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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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经年-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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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昔只是看着手里的纸袋,话语轻快,“那些都是人家对你的心意,不是?这样做,不太好。”
“扔垃圾箱不是更糟糕?”
“呵,你还真的不识情趣呢。”
堇昔空出一个手整了整被夜风吹乱围巾,眯上被风吹痛的眼睛,咧着笑嘴。她很快说了句“再见”,刚要转身进去,寒亦宇突然轻轻拉了她一把。
“怎么了?”堇昔有些愕然,转身问。
“我差点忘了件事,你先跟我走。”
寒亦宇把堇昔拉到一个垃圾箱旁。
“感冒了就不要抽烟了。”他从堇昔的口袋里掏出烟盒,只留了两支烟,其余的十余支都拿出来扔进了垃圾箱,也把刚才她随手放进口袋的那张巧克力包装纸带落到雪地上。
堇昔看着寒亦宇有些逆光的轮廓,他头顶上方的那盏路灯散发出幽幽黄光,打在他健硕的身躯上,在她的周围印下了厚重的暗影。这个时候,为何堇昔内心那个昏暗的地方会被寒亦宇突如其来的温情所点亮,那么陌生。他只是身着一件黑色西装,有些单薄,鼻子冻得有些泛红,眼睛却清明如水,一直看着她,有些低头地看着她。
呼吸进的空气,很冷冽,很刺激神经。
“怎么,还剩两支?”
“实在烦闷,可以抽上两支。”他说得很慢,属于他的独特声线落进堇昔心里,“不过,最好还是不要了,女孩子,抽烟总是不好。嗯?”
“嗯……”她不懂如何回答,是思考不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肯跟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吃晚饭,不过离开医院那么久,你是该去看看舒言阿姨了,说不定这会儿她正在等你。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打我手机,到时候我会赶过来。”

寒亦宇上车前,带点儿玩笑对堇昔说,“十点多了,你上去吧,明天要准时到公司。我在宏宇工作那么久,可真没听说过有什么全勤奖的,我不想作为我的助理,是第一个上班迟到的人,如果迟到,那可真开了先例了。”

堇昔推门走进病房时,正看到贺舒言靠坐着,很专注地想着事情,见到她便喊她过去。
“榕姨怎么不在。”堇昔放好东西,坐在病床边问。
“她回老宅给我准备些必需品,等会儿再过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
堇昔注意到一边床头柜上的保温瓶还盖得好好的,一定没动过。有人来看过她,有鲜花,有水果。
“我带来了点白粥,在外面买的,不知您吃过没有?”
“给我倒一碗?”贺舒言勉强笑着对堇昔说。

堇昔把热好的白粥凑合着点咸菜放到小桌上,让母亲慢慢喝,而她就那么看着,贺舒言的脸色真的不这么好,嘴唇也有些惨白,神态也疲倦了似的。

贺舒言还没有喝完那半碗粥,医生就来给她输液了。堇昔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哪一个细节都留意。
医生交代一些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就先离开了,说时间一到再回来查看。

“每次输液都有些累,唉,这年纪大了精神就不行了。”
听到母亲的唉叹,堇昔帮她掖好被子,尽管室内暖气开得很足,但输液的时候体质稍弱也会有些畏寒的,“妈您睡吧,我在这里不走。”
“明天你还得去上班,还是先回去吧,我这里等等阿榕会过来。”
“不了,我在这里陪您,您要是累了就睡吧,我帮看着。”

贺舒言打了点滴后很快就入睡了。堇昔没敢走开,等会儿还得叫护士来换液瓶。秦榕回来时,贺舒言的输液还没有滴完,而堇昔说要出去一下。秦榕问她这么晚要去哪里,她说,就去楼前的小林苑里走走。
从六楼的楼梯口一步步扶着扶手走下去,不乘电梯,直到走到了楼前林苑的边缘雪地她才反身而望。眼前灯火通明,才七层半的楼房融合了哥特式风格,上世纪遗留下来的建筑,几经翻修,已经成为了高级病房楼,在整个医院独居清幽一隅。

堇昔回想起,当年,她父亲就是在这里去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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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apter 34
堇昔用手抹掉长椅上的雪,坐了上去,掏出烟,点着一支。她看着灯光把自己的影子投射得很凌弱,又看看冉冉升起的烟雾,之后深深吸上一口,连续吐出两个完整的烟圈,烟圈很快被风打散,消失殆尽。
深夜,一个人,一支烟,也许还可以加上自己的影子。刮了一天的风该停歇了,下了一夜的雪也疲倦了,而风还依旧残喘,雪也悄然零落。
雪有味道吗?香烟是否就真的能安抚情绪?堇昔用脚踩踏了几下厚厚一层雪地,低头浅笑,又深吸了几口烟,而后抬头看向半空,看雪花飘落。最终,是无奈的苦笑掩藏在黑亮的眼眸里,缱缱绻绻。指尖轻点,烟灰散落,消弭在雪地的暗影中。

