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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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佳人-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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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南惊讶的回头看慕容岩,从山上下来一路他们都没有说过话,此时她情急之下与他对望,两人都是微一尴尬,目光刚相触就各自别了开去。

李河越立刻机警的察觉到他们之间不对劲,顿时早先与慕容岩套好的词都不说了,转而低声问纪南:“小四,怎么了?”

纪南怎么也忍不住的红了脸,为了掩饰低下了头去。

慕容岩轻咳了一声,接过话去:“人怎么会不见了的?不是有专人看守他的么?”

李河越只顾观察纪南神情中的异样,丢慕容岩一个人在那,慕容岩正欲提醒,那边吴乾已颠颠的跑了过来。

“二皇子殿下!”经慕容岩早前下马威,他如今更加惶恐不已,“臣该死!”

李河越意识到戏还没唱完,这时撇了撇嘴,懒洋洋的说道:“吴将军提审使者,送回去时未按照规矩交接,被那人逮空给逃了。”

慕容岩听了,沉默不语。吴乾跪着,看不见他神情,顿时额上又开始冒冷汗。

良久,只听二皇子殿下淡淡说道:“那人身份未明,我本是要亲自审理的……大战在即,吴将军,我且记你一过,来日再算。”

吴乾心中懊恼不已,却也只能磕头谢恩。

**

回到帐中,四下无人,纪南问李河越:“是你?”

“他让我干的。”李河越用手势比了个“二”,不甘不愿的嘟囔,又问:“你和他方才去了哪里?”

“察看地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慕容岩一起待久了,纪南扯谎时想都不用多想。

这理由太正当充分了,由不得李河越不信。

不过,他就是不信。

小四方才与那个“二”并肩站着,对视一眼又立刻移开目光的神态,让他说不出的……眼红。

“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纪南整理了一下书桌上的地形图,催促道。

李河越往外走了,一会儿却又折返,手里抱着一床被,径直走到她铺盖处,往她的虎皮褥子旁一铺,“我今晚同你睡!”

纪南头都没抬,断然拒绝:“不行。”

“藏磷石的地窖遮光不够,我把自己的帐篷移到那上面盖着了——你想让我睡在那么一堆恐怖石头上面吗?万一我半夜做,梦翻身动作大了些,一定会被炸飞的!”李河越振振有词。

纪南停下手里动作,无可奈何的看着明显耍赖的他。

“打搅。”慕容岩这时忽然掀开帐门走进来,时间掐的分秒不差,“纪南,方才那地形图我画好了。”他煞有其事的递过一卷纸来。

纪南如遇救命稻草,连忙将李河越连人带被塞给他。慕容岩爽快而无私的接收了,搭过李河越的肩膀,亲切而不容他反抗的往外走去,“我们兄弟多年不见,一塌同被,抵足谈心,再好不过了!”

李河越一脸哀怨的被他牵走,一步三回头的消失在帐门之外。纪南笑着摇头,手里的“地形图”放在书桌之上,径自缓缓展开,一片纯白。案头烛台温柔的爆了一个烛花,像某人的一声轻笑,纪南侧了侧头,无声的笑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当是时,上京的一切对慕容岩来说都已是前世,被抛诸九霄云外去。与纪南同在战场,他以往九分心思算计各种,如今一心一意为她打算。

十一月初二,纪南带兵五万,出城迎敌,迎头当面痛击,逼退西里人一百里,一气夺回来夏城与衡州之间的夜国领土,夜国前线因此得以向前进了一百里。

十一月初六,西里叫阵挑战,纪南带兵三万出迎,于衡州城下大战一场,西里败退,纪南乘胜攻取衡州城,未果。

十一月十八,吴乾带兵八万,攻克衡州城,未果,折损七千人。

十一月二十,纪南带兵八万,攻克衡州城,未果,折损五千人。

百战百战的纪家军这回都攻克不了衡州城了,西里人的凶狠野蛮被虚化到可怕的地步,大夜军队从未像此时这般士气低迷。

吴乾在战场上受了点小伤,回来后就缩在帅帐中整日不出来,底下的将领们知道他的斤两,便纷纷聚到了纪南处,与她商讨战策。

纪南也受了伤,在战场上与里耶交手时,她三招就被那西里第一猛将逼的摔下了马,回击时不慎又中招,被里耶的刀背敲中,伤及肺腑,到现在小半个月了,还是咳嗽不止。

人前她装的如无其事,在将领们高声的争论声中,那刻意压低的闷咳声让人听了,心都揪了起来。

慕容岩坐在角落里,手里捏着一卷书,另一手支着额,状似悠闲的默读着,仿佛丝毫不在意他们那边的讨论。可那闷咳声每传一声入他耳,指上就忍不住加了力,最后他忍无可忍站起身时,那书已皱的不成样子。

不过,揪心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慕容岩还未起步,李河越已窜到了纪南身边,他手上垫着袍子下摆,端着一碗滚烫的药汁,殷勤的向她:“快!趁热把药喝了!”

