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眼前的男子也是十多岁左右的年纪,一身锦衣,眉目如画,温润如玉,恍若谪仙,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飘渺感,一样的美少年,却不是她初来那日见到的那人。
田流苏手中提着那人的靴子傻傻的坐在地上,当场石化,其实她那时是故意装出来的,她一看认错了人,心中顿时有些惊慌,在这样的地方遇见的人必然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她做了如此鲁莽之事,脱了他的靴子,不知此人脾性如何,她现在孤身一人武功又施展不出,若是一不小心她的小命便会不保,所以她呆坐在地上傻傻的看着他。
敌不动,我不动,她浑身紧张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那时的她若真的动起手来便是连个侍卫也是打不过的。
“大胆,居然将我家公子的靴子…”那侍卫大惊,赶忙奔过来将那人扶起来,连声说着死罪的话。
“脱了我的靴子,看了我的脚,就要对我负责…”正在田流苏紧张的汗流浃背的时候,那温润如玉疏离淡漠的少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吐出一句话。
“为什么?”这下田流苏是真的傻了,从来只有女子让男子负责的话,什么时候还有男子让女子负责的了?何况,她只是脱了他的靴子,又没有脱他的衣服。
“没有为什么,这是我的规矩。”那人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比较持重老成,看着田流苏的目光既清寒又淡漠,好像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
“要怎么对你负责?”田流苏四下瞧了瞧自己的小身板,她这么小能负什么责?这人的规矩真不人道。
“做我的丫头,随我使唤。”那少年说完这句话便抬眼看了那侍卫一眼。
那侍卫答应了一声,身子一扭飞了出去,片刻功夫他又飞了回来,手中提着一双崭新的靴子,蹲在那少年跟前小心翼翼的给他穿上,然后拿着那少年脱掉的靴子问怎么办。
“她喜欢我的靴子便都送给她把,别人摸过的东西我不会再要。”那少年看了田流苏手中仍然捧着的靴子说了一句话便转身上了轿子,不再搭理她。
田流苏恨不得一巴掌扇死那目中无人的什么公子,什么叫她喜欢他的靴子?她此时全神贯注的看着他,怕他对她不利,一时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捧着他的靴子,见他看向她才一把扔开。
“什么臭烘烘的靴子,谁喜欢?”田流苏扔了靴子从地上爬起来,那少年已经一摆手轿夫抬起轿子走了出去。
田流苏又一次的石化,就这么走了?不是让她做丫头么?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么?这这这…什么世道?
她最终闷闷不乐的回了宰相府,那嬷嬷被她以雷霆手段处置了之后大夫人便没有再给她派伺候的人,此时她已经是个愚笨的傻子,在书院日日被人欺负,刚好合了她的心意。
大夫人还派人给她送来而来新衣裳,每日里也不曾饿着她,其实就算此时她不给她啊吃饱饭,她也是有办法去厨房偷偷的吃的,她那窃贼的本事也不是学来当摆设的。
她先开始的时候还不明白,后来有一日她终于转过弯来,原来大夫人给她新衣穿,给她饭吃,是为了不让她被饿死,而是要她日日在书院里被一群贵族小姐少爷们当乐子欺负着玩的。
这恶毒的妇人,恶毒的妇人,跟她和她娘亲有什么深仇大恨能值得她这样?
之后的几天她又等了云洛几次没等着后便没有再去荷花池了。
有一日宰相府宴客,请了别家的少爷小姐们起诗会玩乐,大家都去前厅用饭,唯独她没人管,这刚好合了她的心意,自从嬷嬷死后,她的日子便好过了起来,虽然她的本事被困在这个小小的身体里,但是小偷小摸的还不在话下,每日吃喝不愁,还能趁府中守卫不严的时候去寻摸些银子回来。
她随意去宰相府的厨房偷一些酒菜也比他们吃的好,反而整个宰相府的人都在吃她剩下的。
有时候她也会恶作剧的在他们吃的饭里放一些蟑螂、苍蝇、蚂蚱恶心他们,还有的时候会撒一些拉肚子的药粉在饭里折腾他们,那段时间将宰相府折腾的那叫一个鸡飞狗跳,每日里侍卫下人一大堆轮流在厨房里守候,捉蟑螂、灭苍蝇,厨房里的人被换了一拨又一拨,却总也不见那些东西减少。
她其实想过在大夫人的碗里放一些毒药直接毒死她的,但是一来是大家族吃饭的时候专门试吃的下人,她这一招太过冒险,若是让他们发现有了提防,那就打草惊蛇了,二来是大夫人她绝对不能让她死的太便宜,她要亲口问问她为何要那样对待她和娘亲。
所以她断断续续的隔一段时间便在宰相府制造一些恶作剧,有一段时间宰相府的姨娘小姐少爷们都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吃饭,都不敢吃大厨房的饭。
那日她又鬼鬼祟祟寻寻觅觅的去了厨房找好吃的,她自己缩在角落里吃饱喝足后听说来了客人便在那给客人做的食物里撒了一些拉肚子药粉,然后出了厨房偷偷潜回自己的院子中。
刚到院中,便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堂堂宰相府的二小姐,居然去厨房偷吃食物,还给宾客下药,胆子可真够大的。”
田流苏一惊,抬眼一看,见那日被他脱了靴子的少年正站在她的院子中眼神淡淡的看着她。
“这位公子,您走错地方了吧?我们认识吗?”她也装作不见过他似的问她。
“原来你是宰相府的二小姐,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便不能让你做丫头了。”那少年伸手抚着额头似乎很纠结。
“就算不是宰相府的二小姐,我也不能给你做丫头,我是不伺候别人的,只有别人伺候我的份。”
田流苏心中很不是滋味,这高高在上的姿态真不讨喜,一点都不如她头一天来的时候碰到的那个人,虽然那人有些闷骚有些傲娇。
“好大的口气,即是如此怎么你一个小姐连个伺候的丫头下人都没有?”