寒亦宇留给她的那两支烟很快就抽完了,真的很快似的。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深夜了,刚才的大雪现在下得很小。这附近应该有24小时便利店,堇昔决定去买多一包烟。

在伦敦的时候,就曾有人跟她说过,不要害怕走夜路,因为人都是在黑暗里走出来的,很多时候,人在黑暗里,更容易看清自己,反省自己。
现在的堇昔,她想自己是需要这种心理的,即使她很难拥有。自己一个人,走在一条又冷又暗的道路上,还是下过雪的,就算有人来抢劫,她也许只能一笑而过。嗯,她不怕走夜路,只是不喜欢而已。
其实只要她再坚持走上几分钟,就能到一家离医院最近的便利店了,可她不得不在黑暗的路旁扶着一盏忽明忽暗的街灯蹲下来,小声啜泣。

眼泪一滴滴落到雪地里,染湿了一大片。

“爸爸,看她那么不好,我心里好难受。我是不是该对她好点,可那样却好为难我自己……心里那道坎儿过不去,过不去,那种噬人炽痛的感觉,你懂得的,对不对……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怎么办!”
“对她不好,让她和你一样,我会责怪我自己的,可是……,让我去死都没那么难啊……”

不管曾经还是如今,她都好恨好恨贺舒言,就算贺舒言是她的母亲。恨她的绝然和薄情;恨她当年的义无反顾,没有陪伴在她身边在最需要亲情的那些年;更恨她生生离开爱她如命的父亲,恨她直到父亲临终也不肯去见他最后一面!
堇昔怎么都不明白,当年,到底是有多大的误会和决心,才能致使贺舒言抛弃生命中的挚爱。周全是她的丈夫啊,她是她的女儿啊。那怎么可以!!人的一生那么短暂,既然可以爱,为什么不能继续爱下去;既然深爱着,为什么要相分相离永不相随?是不是非得要在爱里挤下恨,挤下空虚挤下寂寞,等余生了却?

现在,她又病倒住院了,堇昔才明白自己原来也是那么地无措,彷徨,内心空然一片。一个人真正软弱时,很多事都可以妥协。贺舒言尽管矜贵而端庄,一旦倒下了,也还是得向病痛屈服。她想问,她自己呢,一向认为不能替死去的父亲原谅母亲的她呢,是不是也该屈服了?不再恨她,对她好,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幸福……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恨,伴随她走过那么长的岁月,已生根太久,若真要拔除,她好怕落下无尽的黑暗。

在爱的斑驳里只能拥抱黑暗,多么可怕。她终究无法释怀,真的无法释怀。

……

堇昔要走回那个有路灯的长椅时,隐约看到一个女人在另一条小径也朝那里走去。

都这么晚了,斯颖来这里干什么?

“你到底出来多久了,我在上面等很久都没见你回来,只好寻着你的脚步来了。”
堇昔径直走向长椅,轻轻拂去上面又覆着的薄雪,“不是很久。”
“怎么又抽上了?”
即使有盏夜灯,光线还是暗淡的。堇昔微微偏头,呼了口气,“偶尔一次嘛。”
“就算是冬天,也少抽点好。刚才太匆忙了,都没来得及顾上你。我又折回来是要拿点东西给你的,里面有些会员卡,专用记号不记名的。你想练练瑜伽,或者锻炼一下,随你去哪个瑜伽馆还是健身房。我还临时给你弄了张冷家会馆的VIP卡。”
“我以为你至少有些事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什么事,那次差点掉下楼的事?”
堇昔伸手接过斯颖递过来的袋子,挑眉撇嘴,“跑那么远,恐怕不只是给我送这些东西来的,对吗。”
斯颖也在堇昔身边坐下,“是这样,我明天早上有场官司,一结束就要马上赶机场了,想必也没时间再过来这里,就现在给你送来。”
“是这样……”
“还能怎样,你呢,照顾着点大姨,若真是闷得慌就去健身出场汗,好过一个人去抽烟喝酒的。我给你的卡,里面都是存了钱的,别稀罕那么点儿钱,我回来要检查的,不做足功课可要你写检讨,听见没。”斯颖转头看着堇昔说。
“行了,知道了。”
“知道了?”
堇昔很无奈地点头,看着远处的幽黯街道,问,“这次出差是要去哪儿。”
“走一趟纽约,快则一个星期,慢则半个月。”
“纽约……”
斯颖拿过堇昔手里的烟盒,把盒盖盖回去,“嗯,纽约。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堇昔勾了一下嘴角,把弄了一下打火机,青蓝色火焰很快就被风吹灭了,刁难道,“悬日照。”
“开玩笑吧,大冬天的我去哪里给你弄那个东西?”
“那我真没有什么想要的。”
“不对时间。下次看有没有机会,行吧?”
堇昔摆摆手。也不管斯颖明不明白她的意思。“现在挺晚的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上庭吗。”
“是该走了。”斯颖站起来,“这里有榕姨和看护陪着大姨,应该没有什么事了,明天贺官也会再来。你回学校吧,我送你。”
“等等。”
“等什么?”
“等一下,我再走。”
斯颖无言。堇昔也不想说话,沉默着和她并肩走上一段路。很快,就到了斯颖的停车的地方。临别前,斯颖还是对堇昔说,“我就离开几天,你听话点,嗯?”
堇昔从斯颖的手里拿回自己的烟,“啰嗦,我什么时候不听话了。”
“不是说你不听话,是让你别惹大姨生气,别去刺激她。”
“这个时候,我敢吗……”怎奈唉叹的口气。
斯颖伸手摸摸堇昔的脸庞,“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你也早点回上去,这里夜间温度低,别大姨刚好,我回来就是看你这病号来的。”
堇昔带着有些疲惫的笑容点头答应。斯颖朝堇昔摇了摇手,开门坐进驾驶室,按下车窗。
“还有什么事?”
堇昔对着车窗微微俯下身,表情有些犹豫,还是说,“我想问你,我存你国外账户的那笔钱还在不在。”
“原封未动,怎么了,现在需要?”
“不是现在。我是想,到时候我想拿出来了,你再开张票给我。”
斯颖略想片刻,点头,之后微笑着和堇昔说再见。
“刚下过雪,你小心开车,别开太快了。”
堇昔站在原地很久,直到再也看不到斯颖的车子,直到她自己真的感觉到冷。

