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一下,自己这五年来,好像也没有白过啊,想想自己的积蓄,也有小小的一笔了。况且,宁氏对于自己,从来就不是普通的大方……
“绿意,我要回去睡觉了。”陈宝珠这样一想,心也放宽了,含着笑朝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绿意刚才看到自家小姐发愣的样子,正后悔自己说错了话,又给自家小姐增添压力了。谁知道自家小姐一点事情也没有,只惦记着睡觉的事情。她不由暗笑自己多心,忙快步跟上。
跟在自家小姐后面,看到自家小姐健步如飞的身影,绿意忽然有些感慨。就府上的三位小姐来说,还是自家小姐的心态最好啊。二小姐温柔娴静,但是整天忧忧郁郁的,看得让人郁闷。三小姐性子刁蛮急躁,也很让人不喜。自家小姐年纪虽小,但是待人和善,尤其是这心态,不管什么事情,似乎都不能够影响到她。她依然快乐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很开心,很满足的样子。
在这府里,人来人往的,比较无处不在。比如这个小姐的什么又精进了,另一边听到的难免不舒服。绿意也会有这样的心理,但见到自家小姐之后,看到自家小姐微微一笑,显露出一股如春日湖面平静无波般的宁静时,她的什么小情绪就释然了。有时,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啊,怎么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影响了呢?
第四章 黑影
关于夏天的午睡,陈宝珠有自己的习惯。虽然她的院子是带了小花园的,通通透透,凉爽得很。但是她仍然喜欢在葡萄藤架下面支一张紫竹藤椅,人躺上去,凉浸浸的,就是因了这个炎热的天气升起的躁火也熄灭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心旷神怡。
紫竹又名竹中的“凉玉”,夏天的时候,竹片犹如冰泉般冷冽,本来就十分名贵。由于它盛产在北塞,运到京城单单运费就是一笔惊人的数目,所以,能够在京城出售的紫竹藤椅价格都十分昂贵,五十两以上到几百两银子不等。
陈宝珠拥有的这张紫竹椅子,是陈父在未晋升三品吏部侍郎时,在北塞办差购回来的。当年她溺水奇迹生还,让陈父喜不自禁。适逢他到北塞办差,一听说当地盛产紫竹,二话不说就请了当地最有名的一个竹匠,打制了这张坚固厚实的紫竹藤椅,千里迢迢地让人从从塞北运到京城来,为的就是给自己的爱女一个补偿。
就是这张椅子,这份血融于水的亲情,就让三小姐陈宝怡羡慕妒忌恨了好长时间。
只不过,一招失手,她再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了。
但是每次看到这张紫竹藤椅,陈宝怡的眼中并看不出一丝妨忌的目光,反而由衷道:“四妹妹,你看爹爹多疼你啊,你以后要好好孝敬爹爹才是。”
这个十一岁小女孩的心思,总是来得比别人深沉。
二人一前一后,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幢高大精美的房舍前。太阳的光照射在迎面悬挂着的一块横匾上,横匾上的三个字闪闪发亮:“明珠阁”。
不用说,这苍劲的手笔出自陈父陈大人的手笔。
吏部侍郎陈敏然,曾被聘为皇家老师,写得一手好字。听说当年陈大人苦笔书法,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字,曾把三个大池子的水全部用干,才练就这一手苍劲浑雄的好书法。
说到底,陈宝珠似乎与陈父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缘份。
在前世的时候,陈宝珠就热爱书法,也曾在街头的摊档买了无数廉价的各家各派的书法帖子,于每个假日的午后,胡乱临摹,久而久之,耳熏目染,竟然没有其神也有其形了。
穿过来后,由于陈府有着书香门第的传统,不想让女儿们成为睁眼瞎,陈父早早请了西席先生前来上课,一转眼,陈宝珠这“千文字”也学完了,每天下课之后,闲着无事就临摹先生留下的作业。
某日,陈父突发兴致,想去看看整天待在后院的女儿们究竟在干什么。他首先来到二小姐陈宝仪的院子,见纤弱的二小姐恬静地坐在院子中央,手执一根彩线,正在穿针引线地绣着一幅“荷塘月色”图,陈父的脸上露出笑容。
接下来,他转到了三女儿的院子,见院子中央支起一个很大的画架子,三女儿陈宝怡立于画架前,旁边的丫头双手托着放了颜料的盘子,肃静地站着。他朝画架上望去,见铺在画架上的宣纸颜色分明,画在栩栩如生。他的眼中不由露出赞许的目光。
最后去的是小女儿陈宝珠的房间,自这个最小的嫡女落水,大病了一场之后,对于这个小女儿,陈父心里面多少有些歉疚,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求这个小女儿会些什么。待他到了“明珠阁”的时候,却被看到的情景惊呆了。