“为什么要别人伺候?我一个人独来独往,做起事来更加方便,而且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田流苏一本正经的回答他。
“自力更生,丰衣足食?”那少年念了一遍这话,颇觉有趣又觉得好像很有道理。
“我叫文熙。”那少年接着又告诉了她他的名字,然后等着她的反应,他的名字在京城里可是很出名的,几乎没有大家族的少爷小姐不知道他。
“我叫田流苏。”田流苏心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告诉我名字,我也该告诉你名字。
“我知道。”那少年古怪的答应了一声,见她听到他的名字之后毫无反应,顿时满脸诧异。
“哦。”田流苏又随便答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等了半天,文熙终于等不住了,又开口问道:“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么?”
“知道啊,你不是叫文熙么?你刚才告诉我的,我听见了,我不是聋子。”田流苏无语。
“我自然知道你的痴傻愚笨是装出来的,我的意思是…”
文熙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表达他的意思,他被打击到了,他在京城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了,怎么田流苏都没听说过他的事迹么?
他在皇家书院里只是一个走读的学生,每年只是考核的几天去书院溜达溜达,但是每次都是第一,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超越他,除了在讲武堂的云洛能与他并驾齐驱,其它人都不是对手。
他是京城贵族子弟的楷模,众人膜拜的对象,况且,他小小年纪医术便很不得了,几乎与太医院院首并列,每一次他的出现都会引起其它少爷小姐们的追逐崇拜,而田流苏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他?
他的自尊心被她打击了,所以一时说不出话来,二人僵在了院子中。
正在此时,结伴寻找文熙而来的其它贵族子弟也往她这里来,众人听说文熙要来都早早的就来了等他,却望眼欲穿不见他来,好不容易听说他已经来了,竟不知人在哪里,于是一群人跑出来四下找他,找着找着就找到这里来了。
宰相府大小姐田流月见文熙在田流苏的院子里,进来二话不说,便走过来将田流苏一推,推到在地,还命丫鬟拉着她就要打她,田流苏没有动,任人拉着,此时人多她不能动,她的心中牢牢的记着娘亲离去时说的话:要顺着他们。
她一旦反抗被他们看出身手,那她此后将再无宁日。
“将这贱丫头给我狠狠的打,居然让贵客站在院中,都不省得招待,慢待贵客,该打。”田流月立时便找了个理由安在田流苏的头上,让丫鬟打她。
众人一阵哄笑,等着看好戏,田流苏一痴傻愚笨的丑丫头居然敢和文熙说话,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们都当我是死人么?”文熙见这里涌进来一大片人,本来就皱眉不耐烦,又见田流月一来就要打田流苏,顿时眉头紧锁,淡淡的出声。
“文熙公子,我们等你多时了,快快去前厅入席吧。”田流月一转头对文熙巧笑嫣然。
“好吵。”文熙隔空喊了一声,然后就听见四面突然飞出来两条人影,其中一人将田流月一把抓起像扔皮球似的扔出了院子。
“啊…”侍卫用了巧劲,田流月并没有摔着,但她此刻受辱,不禁委屈的哭了起来。
紧接着“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前来田流苏院子里的几个少爷小姐都被两个侍卫陆续扔了出来,落在田流月身边。
“这丫头今后我罩了,谁敢与她为敌,就是与我为敌,你们记住。”文熙出了田流苏的院子,指着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的人淡漠的出口。
从此后,田流苏便找到了靠山,她那时候去书院的时候,文熙天天来书院,那些贵族小姐少爷们为了能见到文熙,也都不找她的麻烦了,有的还开始暗中讨好她。
她那时候在学堂里做了很多捉弄田流月和田流心的恶事,夏天的时候,有一次她将毛毛虫放在她的背上,她当即被吓晕了过去,此后见了她都躲着走。
