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伴随着一声惨叫,半死不活的大牛突然对齐平道:“去!快!之玠!”便拼命的喘气说不下去了;朱慎大叫一声,从屋顶跳了下去,打了个滚向李之玠那边奔去,全然不理自己伤口又裂开。因为,这不是后装线膛遂发枪的发射声,那么,就只能是炸膛声。
那声爆炸把附近林间的积雪震落,几个方向“沙沙”的带动树叶的捷跑声再次拔动了萧笑崩裂边缘的神经,他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来的是同伴还是敌人,他怪叫一声,疯狂的向林外跑去,一处被他触动的机关弹出的原木,再一次把他那条瘸腿撞折,也没能把他留下,他疯狂的冲出林外,身上不时被弹出的竹签射中、射穿,留下一路血痕。
他爬出林外,原来看马的两个同伴,失去了头颅倒在那里,有十来匹被用弓弩、火枪打死的马躺在那里,因他的到来,使得盘旋在人马尸骨上的寥寥几只还没被冰死的苍蝇,慌乱的翻飞。
萧笑没有停留,他拼命的向外爬了出去。
第一卷 十年 第三十三章 鸟雀
渡口野店,百年来未曾有今夕如此多人聚集,众多的火把“啪啪”的燃烧着,几欲把此处变作白昼,在那层层叠叠的火把圈子里,胡仁手持铁枪而立,包围着他、越来越收缩的内圈,已经不停地在鼓动的包围者的士气,连那两个捕快也被人搀扶起来,喘息未定便狞笑着一步步迫近胡仁。
胡仁突然笑了起来,大喝一声:“慢!”那包围圈竟被他一喝,稍滞了一下收缩的速度。
“你叫什么名字,家往何处?”胡仁用枪指着一个捕快。
那捕快虽然档下仍湿,但此刻已然胆壮,狞笑道:“待你下了牢了,自知晓爷的名号。”
胡仁点点头,持枪一抱拳,向肩后一甩,又把左手做了个手势在空中一挥,对周围道:“在下胡仁,杀了官差,必当投案,以免连累各位父老。”转身一指那口出狂言的捕快道:“但此人无礼,我必杀他。”
说罢对另一个年老捕快道:“我若誓死拼杀,不止你等两人,周围人众,不填进来十条人命,却是杀不了我的。”回身一吼:“有哪十个人敢来赴死!”
当下众人皆若寒蝉,胡仁便对老捕快道:“你叫何名?家住何处?老实答我,别忘记我徒弟还会回来。”此话一出,围着他的圈子又扩了几步。
那老捕快苦笑答道:“胡爷,小老儿姓舒,家住县城打铁巷,您唤我老舒便可,实话对您讲,您第一个杀的便是知县老爷的内侄,此去投案,怕是绝无活路,在场的做个见证,如果胡爷的高徒回来,却不要找我麻烦。”
胡仁笑道:“我自有分数,跟你去便是,枪便寄于尔处,每日勤以擦拭,如我来取之时,见有损伤,必诛你全家!”说罢将枪尾奋力插入地上,后退三步。
那年青的捕快一个箭步上前,拔了枪持在手中,狂笑道:“你这杀才,死到临头还敢放屁……”一把甩开拉住他的老捕快,对胡仁骂道:“你以为放下枪就能进牢房活到秋后么?不怕告诉你,进了县衙不用过堂入册,就把你穿了琵琶骨扔进水牢,不出半月就饿死你!”
胡仁笑道:“放下我的枪。我并不是交你保管。”
那捕快大笑道:“这是凶器!保管个……”
“轰”一个屁字没说出来,那年青捕快便已软软倒了下去,胡仁把铁枪踢在手中,将那已发射完的三眼铳奋力抛越人群,扔进五十米外的江中,将枪递给那老捕快道:“大丈夫,一诺千金重,我说杀他就杀他,我说跟你回去便跟你回去,我说会回来取枪,便一定会回来!”
当下人群中有年青小伙,见胡仁现时手无寸铁,便要跳出去打上胡仁一顿,却被族中长辈不知何故死命拉住,那老捕快也满面愁容对众人说道,江湖汉子,生死一诺,大侠胡仁已答应去投案,定不会自毁其诺,只请各乡帮手收拾殉职的捕快尸首。
走在去县城的路上,身边路过的人渐渐少了,前面那老捕快混浊的老眼竟垂下泪来,胡仁在后面听到泣声,问道:“老舒你作什么?我说跟你去,自不会跑掉,你如不放心,上了锁扣也行。”
那老舒摇头不语,又走了三里,停了下来,头也不回悲叹了一声,问道:“请问胡爷,江有多重。”
胡仁心头一热,这可是刘逸成教与他的切口,急答道:“有两斤一十八两五钱四分九厘八毫!”
“作何解析?”