正争辩不已的将领们顿时都停下来,齐刷刷的转头看着那两人,纪南在心里默默的把李河越抽了一百遍,未免当众推让,又出笑话,她只得伸手接过,一口气喝下了那碗药。

那又烫又苦的药汁味道极冲,几乎熏出她的眼泪来,纪南悄悄避开众人背过身去,皱着眉克制的吐了吐舌头。

谁知一抬头,慕容岩恰好就在对面,虽隔着远,紧抿着唇的不悦神情却让她看得一清二楚。她心里一突,赶紧回身不看他,装作与他人认真探讨的模样。

她火速拿背对着他,竟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慕容岩眼角一跳,“啪”的扔了手中那早不成样子的书卷,昂首迈步踱了过来。

帐中巨大的仿真沙盘旁,军中将领们正分成两派,热火朝天的争论着,二皇子殿下被请到了中间、军人不比朝堂之上的大臣,没有含糊两全,只有干脆利落的对与错,眼下两派人各执己见,非要他分出个胜负。

慕容岩并不理睬,伸手径自将那代表夜国军队的小旗从沙盘之上一个个摘下,全都收拢手中,他冷声吩咐一旁随从:“去 请吴将军过来。”

帐中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要请那缩头将军来作甚?

纪南也担忧,凑近他低声问:“你要做什么?”

他不知为何有些咬牙切齿,并不看她,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当然是早点离开这鬼地方!”

**

吴乾称病已久,不出帅帐,也谢绝见客,军中大小事一概不管,横竖有纪南在,打理的妥妥帖帖,他放心的很。

其实吴乾心中早将这帐算的一清二楚:纪东在西里人手里,这仗若是输了,他大可以以此做文章,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纪南浑身是嘴都不一定说的清。纪家世代持白虎令,端密太后想除掉他们已经很久了,若此次得逞,干爹一定会为他邀一个大功劳。

赢了当然也好,皇帝向来宽厚慷慨,绝不会亏待凯旋而归的主帅。

不论输赢他都富贵定了,傻子才会在拼命打仗!

他躺在案前柔软的褥子上,喝着热茶,遥想着此番回去后尽享上京的繁华,正惬意的眯着眼沉醉,外间忽然来报说,二皇子殿下宣他去纪将军帐中商讨要事!

这个南国杂种皇子,真是烦透了!吴乾心里恶毒的咒骂着,恨恨的摔了帐门过去。可到了慕容岩面前,却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的行礼,起身时装作虚弱的需要旁人搀扶。

慕容岩好心的命人给他搬了一张椅子坐,“吴将军,”他站着,居高临下,“七日之后,集齐所有大军,与西里决战。”

吴乾还没坐稳,惊吓过度滑了下来,重重跌坐地上。

帐中其他人,纪南与众将领面面相觑,又同时望向负手而立的慕容岩。而慕容岩一脸冷色,分明不是在与他们或吴乾商量。

“大军兵分两路,一路仍旧从夏城攻向衡州城。”他一扬手,飞出手中一半小旗,整整齐齐插在沙盘上的衡州与夏城之间,“另一路,提前三天开拔,从北门绕过衡州城,再从衡州城的正面攻进去!”

他将手中剩下的旗拍在衡州城正门以西,那曾是大夜与西里的交界处,与南面的星涯山相距不远。

“殿下,”吴乾干巴巴的开口,指指星涯上下密密麻麻的代表了西里大军的小旗,“星涯山的山脚下,驻扎着西里九万大军!衡州城也有三万,插到他们之间去发动进攻……这不是找死么?”

慕容岩伸手,掐断了代表衡州城中三万西里大军的旗,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吴乾,“在那九万大军发觉之前,冲破衡州城正门,进到城里,就不会死了。”

吴乾一阵晕眩,这下他的脸色货真价实的白了下去——这人说的轻巧容易!又不是人人都有他和纪南那样好的轻功,能在星涯山顶来去自如!几万人马要从西里大军眼皮子底下经过,稍有动静被发现了,也许连衡州城的城门都看不到,就被西里人撕成碎片了!

吴乾的顾虑大家心中都有,但他们更多的则是热血沸腾、心神激荡——此举若成,大局当定!

衡州城中的西里人只看到第一路人马的进攻,与前几次无异,是不会动用后方那九万大军的。如此一来,只要第二路人马不被西里后方大军发现,瞬间破城而入,衡州城十拿九稳!

待进得城内,那九万西里大军也奈何不了他们了。

“末将请战!”与那牺牲在夏城南门的沈副将同来的三位纪家军副将,齐齐跪下,率先请命。

“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瞬间帐内将领跪了一地,人人面上都是慷慨激昂。纪南还未考虑周全,沉默着没有表态,那厢李河越上前一步,难得的严肃正经:“纪将军、吴将军:我愿带领暗夜谷全部人马,协助大军,从衡州城正面攻入!”

