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他的小厮小路带着一身雨水跑了进来,一看到陈宗纶,气喘吁吁道:“公子。你托我办的事情,我已经替你办妥了,可累死我了,好说好歹,那个老鸨非得要五十两银子才肯放人……”
陈宗纶无比快速地冲上来,捂住小路的嘴,捂得他不停挣扎,差点喘不过气来。
陈宝珠转身正要走,忽然听到小路如此一说,不由停下脚步来。奇怪地问道:“小路你刚才说什么,什么非得要五十两银子?”
小路被陈宗纶掐着脖子,吱吱呀呀说不出话来。陈宗纶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有什么。就是上次我到城北的集会淘得一件宝贝,那个商贩非得要五十两银子,今天我们又见到了那个人。我让小路去要价,看看能不能讲低一点。”
说完狠狠地朝小路使个眼色,这才把他放开来。
小路跟着主子多了。这揣摸主子心思的事情都是通晓不过,见主子如此,马上明白几分,知道自家公子肯定要是瞒着妹妹的,于是笑嘻嘻道:“是啊,我。我刚才说的就是那件宝贝……”说着朝陈宗纶嘿嘿一笑,肉痛道:“那件宝贝也太贵了,但公子非得说要买。我也没有办法……”
陈宝珠正色道:“哥,你也收敛一些。如今不比往日,今天这个事,想必以后府上的日子也没有以前那般好过了,有些地方该省着还是要省着的。”
看到小姐像个小大人一般训着自家哥哥。绿意不由觉得好笑,忙道:“那是公子的心爱宝贝。花多大的价钱也甘心。不过,现在府里的情形不容乐观,大公子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大手笔了。”
陈宗纶想到今后府上的日子,心里不由有些后悔花费了那么多银子,点头道:“妹妹说得是,哥哥记下了。”
陈宝珠忽然想到,自家哥哥解元郎佩花骑马荣市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的确是太打击士气了,自己又如此数落他……
于是忙安慰道:“哥,你也别往心里去,妹妹我只不过说说而已。”
陈宗纶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珠儿,你总比哥哥懂事许多,又这么善解人意,难怪爹娘如此喜欢你……哥没事,哥回去睡一觉就好了。”说着转身便走。
小路一看自家公子走了,忙撑了把伞快步跟上。
陈宝珠想到屋子里的苏氏,赶忙进屋去看看她。经过一番劝慰,苏氏的精神也好了很多,陈宝珠让丫头们端来水和毛巾,伺候苏氏洗漱完毕,上床歇下这才带着绿意回房去。
一路上,主仆二人都没有说话,只在默默地行走着。陈宝珠望着漫天雨幕,想着今后的生活也如这茫茫雨幕般不可预测,不由有些沮丧。再想到方才哥哥那副紧张的神情,又觉得好些好笑,真的是买一个宝贝吗?她还真的没有见过这个出手阔绰的哥哥如此紧张过呢。
回到自己的房里,主仆几人对着跳跃的烛火,沉默着没有说话。听到外面更鼓声声,接着传来门“吱呀”被推开的声音,想必老爷回来了。接着前院一阵忙乱,似乎有人叫道:“老爷醉了,还不快过来搭把手!”之类的话。
陈宝珠叹了口气,从云端跌到尘埃的感觉委实不好,特别是对于自己踌蹰满志,正打算一番大作为的爹爹而言,那是怎么的一种挫折!不过有苏氏那么温柔的妻子在旁边陪着劝解着,想必爹侈也不会太难过。
“歇了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陈宝珠道,在床上躺了下去。绿意无声地走过来,放下帐子,吹熄烛火,这才轻轻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陈宝珠起了个大早,赶到了上房。一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居然黑压压地站了一院子的人,朝外看去,满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个个垂头丧气,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陈宝珠瞬时明白过来,如今的陈府不比往日,如今的陈父不是外放,而是遭贬,这一大家子的生计必定难以维继,所以适当地遣散一些人,也是常理。
她朝院子里一站,院子里的仆妇们都看到了她,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来。陈宝珠朝前走去,一直走入上房里。
上房里,中间的地上站着一个老婆子,一边用帕子抹着眼睛,一边说:“夫人,你不用说了,老婆子我半生都在陈府里度过,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你们若是要把这宅子卖掉,到哪里去,老婆子也跟着去,就当是老婆子我报答当年老太爷的救命之恩!”
陈宝珠心下唏嘘,难得会遇上这么个忠心耿耿的仆人,定睛看去,这不是守后院的李婆子吗?
