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头的林茗一时沉默 应该很不适应那声将两人距离拉得无限远的 林先生。
许久 他才问: 心情不好?
没有。我心情挺不错。 水凝烟笑出了声 也许 隔段时间 可以请林先生喝我和思源的喜酒了!
她又笑了一声 无限尖锐 无限讥讽 然后挂断手机。
顶多三五秒钟时间 还没来得及舒口气 她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林茗的号码。
水凝烟皱眉 接听。
凝凝 出了什么事? 林茗终于没有了原来的从容 问得很急促。
没什么。只是现在我终于发现 这世上能真正对我好的 只有唐思源。
林茗根本不相信 反问: 是么?
水凝烟忽然之间恼怒。
他比唐思源还要自信 甚至自大。
五年前决定了弟弟的幸福和她的悲惨 现在还想左右她的未来?
想伤害就伤害 想弥补就弥补?
是不是 都与你林茗关系不大。 水凝烟说得很不客气 我知道你对我是什么居心 可是不好意思 我对你没兴趣。以林先生的君子风度 大概还不至于对我死缠烂打吧?有这时间 还不如回法国去哀悼一下你死去的Fay 反思反思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 才会落个那样的下场!
话中的冷嘲热讽傻子都听得出 最后一句 更是很残忍地带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你
对面的林茗惊痛地吐字 却只是一个音节 便被什么东西狠狠堵回了嗓子 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水凝烟平生第一次这样痛骂一个人 还是痛骂林茗这么个从来只会温和微笑的男子。
一气骂完了 她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 大颗大颗的泪水 又开始簌簌地掉下来。
怕自己流露出懦弱的一面来 她慌忙挂断电话 低低地咒骂: 伪君子!无耻小人!活该你也一辈子孤孤单单 再也找不到喜欢的人!
可恶毒咒骂吐出唇 并没能将心中的憋闷和疼痛纾解半分。
抱着膝盖 她哭得透不过气来。
其实她还不够狠毒。
不然 她不会一边哭 一边骂 一边还想着林茗。
想着他曾疯狂地冲到病院 抱住他垂死的爱人 一遍遍地唤着 Fay Fay
想着那个法国女孩用一生全部的骄傲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向他说 Liem 你的下一个女人 必须比我爱你。否则 我不原谅你。
想着他惨烈地呼唤着爱人的名字 一身鲜血坐倒在病房 疯了般不肯让任何人接近他死去的爱人。
想着他为他的新娘换上最美丽最华贵的婚纱 对着冰冷的墓地微笑 Fay 你永远是我最美的妻子
水凝烟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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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水凝烟回到恒远上班。
唐思源并不想她回到和林茗有着某种关联的公司去 意思是要么继续在家调养 要么等他再在朋友或他自己的公司安插一个职位 让水凝烟在他可以照应到的地方安安闲闲地上班。但水妈妈则认为女儿还是有个相对独立的工作环境好 至少可以锻炼一下她的自立自强能力。
唐思源没法告诉水凝烟 闻致远和林茗、盛枫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也不想再损害两人间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的感情 到底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 只是让自己的司机天天接送她下班 并计划着给她买辆车 建议她先去把驾照考回来。
闻致远见她销假回来 倒是很高兴 特地把Tina叫过去 让她好好照应照应 别让她累着了。
Tina果然让她多休息,手头的工作大多自己处理,——其实工作量实在不大,不然她也没空一直在水凝烟面前叽叽歪歪,没完没了地打听着她的八卦。
Tina的声音很好听,可水凝烟今天听得有点痛苦。
除了关心她的病情,就是关心她的恋情。除了唐思源,就是林茗。
问为什么去唐思源家,问和林茗怎么了,问知不知道林茗最近不太开心……
林茗不太开心,水凝烟已很不开心。
她也开始想着,继续这份因林茗得到的工作合不合适了。
可与和唐思源离婚后丢了工作截然不同,恒远这边并没有因为她和林茗的事为难她,不论是顶头上司的闻致远,还是即将离职的Tina,对她都是照顾有加。
何况对于水凝烟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人才”来说,条件这样优越的工作,并不容易找到。
难道真的让她回到唐思源身边,做完全依附于她的唐太太?