吴乾猛的站了起来,手指颤颤的指着这些人,嘴里不由得低声念:“你们……都疯了!”

“吴将军!”慕容岩提高了声音,威严慑人,“你还有更好的策略?”

“……当然有!”吴乾白着脸,无力的坐下,“我们……应该等西里人主动出击!这是大夜的城池……我们应到不骄不躁,坐等他们攻过来才是,再一举拿下!”

一想到要押上他整幅身家,与西里人殊死一搏,他方才那些富贵美梦瞬间都远去了。

他混乱的词不达意,没有半点十万大军主帅的风仪。慕容岩心中蔑视,冷冷的笑起来。

一直没表态的纪南这时忽然走到吴乾面前,“你说得对,这是我们大夜的城池,”她微微俯下身,紧盯着吴乾的眼睛,缓声开口,“所以——必须赶走西里人,不管多么危险”

“混蛋!”吴乾被她生生扭曲了话里的意思,猛的推开她站了起来,他终于被这群疯子激怒了,“要去你们去!”

“那么将军就负责带兵从这里攻往衡州城,吸引敌方注意力。”慕容岩一直就在等着他这句话,此时闻言立刻接了上去,“纪将军与河越绕道敌后,两相呼应,咱们一举夺回衡州城!”

那以温柔多情名满上京城的二皇子殿下,此刻在这极西之地,大军营中,面容坚毅,杀伐果断,如同一柄沉寂已久的神器宝剑,终于褪落了满身的铁锈尘埃,横空出世。

那样危险到极点的疯狂计划,就在他一身傲然指点之下,令除了吴乾外的所有人理所当然的接受并且相信。

事后慕容天下曾就此听了当时在场之人的详细描述,一生驰骋战场如他,都忍不住私下对身边的感慨:“果真是朕的儿子,这份胆识,谁人能及?”

这事与这话,最后辗转传入慕容磊耳中,据说大皇子笑的极冷:“就他这般行事,竟还敢说我是疯子?”

后话不提,当是时,上京的一切对慕容岩来说都已是前世,被抛诸九霄云外去。与纪南在战场,他以往九分心思算计各种,如今一心一意为她打算。

**

十二月初九,一万纪家军与一千名暗夜谷子弟集结,悄然开拔。

临行前,纪南仍力劝慕容岩留在夏城,她认为吴乾自私怯懦,让人无法放心,若有慕容岩坐镇,起码他不敢故意出岔子。

慕容岩不答应,坚决的摇头,“正是有此担忧,我才一定要与你同行——他或许敢坑纪家军,但绝不敢害我,你想:若是因他这厢势力不猛,使我们在后方被西里人发现,到时我有何差池,我父皇决不会饶过他的。”

纪南的眼神还是担忧不已,片刻,她下定决心般,忽然将他拉到了无人的角落里。

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羊脂玉小瓷瓶,从里面倒了一颗药出来递给他,“殿下懂医术,可知这是哪几位药制成?有何功效?”

她刚打开瓶塞,慕容岩就已闻出那股不同寻常的腥甜清香来,药丸入手,他捻在指间,装作举起一闻,掩饰了唇边那荡漾开去的笑容。

“如何?”纪南在旁边低声急问。

“这药,哪里来的?”他明知故问。

纪南神情挣扎,犹豫了片刻,低声告诉他:“出征前我娘塞给我,说是……一位高人特意为我配制,叮嘱我在外若赶到气力不足时可服用一颗,能增进气血循环……”越说她神色越不对劲,没说完就紧闭了嘴,暗咬着唇扭过了脸去。

慕容岩当然知道她说不出口的那些“功效”,盯着她隐在头盔阴影下的淡粉色脸颊,他此刻心里柔软极了。

左臂的尚到现在也没好完全,但以此换得秦桑这瓶药丸,与她这副让他几乎心猿意马的可爱模样,实在是物有所值。

他径自微笑不语,眼神悠远深邃,神情之中有着某种意味不明,让她觉得陌生,却又莫名的心跳猛快。

“殿下?”她硬着头皮颤颤提醒他。

慕容岩将那药还到她手上,温声说道:“的确是温肾补药,你放心服用。”

纪南闻言松了一口气。她对那倾国倾城的千密使实在无好感,因此对她的药也始终怀疑,不肯服用。此行凶险,她内伤未愈吗,连日气血凝滞,思前想后,不得不将念头转到这上面来。眼下得慕容岩肯定,她便放心的吞服了一颗。

身旁不断有脚步声匆匆经过,他俩站在军帐后的一处死角中,轻易发觉不了。纪南被他那带笑的诡异眼神盯得毛骨悚然,疑惑的打量他一眼,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脑海中浮想联翩的人,强自克制着收敛着,手捏紧又松开,最终只捏了捏她鼻子。

他此时的声音,是纪南从未听到过的醇厚,缠绵悱恻却暗藏着温柔的危险:“没什么……我肚子有点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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