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宽敞而优美的府第,即便是陈宝珠以前住过的陈府也稍逊一筹。
这是先帝时期辅国公张冲新建的府第,听说张冲生性狂妄,兼之居功自大,自诩为先帝打下江山有功,功高自傲,常常无端阻碍朝政,朝臣是敢怒不敢言。
后来,张冲不知道听了哪个幕僚的话,说是城西有一片好地,乃是风水宝地,若是能在上面建府的话,能保得世世代代享尽荣华富贵。
张冲乃武夫,却又十分相信迷信。听闻此言,马上就把城西的那片地买了下来,并且,真的在上面重建府第。
而这件事情,正好被那些要寻他不是的人拿来大做文章。那伙人也够阴毒,说是张冲擅自扩建府第,招兵买马,还说什么暗下对朝臣拉帮结派,大有谋反之意。
一时之间,言官纷纷进谏。
先帝不知怎么,竟也信了。派人抄了张冲的府,果然搜出制好的龙袍。但先帝厚宽为怀,不忍心伤了张府上下三百人口,就独独惩处了张冲一伙人。
张冲倒台,这座已经完工的豪宅便空置起来。待到封赐伯宁侯时,念及陈老老老太爷功勋显著,就把这座府第一并赐与伯宁侯作府第,上面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就是御赐金笔。
说起来,陈二老爷,也就是现在的伯宁侯,与皇上还有一段渊源。
据说,伯宁侯未继爵位之前不过是一名商贩,但他所作的生意十分高雅而有情调:古玩。这在朝堂里的一群高官中很是吃得开。并且,他与这些高。电子书下载官的关系也特别的好。听说,这一次他之所以如此顺利地把爵位牢牢地套在自己的头上,与这些高官的举荐有着一定的关系。
而当今圣上,对玉器鉴赏有着独特眼光。作为君王,有时也会到臣子家中游玩,看到臣子府中的一些稀奇古怪,而宫里面没有的东西,难道觉得新鲜。问及原因,朝臣们告知,是从一家陈姓古玩店购得。
于是,皇上便经常光顾陈二老爷的古玩店,久而久之,竟然成了熟客。而陈二老爷,为人十分精滑,当然不肯错过这个好机会,于是十分卖力地讨好皇上,竟然把皇上哄得心花怒放。而这个继承侯爵职位上,也放宽了不少。
张冲生前建造的府第,建好之后恰逢事发,连在里面享受一天的机会都没有。而陈二老爷无官无职,却得了这座宅子,可谓是祖上积德,到现在善报来了。
第六十六章 紫兰
一抬轿子停在面前,陈宝珠在清鸳的搀扶下,娉娉婷婷上了轿。
门口处站着几个丫头婆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拿眼睛不住地飘向陈宝珠等人。目光移到小红何妈妈身上的时候,目光里带着一丝鄙夷之色;但转到了陈宝珠身上时,突然滞了一下,然后便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陈宝珠在登轿之前偶尔看了她们一眼,见她们投来的目光里,有羡慕,有妒忌,还有一丝同情与幸灾乐祸。
是啊,若不是陈父遭遇意外,伯宁侯的名号,哪里就轮得到开古玩店的二老爷身上?
陈宝珠神色不变,上了轿,轿帘放下,掩住了她唇边一丝冷笑。
轿子开始移动,朝垂花门而去。到了垂花门前,放下轿子,清鸳马上上前,搀扶住自家小姐走入内院。
“表小姐接进来了吗?“随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一身翠绿夹袄的,约摸十五六岁左右的丫头走了进来。只见她姿容俏丽,唇边一颗芝麻般大小的黑痣,更显活泼。
她目光一转,旋即落在陈宝珠身上,快步走进前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一番后,朝刁妈妈抿嘴一笑:“瞧这身段,这股气韵,像不像当年丽大姑娘的模样?”
丽大姑娘是老太太唯一一个亲生女儿,老太太一直视若掌上明珠,生得姿容不凡,十六岁的时候远嫁江南,老夫人当时可是千般不愿万般不舍,为这事没少埋怨老太爷。以后的每年,老太太都要派人送封书信去问候问候,还送些绫罗绸缎过去,生怕女儿在那边受委屈。当时二夫人已进门,看在眼里,心痛那些银子,却又发作不得。
刁妈妈仔细瞧了几眼,这才笑道:“紫兰,经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几分相像哩。瞧这鼻子,瞧这眼睛,与丽大姑娘还真是一模一样呢。老太太看到表小姐,怕是又要伤心了。”
紫兰笑道:“呸呸呸,表小姐终于回到侯府,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心呢。”
她转头对陈宝珠道:“五小姐,你来了,府里可热闹了,其他小姐们又多一个玩伴了。刚才老太太还惦记着你呢,快随我进去吧。”
陈宝珠点点头,在清鸳的搀扶下缓缓而行。这份从容,紫兰看在眼里,虽然脸上神色不动,但心里面不禁叹了一句:“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单单这份气度,就足以把府里的一些小姐们压下去了。”
陈宝珠一边走,一边侧目打量着紫兰。早在半年之前,清鸳就把伯宁侯府的所有人物细细地告诉于她。而旁边引路的这个紫兰,就是老太太身边最信任的大丫头之一,在府里其他丫头中,地位算是比较高的。
陈宝珠看到,紫兰与清鸳目光交错处,会心一笑。心中不由一动,难道清鸳与这个紫兰关系很好,而她能够这么早就入得府来,也有紫兰的一份功劳在内?