第五十六章 转机
(各位亲们,因家中有事,所以一直以来,素素是有心无力。现在事情处理完毕,恢复更新,望亲们多多支持哦。拖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不过,素素一定会把文文写完的。)
经过一个上午的遣散,发放散家费,府里的人含着泪,拿着属于自己的银两,陆续走出府去,另谋生计。
最后,每个人的身边只留下两个贴身丫环,一个婆子,便再没有其他人留下。
宁氏站起身来,看着偌大的空荡荡的府第,轻轻地叹息一声,眼里充满惆怅。二姨娘拿着帕子抹眼睛,三姨娘早就忍不住哭出声来。
家道中落,原来古今一个样。陈宝珠默然,她前世也曾生活富足,家里拥有几个公司。但一场金融风暴,就把一个家刮得七零八落,破产,被收购,那段不堪的日子里充斥在她的脑海中的字眼,又一个个蹦了出来。
破产,看来即便是像陈父这样的三品高官也避免不了。朝堂上风云变幻,一道弹劾,就罢去了陈父的三品侍郎。然后是抄家,幸好带头的是陈父的一个旧部下,这才手下容情,做做样子就过去了,但是这些已经无法掩饰陈府的败落。
本来她还以为,会因大哥的解元称号,让陈府多多少少受到一些恩泽。没想到,这算不上官职的头衔根本就扑灭不了在朝堂上,几名大臣舌战燃起的熊熊大火。
朝堂分成两个派系,分别为二皇子派与四皇子派,这两个派系经常各出其招,弄得朝堂一片混乱。就好比这一次,听说是四皇子派先挑起的,说是这些年来史事不举,西北出现贪官污吏。矛头直指吏部侍郎陈父等人用人不察,以致于吏风不治。
其实这件事情与陈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吏事不举,贪官污吏,古今皆有之。谁能说哪个朝代没有一小撮贪官?如果没有贪官的话,那必定是国家不兴旺,贫困委顿,没有什么可贪的。
那些人更过份的是,竟然是信口雌黄,说是陈父之人用人不察。一定是收了贿赂,请旨抄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明摆着就是借机清除异己。因为陈父等人是二皇子派系的……
但偏偏皇帝就信了,一个旨意下来,该抄家的抄家,贬官的贬官,发配的发配。数十个官员就在二皇子与四皇子的储位之争中成了炮灰。
陈宝珠的心中一阵唏嘘,更懊悔自己怎么古今一个样,贪图安逸享乐,怎么就没有想过好好存上几个钱呢。有钱在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窘迫……
她也曾问过宁氏,好歹变卖府第。田庄还有些银子,怎么就不让父亲辞官呢?凭着变卖家产的银子,过上普通人家的生活。那是绰绰有余。为什么父亲还要到那苦寒的地方去呢?
宁氏一听此言,马上变了脸色,慌忙来捂她的嘴。后来,她才明白,原来贬官是不可以辞官的。被贬官后辞职很容易被人理解为对处罚命令的发出者的不满,而在古代。更会被视为对朝廷,对皇帝旨意的违抗。那等待他们的只有杀头了。
没想到古时代的制度竟如此残酷,陈宝珠吐吐舌头,不敢再说了。
而接收却是肯定的。毕竟像陈雪妍姐妹几个年纪尚小,当然不可能随父到那个边远苦寒的地方去,所以,陈父一定会托其兄弟帮忙照应。那么一来,自己岂不成了寄人邻下了吗?
不,不可以。陈宝珠攥紧了拳头,轻轻地摇摇头。
寄人邻下,凡事都要看别人的脸色,哪里有自家的潇洒快活?!
而且,如今陈父时运不济,被贬边远的洪州,而陈父的几位兄弟却官运亨通,青云直上,两厢对比,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到陈父的那些兄弟府上去的话,处境恐怕比寄人邻下更加难堪……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陈宝珠便让翠微把藏起来的几十两银子取了出来,摆在桌子上,看定身边的两名丫头道:“翠微,绿意,府上的处境你们也清楚。方才夫人已经把府上的丫头婆子杂役们都遣散了,剩下就到各个房里的丫头了。我们主仆一场,我也没有积攒下太多的银子,你们各自二十两银子,各自去寻个好人家吧。”
翠微绿意一听,当即跪了下来。绿意先说道:“小姐,其实我与翠微已经商量好了,毕竟我们也跟了小姐这么些年,与小姐夫人的感情非同一般。再加上我们自小被卖,家里的人已经不知在天涯的哪个角落。如果小姐执意要撵我们走的话,我们就真的连个容身之所也没有了。”
翠微抽抽鼻子,也点头附和。
陈宝珠怔怔地望着面前跪着的两个忠仆,她知道自己的这两个贴身婢女一定是怕自己伤心难过,才刻意这样说的。其实,对于做奴婢来说,最渴望的就是能够拿到卖身契,重获自由。自由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可是这两位忠仆为了自己,竟然说……
陈宝珠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轻易动感情的人,但是眼角还是温润了。她伸手将二人扶起,叹喟道:“你们两个做什么呢,好端端的怎么跪下了?再说,如今可是个机会,待以后我反悔了,可就不给卖身契你们了……”
翠微很快说道:“奴婢们本来就不打算要那张什么卖身契,小姐替我们收着那更好,还省得掉了呢。”
陈宝珠不由被翠微这种奇怪的话语给逗笑了,摇摇头道:“天下怎么就有你们这么傻的丫头呢?”
