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田流苏没法再问下去了,看来孙明玉在垅城的势力很大,而且口碑很好,这样的人要么就是实实在在为百姓做好事的大青天,要么就是沽名钓誉的大奸大恶之人,单看他在百姓中的威望,看来他还是做了些实事的。
若是这样的话,要动他还真的不容易,她和云洛微服私访看来是访对了,她心中思忖这个孙明玉还真不是简单的人呢,能将一城治理到如此地步也不是常人能为的了,而且他的驭下能力也非常人所能及,能让百姓如此爱戴可见他平日里的思想工作做得也是十分到位的。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百姓在明明确确的知道是他下令提高了五倍的租子的情况下能一力支持他到底,在承诺返还租子的期限超过之后还能没有任何怨言的宁可忍饥挨饿也要保全他的名声,可见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那就是神邸一般的存在,她不由得对孙明玉更加的好奇起来,竟期待着能快些见到他。
云洛一直在方才众人给他们让出来的地方静坐着听田流苏和那妇人的对话,他微微眯着眼睛,因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里便亮到哪里,虽然穿着粗布衣衫,但仍然遮不住他如明珠美玉般的容颜和绝代风华,因为他神色冷冷的坐在庙中不与他人交谈,所以庙中的百姓也不敢靠近他,都离他三尺之外。
到这里田流苏已经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她起身和那妇人还有那个小女孩告辞,然后看向云洛,云洛会意,起身走到她跟前领着两个孩子一起走了出去,在他们的身后,那妇人拍了拍小女孩的头,对她表示赞许,然后对着田流苏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几人奔波了一早上,对这事才了解了冰上一角,走在路上田流苏问云洛的想法,云洛眼神幽深的看了她半晌没说话,最后决定带着她们在这垅城的街上逛逛。
虽然是受灾地区,但是该做生意的还得做,毕竟人人都要生存过日子,垅城大街上的店铺照常开着,人群虽然不多,但是稀稀落落的也总有些人在逛街买东西,喝茶听评书,云洛领着她们七拐八拐,一转弯走到了一家说评书的茶楼。
垅城街道上其它商铺中人都稀稀落落的门可罗雀,但这茶楼中的人却很多,几乎都坐满了客,小二见他们几人进来,忙打起精神喜笑颜开的迎了上来,口中叫道:“客官,里边儿请,有上好的雅间给您备着哪。”
云洛点了点头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然后向一间靠着窗户的雅间走去,小二殷勤的在后面跟着。
“小二哥,来一壶龙井,一碟玫瑰膏,一碟芙蓉千层饼,一碟花生。”坐下后田流苏转头吩咐小二上茶。
“是。”那小二应了一声下去准备去了,田流苏转过头来问云洛来这里的意图。
“茶楼中历来是消息来源最多最准确的地方,听说这里新来了个说书的很有些意思,今日我们便听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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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明月教
田流苏不置可否,她知道云洛此举必有深意,或许他在来垅城之前已经做了一定的调查了吧,所以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安心的坐下来等着小二上茶。
不一会儿,小二便端上来了一壶龙井,几碟小吃放在桌子上,云洛先给两个孩子倒了茶水,让他们喝茶吃点心,然后抬头看向茶楼正中央。
这间茶楼很大,里面的布置宽敞亮堂,周围是一个个的小雅间,中间搭起了一个类似戏台的台子,台子上放着一张长方桌子,桌子上放着醒木、扇子、手帕这些说书的道具,台下摆着一排排长条凳和桌子,已经坐了很多人了,他们边喝茶边等着说书的人出来。
田流苏看了一圈,心道这里弄的这么大平日里生意定是不错的,也许真的能从这里听到什么不一样的消息也说不准,正想着,就见一个穿着青色棉袍五十多岁的老者一手撩着袍子,一手拿着一个茶壶吧边喝边走上了台。
那老者的脸上有一股积年累月而成的沧桑,一看就是常年走南闯北之人,怪不得听书的人这么多,只有见过世面走南闯北之人才能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和亲眼所见讲出新颖而吸引人的故事来。
那老者今日讲的是天启最近兴起的一个教派的故事,这教派叫做“明月教”,所有教众都奉明月为神,教中统一穿月白色教服,是从天启西部紧靠西越国的青龙关兴起的,这个教以造福天下苍生为己任,专门收留贫苦的无家可归的百姓入教,这一口号瞬间吸引了一大批的百姓入教,短短半年的时间,教众已达数十万。
