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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是个女孩子，又是主东家雷圣福的心肝宝贝，听说还聪明过人，先生更不好意思下手打她，高高举起的篾尺又缓缓地放了下来。他说：“听你爷说你跟他学了不少字，我今天倒要考考你，如果你真的考过了，我就不打你，也不骂你，也不告诉你爷。你知道的，我大姓姓范，你把我的姓怎么写的，一笔一划地从头到尾说出来就行了。”
香桂毕竟是个小孩子，玩心重，玩糊涂了什么心计也没有。刚才和伙伴们瞎闹的时候，议论先生吃鱼的笑话，信口就编了几句词，引得大家开心而已，别无他意。先生问起来，她把父亲教给的原文忘了一截，自己改编的后半部分句子却顺口就溜了出来。她说：“先生，我知道写，你的范字，是‘范字三点水，右边一个麂。麂不吃腊肉，鱼刺扎了嘴。”
先生耳朵有点背，第一遍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来。”
香桂说：“我是说，麂是吃草吃素的，不吃肉，草字头一横两竖，像鱼刺一样，不小心就会扎嘴卡喉咙。你又不是吃草吃素，你是老了没有牙才吃不烂肉，我不是说你，”她有些意识到这样说对先生不恭敬，改口已经来不及，想为自己辩护，可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护才好，急得满脸通红也说不清楚，越说倒越像是针对着讥笑先生。
这一下好，满堂大笑，几个孩子都掉牙捧腹地抱成一团乐。
（四）顽童（８）
先生这回是恼羞成怒火上加油了。他拿起铜尺，“啪”地打了一下桌子，朝香桂吼道：“你……你……你是反了！连你这个小女子都敢如此无礼对我，我还怎么教得了你们！罢罢，我不在这里受你们的气罢，我不教你们了，我走了！”说着，收拾起桌上的书本笔砚，就要开门离去。
香桂本来是无心羞辱先生的，看见先生发了这么大的怒，这才知道大事情不好了。她记起父亲对自己的教导和期望，二话没说，抢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先生前面，向先生磕了几个响头，说：“先生，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骂我也行，用铜尺打我也行，就是求你不要走了！”
先生停住了脚步。这年月穷书生找饭吃的艰难和香桂真诚悔过的态度使他进退两难，要难为这么小的孩子实在显得自己气量太狭窄，可是就这么忍了也不是个事，今后会被学生们欺负，他们的大人或许也瞧不起自己的啊。因为心里的气愤一时消不掉，先生站在那里一直喘个不停。
圣福听到学堂里有些异常，赶了过来，打听清楚原由后，倒下身子，也跪倒在先生跟前直陪教子不严之罪。先生不好说什么，忙躬身要把圣福父女牵扶起来，圣福却不肯。
木训的父亲也过来了，他拿起绳子一看，问了是怎么捆绑的，便知道是谁主使做的坏事，揪住木训的耳朵要打。木训夺过绳子，撒开腿，一边哭着说：“我不活了，我去上吊死了罢！”一边直朝屋后的山岭上跑去，他的父亲则在后面紧追不舍。追到一棵大松树下，木训“唆唆唆”地几下子爬上了树，坐在高高的树尖上，把绳子一端系在树枝上，另一端打了个环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对着父亲说：“你要是还打我，我就吊死给你看！”他的父亲并不怕儿子吓唬他，但自己不会上树，只好围着树转圈，却不敢离开，怕一离开儿子溜下来又逃跑了，见几个孩子都赶来了，喝令大毛回家拿一把砍树的大斧子来，大毛不敢违拗，乖乖地拿来了，木训的父亲挥起斧头“啪、啪”地就砍起树来。
这一回热闹了。木训根本不想吊死，又不愿意挨打，在上面搂着树干，嚎啕大哭起来。几个小孩子见情况不妙，一窝蜂地跑散了。
先生气喘吁吁地赶了来，见大树脚下已砍开了一半，再砍下去就可能倒掉，连忙上前拦住斧子。木训的父亲本来也只是做做样子的，绝对不会真的把树砍倒，将自己的儿子摔下来砸死，见有了台阶下，便放下了斧子。
木训的母亲哭着来了，呼唤儿子赶快下来，她保证父亲不打他。木训这才缓缓地下了树，看见父亲气得直吐口沐，老痰气又犯了，忙去给父亲捶背。
先生就坡下驴，劝说木训的父亲不要生气，答应原谅孩子们，并且留下来教下去，众人才转身下山回家。
香桂下学回到家，父亲正等着。香桂伸出一双小手，说：“爷，我今天是真的错了，害得你为我下跪，你就打我的手吧，我不怕痛。”
圣福问：“你可知道错在了哪里？”
香桂说：“我们不该捆绑了先生，我还不该说错了那个字谜。”
圣福说：“最不该的，是不该在先生的脸上涂墨汁。”
“哪是为什么？”香桂一脸茫然。
圣福说：“我给你讲个书上的故事，你就知道了。宋朝太祖皇帝叫赵匡胤，他开始的年号叫‘乾德’。有一回，君臣几个人谈天，赵匡胤喜形于色，他对‘乾德’这个年号相当得意。宰相赵普是个马屁精，想讨皇帝的宠，列举了几年来不少好事，然后归功于赵匡胤定的这个年号好。谁知，旁边站着一位名叫卢多逊的翰林学士，极有学问，而且死看不上赵普。他等赵普特别起劲地拍完马屁后，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可惜，乾德是伪蜀用过的年号。’皇帝大吃一惊，马上命人去查，结真真是前蜀的年号，而且是亡国的年号。这一下赵匡胤羞惭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