一场大病后,能在最迷惘绝望时给予她支持的唐思源,应该是可以信赖的吧?
可她还是下意识地不想完全放弃属于自己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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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班,是和Tina一同走出公司大门的。
唐思源派去的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一见她便殷勤地打开车门。
Tina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诧异地问她:“Liem没来接你?”
水凝烟叹气:“Tina姐,我早说过了,林茗只是我好姐妹的男友,看在我姐妹的面上帮助我而已。现在他们分手了,又怎么会再来接我?”
Tina根本不信,“胡说八道。把我当傻子呢!”
也许,以前和林茗走得真的太近了,水凝烟发现自己说什么都不可能取信Tina。
不要紧,当有一天她成了唐太太,一切猜疑自然烟消云散。
她也不回答Tina的话,默不作声地跨入车中,疾驰而去。
Tina眼看着她离开,而林茗还是不见踪影,连忙打电话给林茗。
“Liem,你搞什么呢?凝凝今天过来上班了,怎么不过来接她?”她高声责怪。
林茗沉默片刻,低沉着嗓音回答:“我最近有几个方案要赶。”
“赶方案?你还想不想和凝凝在一起了?知不知道她给唐家的人接走了哇?”
又是长久的静默后,林茗才低声叹气:“Tina,我最近有点累。”
“累了就给自己放个假。我就不信,你那边公司,还会因为你休息几天就扣你工资!”
林茗没有回答。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Tina便有点恼火,“看来,你是打算放弃水凝烟了?”
还是很久没有回答。
Tina气恼地打算挂断电话,不再理会时,林茗偏偏又说话了:“Tina,我并没想过真能找到一个比Fay更喜欢我的女人做妻子。可对于凝凝……认识没有几天,我就有了一种感觉,我们也许不会是最爱对方的那个人,但一定会是最合适对方的那个人。我们的感情不会有大起大落,却能平平静静,快快乐乐,到老了还能安心地守着对方。”
Tina从没听过林茗说过这么感性的话,怒火顿时熄灭了,笑着说:“对啊,她一直否认你们的关系,说什么你是她好友的boyfriend,可我这局外人看得清楚了,你们两个啊,不论是脾气,还是容貌,就是天生一对。中国古话是怎么形容的?对了,夫妻相,你们两个就是夫妻相!”
“夫妻相?呵,对,我和她很像,像到忍不住会认为自己的想法就是对方的想法。可是,Tina,也许我想错了,你也看错了。”
“怎……怎么了,吵架了?”
林茗这样的性格,能跟人吵得起架来?
水凝烟那样的性格,能跟人吵得起架来?
Tina一千个一万个地不解。
“也没……吵架。嗯,我明天去接她。”林茗振足了精神,仿佛已经找回几分原来的自信和从容。
“好,你明天早些来,我找个借口带了她提前半小时下班。”Tina得意地笑,“等那个唐什么派司机过来接时,包管小美人已经在你的怀里!”
她挂了电话,为自己可能成全了一对未来的有情人兴奋。
林茗却没那么乐观。
他将手机丢开,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旋转着一只透明的玻璃小挂熊。
藏起了这总像在流泪的小挂熊,不知道水凝烟会不会快乐一些?
昨天电话里那场莫名的斥骂还在脑中萦绕,特别是她的最后一句。
他打开电脑中拥吻着的少男少女照片,低低地叹息。
“凝凝,凝凝,如果我叫你去哀悼死去的盛枫,反思是什么让你们落得那样的下场,你会怎么样?”
你又怎么问得出这样的话来?
可惜,她永远不会去哀悼盛枫,只是去痛恨盛枫,痛恨无情将她抛弃的初恋情人。
握紧玻璃挂熊,林茗将头埋到自己的双臂中。
越过他垂落的头部,电脑屏幕上一对男女笑得正灿烂。
少年俊秀温和,目光沉静痴迷。是林茗,而不是盛枫。
少女高挑美丽,笑容明朗沉醉。是Fay,而不是Irene。
103 你没有权力,我没有义务
第二天上班,Tina再也没有提一句半句关于林茗的事,让水凝烟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有点失落。
莫非她终于认定林茗真不是她男友了?
