。
话语一转,悟须又说道:“咱们言归正传。段少侠在登州所住的院子内,有大片的竹林,也有碧潭一汪,早上自然湿润的很。待我之前嵌入墙中的红药被弄湿润了,趁段少侠不注意,我再用打暗器的手法,把水珠打在红药上,自然就形成了这幅字的模样。段少侠即便武功再高,也难以察觉水珠的流动,老衲虽不及两位少侠,但也算略有小成,自然会尽量小心,打出的时候用内力收敛,不敢有丝毫破空之声。加之我用量还算考究,有些地方嵌入红药,有些地方则用的是粉末,水不多不少,恰到好处,不至于使红水往下流淌坏了字样,这才形成了您看到的那副景象。”
陆炳大约明白了,于是抱拳道:“那大师对我应该是简单一些了吧。”
“不错,陆施主从不带刀出宫,虎头宝刀放在家里,宫中则是把普通的腰刀。老衲功夫再是不济,出入皇宫之中也能来去自如不被人发现,故而我提前把你的刀从中心用内力震碎,外面只有薄薄的一层铁皮,我留下了刀柄没有震碎,并且在刀柄上方慢慢悠悠的刻上了那些字。”悟须说道。
“纵然如此,大师空手接刀的本事却也了得。”陆炳钦佩的说道,这个悟须和尚不光武功高强,说话还处处给人留面子,实在是谦虚的很。至于智谋方面料敌先机,胆大心细算好了事情发生的可能性,一步步把人诱导入自己的“圈套”之中,实在是高明的很。
这一切在悟须口中说的简单,但操作起来却很难,光说陆炳这边,就要考虑到出刀速度和陆炳的内力,防止还没打斗刀就碎掉等事情。震碎的刀气就散了,无法发挥实力,而空手接白刃也要恰到好处,力大了刀会断,力小了就会伤到自己,接下刀后,考虑陆炳收刀速度,让刀恰到好处完整的回到入鞘。故意用话诱引陆炳,晚上打开刀观详,然后一切水到渠成。
不得不说,悟须深谋远虑,敢想敢干,大胆却细致。陆炳只能心中暗道一声厉害。
悟须单手行佛礼:“陆施主言过了……”
客套话还没说完,却听门外有人跑动的声音,了空大师摇头苦笑道:“看来又是那人来偷馒头了。”
陆炳随口问道:“什么人来红螺寺这等佛家寺院偷东西,也不怕遭了天谴。”心中却暗道,佛家食物清汤寡水,又不是外面酒楼的上好斋菜,有什么可偷得,偷这个还不如去酒楼收隔夜饭吃得香呢。
“无妨无妨,我们若是能抓住他,也会收留他的。因为他乃是一位以前鼎鼎大名的老英雄,铁掌劈华山晁伤。”了空大师双手行佛礼说道。
“什么!”
第二十一章 生擒晁伤
陆炳和段清风听到晁伤的名字的时候都大吃一惊,不禁站起身来,他们激动地样子反倒是吓了了空大师和悟须一大跳,悟须说道:“何故如此大惊小怪?”
“两位大师且坐,我兄弟二人去去就来。”陆炳说着与段清风一起匆匆忙忙的奔了出去。
段清风和陆炳在前,了空大师悟须在后,四人跟着那个应该是晁伤的偷食贼快步狂奔。晁伤的步伐很沉,踏地有声,好似不会武功的乡野村夫。不过速度却是不慢,虽不能与轻功好手相提并论,但是也比一般武人要厉害一些。
晁伤向来不以轻功见长,这个速度和平日里应该有的速度差不了多少。但据陆炳的记忆,他的步伐也不至于如此沉重。经过一阵的跟随和观察,陆炳发现每次晁伤掠起,狂奔的时候,都是用轻功步伐的,但每次落地的时候就好似平常人一般,丝毫不以轻功落步缓势,故而才发出这么大动静,就好似是故意要引陆炳等人前来一般。但事实上,这着实是陆炳想多了,晁伤不是故意为之而是确实忘了落地的步伐,而是凭着一身硬功蛮力强行为之。
陆炳看着他的背影,一个纵跃之后问道:“清风,前面那个人你看是晁伤吗?”段清风和晁伤一起保护过朱厚照许久,与陆炳相比,段清风对晁伤更熟悉一些。也不能怪陆炳不认人,本来陆炳和晁伤也就是有几面之缘,虽然陆炳记性了得,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个凡人,这么多年过去了陆炳见了千千万万的人,岂还能记住晁伤的背影。
段清风沉吟片刻后说道:“看起来身形是很像,恩,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文孚,我去拦住他,你帮我在一旁看着。”两人都担心这其中有诈。故而一人拦截一人掠阵,更为稳妥一些。
陆炳答了一声,段清风运气与足下,身子竟然呈直线轻飘飘的动了起来,猛一蹬地在空中滞空,然后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再次落地接连飞出。只用了片刻功夫就追上了晁伤。陆炳看着段清风新练就的轻功身法,心中不禁叫了一声好。