转眼间就进了一个大大的院子,守在门口的几个丫头嘻嘻哈哈,有人打起帘子,有人打起帘子,有人则朝里喊道:“五姑娘来了!”
第六十七章 三夫人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一群丫头婆子拥簇着一个中年妇人过了这来。这位妇人体态丰腴,眉目俏丽,一身火红石榴裙,打扮得极其张扬。裙摆极大,走起路来裙幅左摇右摆,像只倨傲的孔雀。
清鸳在旁低声道:“这是三夫人。”
原来自陈父不幸获难之后,这圣上对于陈氏先祖功勋显著的侯爵封赏,便落到了陈父下面的几位弟弟身上。由于老太太身为正室,生得四个儿子外加一个女儿。为了大家庭里的和睦团结,老太太让二儿子按惯例世袭爵位,然后她带着其他儿子儿媳统统住进了伯宁侯府,是以现在的伯宁侯府人员众多,各房的小姐公子们基本聚集于此。
说到陈家的子嗣,伯宁侯,也就是陈二老爷娶妻顾氏,生有一子二女,二公子十五岁,两个女儿一位早就远嫁,另一位二小姐,年方十六岁,生得容貌美丽异常,是二夫人的掌上明珠。还有一个妾室顾氏,生了一个女儿四小姐,年方十四岁。
三老爷陈润水,外放通州知府,其妻林氏,出身将门,是边帅林大同的亲侄女。育有一子一女。一子为四公子,女儿为三小姐,十五岁,儿子为四公子,十四岁。不过这位林氏运气实在有点不太好,由于三老爷堂堂一表人才,兼之风流倜傥,竟然留连身边一个叫做梅香的婢女,并使其有了身孕。当时三老爷正与林家议亲,老太太勃然大怒,要让梅香把腹中胎儿打掉。谁知三老爷不知吃错什么药,竟然死活不肯,拼命护着梅香,还偷偷把梅香接出去生产。老太太没了办法,只好一边偷偷瞒着林家,一边让梅香生产之后,把女儿接入府第,而梅香则永远不得再入陈府。
林氏本来自恃身份高贵,欢欢喜喜进了陈府的门,这才发觉自己成了京城官家太太们的笑料,一入府即成为后妈,心里面那个气呀,却又无可奈何。对于梅香诞下的三小姐,就更加不待见了。
老太太自知有愧于林氏,对于林氏在府里嚣张跋扈一些,也就忍了。
四老爷虽然也与三老爷一样,同为仕途出身,任清州知府,但却与三老爷截然不同的为人,非但没有一丝风流,反而为人正直,只娶妻包氏,生有一子夭折之后,再生一女不过十一岁,是陈七小姐,不过体弱多病,一直用参汤与中药养着。
清鸳灌输给她的关于陈府的人际关系在她的脑海中刷刷而过,陈宝珠含笑上前,叫了声“三嫂。”心里不免犯嘀咕。二夫人不出来,怎么三夫人反倒出来了?这是三夫人在刻意喧宾夺主,还是二夫人架子太高?
三夫人迎了上来,一把就拉起陈宝珠的手,上看下看,然后笑呵呵道:“果然是我们陈家的女儿,瞧这气度,容貌,一看就不是凡品。这俏丽的模样儿,府里可没有几个比得上的。”
这话说得……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一下子就把伯宁侯府里所有嫡庶小姐们都打压下去了。
陈宝珠微微一笑,主想这个三夫人真是厉害,一下就挑起了府里所有小姐对自己的妒忌与仇恨。果然,这个时候三四个丫头拥着两个华裳丽服,年纪相仿的姑娘款款而来,身形较高的那位闻言冷冷一笑,看了陈宝珠一眼,竟然连招呼也不打,径直走了进去。
另一位身形稍矮一些的,则在经过陈宝珠身边时,瞪了她一眼,嘀咕一句:“扫把星。”
扫把星又称彗星,因划过天际时拖着长长的尾巴,状似扫把而得名。扫把星常被人谓之灾星,克星。而陈父家里,所有的人遇难,只有陈宝珠一人存活。所以这位眼高于顶的三小姐就把所有的罪责归结于陈宝珠身上。
陈宝珠神态自若,恍然未闻。眼角瞟去,已把那位三小姐的容貌忆在心里。
那位三小姐姿容并非太出众,但有一种极致的妩媚。关于这一点。伯宁侯府上下传闻极多,说三小姐眉宇之间的那种内媚就是出自其母。
如果照此推测的话,那个受过恩宠的丫头梅香的容貌一定是妩媚到了极点的,不然的话又怎么能够令到风流倜傥,阅人无数的三老爷如此神魂颠倒,还护着她诞下三小姐呢?
