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他们搬离了农民房,在附近的住宅小区租了套大房,寒假,父亲带着浩然一起过来过年,刘妈因为晕车没有同来。
儿子的适应能力令谢津生叹服,他接受了姜一丹,并很快跟她拉近了距离,相处几天,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陌生感,好像前世就是一家人一样,看他们相处得那么融洽,谢津生再一次产生了留下儿子的想法,希望儿子跟自己一起生活,在这里接受教育,这里相较于长明,资讯更加发达,见识也更加丰富些。
浩然不愿,父亲也不依,父亲说谢孙两家就这么一个孙子,带走孙子,等于要了他们的老命,何况,他们俩还可以再生,菁华就这么一个儿子。
送走了祖孙二人,谢津生的心如同被撕裂了两半,一半被他们带走,另一半也变得心猿意马、心不在焉,姜一丹感到了危机,感到了恐惧,她想极力挽回那半颗心。
有一天,姜一丹问:“我们结婚好不好?”
谢津生的心立即条件反射地揪了一下,“现在跟结婚有什么区别吗?”
她说:“当然有区别,没有领证啊。”
他轻蔑地一笑,说:“那不过是一张纸而已。”
她严肃地说:“我很看重那张纸,有了那张纸,我心里就踏实。”
“你还担心什么呢?”
“我想过安定的生活,不想再折腾了,我希望有个家,有自己的孩子,难道你不想再给浩然生个弟弟或妹妹吗。”
“我们现在自己都没有稳定下来,孩子生下来,怎么能给他稳定的生活?”
“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同居下去呀,我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来做合法的事,孩子迟早会有的。”
他不置可否。
“没有家、没有自己的房子,心里永远不会有安定感,总像在临时凑合,难道你想一直这么凑合下去吗?男人可以拖,女人可拖不起。”
谢津生不再跟她分辨,不知从何时起,他害怕提到“结婚”两个字,一提到结婚,他便感到胸闷、心慌、无所适从,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恐婚症”吧,当然,姜一丹不了解这些,对她来说,需要一个安定的家并不过分,她跟大多数女人一样,名份有时比幸福更重要,不管未来怎么样,至少在眼前,她要把它抓在手里。
在姜一丹的一再催促下,谢津生答应了她,他们回到姜一丹的老家领了结婚证,因为时间很紧,他们匆匆地与她的家人和亲戚朋友见了个面,吃了顿饭,举行了简单的仪式,就算被大家认可了他们法定的夫妻关系。至于姜一丹提出的回长明和五羊看看,他借故时间太短没有同意,不知怎么,他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结婚的消息,不想让他们见到姜一丹,尤其是不想让瑞华见到,他无法解释自己的心理,难道自己的潜意识里还抱有什么幻想?他知道他结婚的事终究瞒不过瑞华,父亲知道,就等于菁华知道了,菁华知道也就意味着瑞华也知道了。
婚后的家并没有姜一丹想象中的温馨,心目中理想的丈夫也与现实大相径庭,结婚后,谢津生似乎变了一个人,变得冷漠、心不在焉、烦躁不安,他们的婚姻好像没有经过兴奋期便转入了平淡,结婚前好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现在回到家都沉默不语,过去相互对视的眼神脉脉含情,现在却视而不见了,有时为了一件小事争吵不休,后来吵累了,便是长时间的冷战,家里本来就有两间房两张床,现在正好为他们分居创造了条件。
他晚上常常失眠,睡不着觉时,就只能靠安眠药维持睡眠,久而久之便产生了依赖,开始吃一颗就能入睡,后来加到两颗,再后来是三颗,记忆力明显下降,反应迟钝,身体极度疲乏,好像精气神从身体里被抽走了一般,几乎到了无法正常工作的地步。他日益痛恨这段婚姻,越来越厌恶与她一起生活,越来越想逃离这一切,他认为他们原本就不该结婚,婚姻的开始就已经注定即将走到尽头,他不想再去为这样的婚姻耗费心力了。
他向她提出了离婚,她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她很现实,也很理智,不想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再浪费时间。他们婚后没有购置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不动产,不存在财产分配的问题,她也没有向他提出任何青春补偿,他们的离婚很简单,只是换个证而已。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他和她一起回到她的家乡,如同仓促地画了一个圆,现在他们很快又回到了起点,人生就是由无数个小圆组成的一个大圆,只是有的圆很规范、很美,有的圆很扭曲、很丑,他们这个圆应该属于后者,但它终究还是圆了。