段清风拔剑出鞘,单手持剑立于晁伤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晁伤连忙向旁边转向奔去,但方丈之内岂能是灵巧见称的段清风的对手,还没怎么动段清风就又拦在了他的面前。
晁伤抹了抹自己那满是灰烬的面容。大喝道:“娃娃,你可知道老子是谁?为何要拦住我的去路。”
“您是……”段清风还没说出来,却听晁伤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谅你也猜不出来,我是红螺寺的老神仙。算了,不知者不怪,我饶你不死。你不知道前两日一个三撇胡就拦我,被我……你给我闪开我便既往不咎。现在听令,闭眼,向后转,我什么时候说好了你再睁眼,否则你就得遭天打五雷轰。”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大师可知详情?”陆炳对了空大师问道,了空大师诵了一声佛号。然后也不避家丑,实话实说道:“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他是晁施主的,前几日晁伤前来偷东西,四日前被寺里小僧设计发现并齐齐举棍棒追赶,有违佛法禅宗实在惭愧。事发当时正巧少林的悟法悟禅两位师弟都在,武当的张真人也在,交手之下才发现是晁伤。怎奈他神志不清了。还对我等很是敌视,动手打伤了一人后便逃脱了。”
“张胖子真他娘的无耻,我记得晁伤没事儿的时候他们关系还不错的,那日见了竟然不拿下晁伤给他医治。”陆炳咒骂道。
“后来我也曾经问过寺中的火头僧。他们说前一阵寺里来了个偷东西的贼,每日就光偷些吃得,那日他们是埋伏了很久才等到晁伤的出现,才有了我们碰到的那一幕。”了空大师说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老衲得知后便让寺里众人不再追赶晁施主了。今日却被陆施主碰到了,老衲有一问,陆施主何故对晁施主这么在乎?莫非是想治好了他?”
“大师菩萨心肠,陆某佩服。自然是想医治好晁伤前辈,晚辈有事想要问他。”陆炳答道。
了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晁施主疯了定是有事扰心,心魔所致,他疯了便不知世事了,反倒是一种解脱,每日有吃有喝,倒也快活,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岂不是比你我都开心?既然如此,又何必非得医治他呢,苦苦追寻真相,或许到头来真相大白的时候,却是你无法接受的,亦或者这结果已然不重要了。世事无常,我等轮回之人皆不过是命运的棋子罢了。老衲奉劝陆施主一句话,世事无奇,得过且过,可有可无,云淡风轻。”
陆炳口中虽然答着,但心中暗道了空大师略有迂腐,已经陷入佛学歧途之中。转眼再看向段清风和晁伤,此时段清风依然不让开,晁伤躲了多次都没避开段清风,眼睛一瞪大吼一声便要动手。段清风看的出来晁伤的脑子好像有问题了,现在已经认不清人了,于是略撤一步做防御的架势防止晁伤暴起伤人。
晁伤转瞬之间面容变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你就饶了俺吧,俺跑不过你,你是大罗金仙在世。”段清风被晁伤这一跪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去扶口中连连道:“晁老前辈,您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这样可使不得啊,哎。”
段清风倒持宝剑云梦泽,双手掺住晁伤的腋下就要往上提,却猛然看到晁伤眼中精光一闪。段清风大惊失色,松开双手,脚底蓄气用脚掌抓地,身子猛然后倾,身体成直立半躺状,动作若让常人来看定会觉得诡异非凡。此招比铁板桥更加难,完全是用小腿和膝盖间的力量,已经不符合人类体格的常理了,当是内功高手才使得。
果不其然,晁伤暴起伤人猛然跃起,双掌直扑段清风面门而来,段清风顿感脸上有股火辣辣的感觉,用鼻来嗅也满是铁掌的腥臭之味。
晁伤见没有打中,立刻双掌下压,朝着与自己呈锐角相立的段清风胸口打去,段清风大叫一声:“您这是真糊涂了还是没糊涂,好厉害。”的确,晁伤打的太精明了。段清风话虽如此,但脚下却不敢怠慢,单足蹬地就这么平推一般飞了出去,一招真人背剑,反刺地面腰间用力身子在空中旋转起来,稳稳地站在了晁伤十步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