绿意看看她:“小姐才多大,怎么说话像个小大人似的?”
陈宝珠一怔,才明白自己动情之时居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是啊,自己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即便如何打击,也不可能如此老成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于是,她眨眨眼睛,道:“我快些成为大人不好吗?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替父亲,还有母亲分担一些忧愁了。”
“小姐!”绿意动容地看着自家小姐。她的年纪稍大,已经懂事许多,对于这种贬官遭受的变故,宛如云端掉落尘埃,并非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了的。比如说二姨娘与三姨娘所出的那两个,还不哭得跟泪人儿似的?
自家小姐居然没有哭,还想着要替老爷与夫人分担一些责任。这就是嫡出小姐与庶出的所不同之处啊。
由于府里过半的丫头婆子已经被遣散,昔日热闹非凡的府第一下子冷清起来。陈宝珠想起宁氏上午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隐约有些担心,便带着绿意到上房去看看。
到了上房,未入院子,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说话声。细听之下,原来是陈父与宁氏在里面。
陈宝珠想,陈父一夜宿醉,今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了,宁氏一定是怕他心中郁结,所以在一旁劝慰。
由于府里的丫头多半被遣散,上房留下来的丫头也不过一两个,看到陈宝珠过来,正要打招呼。陈宝珠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挥挥手,两个丫头便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宁氏正在给陈父梳头,盘了头发,插了一根碧玉簪。陈父微微叹口气,握住宁氏的手:“苦了你了。”
宁氏盈盈望着陈父,有这句话,再多的苦也值了。
“以后,别喝那么多的酒了。”宁氏柔声说道,拿过一件靛蓝软绸交领衣衫,给陈父披上。
陈父适时地捉住宁氏的手,微微一笑:“你以为为夫真的借酒消愁?那你可错了,为夫是高兴才喝的。”
宁氏微微讶然,忘了手还被握着,嗔怪道:“高兴?家里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高兴?”
陈父摇摇头,站起身来,踱到窗边:“我昨夜与几位旧部下喝酒,倒听得一个消息。说是近来多事之秋,朝堂动荡,为了稳定大局,皇上突然提出要给那些曾经为皇室做出杰出贡献的先辈们论功行赏。”
“那与我们何干?”宁氏想着自己府上风雨飘摇,而别人却平步青云,不由心中的忧虑又增一分。
“夫人,事情有转机了。”陈父的声音突然高了一些,透着喜悦,“夫人可曾忘了,我祖父曾追随先帝,浴血沙场……”
宁氏的眼睛猛然增大:“此事可是真的?”
如果这事属实的话,对于风雨中将倾覆的陈府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陈父呵呵一笑,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夫人,我听那些旧部说,他们受命负责此事。经过确认,名单里的确有祖父的名字,擢升宁伯侯封号。”
宁氏的双手不由颤抖起来,看着陈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陈父为嫡长子,按侯爵之位可以世袭的规定,也就是说,只要此事能成,陈父就是宁伯侯,就不用远赴边远的洪州上任,大可以住在京城,享受着侯爵的待遇。
这对于陈府来说,真是天大的喜讯啊。
宁氏看着陈父,忽然一低头,泪珠就落了下来。
陈父也是一脸的欣喜加期待,伸手揽过宁氏:“夫人,这是好事,你哭什么呢?”
第五十七章 离京
(许久未写了,有些生涩,如今重新执笔,希望能给大家一个不一样的故事,呵呵。)
“我哪有哭了?”宁氏含泪笑了,“我就是高兴嘛。”
陈父伸手替结发妻子拭尽眼泪,呵呵地笑了。
门外,陈宝珠呆住,只觉得满天的乌云顿时散了。心中的大石被移开,她贪婪地吸了一大口空气,忽然觉得整个人轻松起来。
只听得宁氏又道:“……这事,是真是假?可别是道听途说,害得我们空欢喜一场,我们可禁受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陈父的手在宁氏的手背上婆娑着:“阿秋,我会是这样的人吗?若没有八成的把握,我怎么会告知于你,让你跟着担心受怕呢?”
宁氏转向陈父,嗔怪道:“难道没有八成的把握你就不肯告诉我吗?要知道我可是你的结发妻子,你有什么事情可不许瞒我!”
陈父呵呵一笑,只觉得心窝暖暖的,这个府上,只有自己的结发妻子才是可以和自己风舟共济之人。有妻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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