大夫人渐渐发现了田流苏的不同,于是又给她派了丫鬟下人来伺候她,其实就是派人来监视她的,她那时候因为发现文熙的名气很大,好像很多人都忌讳他,所以紧紧的依靠着文熙,而他也没有让他失望,总会在她危难的时候出手帮她,直到后来,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她在宰相府尽量装出懦弱的假象来迷惑大夫人,大夫人屡屡派人试探都被她险险的蒙混了过去,其实那时候也是因为她还小,她们认为她翻不出浪来大意之下才让她一直艰难求存到长大。
那时候京城中疯传文熙看上了宰相府的二小姐,二人私定终身,她知道后,并没当做一回事,因为她的思维还停留在现代,并没想到因为这一传言她会与云洛越走越远,终究再未见过面。
她后来终于还是打听到了云洛的名字,云洛和文熙在京城中二人名气相当,都是佼佼者,只不过云洛从不与人交往而且又经常出征打仗,所以众人一直无缘得见,只能暗暗在心中膜拜。
随着一天天的长大,田流苏听着关于云洛的各种传闻,心中便对他有了某种感情,是一种少女心思情窦初开的朦胧般的暗恋,她其实很想再去见他一面,但是每日都要费劲心力和府中的人周旋,在夹缝中艰难求存而终不得见。
的确在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与灰色的成长岁月里,文熙是陪伴在她身边让她生存下去努力使自己强大的唯一动力,只有她变得强大才能和大夫人及整个宰相府对抗,为她那可怜的、伟大的娘亲报仇。
大夫人后来终究还是慢慢的发现了她的伪装,但是此时她已长大成人,而且每次关键时刻文熙总会现身,日子长了大夫人也有了忌讳,文熙是文大将军的儿子,再说她对文熙本人也是十分忌惮的,所以每次陷害田流苏总能被她躲了过去。
一次,她和文熙散布之时侃侃而谈,文熙问她有什么打算,她心中疲累,所以顺口说了一句“农夫山泉有点田”是她的生活目标,或者开几家药铺,赚好多好多钱,文熙当即就问她准备开什么样的药铺。
她豪气干云的说要开一家独一无二的药铺,将药铺开成连锁店,开遍天启国甚至灵川大陆。
那日文熙喝了酒,失控之下向她求亲,说要娶她为妻,她沉默良久摇头拒绝,文熙心殇离去。
她拒绝,是因为她已经被云洛占据了整个心房,再也空不出一点点位置塞下另一个人,感情没有先来后到,也没有三心二意,虽然她与云洛的邂逅只是惊鸿一瞥,但在她心中留下的却是永远的眷念。
后来,她发烧了,整个宰相府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振奋了,大夫人不给她请大夫,她就那样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最终文熙发觉异样悄悄来给她瞧病。
她那时浑身发冷,烧得迷迷糊糊,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一个人正搂着她,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唇也越来越近,就要贴上她的唇角。
“哥哥,你来了,我好冷,我找了你好久。”
病中的她是脆弱的,文熙来给她瞧病的时候见她此刻的病态美更加摄人心魂,又因为她的拒绝生着气,所以一时气血上涌抱着她想要亲她,而她恍惚中却说了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令文熙顿时如梦初醒。
“你找了谁好久?”趁她迷糊的时候文熙淡淡的问出声。
“云洛。”田流苏虽然烧的晕晕乎乎,但是记忆深处的那个人的名字还是深深的记在脑海中,因为那日生病时的脆弱,因为她在宰相府中的艰难求存而积累的疲惫,也因为那个名字闷在心里实在太久了,所以她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文熙整个人如入冰窖,她真切的感觉到了她靠着的身躯一片冰冷,那次自己病的很严重,若是大夫人就此放任不管,她很可能就活不下来了。
文熙闻言放开她脚步踉跄着离去,也不管她了,那一夜她几乎烧的脑子坏掉,挣扎了一夜,清晨时分,文熙又去而复返,手中端着熬好的药给她服了下去。
其实,病中说的话她并没有印象,那只是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和愿望,但她的这一想法却被文熙得知,文熙喂她服下药后,她当即便清醒了些,只是见他那日脸色憔悴,面容疲惫,似乎一夜未睡。
自那以后文熙就不经常来找她了,他们之间产生了隔阂,她后来也明白了此中缘由,但是她不后悔,她的感情里容不得暧昧,她此时能够明明白白的确定她喜欢的人是云洛,那是一种一眼定情继而关注再生恋慕的少女情怀,而对于文熙她心中只有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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