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五和当时军营副将商议后,禀报给了当时的将军方玮青,在后者的授意下,他与副将二人一起暗中调查,不多时,线索就指向了石果敢。
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时军营里头有好几个都是李绍锦的人。就算徐老五和副将二人再小心谨慎,还是被他们察觉到了。
李绍锦知道后,知道此事绝对不能暴露,便让自己的人把假情报告知方玮青。方玮青只当真有塔鞑要来,便派遣人马前去迎战。结果,李绍锦丧心病狂,竟然派自己的私兵假扮塔鞑,与他在军营里安插的人来了个里应外合,将那批人马全数歼灭,只留下一个小士兵——徐老五的独自,徐泰。
事后,那些人又把所有罪名推到徐泰身上,还从他身上搜出了塔鞑的信函——当然,这也是李绍锦命人栽赃给徐泰的。证据确凿,徐泰百口莫辩,直接在军营当众斩首。
徐老五身为徐泰父亲,又是军营的书记官,免不了也受到牵连。但好在他这二十多年来兢兢业业,在军营中名声极好,别人挑不出错处,方玮青便让免了他的书记官,让他回家养老。
可哪里有老可养呢?唯一的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首级还挂在军营三天三夜,末了尸首全数扔下了万丈深渊。家里头的妻子因为儿子的事情,哭得眼睛都险些瞎了,到了晚上便什么都看不见。而因为徐泰一事,徐老五两夫妻在徐州可以说是过街老鼠一般的处境,谁都瞧不上,谁也不愿意帮扶。
万般无奈之下,徐老五只能以倒夜香为生,而徐老五的妻子许大娘,只能靠着给人洗衣服勉强赚点铜板。
徐老五不是没有想过离开这地方,可是儿子死的罪名就好像是一把枷锁,时时折磨着他。徐泰是他的儿子,从小便下定决心保家卫国,怎么可能私通塔鞑?
徐老五不信,他更不愿意离开这,因为一旦离开,他连最后一线替儿子洗清冤屈的机会都没有了!
从军营里出来后,徐老五一边忍受着众人对他的百般责难,一边暗中调查线索。也是他之前会做人,军营中有好几个也和他一样不信徐泰会做出这种事来的,他们慢慢调查,也多少查到了一点线索。
不过他们到底手段有限,并没有查到石果敢的身上,只查出军营中的奸细另有他人。因徐老五如今平头老百姓的身份,他一纸状书送到了许州府衙,被那时候的通判转角给了石果敢。
石果敢惊恐万分,为了避免自己被牵连进去,只能草草结案,将那个奸细交给军营处置。而徐老五,则被石果敢给惦记上了。
徐老五在许州多少还有些人脉,尤其是军营里头,石果敢不想主动暴露自己,只能派人暗中瞧着,看他还能不能继续掀起风浪。让他安心的是,徐老五只当自己真为儿子报了仇,并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如今,徐老五也不再倒夜香了,他用之前的积蓄买来桌椅和拉车,在家附近开了个铺子,从早上开始卖包子豆浆拌面,到晚上的小炒菜,一应俱全。
石果敢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如今郭湛安来了,他可不像徐老五那么好糊弄,万一郭湛安插手此事,事情恐怕就要败露了!
为今之计,只能快点把徐老五一家撵出去,撵得越远越好,到时候一刀宰了,郭湛安就再也别想找到,石果敢才能放心!
可怜徐老五还在盘点今天白天的收入,准备晚间的粮面肉蔬,还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就要来了。
另一边,让石果敢这一天都没安生过的郭湛安散衙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先去回味楼里打包了两份点心,这才回家。
现在郭府里人还少,武鑫守在门后面,见郭湛安回来了,忙不迭行礼:“少爷回来了。”
郭湛安点点头,问道:“霍玉呢?”
武鑫说道:“二少爷今天出去了一趟,刚回来,许是在屋里吧。”
郭湛安又看了看武鑫,说道:“上次应该带个过来看门的。”
武鑫笑着说:“在外头到底不比在京城,少爷不好带那么多人,开门的活计虽然看上去轻松,可如果是不靠谱的人来看着门,里头如何睡得安生?多谢少爷体恤,反正我们兄弟三个轮流,也不碍事。”
武鑫这话说得有理,郭湛安便没再说什么,径直去里头找霍玉去了。
霍玉正从屋里出来,见郭湛安来了,忙迎上来,笑着说:“哥哥回来了。”
郭湛安把点心盒子给霍玉,问道:“今日和贾欢去找人牙子了?”