小女儿坐在一张椅子上,正吃力地对着紫檀木桌上摆放着的字贴临摹着。由于她年纪尚小,个儿还没有长高,坐下来之后竟然够不着桌面。这个小女孩居然想了一个办法,拿了东西垫在上面,这样的“增高”让陈宝珠很是受用,也引起了陈父浓厚的兴致。
陈敏然从后面走了上来,摆手制止住屋子里丫头的行礼。然后,他看了看桌子,只看一眼,他的眼神就变了,不是赞许的目光,而是惊喜的目光。
小女儿的字迹虽然不太成熟,但依稀可以看出几大书法名家的痕迹,他惊喜莫名,认定女儿一定是得到了自己的遗传,在书法上有得天独厚的天赋。于是回去以后就跟宁氏说了,让小女儿每天都到书房来,他要亲自传授女儿书法技艺。
这么一来,几年下来,陈宝珠在书法上得到了爹爹的真传,在字体上的笔迹与陈父无比相似,竟然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看到这位陈府年纪最小的嫡女竟然在老爷面前如此被看重,黎姨娘恨得咬牙。早知道就让女儿学书法得了,学什么劳什子绘画,也不会自己争得一分宠爱。同时她也恨极了宁氏,看不出宁氏一副随女儿想玩什么就玩什么的样子,背地里心机这么重,竟然投老爷所好,就连小小年纪的女娃子也调教得会争宠了。
陈宝珠当然不知道黎姨娘背后的这些花花肠子,她仍然十分安然地醉心于自己的书法爱好。
就好比这个令人舒心的午后,她就正打算补眠之后,养足精神再练练字。
绿意看着呵欠连连的四小姐,忙紧走几步,来到花边东角的一处葡萄架下,摆好紫竹藤椅。
这一处的葡萄架,完全是在陈宝珠的指挥下,先做一个镂空的,约两米高的雕花架子,类似长方形,里面的空间要放得下一张藤椅。然后,再从别处移来几株葡萄树,让葡萄藤顺势爬上花架子,在头顶的地方形成一片绿荫,正好遮挡住阳光。四周则挂上了江南的珠帘,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境况。微风过处,珠帘轻荡漾,珠子相互撞击,发出轻轻的悦耳的声音,兼之四周种满奇花异草,暗香浮动,说不出的惬意畅快。
陈宝珠走了进去,和衣躺在冰凉的藤椅上,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绿意,我先睡一会,你把院子的门关上。还有,半个时辰以后叫我。”
绿意低声应了,手脚利落地放下珠帘。陈宝珠觉得眼前洁白如玉的珠子晃动几下,一幅江南春景图便呈现在眼前。“午安!”她对自己说道,把随身带着的丝帕覆在脸上,闭上了眼睛。
绿意见四小姐睡下之后,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院子门前,轻轻把门拉上,并把门栓栓上。
午后宁静,正是酣梦时。知了的声音几不可闻,就连风儿也轻柔了许多,扫过树稍,不闻风声。
这时,不知哪个地方传来一声“当啷”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紧接着便传来一声急促的猫叫声,似乎连猫也被惊吓到了。
这一声猫叫,把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的绿意惊醒过来。她记得二小姐平日很少出闺门,就养了一只长毛白猫解闷。难道是二小姐所住的“仪宾阁”里养着的那只叫做“白秀”的猫儿跳到自家院子里来了?
绿意认真想了想,那声猫叫好像就是从自家院子后面发出来的。她马上警惕起来,虽说二小姐与自家四小姐没有什么过节,但是那只叫做“白秀”的白猫的爪子可是锋利的很。俗话说猫爪带有三分毒,要是自家小姐一不小心被划伤了脸的话,后果可就不是她们这些做丫头的能承担得起的。
这样一想,绿意紧张起来,她想起来了,那声猫叫就是从自家院子后排的书房里发出来的,而那“当啷”坠地的声音,不正是书房里的砚台被掀翻在地的声音吗?
四小姐有个习惯,午睡醒后必定要到书房里练一会字醒醒神。所以,绿意一早就在书房里把纸墨砚台全布置好了。
谁想到,一只猫儿竟然破坏了她所做的一切!
她记得,她今天还摆上了前朝名家张大家的书法临贴,那可是处自家小姐的最爱啊。
“这只死猫,看我抓住你,不把你千刀万……”绿意恨声道,最后一句她还是没敢大声说出来,急急忙忙朝后边的那排房子去了。
绿意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转角处的一从绿竹之后,这边的墙头上一个人影瞬时翻了过来。
这人的身影极为利落,约两米高的墙头翻下来,竟然只发出轻微的一些声响,显然是有练过。
鹿皮靴子踏在地上,脚尖微掂,身形转动间,轻摆的华服上纹理繁复。腰上系一块温润的凉玉,也是精致的刻纹,显然出自大家之手。
阳光斜斜地从墙头射进来,他的身影沉浸在阳光中。阳光与鹿皮靴子上镶嵌着的宝石相碰撞,发出璀璨的光芒。
丹凤眼微眯,眼神锁定不远处的那丛绿竹,目光里露出一丝诡异,兼之数不清的得意之色。唇角扬起,一丝冷笑自唇边逸出:“真是蠢笨的丫头!一计调虎离山就把你唬走了!看回来之后小爷怎么收拾你!”