“南北两京为两斤,一十八省为一十八两,五湖为五钱,四海为四分,九江为九厘,八河为八毫。”
“呜呜”那老捕快一听,悲然而泣,转身勉强行了个拐子礼道:“道士洑分舵八排舒摩禾拜见胡爷。”
须知帮会规距,都是许充不许赖。也便是就算不是门中人,冒充门中人,被发现了也不是太大的事,当然,胡仁见刘逸成时,却是胡仁充得过分,明明不似洪门中人,却又对部分切口暗语很是精通,令人怀疑他是清狗派来的奸细,才使刘逸成起了杀机。
但如果明明是门中弟子,见了门中兄弟,却不敢自认身份,便是大忌了。只因充的人多了,这帮派的名声只会越来越大,加入帮会的人也自然越来越多;但若是门中人皆赖而不认,此帮派自然愈来愈是式微,
胡仁在四乡八里面前行了拐子礼,做了求救求援的手势,万一这中间尚有门中兄弟,自己不与胡仁相认,最后势必总堂会派人来把自己三刀六洞。出卖兄弟别说自己做不出,这个分舵也只余下自己这个八排和一个不知踪的二排没被清狗发现,就是要出卖也不知从何卖起。
但胡仁这次当众杀官,自己放了他,势必知县不会放过,想到一家老少,老舒自知只有一条路,便是让胡仁杀了自己,才能又全兄弟情义,又保住家人安危,但千古艰难唯一死,他一路上,是否去问切口,便把他折腾得痛不欲生,只因他知道一问胡仁便会答,一答自己就要死,此时胡仁答得分毫不差,如何能不让他悲苦?
他却不知,胡仁此时心里也尽是苦笑,只因胡仁本就打了半路突围的念头,这个年代通常江湖汉子场面上交代了的话,还是会守诺言,否则传开就臭了声名,为一众武林中人、江湖豪客所不齿。所以胡仁说过投案,按理要跑也只能投案以后才能跑。
谁知胡仁对于所谓声名一丝牵挂也没有,他本来只等过了这个墟,此时那四乡八里回村的人已不再一股股从身边经过,便做了这老捕快的,谁知弄出个洪门弟兄,这叫他如何下手?这时老捕快转身把那杆铁枪塞到胡仁手里,抹了一把泪水,扇了自己两记耳光想止住哭泣,他咧开嘴露出沾满牙垢的牙齿,但他没能完成这个自嘲的苦笑,泪水却仍在那脸上岁月留下的沟壑纵横。所以直到他重复到第二次,胡仁才听清他说的话:“抱歉,胡爷,我不能让你离开、保全你的侠名了,求你动手杀了我再走吧!不然,我的孙子才出世一个月啊……”他抱着胡仁的腿,跪了下去,把头深深地埋下。
第一卷 十年 第三十三章 鸟雀
四乡八里便各自回了祠堂,除那张老拳师和他的徒弟,却也无一人为胡仁师徒所伤,自是在祠堂吃喝一餐,便各散去。
那张老拳师的老婆张陈氏听报,哭了一阵,便换了短打披挂,她虽年老,却腰不弯腿不僵,因是船上人家的女儿,自小在江边长大,不曾缠足又习练武艺,此时手持雁翊单刀,颇有戏文里畲老太君的风骨,便聚敛徒弟三十多人,欲去县城半路截杀胡仁以报此仇。
却不料未到村口,族长就使人来请,当下命徒弟先到自家晒谷场待着,张陈氏便向祠堂去了,一入祠堂,便觉不对,来的都是四乡八里的门中兄弟,张陈氏行了一个拐子礼,咬牙道:“先夫并非内中兄弟,众家兄弟的情份我老太婆领了,但这仇,我自己去报便可!”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却听“四姐”“四妹”叫声不绝。
当下有人把张陈氏劝得坐下,便把胡仁临去行了拐子礼,又发出求援手势的事一并说了,那张陈氏一听,呆了半晌,突然啕嚎大哭老泪纵横,众人也不知如何劝她,倒是她哭了一会,自行抹了泪水,咬牙切齿道:“不行!这仇我要报,一定要报!谁敢阻我,我就和他割袍断义决出生死!”一时众兄弟也不知该说什么。
张陈氏冷笑一声,便要掉头向外走去,却叫那老族长一顿拐杖,怒喝道:“站住!”只见那七十多岁的老人气得花白胡须乱颤,一步步从上位走下来,指着张陈氏的背后骂道:“你对得起万云龙祖师么?你入洪门为了驱除满虏,门里的兄弟杀清狗,你丈夫为清狗助拳被杀,你便要去杀自己门里弟兄?你知道为什么门里四七排都是姐妹么?你便要当那田七么?”
所谓洪堂四七排,便是洪门当年领头大哥天佑洪手下四排姓符的、七排姓田的叛投清军,导致起事失败,后被洪门弟舍命捉回开了香堂凌迟,自此四七排只由门中姐妹担任。那张陈氏跪倒在地,长哭不已。
星光下,刚刚喘了口气的长草又被再次的蹂躏,三十二只包了布的马蹄,纷飞的踏近了这个渡口,陈宣望着空无一人的野渡和客栈,无奈的摇了摇头。陈宣举起手一挥,三人调掉马头向来路奔去,落在最后的苏京,全然不管陈宣低声的喝止,从背上取下一把只有他才装配的长弓,抽出仅有的一支箭头包着油布的长箭,解开油布把箭杆上的火药包导火索点上火,跑到五六十步左右,反手背弓射出。
三人八骑远去无痕时,那客栈已崩塌了一角,熊熊大火在这无雪的夜里,映得几十步外的江水也别样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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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祠堂里打铁出身的管事五哥,操着他那锤炼铁器的铁锤,斩钉截铁地道:“此等英雄人物,便不是我洪门兄弟,也该舍命去救!”