那么,她和林茗从此后真的算是一刀两断,再也没有任何牵扯了。
算是好事吧?
这个男人,不仅仅是腹黑了。为了讨自己的恋人欢心,可以昧着良心拆散一对恋人,不能不让人怀疑他的品行。
当然,盛枫同样地可恶。那双那样清澈干净的温暖瞳仁,和他哥哥沉静优雅的气质容貌一样,只是虚伪的假像。
她其实不该失落。
她其实应该为自己能彻底摆脱林茗而开心,并争取让自己日后的生活彻底摆脱这两个男人留下的阴影。
傍晚时候,Tina约她提前下班,去帮她挑几样高档瓷器带法国去。因为工作不忙,和闻致远说一声,水凝烟也就陪她下楼了。
踏出底楼大厅,沿着台阶往下走时,一辆银白色的新君越缓缓滑了过来,无声无息地停在他们身边。
车窗敞着,林茗安闲地搭在方向盘上,向她温和微笑。
熟悉而温暖,让她的鼻子阵阵发酸。
却又恨恨地掀起了压抑了多少年的酸涩。
侧一侧身,她想视若无睹地拉了Tina离开。
可这时Tina越抓紧了她,不让她走,并笑着和林茗打招呼:“Liem,好巧,我们正要出去呢!”
林茗微笑:“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没有!”Tina一脸的成人之美,“自然你们的事更重要。”
她也不问水凝烟的意见,一把拉开前面车门,便把水凝烟塞了进去。
水凝烟惊叫:“Tina姐!”
还没来得及说完,车内一道大力传了过来,却是林茗握住了她的手腕,猛地一拉,已将她拽到了车内。
Tina立刻关上门,而林茗已发动车子,飞快驶了出去。
“扣上安全带,别害我罚款哦!”
他轻松地向她微微一笑。
“我已经不住江菲家了。”水凝烟气恼,只恨车门已经被锁上,再也出不去。
这人也太无耻了吧?这算是什么?绑架?
“找个地方坐坐吧!”林茗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就到前面的蓝湾咖啡,怎么样?”
水凝烟别过脸,“如果林先生不介意,把我送回唐思源家,我会很感谢你。”
“你们已经离婚了。”
“那又怎样?只是代表我可以重新选择,他,或者别人。现在我觉得他更合适,不可以么?”
“既然这样,你当初又何必坚持离婚?”
“我们只是缺少必要的磨合。这么长时间的分开,我们已有足够的冷静,去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水凝烟说着,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和林茗努力分辩着什么,心里便更窝囊。
他是她的什么人?凭什么过问她的私事?
她又是他的什么人?又有什么义务向他解释她的选择?
林茗却还在叹息:“凝凝,你是想告诉我当时离婚只是一时冲动?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想复合更可能是一时冲动?”
水凝烟不再回答,拍着车门叫道:“让我下车!
林茗摇头,用尽量平缓的口吻回答:“凝凝,我们好好谈谈,行么?”
“不行!”
藏在镇静自若下的霸道,比唐思源那种外向型的冷峻更可怕。他凭什么在五年之后,再来决定她的幸福或悲惨?
车门是敲不开了。
外面快到下班高峰时段了,一路的车水马龙,水凝烟也不敢轻易去拉扯他把着方向盘的手。
她恨恨地瞪着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唐思源。
“凝凝?有事?”唐思源应该在开会或者谈事情,声音压得很低。
水凝烟犹豫着要不要说出目前自己的窘境,一时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地哽咽已不由自主地传了出来。
唐思源的声音立刻抬高:“凝凝,怎么了?你在哪里?”
水凝烟吞咽下喉间涌动的气团,哑着嗓子说道:“我在林茗车上。思源,到蓝湾咖啡接我。”
“好!”
一贯的利落,没有多问一个字,就挂了机。
可水凝烟相信,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目的地,把她带离她再也不想面对的人,面对的事。
已经存在的伤口,经不起一再撕裂,否则痊愈遥遥无期。
她不想让自己再在那样的痛楚中沉沦。
五年,够了,很够了。
泪水早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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