田流苏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教派,半年之前她还被文熙封了本身记忆植入别人的记忆以别人的记忆身份在甜水村懦弱的生活着呢,根本没有机会没有时间听说这些事,今日一听颇觉得新奇,有一种自己亲身进入武侠小说中的感觉。
前世她闲暇时间唯一的业余活动便是听音乐看小说,尤其痴迷武侠小说,没想到穿越了过来居然亲耳听到了什么教派,似乎历来只有江湖中才会有如此的教派组织吧,她心中有些向往,不知这些古代的教派究竟是怎样的,是否和前世的武侠小说中的描写一样呢?所以她对那老者讲的事也听得分外的认真。
她抬眼看了一眼云洛,见他没什么表情的听着,好像对这什么明月教很知道的样子,胸有成竹,而安安乐乐两个孩子已经被那老者幽默风趣的语言和口若悬河的说书方式以及故事内容吸引住了,连自己喜欢的点心都不吃了,就呆呆的听着那老者在那里说书讲故事。
那老者说的是明月教组教半年以来对待教众的各种事迹,有点象在给明月教做宣传,讲的都是大快人心的事,什么明月教在彭州发生水患的时候组织教众拦截河坝,加固河堤,引导民众疏散;什么西越国为了过冬入关抢劫左右使者率领教中精英英勇抵抗数日,一直坚持到朝廷发兵救援才悄然离去;还有惩恶扬善,劫富济贫桩桩件件的事讲得有理有据,还有便是明月教有良田万顷,入教的人平日里都耕种粮食,自给自足,保证教中的粮食来源……
下面的民众听得热血沸腾,纷纷拍手称快,心中向往,在底下窃窃私语渴望自己也能加入这样的教派,尤其这里是受灾地区,灾民们已经在暗中打听如何加入明月教,想去找那明月教的总坛所在之地。
“教中一切事物暂由左右使者代理,入教的教众从未见过教主,据说那教主非常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最是心怀天下慈悲之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刚讲到最关键的地方,众人听说了他讲的教主之事正听得入迷,突然听他话音一转接着拍了一下醒木结束了演讲,顿时将众人的胃口掉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甚是难受,底下的人纷纷站起来向上面的老者表示抗议,让那老者再讲讲关于教主的事。
那老者却端起茶壶喝了一口茶,从台上姗姗然走了下来,向掌柜的告了辞扬长而去,并不理会众人,众人长吁短叹失望的坐下继续喝茶,悄悄的议论那明月教和教主及教中的人。
田流苏听完后转过头来看着云洛,见他皱着眉若有所思,有些不明所以,伸手推了他一把。
“在想什么?”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明月教好像来头很大。”
“哦,你了解这个教派?”田流苏并不诧异,他知道这事很正常,虽然半年前他人还在边关,但是他在朝中多年经营,情报网应该很强大,这个消息他应该是知道的。
“不甚了解,这个教兴起过快,短短半年时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朝廷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发展教众数十万人,这不是一般的土匪流寇乌合之众能组建起来的,按照这教中的行事及口碑,他们的幕后必有众多能人异士和完整的组织系统。”
“听你这样说,好像是的,难道说这就是江湖?明月教?不知比日月神教如何?”田流苏眼神一亮,不知不觉的嘟囔起来。
“日月神教?那是什么教?和这明月教倒是异曲同工。”云洛脑中思索各国教派,并没发现有一个什么日月神教。
“大叔,日月神教是个邪教,和那说书中的明月教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安安乐乐因为听田流苏讲过笑傲江湖,所以对里面的人物和日月神教特别熟悉,所以一听到这个说书的说明月教的事才会特别认真的听。
“你们也知道日月神教?”云洛眯了眯眼看着乐乐,又看了田流苏一眼,觉得这娘三定是有什么事将他排斥到了外面。
“自然,日月神教的事是娘亲给我们讲的,和这个明月教差不多,也是一个教中有好多人。”安安歪着头回答他。
云洛又看向田流苏,以前他对她的了解只局限于耳闻,现在和她天天在一起后,他越来越觉得捉摸不透她了,尤其是她那向来奇特的思维和不知从哪看来的那些古里古怪的事情,他突然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好像还很浅很浅,自己离她还很遥远。
田流苏见他思绪漂游,不由得干笑了一声:“那个,这事等以后我会慢慢向你解释的,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再说,我也不知该怎么说。”
她自小穿越而来,占据了本尊的身体之事是天大的秘密,谁都不知道,这些年和文熙的相处中他对她一定是怀疑的,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向她问过什么,这便说明了无论她是谁,他都认可了她,若有朝一日云洛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会不会相信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呢?
