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嘴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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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嘴女郎-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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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不愿意再按他的安排生活下去,所以,我才想知道上一辈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为何父亲这样坚持要我代大伯实现心愿。我想试试看能不能从中化解。”
  顾芳喜站起来:“那我去说服舅舅,一定让他把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看有没有化解的可能。”
  顾芳喜的说服颇有成效,宁致远最终松了口。不过他说,他要先征求香蕙若的意见。拿着顾芳喜的手机,他独自在书房里和香蕙若通了几分钟的话后,再出来时点头:“好,让简睿进来吧。”
  正屋的八仙桌,宁致远居上首,简睿和顾芳喜打横陪坐,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起那些岁月湮灭的前尘旧事。
  “当年,纪晨和香蕙若都是我国画班的学生。那个班是为有着国画基础的人而开设的。一班的学生个个都画功扎实,但他们俩的才华依然格外突出。堪称我当时的得意门生。他们在学习期间,渐渐地比一般同学走得更近,自然而然的,大家就把他们看成是一对。就连我,也开过他们的玩笑。”
  “后来,他们一起考上了美术学院。起初,他们会时时结伴回来看望我。后来,渐渐只有纪晨一个人来了,香蕙若不再和他一起露面。我曾经开玩笑地问过,是不是他们闹别扭了。纪晨只是苦笑不答。再后来,我因为申请去偏远地区支教三年,离开了城市。从此就再没有他们的消息了。一直到前不久,小方把他妈妈带到我这来,这才久别重逢地再见到这个以前的女学生。所以,他们后来的事情,也是香蕙若告诉我的。”
  “香蕙若说,她和纪晨交往了一段时间后,觉得两人并不合适。便想要和他分手。具体原因她不愿意多说,她说斯人已去,何必再说一个逝者的不是呢。只说这个分手进行得非常不顺利,纪晨无论如何不肯同意。期间闹出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她为此不得不休了学,远避到加拿大姨妈家去了。在那里,她认识了一位华人留学生方凯奕,他们相爱了。两年后方凯奕学成归国,他们一起回去举行婚礼,”
  “两年了,香蕙若以为最早纠缠不清的恋情,早由时间之手解开了当初的结。所以她放心地回国,放心地筹备婚礼。但她万万没想到纪晨居然又找到她,知道她要和别人结婚时,他一开始表现得非常失控。一定要求她取消婚礼,除非是和他结婚。遭到她坚定的拒绝后,他突然一下子冷静下来,说‘好,你们结婚吧,我会来参加你们的婚礼的’。”
  “婚礼当天,一大早香蕙若就心里一阵阵地发慌,有一种会出什么事情的预感。下午两点后到了教堂,她在休息室里更是心悸般的呼吸不畅、全身乏力。她对方凯奕说她很不舒服,方凯奕非常紧张,马上决定取消结婚仪式改天进行。那天下午教堂有两场婚礼要举行,三点半还有一对新人要行礼。方凯奕临时决定改期,那对新人和亲戚朋友又早早地等在教堂了,干脆顶上他们的时间档提前行礼。他们礼成后在祝福声和花瓣雨中走出教堂,正要走上婚车时,突然,从教堂顶上跳下一个人,正正地砸在婚车上。”
  顾芳喜听得跳起来:“是纪晨是不是?是他跳下来了是不是?他以为这时候走出教堂的新人是香蕙若和方凯奕是不是?”
  宁致远点点头,喟声一叹:“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疯狂,在人家的婚礼上用生命演出如此血腥的一幕。他从那么高的地方重重跌落在车顶上,血肉横飞,新娘一身雪白的结婚礼服被溅满血迹斑斑。”
  光是想像一下那样可怖的一幕,顾芳喜已经忍不住要打寒颤。那对倒霉的新人身临其境,还不吓得魂不附体。顾芳喜实在不胜同情他们,一下子由天堂跌到了地狱。再瞄一眼对面的简睿,亦是满脸震动,一张脸苍白如纸。
  谁知宁致远接着说下去的话更让他们震动。
  “更惨的是,纪晨摔下来时,脚尖砸在正开车门的新郎头上。砸中的又偏偏是太阳穴,那个新郎当场就……倒地身亡。可怜的新娘子受刺激过度晕过去,再苏醒时已经精神错乱了。这二十多年来,她一直住在精神病院。”
  顾芳喜长长一口气吸进去,再吐出来时是激烈的批评:“太过份了,这个纪晨太过份了。执著地爱一个人原本不是错,可是爱得像他这样偏执自私,既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的份上,实在是大错特错。要是错了他一个也就罢了,他还连累上别人。这种人真是……”
  顾芳喜“死不足惜”四个字都冲到嘴边,但看在对面简睿愈来愈苍白的一张脸,硬生生地咽回去了。到底是他的大伯,再如何不好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这样说。
  简睿呆了般似的怔怔坐着,良久良久的沉默后,他颓然地趴在桌上,仿佛上一辈的情仇爱恨已经全部压到他的肩上,把他压垮了。
  宁致远不无怜惜地看他一眼,说:“简睿,香蕙若知道你是纪晨的侄儿,也很意外和吃惊。她同意我把她和纪晨的往事告诉你,还说,如果你还有什么想弄明白的,可以直接去问她。”
  ***
  方氏别墅。
  落地长窗的钢琴前,方君瑶正在弹钢琴。指下流出的不再是往日她最心爱的欢乐颂,而是一支无比忧伤的曲子。不知不觉间,她就湿了眼眶。琴键上的音乐声声,如泣如诉。
  香蕙若和方凯奕,还有方君玮都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他刚刚从公司回到家,正准备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晚上好去约会顾芳喜。却不料再次听到简睿和妹妹之间又出了问题。
  听着方君瑶弹奏出那样悲伤的曲子,香蕙若容色惨淡,一脸担忧地望着女儿。方君玮则忍无可忍地跳起来:“不行,我要去找简睿,我要他当面来说清楚。为什么这样欺骗我妹妹?”