堇昔回到病房的时候,看见贺舒言好好地躺在床上熟睡,秦榕也在隔壁陪护间里睡着了。而她完全没有睡意,于是自己一个人又来到不久前去过的那个露天小平台。黑暗里,俯瞰银装素裹的夜景,她又点着了一支烟,待它燃烧殆尽。快要天亮的时候,堇昔不得不先回到家里简单洗漱再到公司上班。

堇昔给寒亦宇端茶进去的时候,看见他并不是坐在办公桌前,而是临窗而立,俯瞰窗外景色。现在,她把时间表放到他的桌上。
“经理,今天你只有一个预约。”
“嗯。对了,你妈怎么样。”
堇昔退后两步站好,“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桌上的两份文件,复印之后把复印本留下,原份给纪经理送去。”
“是。”
“嗯。那你出去吧,到了十点我还没有事给你做的话,你可以下班了。”
堇昔抬头看寒亦宇。
寒亦宇坐回办公桌前,“你的精神不怎么好,有时间就好好休息一下。还有,舒言阿姨不喜欢吃医院里的饭菜。我记得,你会做饭。”
堇昔倒是淡淡地说,“我先出去了。”
“下午我自己去赴约,你不用再回公司了。还有,替我转达舒言阿姨,到时候我会到老宅看望她。”
后来又听他多说了一句,“去家里看望总比去医院看望的好,对吗。”

堇昔喝了一杯浓茶,收拾妥当才离开公司到医院去。去之前她给秦榕打过电话问贺舒言中午吃什么,她来做,秦榕却让她不用费心,有时间就多陪陪母亲。

“不管什么事,先念及一下自己的身体,怎么能让自己累着,都这么大个人了,做事总得有些分寸才行。”
堇昔一进病房就听来背对她坐着的江齐一句责怪。她只好轻轻喊了一声,“妈,我来了。”
“啊,你来了。”贺舒言好像很欢喜见到堇昔一样,忙着向还在病房门口站着的堇昔招手让她过去。
堇昔走过去,对站起来的江齐问候,“江叔叔您好。”
“看,你女儿可比你懂事多了。小堇昔真乖。”江齐对贺舒言说完,尔后笑看着堇昔。
这边堇昔刚想说话,突然江洋宏宇竟在门口说着话走进来,“嘿,我们又见面了。上次在你家,你也是没跟我说再见就不见人了哦。”
“我……额……那个……”
“好了,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这个开场白特别不特别?”
江洋宏宇说的话似乎只有她听得懂,江齐和贺舒言都听得云里雾里的,正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他俩。
堇昔脸上有些讪讪。
“我们出去走走,他们两个老朋友还有一大堆的话说。”江洋宏宇不等堇昔点头就拉她走出了病房。
走廊上。
“你拉我出来干嘛啊?”
“我不是说了,我父亲和贺小姨要叙旧。”
堇昔收回自己的手。
“这样啊,那也好。”
“对了,我听我父亲说,贺小姨喜欢吃莲子,所以就弄了些莲子熬汤给她喝。等一下你要不要也试试味道?”
江洋宏宇和堇昔已经远离了病房,并肩走进了电梯。
她喜欢吃莲子的吗?她竟然不知道……
“是不是甜的?”堇昔问。
“是甜的,女孩子不都喜欢吃甜品吗?”
听罢,堇昔不禁甜甜一笑,“我不喜欢吃莲子,也不喜欢吃甜品。”
“莲子功效挺多的,你真的不想吃一碗?”
堇昔看着电梯门合实,
“嗯,我是真的不喜欢吃莲子,谢谢你的好意。”
见堇昔如此说,江洋也不再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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