云洛见她言辞躲闪,有隐瞒的意思,不禁心中有些不快,她终究对他还不是完全信任,对他还是有所提防的,有些事情还是瞒着他,不愿意他知道的。
二人各想各的心事,也坐着没动,仍然慢慢的品着茶,那老者走了之后,下面喝茶的人便开始闲聊,聊着聊着便说到了垅城受灾的事了。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朝廷的钦差大人已经到了垅城了,这下好了,粮食估计随后也能跟着到了,到时候我们多交的粮食便会全部归还给我们的。”一人边喝茶边向周围的几个人说道。
“是啊,昨日知府大人率领垅城治下的官员和垅城大户出城迎接钦差大人了,听说钦差大人是天启长安王府的云世子,将关外异族打得一退三千里的云世子啊。”
“恩,但愿这云世子来了能压得住知府大人,将多收我们的租子退还给我们啊…”
“瞎说什么?知府大人岂是你能随便编排的?若被人发现,你又要无声无息的失踪了…”一个人听完那人说的话后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然后又四周看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可疑的人之后才放开了他,伸手在他脑门上戳了一指,骂他糊涂。
那人像是刚醒悟过来似的连连点头,也有些害怕的四周看了一圈,才慢慢放下了心。
“哎,可怜我垅城偌大的地方,居然被知府大人一手把持,控制的密不透风,我们稍微有些微词便会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密探知晓,然后我们的大限也便到了。”
“都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知府大人严令百姓不得私自议论此次赈灾之事,这也怨不得知府大人,他为政以来为百姓也做了不少实事的,这一次怕是事出有因,要怪也是怪朝廷,迟迟不肯拨下来赈灾粮食…”
几个人议论纷纷了一阵,便站起身摇头叹气的走了,田流苏和云洛对望了一眼,总算听到真话了。
“你怎么看?”半晌田流苏问云洛。
“这事很复杂,孙明玉和贾含章为官期间的口碑都不错,他与贾含章二人交好,他们二人治下的百姓都生活富足,这两人很有共同之处。”
云洛答非所问的回答田流苏。
“听他们这么说,孙明玉和贾含章应该是早就向朝廷上报灾情了,为何一直拖到现在才知道?”田流苏疑惑的问出口。
“大概是奏折被人压下了吧?直到后来灾民到处流窜,引起恐慌,压不住了才被揭出来。”
“还有一事,明明是朝廷下了征集令,向垅城和洛邑两大产粮大城多收了五倍的租子用作军粮,为何要上报朝廷说遭了水灾和旱灾?”
“皇上并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说起来这事云洛的面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似乎有些忍不住便要发作。
“什么?那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假传圣旨?”田流苏有些震惊,景成帝并没有年老昏聩,怎么会容得别人明目张胆的假传圣旨征收军粮造成百姓流离失所引发朝局动荡不安?
“若是这次皇上不是派我来赈灾,那这假传圣旨之人一定就是我了。”云洛面色阴沉,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田流苏心念电转,细细思索他话中之意,猛然反应过来。
“你是说,有人向垅城和洛邑以征集军粮为名征收了那些粮食,然后将征集军粮的罪名扣在你头上?而孙明玉为了安抚百姓只好向他们承诺已经上报朝廷遭了灾,等赈灾粮食下来便再补还给他们?”
“对,历来军中征集军粮必须通过我的审批,我此次大胜回朝后还未曾向皇上正式交了军权,所以那人才用了这一招,若是孙明玉和贾含章二人联手上奏是军中征收军粮才另百姓受灾,皇上必然会大怒撤了我的职,重则还可能招致杀身之祸,而皇上此时心中对我大概也是有所猜忌的,若此事真成定局,他可能还会认为我私自征集军粮准备造反也不一定。”
云洛丝丝入扣的向田流苏分析着整件事情,田流苏听得头都要大了,这些朝堂争斗之事她着实心烦,不想过多的参与其中,不想这件事居然是征对的云洛,究竟是谁和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但是,那人却算漏了一点,便是孙明玉和贾含章也不是好糊弄之人,他们大概察觉了阴谋,所以并未如实向朝廷上报原因,而是含糊的以受灾报了上去,却不得那陷害你之人的心意,所以才压着他们的奏折迟迟不肯上报给皇上?”
“恩,向来的确是如此。”
“究竟是谁会这么做?”田流苏心中已经隐隐的猜到一个人,但是她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口。
“放眼京城之中,我真正的政敌便只有一个。”云洛周身瞬间冷气散发,有杀气腾腾的冒出来。
“是我父亲田敬?”田流苏叹了口气回到。
云洛转头向她看了过来,目光深幽,看着她摇了摇头。
“光他一人做不成此事。”
“那还有谁?”
“还有一个帮他出谋划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