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琪一听这话,脸一下就红了。我忍不住笑了,这怪物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那丁安开车送你俩回高琪家吧,我也坐丁安的车,刚好省了油钱。”张扬又一次解了围。
我和超子打了个招呼,然后领着三人走出MIX,来到停车场,我摁了一下手中的车钥匙,旁边一辆宝马740的车头灯亮起来,与此同时,我看到高琪的眼睛也亮了一下。
忘记了哭(5)
我漫不经心地开着车,心里又一次陷入空虚中。虽然已是深夜,北京却依然热闹。车辆川流不息,一闪一闪的车灯路灯照亮了半边的夜空。车窗外霓虹灯闪烁,它们孤独沉默地站在这个城市里。这个城市,似乎永远都没有黑夜。
“米朵,你在哪所大学?”后座那儿,张扬竭力地在和米朵套话。
“北×大。”米朵的反应有些冷淡。
我听了这话,心里暗笑,从小在皇城脚下长大,对这北×大当然早有耳闻,北京的四大染缸之一,盛产妖女,居然还出了米朵这么一异类。我从后车镜里观察着米朵,她黑着脸沉默地看着窗外,偶尔路过的车灯在她白皙的脸上一晃而过。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她的面孔似曾相识。
是在哪里见过呢?
我打断了这无谓的思绪,不过是一头不识风情的怪物,就她那种大众脸,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了,没必要劳神去想。
车在富力城住宅区前停下了。富力城地处CBD商务圈旁,一套房下来怎么着也得几百万,我想起了自己那个所谓的家,四环旁边一片破旧的平房大院,最近政府说是要改变市容准备拆迁,属于三不管地带。和这富力城不过就相隔几站地。前几天我还看见邻居大婶为了几块钱的水电费和居委会吵得不可开交。
北京,中国的大首都,富人笑,穷人哭。弱肉强食,所有物种的自然定律。
“我家到了。”高琪大声说,脸上带着一丝恋恋不舍。我绅士地笑了笑:“我送你们到你家楼下,大晚上的,这么漂亮的姑娘家不安全。”
高琪家楼下,高琪欲言又止,我掏出手机面色自然地问:“不介意留下你的手机号给我吧?”
张扬也有样学样,笑着问身边的米朵:“你姐们和我哥们已经交换了手机号了,我们是不是也应该礼尚往来一下?”
没承想,张扬吃了个闭门羹——“我看没必要了,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
我看了眼灰溜溜的张扬,心里有些幸灾乐祸。
回到车里,我对萎靡不振的张扬打趣道:“怎么着,张总,被那怪物打击了?要不咱俩再回去物色个正常的,重新树立一下你的信心?”
张扬白了我一眼:“算了吧,我对那些*们没兴趣。你刚刚在MIX对高琪出击的时候,我就看上米朵了。”
“我操,大哥你没事吧,你见过穿着运动裤上夜店的吗?丫绝对是一怪物。”
张扬岔开话题:“别说我的事了,你和那高琪怎么样?我觉得那小丫头对你很有意思,你怎么没趁机拿下?”
“我对高琪家这富力城的房子有点意思,她就算了吧,女人嘛,关上灯,都一个样。”
张扬叹了口气:“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吧,你难道就不觉得寂寞吗?”
我没有说话,扭开车钥匙启动车,狠踩了一脚油门。
寂寞,当然会有寂寞,从我还没离开家的时候,我就无数次体会过这个词。当我的母亲和某个男人躺在床上*时,我在学校和一帮小混混们打架,每次和别人打架的时候,我都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有一种力量在我内心里潜伏着,需要爆发。当我满脸鲜血倒在地上时,我感到那种力量终于消散了,我感到舒畅。我望向天空,它从来不是为我亮着的,在这庞大的世界面前,我不过是一条被遗弃的野狗。我连哭都不会。那时候的我总会感到深深的寂寞。
送走张扬,我回到那个充满霉味的平房,这是我在北京唯一的容身之所。我疲惫地把身子往床上一摔。
忘记了哭(6)
第一次,我感觉这窄小的平房空荡得可怕。
MIX那晚之后,我没有主动联系高琪,看得出小姑娘对我挺有好感的,但我只要一想起她那怪物朋友就头疼。
我讨厌太过于麻烦的女人,以前总有那么几个女人为把我套牢,急匆匆地催我见家长。我倒是无所谓,不就是见家长嘛,反正我也习惯了别人盯着我的脸看,哪怕女方家长把我当动物园的大猩猩观察,我也不会少块肉,掉根毛。
记得有一次见一个女人的家长,她和她爸她妈,一家老小都是公务员。菜还没上桌呢,这公务员之家的职业病就上来了,像审核公文一样地审核我,家世背景如何,五保一金是否齐全,甚至还准备调查问候我的祖宗们:“小丁啊,你们丁姓是谁的后人?”