他们平静而顺利地办理了离婚手续,没有他第一次离婚那么煎熬,办完后,他跟她在餐厅里愉快地享受了告别晚餐,然后,她把他送上了回程的航班。世上应该没有多少夫妻像他们这样,离婚离得如此爽快、愉悦,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对方都不是自己的归宿。
这段婚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基本没有给任何一方造成伤害,自然也没有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记。
第三十三章 匆匆何求(2)
这一时期,公司的经营也陷入了困境,老板因为投资项目太多,摊子铺得太大,尤其在房地产投资项目上的严重失利,资金无法回笼,周转失灵,多个项目面临停业的危机,出版社也在劫难逃,社里大部分职员纷纷跳槽,姜一丹终于抵制不住另一家公司薪金高出一倍的诱惑,转投新主顾,谢津生仍然与几位创业者苦苦支撑,但是出版社终究没有抵挡住市场的大浪淘沙,被残酷地淘汰出局,谢津生只得另谋出路,不久在广告公司谋到广告策划部副经理的职位。
谢津生不得不再次搬迁,公司几个同事一起撺掇着去买房,希望能以批发价跟开发商谈判,一个平方便宜一千元,几十平方可以便宜几万元,现在买房是最好的时机,房价低,房源多,银行贷款利率也低,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恐怕难以遇到。
谢津生犹豫再三,最终没有答应,他对这个城市始终没有归宿感,他不过是这个城市里的匆匆过客,这里除了他赖以糊口的工作,没有他值得留恋的人或事物,他在这个城市里的朋友很少,他的占有欲和支配欲也不强,他对自己没有太高的期望,只想找到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显然,生活的快节奏、职场的疯狂角逐、高企的物价水平等等,让这个城市人们的幸福指数大大降低,这里不会是他最终归隐之地,他要寻找他的根,然而,他的根又在哪里呢?哪里才是他的归宿?
广告公司归属于几个单位,效益好的时候,它是香饽饽,效益不好的时候,它是皮球被踢来踢去,公司的正总和副总由各个单位派遣,每个领导又都有自己的心腹和死党,公司人事关系很复杂,拉帮结派很严重,谢津生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保持中立,他是公司的生力军,谁也奈何他不得,不过,他不愿意把时间耗费在繁复的人事角逐中,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有一天,他正在去一家公司面试的路上,突然接到了原来在出版社的同事李强的电话,约他出来有事相商。
李强和朋友一起办了一本名为《优雅生活》的时尚杂志,他问谢津生知不知道这本杂志,谢津生说印象模糊,好像在报刊亭翻过,只记得里面图片很多,信息量很大,印刷很精致。李强说:“这本杂志本土销量不是太好,倒是墙内开花墙外香,外地销量节节升高,在有的城市,已经进入了同业排行榜的前列。”
李强大谈自己的理念和抱负,目标是要把杂志做大做强,做成像《花花公子》那样的知名品牌,藉由本品牌的知名度,开拓时装、家居等产品领域,形成集团式经营,所以需要一批像谢津生这样的精良人才来加盟这项事业。
谢津生了解李强的为人,知道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努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他答应了他的邀请。
《优雅生活》涉猎的范围很广,涉及服装、美容、家居、旅游、休闲、娱乐、文化等诸多时尚元素,时尚对于谢津生这个三十多岁又有些怀旧情结的人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很多东西过去从未接触,现在都要重新学习,好在他勤奋好学,接受能力强,很快就适应了新工作。
有一天,李强找他谈话,交给他了一个全新的任务。
《优雅生活》目前在外地的销量虽然不错,但是只是在一些中小城市站稳了脚跟,大的省会城市的市场还有待于开掘,杂志社的宗旨是:立足中小城市,挺进并占领大城市,直至在全国遍地开花。目前,大上海是计划的第一步,一本时尚杂志如果没有进入号称中国时尚之都的上海,那就算不上是一本成功的时尚杂志,当然,在上海此类时尚杂志不计其数,要在这个市场打开局面并非易事,杂志社决定在上海设办事处,由谢津生亲自挂帅。
李强说:“我们考虑了几个人选,觉得这个任务非你莫属,论学识,论经验,论阅历,论能力,你都是最合适的,你的待遇按中层干部的上线待遇,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有在出版社和广告公司的工作经验,谢津生觉得去上海开拓市场并不是太难的事,何况他又是一个人,在哪里工作都一样,于是他欣然受命。