第六十八章 重提旧事
这位三小姐年方十五,由于自出生起便是个没有娘的,没有依靠。但她自小心思活络,知道在府里没有一个依靠是不行的,一下子就攀上了二夫人,与刚才走过去的那位二夫人所出的二姑娘,好得跟同胞姐妹似的,俨然就是二姑娘的跟屁虫。
如今这位庶出小姐,似乎根本没把三夫人放在眼中,大大咧咧地过去了,视三夫人若无物。这下可把三夫人给气得够呛,却又无可奈何。
也难怪三夫人无可奈何,这位三小姐虽然是庶出,但却深得其父三老爷的宠爱,兼之老太太为了遮掩这件事情,在三夫人未过门之前就将三小姐过继到了二夫人的名下。所以,三小姐名义上的嫡母为二夫人,并非三夫人。三夫人即便气恼也不能把手伸得太长,管到二房那里去。
那边三小姐面对三夫人视若无物,大摇大摆进去了,这边三夫人就像吃了一只苍蝇般难受。自己命不好,一入门就当了后妈,被人耻笑也罢了,偏偏这个贱婢生的女儿还给自己添堵,联合二房与自己作对。真是气死她了。不过,她得好好地想个法子来治治这个贱种,让她们知道自己这个将军妹妹可不是吃素的!
一想到这,她目光一转,对陈宝珠愈发热情起来。拉住陈宝珠的手不放:“五姑娘快进去见老太太吧,回头多跟菲儿玩。菲儿小你一岁,你们多多走动走动。”
三夫人口中的菲儿就是其所出的六小姐陈芳菲,十二岁,看样子三夫人对于其女溺爱得很。
客套终于结束了,陈宝珠终于吁了一口气,正准备向三夫人告辞。谁知三夫人飞快地看了一下四周,突然凑到陈宝珠耳边,压低声音道:“五姑娘,那晚的劫匪,你看清他们的面目了吗?”
陈宝珠心中一跳,脑海中猛然又跳出那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那个把刀砍向她的黑衣人说的话来。三夫人似乎很满意看到陈宝珠的这种反应,拍拍她的肩膀,拉着她进去了。
“老夫人,你看我带谁来看你来了?”三夫人十分张扬地拉着陈宝珠走了进来,进来的时候还朝着上座的左侧睨了一眼,眼中意味未明。
陈宝珠稳住心神,微微垂首,目光却在长长的睫毛下朝上轻掠而过。
只见上首是一条长方形软榻,坐着一位身穿靛蓝色团花簇锦绸缎的老太太,年纪在五十开外,鬓发已见些许雪白,但满脸红光,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一看就是个头脑清楚,心里明白的人。
在她的下首左侧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中年美妇。虽然年纪有三十多岁,但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瑕疵,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肤色极好,妆容精致,一双美目微微上扬,带着些许凌厉。这样的人物,一看就知并不寻常。
说起这位二夫人,听说也是出门名门大家,至于为何下嫁给做古玩生意的二老爷,其原因不得而知。
第六十九章 同住
但二夫人的确是一个厉害人物,嫁与二老爷之后,利用二老爷做古玩生意与京官交好的关系,结识了不少官家太太。京城每年的蟹黄会,就是由二夫人牵头组织的。
不仅如此,这位二夫人也极会做人,居然与京城一些地位甚高的人物,如四公主交情甚好。听说二夫人所出的大姑娘,就是在四公主的授意下,定下了与江南盐道御史家大公子的亲事。虽然江南离京城遥远,但是为了女儿的前程,二夫人也不在意,但在外人看来,一个古玩商贾的女儿居然能够高攀上官家公子,这也算是桩好缘姻了。
而且,那个江地盐道可绝对是个肥差,多少人挤破头想谋取的官职。传闻那个江南盐道御史,单单后花园就有好几个,皆种上了奇花异草,至于亭台楼阁,小楼流水,算得上江南一绝。
因了这个关系,二夫人与四公主走得更近了。每年二夫人都要耗费一定的人力物力,到全国各地给二夫人搜罗一些奇珍异宝给四公主送去,幸好二老爷的古玩店开得蒸蒸日上,赚的都是那些达官贵人的银子,所以,这笔费用,也还是付得出来的。
陈宝珠垂手肃立,微微垂了头,今天的二夫人,居然穿得极其寻常,就好像午睡醒后在自家院子一般。简简单单梳了一个云鬓,然后在上面随意插了一个五瓣梅花簪。身上是一件极其普通的藕红衣裙,随意得令人有些讶异,与夫人较之,明显的迥然各异。
对于极重礼节的这个时候而言,即便是入宫进觐或是什么的,都要浴沐更衣,方显庄重。如今这位二夫人作此装束。明显不把今日入府的陈宝珠放在眼里。
陈宝珠奇怪的是,对于二夫人的明显怠慢,坐于上首的老太太丝毫没有一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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