我微笑着礼貌地一一回答,应对了这一家大小的疑难杂症。“岳父”“丈母娘”对我很是满意,叫服务员拿来菜单让我点自己喜欢的。我也不跟丫们客气,专挑那贵的点,鲍鱼鱼翅都给爷我上,我看见“丈母娘”的脸一阵抽搐。
“岳父”继承了中华民族的光荣传统,别说脸肿了,估计心肝脾肾肺都肿了,还在那死撑装胖子:“小丁,点自己喜欢的,多点点菜。这些够吗?不够再点。”
等酒足饭饱之后,“岳父”“丈母娘”没话找话地在那聊天,我主动对服务员喊道:“结账。”桌上的三人顿时喜出望外,我明显感觉到“岳父”松了口气。
我站起身:“叔叔阿姨,我去上个厕所。”
“丈母娘”热情地点点头:“好,我们等你回来。”
我大摇大摆地走下楼,开着车回到家倒头大睡。当然,我和公务员小妞也没了下文。事后,我有些后悔,毕竟我和她才交往没多久,为了一顿饭少了一位衣食父母,的确是我目光短浅。
从那以后,我对自己约法三章,见麻烦的父母是肯定不能,麻烦的妞是绝对不能,妞身边有麻烦的人是万万不能。很不巧,高琪身边有一头异常凶猛的怪物,她被归为“万万不能”之列。
银行当然不会给我喘息的机会,更加频繁地给我电话,我很佩服银行职员的毅力。银行的态度变化可以看出社会对贫富差别的态度。推荐客户开信用卡时,不遗余力使劲地招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亲戚朋友。催账时,嘴脸之可恨态度之恶劣足以让人想摔下电话拿刀抹脖子。
这天,我帮老板接客户的时候,银行又打了过来:“丁安先生,您到底什么时候还款?再不还,我们就上报国家数据库,把您列入黑名单了。你要知道,以后你要是想贷款买房就没戏了。”
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我,小时候我和人打完架学校请家长,我妈总是拿皮鞭把我抽一顿,然后恶狠狠地说:“你要再这样,我就把你送到孤儿院!”
上了初中后,我也学乖了,在家庭联系电话一栏填上我家旁边小面馆的电话,班主任打过去,面馆老板娘接了电话:“请问您要点什么?”
“我找丁安家长。”
“哦,丁丁炒面啊,送哪?”
班主任气得脸都绿了,把我叫到办公室:“把你的家长叫过来!”我面不改色地说:“对不起老师,我爸死了,我妈跑了,我家就我一人,我就是家长。”
银行小姐的话让我想起了我那个妈,这让我觉得很窝火:“不好意思,其一,我不准备娶妻生子,绝不会贷款买房。其二,我很乐意你将我的名字列入黑名单上报到什么国家数据库,给我一个扬名的机会。”
忘记了哭(7)
我平静地说完这些话后就挂了电话,坐在旁边的客户心怀鬼胎地看了我一眼。其后,客户见到老板,几句寒暄过后,那秃子忐忑不安地问老板:“贵公司最近是不是出现了什么财政问题?”
信用卡的破事让我心烦意乱,下班后我开车去了MIX,我没告诉超子和张扬,男人在这种时候喜欢冷静地思考对策,而不是像女人那样哭哭啼啼地寻求帮助。我一人坐在散座上喝酒抽烟,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是高琪。
“怎么今天一个人?”
我朝高琪身后望了望,没有那个运动服怪物,我放下心来:“刚和家里吵完架,心情不好,就一个人来了。你呢,也一个人?”
高琪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卡座,一个男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虽然夜店光线很暗,但我还是能看见那哥们脸上在一闪一闪的灯光下发红的青春痘。
“我也心情不好,家里又给我介绍对象了,我干脆就把他约到夜店,以为他能知难而退,没想到他还来劲了,死缠烂打的。对了,你因为什么和家里吵?”
当一个女人关心起你的家庭时,证明这个女人想了解你,对你有意思。这个简单的道理我当然明白,我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我不想总依靠父母,想自己出来单干,可是家里死活不同意,说什么我必须得继承家族生意。我的信用卡都被刷爆了,家里为了逼我就范,断了我的经济来源,唉。”
高琪听了后比我还急:“我觉得咱俩真是太像了,爸妈都这么专制。我支持你,你一定要抗争到底!”