霍玉点点头,双手捧着点心盒子,跟着郭湛安,一边走,一边说:“今日才知道,府里头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不说别的,修花的、扫地的、浆洗的,这些都没有。厨房里也只有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郭湛安也是这么觉得,不过当日他只能带着这些人,其余人等只能到了这里再作打算,他见霍玉对此事如此上心,乐得做一个甩手掌柜,正好也能锻炼锻炼霍玉,便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我在家能不能睡得安生,可就看你的了。”
霍玉抿抿嘴,说道:“哥哥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郭湛安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对你,我可不是放心得很么?”
两兄弟这边和和睦睦地吃着晚饭,徐老五那边却不好过。
第48章 毒计
徐老五正和自家婆娘收拾碗筷,突然铺子里来了五六个一脸匪气的大汉,一进来就喊打喊杀,桌子椅子推倒一片。
徐老五让自己妻子在后面呆着,自己则上前问道:“几位爷是想吃些什么?”
“吃?吃你个头!”为首的一个用力推了一把徐老五,后者往后踉跄几步,手向后撑在还没波及到的桌子上。
徐老五忍住怒意,说道:“各位爷既然不吃饭,那便快些走吧,我们铺子小,容不下这几尊大佛。”
为首的男人冷笑一声:“今天我不走,你走!”
徐老五登时起了怒意:“我好心敬你,你却得寸进尺!我徐老五在这做生意两年了,凭什么我要走?”
大汉随手拿起一张凳子,把面前的物什砸了个稀巴烂,又说道:“这地方是我的地盘,我不乐意你开店。”
徐老五只当这是来讹钱的,他好歹也是许州军营里磨练过二十年的人,哪里会那么容易让大汉得逞?
“如果是你的地盘,地契在哪?朗朗乾坤,难道要睁眼说瞎话么?”
大汉把凳子砸向徐老五,怒道:“没地契,有拳头!兄弟们,把这铺子砸了!”
后头跟着的几个人立刻应声,各自捡起椅子把铺子里的桌子碗筷炉灶全数砸了。徐老五担心妻子受伤,阻拦不得,只能先带着徐大娘离开铺子,站在外头,这才冲进去阻止这些人的打砸。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大白天的就想造反么!还有没有王法了!”徐老五一边奋力阻止,一边喊道。
只是徐老五毕竟上了年纪,前几年倒夜香的生活和儿子的冤死生生磨去了他不少精神气,而对方又都是身强力壮的彪形大汉,他很快便败下阵来,被推倒在地。
为首的大汉也不砸了,转而朝向徐老五走去,一边走,一边还掂量着手中的桌腿:“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爷爷的厉害!”
终于,这边的响动引来了不少人,当中有人看不下去了,出面阻拦:“你想干嘛?徐五叔在这边经营铺子快两年了,我在这住得也快十年了,还从来没听说过这地方是谁的地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这是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么!”
这大汉可不是普通的混混,背后有人撑腰,自然不怕这样的威胁。他举起桌腿狠狠往徐老五腿上打去,还不忘反讥道:“山高皇帝远,这里就是我说了算!”
又有几个人看不下去,冲上来拦住大汉的行为,其中两个则把徐老五扶起来,带着他远离大汉。
“好啊,山高皇帝远,咱们去衙门说理去!”
这大汉就更不怕了,他的靠山王九三现在可就躲在一旁看着呢,就算去了衙门,那石果敢还不是要包庇自己?
于是,他得意地甩着桌腿,说道:“去就去。”
王九三在一旁看得几乎气结。这傅伟实在是太蠢了,虽然他有自己当靠山,这件事也是自家大人吩咐的,可这哪里是能放上台面来说的!更何况,这许州现在还有一个郭湛安呢!人家可就在一旁等着捉自家大人的错处,只要石果敢稍稍露出一丝偏袒的意味来,按照郭湛安那脾气,只怕要死咬不放了!
他却忘了,当时找到傅伟当石果敢的打手,让他去做那些石果敢不好露面的事情,可就是看准了傅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一点,免得对方起了小心思,不知道哪天反咬石果敢一口。
王九三在这边气得险些就想跳出去掐死傅伟,那边傅伟还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嚷着要一起去衙门讨个公道。
原本围观的人也就是吓唬吓唬他,把他赶走了就是了,可现在傅伟气焰如此嚣张,在场不少人都看不下去了,跟着要一起去衙门。
徐老五本不想把事情闹大,但他还要在这做生意,如果今天不把事情彻底解决,恐怕这流氓改天还要再来找自己麻烦。更何况,整个铺子都被他们砸光了,这今后还怎么做生意?