谢津生说:“我需要配备一到两名助手,自己人用起来顺手些。”
李强想了想,说:“杂志社的人手也很紧,只能给你派一名助手,你看小马怎么样,他一个可以顶俩,其他人员可以在当地聘用。”
谢津生和小马立即走马上任,他们在上海一安顿下来,便着手进行市场调查,初步制定了营销策略,之后,谢津生前去拜访老同学王东,王东是一家中等规模的房地产公司老总,他说自己在办杂志方面没有经验,但可以给在经济上提供赞助,条件当然是在杂志上给他们公司做广告,谢津生通过王东认识了一些做媒体的朋友,借助他们做好前期宣传推广工作,这个非常重要,宣传推广做好了,才能引起读者、广告商和发行商的关注。为此,谢津生事无巨细,每一件事都亲自把关,从媒体推介方式、文案设计到宣传标语、广告词等等每个细节都不放过,王东还推荐他去参加一些大型的时尚活动,这些活动正是他开展宣传推广的大好时机。
第三十三章 匆匆何求(3)
上海的工作就这么顺利地开展起来了,几个月以后便初见成效,销量比过去上升了20%,李强专程赶来为他们庆功,以这个势头做下去,他们的杂志打入上海乃至东部沿海市场指日可待了。李强说,一旦这边的市场稳定了,杂志社可能会派谢津生去开辟重庆的市场,向西南部挺进,希望那边市场做得跟这边的一样成功。
果然,两年以后他被派往重庆,小马仍留守上海,有了上海市场的经验,重庆这边自然是驾轻就熟了,不到一年时间,重庆的市场也慢慢打开了,正当谢津生雄心勃勃地准备在这里大干一场时,一纸任命书把他调回到总部,由他出任杂志社的总策划,级别等同于副社长。谢津生到任的同时,还收到了一串车钥匙,这是社里奖励他的一辆别克轿车,社里的罗总编有一辆,谢津生一直对它赞不绝口,但自己没想过要去买一辆,现在李强让他如愿以偿了。
递给他车钥匙的时候,李强说:“有了车,再买套房,有车有房了,就尽快安个家吧,你不能老一个人这么过下去,男人和女人本来就是一个整体,老是缺另一半怎么行呢?”
谢津生说:“已经习惯一个人了,旁边多一个人倒不知怎么相处。”
“跟姜一丹在一起时间不长吧?怎么分开了?”
“还是缘分不够吧。”
“你之后也没有再找?”
“普通朋友也有,但都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你呀太理想化了,这是个现实主义大行其道的时代,理想主义已经死了,我很欣赏这句话:一个人14岁时不是理想主义者,他一定庸俗的可怕,如果在40岁时仍是理想主义者,又未免幼稚的可笑。”
“但是这位作家也说过:在理想主义普遍遭耻笑的时代,一个人仍然坚持做理想主义者,就必定不是因为幼稚,而是因为精神上的成熟和自觉。当然,我不是救世主,无意改造社会,我只追求个人完善,独善其身。”
李强说:“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理想主义者也要在现实社会生活,理想主义不是禁欲主义,也有七情六欲,也要吃喝拉撒,我给你介绍一个现实的对象怎么样?条件不错,三十出头,也离过婚,但没有孩子,你们结婚后还可以再生一个。”
见谢津生犹豫不决,李强说:“就这么定了,星期六一起吃个饭,见个面看看感觉怎么样。”
“时光如箭,岁月如梭啊,再不找过几年就该找老伴啦。”李强拍拍他的肩膀说。
谢津生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年龄产生过危机感,觉得现在的自己跟二十年前的小伙子没有什么不同,精力和体力都没有变,脑力更加发达,一点也不像年近不惑的人。
星期天,约好了在李强家见面。
她叫什么,谢津生听得很模糊,只知道她姓范,范小姐长得很娟秀,身材娇小,一点也不像三十出头的人,她很活跃,善于交际,家里除了谢津生还有另外一位客人,她很快就跟他们像老朋友一样熟络起来,她在市政府接待办工作,见多识广,谈吐大方,看问题有自己的观点,她很会察言观色,能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让大家都觉得很舒服,即使在跟他们谈天时,也不忘跟孩子逗趣,因为她,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流畅、温暖了。李强不时得意地看看他,好像在说:我给你介绍的人不错吧。
谢津生对她印象确实不错,至于谈到跟她恋爱,他完全没有感觉,范小姐虽然可爱,但不属于那种容易激起男人*的女人,也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打磨和锤炼,她身上已经没有了个性和色彩,从里到外都显得过于方正、规矩,像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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