“没钱,怎么抗争?这几天银行玩命地给我打电话,说是再不还款,就告我信用卡欺诈。我估计我真支持不了多久。”说这话的时候,我看了眼高琪的反应,这丫头明显上了套,一脸的焦急。
“那你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啊,你银行差多少,我先借给你。”
BINGO,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强压住兴奋,故作为难地说:“不行,我一大老爷们怎么能要你小姑娘的钱呢?再说,夫债妇还还说得过去,咱俩又不是那关系,这不合适吧。”
高琪脸一红,仰起头大声说:“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觉得特合适。”
我明白其中的潜台词——我觉得咱俩特合适。我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有点意思,比其他那些扭捏作态的女人要直截了当清爽明快得多。我当即决定,这个高琪,我收了。
一直在卡座上的青春痘哥们看高琪和我在这说说笑笑的,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快步走过来催促道:“高琪,我送你回家吧。”
高琪没搭理他,满怀期待地望着我:“你走吗?还是再呆会?”
既然鱼都上钩了,我还继续呆个什么劲,我笑着说:“我也得回家了,这样吧,我送你,还是上次那吧?”
停车场里,青春痘男明显不识趣:“高琪,坐我的车吧。”高琪径直走到我的车旁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青春痘男狠狠地看着我:“敢不敢和我赛回车?”
我看了看哥们的车,宝马小跑Z4。我今天接客户,所以开的是A6,动力上来说,我稍逊一筹。高琪摇下车窗,兴致勃勃地看看青春痘男又看看我,女人都喜欢两男争一女的大俗剧,我看出了高琪的心思,轻松应战:“OK,走你!”
车里,高琪担心地看着我:“他那车改装过,你还真陪他瞎闹啊?”
我点上一根烟,轻松地说:“怎么,不相信我的实力?丫要疯,咱就陪丫玩玩呗,屁大点的孩子,口气不小。你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忘记了哭(8)
高琪难掩兴奋:“谁怕他啊,我绝对相信你。”
我俯过身靠近高琪,近在咫尺,我感觉到她嘴里呼出的热气。高琪有些期待地闭上眼睛,我笑了笑,给她系上安全带:“放心,有你坐镇,他已经输了。系上安全带,我可不能让你出什么意外。”高琪害羞地睁开眼,她被我这一体贴的细节感动了:“丁安,你真贴心。”
“坐稳了,出发!”我猛地一转方向盘一踩油门,车快速地冲了出去。
宝马小跑,当然不是吹的。Z4一路领先,高琪有些紧张地问:“完了,被他超了。怎么办?”
我风云不惊,泰然处之:“不急,先让他爽爽,好戏在后头。”
驶上长安街时,Z4明显放慢了车速,长安街是交通管制重点,即使是在晚上依然会有交警守候在路边查酒,青春痘男不敢造次,在一个红灯前停在车线上,我看准时机,加大马力,轻而易举地就超了过去。我的对手太轻敌,忽略了一点,我这A6的车牌是京A88开头,政府牌号。
超过去时,我打开车窗对着青春痘男喊道:“孙子,你丫敢闯红灯吗?”
被我连续这么超车了几回后,青春痘男也豁出去了,在天安门前壮着胆子闯了一个红灯。很快,我的A6和他的Z4都被路边守候的交警拦下了。交警生气地敲敲Z4的车窗玻璃:“知不知道你刚刚闯了一个红灯?一身酒气,肯定喝酒了吧?来,测测酒精含量。”
青春痘男灰头土脸地下了车,高琪害怕地看看我:“怎么办?”
我镇定地说:“放心,没事。”
交警走过来,低头看了看我的车牌,紧绷着的脸松了下来:“以后开车小心点,没事了,你们先走吧。”然后转身厉声呵斥着可怜巴巴对着测酒器“啊啊”叫喊的青春痘哥们,“我是让你对着测酒器吹气,不是让你吸气!”
我毕恭毕敬地对交警同志说了句“谢谢了您呐”,然后慢慢地开车走了。
高琪有些惊魂未定:“我们能就这么走了?”
我笑了:“不然怎么着?这就是权力和金钱的较量,权力胜出。我赢了。”
高琪兴奋地对着窗外大声尖叫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太刺激了!”
我踩了一脚急刹车,把车停在路边,高琪小声提醒道:“这里不能停车。”
我一把把她搂了过来,狠狠地咬住她的嘴唇:“为了你,有什么不能。”
我和高琪在车里使劲地亲吻着。偶尔有车经过,但除了车轧过马路的那点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夜里的长安街显得格外的安静。好一会,我才松开手,高琪羞涩地看着我,轻声说:“丁安,我爱你。”
我朝她笑了笑,没有说话,沉默着启动了车。面对高琪的告白,我不想给予回应。我能很轻易地对一个女人说出“我喜欢你”或者其他的情话,但我没办法提及“爱”。“爱”这个字,对于我来说,太陌生太生硬太虚伪,因为从小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