徐老五在心里衡量了一下,便也要跟着去衙门,为自己讨个说法。
但他没有走出几步,突然发现这群人当中有一个衣着有些熟悉,再仔细一看,这不是军营里头的衣服么!
徐老五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顾不得腿上还隐隐作痛,快步上前捉住那人,厉声问道:“你这衣服哪里来的!”
对方吓了一跳,等听清徐老五的问话时,脸色更是唰的一下变得煞白,良久才梗着脖子说道:“去去去,糟老头子瞎废话什么!滚一边去!”
徐老五本只是怀疑,见对方的反应如此剧烈,便知道当中定有蹊跷。他为人正直,但并不迂腐,眼下并不是什么好时机,便暂时隐忍下来,打算过两天去一趟许州军营,找自己的熟人疏通下关系,求见如今军营的将领,让他们好好彻查一番。
王九三这时候已经提前溜回府衙找石果敢了,并没有目睹这一变故,否则,就是冒着被许州百姓指指点点的风险,都要直接找个罪名把徐老五关进去,再暗地里结果了他的命。
石果敢在府衙中接到王九三的报信,直接将卷宗砸在王九三的头上:“废物!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
王九三不敢抬头,说道:“大人,我实在是没想到傅伟这人竟然这么糊涂。还有,今天我是特地让他们等到铺子里没人的时候才去的。那铺子除了吃饭的点,其他时候附近的人并不多,我讲明了让他们别闹出那么大动静来,结果,结果还是,唉!”
王九三毕竟是石果敢的心腹,石果敢也知道他平时办事得力,这次是之前被郭湛安气的还没发泄完,现在一口气全爆发了。
等气稍微消了些,石果敢吩咐道:“诉讼的事情照规矩要请通判一起,郭湛安不必旁人,不能在这上面对他有所隐瞒。等傅伟他们到了,就说今天已经过了升堂的点,让他们明天再来。”
王九三应了,可他又有些担心,问道:“那大人,若是明天他们再来,我们该怎么办?”
石果敢冷笑一声:“明天?那也要徐老五他有命活到明天!”
王九三心中咯噔了一下,连忙问道:“大人的意思是,今天就结果了徐老五?”
石果敢点点头,说道:“这件事不能让傅伟出面,他今天才和徐老五有了嫌隙,今晚徐老五就死了,头一个怀疑的就是他。这人为人粗鄙,很容易落下把柄,你让他今天找一群人喝酒也好,赌博也好,总之要和一群人在一起。至于徐老五,你也不要出面,就让府衙里其他几个忠心的,蒙面把徐老五和他婆娘一起劫走。你再提前去和今晚看守城门的打招呼,到时候直接把人放出去,去外头山里面结果了,尸体埋深一点。还有,把徐老五家里收拾干净,让人觉得他们两个是明天一大早收拾东西投奔外乡亲戚去了。这个,也要和看守城门的说,知道么?”
这计划实在是毒辣,先是让别人给傅伟作证,证明他没有机会去杀徐老五;再让其他人把徐老五带去深山里杀了,尸体还埋在地下,恐怕没有个百来年,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徐老五在许州没有其他亲人,而他的确是外乡过来的,那么回老家也是合情合理。到时候再加上守城士兵的说辞,谁都找不出错处来!
王九三一一记在心里,赶紧出去把事情都办妥了。
听说今日不升堂,最不高兴的反而是傅伟,他不好在衙门前放肆,只好嚷嚷着带着兄弟们离开。
徐老五心中焦急,也不去计较这些了。铺子那边也先不收拾了,徐老五让妻子先回家休息,他则找邻居借了驴子,匆匆去军营找人。
这时候,守城的还没有收到王九三的口令,所以,对徐老五并没有横加阻拦。
徐大娘并没有听丈夫的话,那一地的狼藉可是生生刺痛着她的眼睛,回家就着腌菜喝了碗粥,她便趁着天色尚未全黑的时机,出门往铺子那边去了。
也是凑巧,霍玉在晚饭间见郭湛安胃口并不是太好,怕他一路劳累,来了许州又水土不服,便出门寻郎中去给自家哥哥瞧瞧,恰好路过。
他见一个头发灰白的妇人弯着腰收拾这一摊狼藉,心有不忍,停下来问道:“老人家,这是怎么了?”
徐大娘不敢多说话,生怕又惹来麻烦,只是摇摇头,说道:“不碍事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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