话虽如此,脚下却不停,直直朝着那幕珠帘行去。
珠帘内,一个小女孩的睡姿若隐若现,呼吸平稳,对于身边发生的事情恍然未觉。
来人唇边的笑意更盛,得意之色愈发明显。他伸出修长白晢的手指,一把撩开珠帘!同时,另一只手快速地朝着躺在竹椅上的小女孩伸了过去!
第五章 陈府“恶”少
“哥!”一声娇俏的断喝从珠帘内传来。
少年脸色一变,吓了一大跳,左手一松,攥在手里的珠串自他手上倾洒而下,来回晃动着,珠串与珠串相互撞击,叮咚有声;右手已经微屈的手指,似乎有些不知摆到哪里才好。
他的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讪讪道:“妹妹,你醒了?”
他觉得一阵懊恼,他知道妹妹有午睡的习惯,而且一定要在这个葡萄藤架下睡觉。所以,他想到了一个恶作剧,想趁她不备,做一个偷袭,胳肢胳肢她,让她笑个不停好向自己求饶。
可是,他怎么越来越发现,这一招越来越不灵了呢?特别是妹妹五岁之后,这一招可以说从来就没有成功过,屡战屡败,而且还是一败涂地。
他有时都纳闷:难道自己这个亲生妹妹的背后长眼睛了?
陈宝珠依然躺在冰凉舒适的紫竹藤椅上,脸上覆着的帕子动都不曾动一下,但声音还是从帕子下清清楚楚传了过来:“哥,你就不能换另一招啊,这招用了有几百遍了吧,你烦不烦啊?”
陈大公子陈宗纶搔了搔脑袋:“这招真的用了有几百遍了吗?应该没有这么多次吧?”
他记得自从这一招失效之后,他就很少用了。今天由于太高兴了,一时兴起,所以才想到拿这招来与妹妹开开玩笑。
陈宝珠掀了脸上的帕子,坐了起来,给了他一个“很没意思”的眼神。
鼻端传来淡淡的酒香,陈宝珠眉尖微蹙:“哥,你又跑到外面喝酒了?你知不知道,爹不准你喝酒的!要是被爹知道你喝酒的话……”
陈府家规森严,陈敏然自升为三品吏部侍郎之后,对儿子更是严苛,明令不准到外面喝酒留宿,打架滋事。
“好了,我就喝了那么一点。小酌,小酌怡情!”陈宗纶打着哈哈,心里却直犯嘀咕。他真的是掌不住那帮朋友的纠缠,才破戒喝了那么几杯,然后回来之后还洗浴一番,洗去身上的酒气,同时还熏了香,没想到妹妹还是嗅出来了。
她这个妹妹呀,鼻子特别灵,有时候他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属狗的。
“珠珠,你属狗的呀,鼻子怎么这么灵?”
陈宝珠不理他。
“珠珠,你哥我今天大喜临门,中了乡试第一名,你还不快恭贺恭贺我!”十五岁的陈家大公子俊美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斜倪了妹妹一眼,眼中尽是踌躇满志,骄傲自得的神色。
“我早知道了。”陈宝珠笑嘻嘻道,“这报喜的人呀,一大早就来了,老远就听到了锣鼓喧天,来来往往道贺的人把府里挤得都快挤不下了,人仰马翻弄到中午,这道贺的人才渐渐散去,可把一府的人累个够呛!”
话虽这样说,但是欢喜的笑容还是缀满了整张明净的脸。
陈宗纶望着面前这张稚气未脱的脸,不由有些动容。那笑容绝对是真诚的,是家人的亲切的笑,有一种让人很想亲近的感觉,不同于外面那些前来道贺的人脸上挂着的那种虚假、客套的笑。
“礼物我一早就备下了,知道哥你一定会高中的。”陈宝珠瞅着他笑,随之语气一变,抱怨起来,“谁知道我刚把礼物拿出来,你倒好,一转身就没了影,害得我一阵好等。”
陈宗纶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摸了一下脑袋:“这个……今天不是大喜的日子吗?难得爹爹不管我,荣宁府那两哥们非得拉我出去,所以我就……出去了。”
荣宁府那两哥们?
陈定珠的眉头紧蹙了起来,荣宁府是皇亲国戚,如今宫里面那位西宫娘娘裘贵妃就是他们府上的亲姑母。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裘贵妃的肚子也争气,盛宠在身,又一鼓作气生下四皇子,在皇宫的地位荣耀之至,仅次于东宫娘娘华贵妃。
估计当今皇上想效仿古时的舜帝,同拥娥皇与女英两位美人,坐享齐人之福吧?当然,这种想法是好地,但是这后果也是相当严重地……
宫里有了靠山,这下面的人就难免轻狂了些。就好比这荣宁府的两名嫡公子,裘海波与裘海涛,这兄弟两个明摆着就不是读书的料,仗着自家宫里有人,胡作非为,所以,“富贵之家多出纨绔子弟”这句话也是有道理的。
陈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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