  方凯奕喝住他:“君玮,你坐下,这事……也不能全怪简睿。”
  “是呀,君玮,不能都怪在简睿头上。他曾经提出过要分手,可是我……因为一个母亲的私心,特意跑去医院找到他父亲,请他说服他的儿子同意和君瑶重归于好。我们也有错。”
  方君玮一怔,想起他那次在地下停车场和简睿那场不愉快的谈话,当时他那么坚定地表示不愿复合,后来却又主动捧了玫瑰花来道歉。不用说肯定是在父亲的压力下不得已而为之。
  他那时其实有所怀疑他的道歉是敷衍行事,但他却没有对妹妹和母亲说破。一方面固然是不想打击到她们,另一方面,他如今才肯直视自己的内心,他亦是有私心的。简睿如果和妹妹在一起,顾芳喜会比较容易死心。
  那时候,他早已喜欢上了顾芳喜。毫无疑问,简睿也是。所以他和他的父亲发生冲突,他不愿意再由父亲来决定和安排自己的爱情和婚姻。以前种种若是错误,现在他要更正错误了。
  方君玮突然手心里捏了两把汗,为妹妹,也为自己。这一刻他深深明白,从内心深处,自己是非常不愿意顾芳喜和简睿走到一起的。因为——他喜欢顾芳喜。

  第四十一章 中

  简睿在宁家呆了很久。
  听完宁致远讲述的往事后,已经过了正午时分。得知他还没有吃饭,顾芳喜留他吃顿便饭。或许是心情低落想借酒浇愁的缘故,本来不太喝酒的他居然跟着宁致远喝起了竹叶青。到底是不擅饮的人,不过才两杯下肚便醉了。
  宁致远看着他摇头:“何苦来着,借酒浇愁愁更愁。”
  顾芳喜把他扶到客房躺下,然后汲上一桶冰凉的井水,拧了毛巾来替他冰冰额头褪褪酒意。他睡着的样子像个孩子,整个人蜷成极小极小的一团,仿佛蜷在母亲的胎中。看上去是那样的稚弱无依,仿佛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他。
  顾芳喜突然满心满怀都是怜惜,轻拭在他脸上额上的毛巾,起落格外温柔……夏日悠长的午后,她一直静静守在他的身畔。
  正是一天最炎热的时段,山间虽然清凉,此时却也难免燥热。简睿又是喝了酒的,酒精的热量在全身蔓延着,让他睡得一身湿汗。顾芳喜便找来一把蒲扇,坐在床头替他一下一下轻轻地扇。让他可以清凉一睡。窗外槐树荫中,蝉鸣声声,她只恨不能堵了那只蝉儿的口,让他睡得更安宁些。
  简睿睡了大半天后,一个转身,喃喃道:“好渴……水。”
  顾芳喜赶紧扇子一放,去取她一早煎好的菊花茶。茶煎好后,特意用吊桶吊在井水里冰着。倒出一碗茶,她用汤勺一勺勺喂简睿喝茶。几口冰凉的菊花茶一喂进去。简睿迷迷蒙蒙地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定定把眼前的顾芳喜看了半天,最后缓缓地、缓缓地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修长而细致,掌心发烫。轻柔地覆上顾芳喜的手背时,烫得她心中猛然一跳。
  一抬眸,对上他深深凝视她的眼。
  黑眸深处,煤一般晶亮地燃烧着两簇火焰。他一言不发,但他的眼神却是无言地诉说。他身不由已的痛苦与无奈,在心头积聚得太久,反而说不出口。如盖紧在瓶中浓稠的墨,欲书不能书。
  顾芳喜迎着他那样痛楚的眼眸,心里烧灼般一痛。下意识地反握住他的手,轻柔而有力地一握,亦是无声地安慰:你所有的苦楚我都懂得。
  俩俩相望,没有任何言语,但这一握,却已然胜却千言万语。
  下午,简睿和顾芳喜一起双双回城,乡间小路上,他一路都牵着她的手。掌心中那只纤细的小手温驯如猫地任他握住。偶一转眸,是她斜斜披下的长发也藏不住的嫣红双颊。夏日的山野是一望无际的苍翠,她的赧颜羞颊是万绿丛中一点醒目的红。是他眼中唯一看得见的风景。松开手,他温柔地拥她入怀。抱住她,仿佛抱紧一个繁花似锦的春天。他纷乱已久的心,突然有了一种岁月静好,天安地定的踏实感……
  ***
  当天下午,简睿正式去方家道歉。既为自己的过失向君瑶道歉,也想代去世的伯父曾给香蕙若带来那么大的伤害而道歉。
  “简睿,你这个大骗子。”
  得知简睿与自己交往的真相后,方君瑶一直闷闷地不发一言,只机械地弹着钢琴。但在见到简睿进屋后,她所有的积郁马上就火山般爆发出来。啜泣着冲上去,高高举起右手甩了他一个耳光。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温柔的爱瞬间转换成暴烈的恨。
  “君瑶你冷静一点,君玮,快把你妹妹带回房间去,你看住她别让她乱来。”
  方凯奕果断地处理混乱场面,方君玮愤愤地瞪了简睿一眼,遵命拖着大哭的妹妹回房间。方氏夫妇则把简睿带到书房交谈。
  “简睿,对不起,君瑶她小姐脾气一发作起来,就是这样不知轻重。打疼你了吧?”