分舵的堂主,拄着那拐杖,摇头抚着那花白的长须,慢慢地向那正对着门的上位走去,边走边道:“道士洑的分舵,已有烟消云散四十年了。当年,他们人马可是比我们强多了,有的大哥,还是天佑洪起事时和清狗面对面厮杀过的好汉。那时也去为了去打救一个外乡的兄弟啊,我那时,还是么排,凤尾老么啊,大哥叫我去联系道士洑的兄弟,结果人家嫌我们是老弱残兵,几句场面话交代完了,就让我们不要参与了,呵呵,人是救下送上船走了,但第二天道士洑全部六十多号兄弟被汉阳营围歼,连同家人老小,无一幸存啊……”
张陈氏,仍跪在地上,但已不再哭泣,这时门外有兄弟喊道:“谁?二狗你来这里做什么?”
“阿炳哥,我找我师娘。”却是张老拳师的大弟子。
张陈氏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尖叫道:“二狗,你等等!”声如夜枭掠空。
她转身径直走到香案前,叩了几个响头,立起一条腿,从绑腿间抽出匕首,这时有兄弟要冲过去挡她,却被管事五哥等人挡住,只见张陈氏奋力往腿上刺了一刀,把刀一拔,已几乎摇晃着跪不稳了,她咬牙又刺了一刀,那血已死命的涌出,脸色已苍白得和宣纸似的,却见她把刀拔出,周围人众,都听到“咔”的一声响,只见那张陈氏“呸”了一声,却吐出两颗断牙。
举起刀来,那手已颤抖不止,往下一捅,竟刺在青石砖上,匕首折成两截,张陈氏惨笑道:“罢了,天意如此,终不让我全了义气!五哥!”那管事五爷已转过头不敢望她,却听她又唤道:“五哥,你三十年前送我的这把匕首,我一直保存得很好,想不到今夜却弄断了它……”那声音叫在旁人耳间,仿似厉鬼索命,但那五哥却觉得别样温柔,望着那跪在血泊中的张陈氏,三十年前那水边柳树下的陈家小妹扎着辫子的模样,把心口撞得发痛,当下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那张陈氏释然一笑,把半载匕首插进心窝,五哥奋力把大锤冲那匕首把上一敲,那匕首透体而过,带着一股血箭插入张陈氏身后三步的青石板上。
张陈氏捂着心口,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血从嘴中拼命涌出,这时门外那二狗又唤了声:“师娘!”张陈氏终于拼了最后一口气喝道:“报仇!报仇!”立时倒在血泊当中。那五哥慢慢走开,别过头去,那堂主坐在上位,摇头道:“她三刀六洞已交代清楚,不得再向她嫁在邻乡的两个女儿下手。”众人点头称是。那祠堂外二狗只听了师娘声音不对,便要冲进去,望风的兄弟哪里肯放?最后听到报仇,含恨指天喝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转身去晒谷场纠集同门师兄弟去了。
第一卷 十年 第三十三章 鸟雀
“三排柳阿六。”
“我在这里。”
“你骑我家的马,马上去县里报官,说族里老人长辈让你去报信,有人要去劫犯。不可到的太快,也不可到得太慢,你可能行?”
“能行!”
“你去。”柳阿六抱拳一揖,快步向外跑出。
分舵堂主叹了口气,道:“尽人事吧。”说罢一整脸色,老态尽去。
把须喝道:“六排陈景顺。”
“陈景顺听大哥吩咐!”
“你无家小,你去。”
“是。”便有一人站在左边。
“九排郭阿炳。”
祠堂外望风的阿炳叫大哥点到他名,连忙交代身边兄弟,快步入了祠堂。
“你父母已逝,可有牵挂?”
“小弟妻儿……”
“现在就让老么送她们母子过江,可还有牵挂?”
“再无牵挂!”
“你去。”
“听大哥差遣!”阿炳也站到左边
……
五道岭的宿营地,大牛愤怒地一拍桌子,全然不理伤口又再渗血,对朱慎怒道:“放屁放屁!师父说要坚持游击战!你居然让俺们把钱拿去做生意呢!老子捏死你!”
朱慎一点也没有平时的犹豫和萎缩,嘿嘿一笑,冷冷道:“二师兄,累死这么多师弟,你还总以为自己是正确的?师父在时不老说什么人生而平等吗?你是师兄咱们也平等,反正谁愿意留下的,就留下好了。不怕告诉诸位,学生便是要去开妓院!”
说到这里,朱慎突然激动了起来,举着双手比划道:“不自由,毋宁死。师父常这么说,对,给我自由!我要去招姑娘,奶子都得有这么大的才行!对,包装,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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