  香蕙若看着简睿指痕明明的右颊,忙取了冰袋来给他敷。虽然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但她还是喜欢这个年轻人,甚至都舍不得责备他。知道他做不成自己的女婿了,心里有着怅然若失感。
  “没关系,她该打,这是我应得的,我不该骗了她那么久。如果能让她出气,再多打我几下都没关系。”
  “简睿,你和君瑶……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吗?”香蕙若作为一个母亲,还是想尽最后的努力。
  “对不起。”简睿带几分愧疚地低下头:“君瑶很可爱,但是……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喜欢哪一类类型,顾芳喜那种吗?”
  方凯奕问得极平静,简睿却听得浑身一震。想不到自己一再掩饰的心思,居然早被方凯奕敏锐的眼光看穿。
  香蕙若也一震:“顾芳喜,宁老师的那个外甥女儿。简睿你喜欢上她了?你是因为这一点才要和君瑶分手的吗?”
  简睿默然片刻,缓缓点头:“其实很早,我就对顾芳喜有好感。但碍于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我一直隐藏着这份感情。现在,我不想隐藏了。既然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另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地和君瑶在一起。这样我和她都痛苦,不是吗?”
  “简睿,你现在是打算要和顾芳喜在一起吗?”
  简睿承认:“结束了和君瑶的这段感情后,我会正式追求她。”
  “她……是不是也喜欢你?”
  香蕙若谨慎地发问,简睿赧然地一点头。他年轻的脸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那绝对是两情相悦的恋爱中人才会有的光彩。他和方君瑶在一起时,脸上从未有过这种光彩。
  香蕙若再无话可说,她悲哀地看了丈夫一眼,他皱着眉头沉思般地不发一言。
  “方夫人,关于我大伯当年……请您原谅他吧,他是因为爱得走火入魔才会那样疯狂和偏激。”
  香蕙若幽幽道:“死者已矣,我还有什么不可原谅的。但是他伤害到了别的无辜的人,那不幸的一家人恨透了他,也包括我。”
  “听宁老先生说,那个精神混乱的新娘子一直是您在照顾她。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简睿,不必了,他们不会欢迎你的。”
  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后,简睿告辞离去。他前脚刚走,方君玮后脚急匆匆下了楼。得知简睿已经走后,他一迭声地问父母和他谈得怎么样?香蕙若无比懊恼:“君玮,简睿已经决定不和君瑶订婚了。他说他真正喜欢的人是顾芳喜,他们俩彼此钟情。”
  “顾——芳——喜。”方君玮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
  顾芳喜和简睿一起回城后,兵分两路,简睿去了方家,顾芳喜回到自己家。抱个枕头趴在床上,一颗心喜忧参半。
  偷偷地喜欢简睿那么久,如今他也毫不掩饰对她的恋慕。顾芳喜难以形容她的快乐。曾经付出的单方面爱恋,她以为是她爱情银行里放出的一笔收回无望的借贷。今天这笔借贷竟连本带利地还款与她。她突然就成了爱情的富翁,意想不到的欣喜和满足。伏在他怀里那一刻,只觉他的心跳是她听过的最动人的音乐。
  可是,却又忍不住想起方君玮。水晶灯下共他翩翩起舞时,那种意乱情迷心醉,那种灵魂都为之震荡的感觉;指尖轻触在他的喉头时,那种被火燎一般的浑身滚烫感;他那双会跳舞的眼睛,轻轻一眨曾让她的心摇曳如舞……
  顾芳喜猛地一下用枕头把自己的头捂起来,不要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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