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铸出来的一样。
尽管谢津生没有表露自己的态度,李强仍然感觉到了。
李强惊讶地问他:“这样的人,你还不满意吗?”
“不是我不满意,她那么优秀,我怕委屈了她,以后别人要怪你。”
“别找借口,她可对你很满意,你在等待什么?等待你的梦中情人吗?你已经过了恋爱的年纪,还是现实一点,找个过日子的人一起白头偕老吧。”
谢津生相信,范是事业和家庭都能兼顾的人。
他们继续交往,之后约过几次会,时常打电话,谈论的都是各自单位的事和时下热议的话题,没有涉及到私人问题,他们的关系似乎进入了瓶颈,很难突破从朋友到恋人这道关口。男女关系实在很微妙,有的人第一次见面就好象神往已久了,比如他和瑞华,有的人相处了很久却没有一点感觉,他和范就是这样,也许李强说的对,他们都已经过了恋爱的年龄,他们太理智了,把对方看得太清晰,他们已经没有了年少时的痴狂和激情,而恋爱注定是在糊涂和迷蒙中展开的。
难道真的要孤独终老吗?自己在等什么呢?世上没有你想象的那种完美的爱,放弃吧,妥协吧,你永远等不到你要的生活,而你要生活又是怎样的呢?似真似幻,看不见抓不着,那只是你编织的美梦而已,梦境虽然很美却很虚幻,难道自己要为一场幻梦奉献终身吗?不,梦已碎,一切早就结束了,他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谢津生向范挑明了想要跟她共结连理的愿望,范表现出欣慰的样子,周末他们一起去看了房子,看中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二手房,16楼,坐北朝南,视野开阔,环境幽雅,小区外有一个很大的市政公园,如同他们的后花园,是晚饭后最好的休闲去处。他当时就下了两万元定金,主动提出自己出四成首付,婚后两人共同分担剩余的按揭部分。
谢津生决定了在这个城市定居下来。
第三十四章 佳期如梦(1)
然而,几天后,一个来自故乡的电话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
那天是星期二,下午下班前,手机上显示长明来过电话,回拨过去,是菁华打的,这么多年,菁华几乎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儿子出了什么事?
谢津生紧张得呼吸急促起来,手心直冒冷汗,然而,菁华口气却很平静,并没有提及儿子的事,只是一味地问他的情况,问得很详细,恨不得从细节中再刨出根由来,他不明就里,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最终,他还是按捺不住,打断她,问:“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菁华支吾着,“也没有什么事,只想问问你,最近回不回来?”
“这段时间公司事情比较多,可能暂时回不去,过段时间我抽时间回去看看,儿子好吗?我有一阵没听到他声音了,好想他。”
“儿子很好,期中考试考了个全年级第一,非要给你打电话报喜,打了几次都关机了,还以为你换了号码。”
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说:“没有,换号码我会提前通知你们的,我要么在开会要么在充电,除了这两个时 间,我都开机,今天刚好设了振动,所以没听见。”
他欣喜地说:“浩然不错啊,都超过他爸妈了,不过你不要在学习上给他太大压力,孩子健康和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我没有给他压力,他都是自己管自己,这孩子能力很强,基本不用我操什么心。”
谢津生说:“谢谢你,替我把儿子教育的这么好。”
沉默片刻,他问:“你们还好吧,罗老师好吧?”
“挺好。”
谢津生知道菁华对他这几年的生活也有所知晓,他想告诉她自己打算再婚的事,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出口。
电话两头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谢津生问:“你是不是还有事?”
“我姐离婚了。”菁华声音很低,却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谢津生心里猛地一阵抽搐,问:“什么时候的事?”
菁华道:“有半年多了。”谢津生一想,是他回总部前后的时间。
“为什么?”这句话问得多余,他预料迟早会有这一天。
“昌胜不是人,自己在外面乱搞,染上了性病,回来拿我姐出气,姐姐走投无路,只得向法院提出了离婚。”菁华愤愤地说。
“他染上性病为什么怪你姐?”
“他说我姐不理他,逼得他出去找女人,他根本就是个无赖。”
“孩子判给谁了?”
“判给了姐姐。”
“我姐真可怜,经常被他打得不能上班,又不敢声张,只有躲到我家里,她真是很苦命,把自己最好的时光交给了这种人。”菁华似在哭泣。
谢津生深深地叹息,他早就预料到昌胜会下此毒手。
双方再次陷入沉默,许久,菁华说:“我打电话就是告诉你这事,你要是回来,就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最后说了声“你多保重,再见。”便把电话挂了,谢津生拿着电话呆滞了很久。
谢津生反复回忆菁华说的每一句话,真是字字珠玑。他确定无疑,瑞华终于离开了那个猥琐的男人,终于摆脱了那个不协调的婚姻,一个美丽的女人,在外面风光无限,在家里却忍受着粗俗无知的丈夫无尽的折磨,那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四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一定要面对各种骚扰和流言蜚语,她柔弱的肩膀如何支撑那么沉重的压力,她生活得一定很艰难、很无助,菁华为什么给他打电话,他能做什么呢?坐在沙发里,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本来约好下班跟同事一起去打球,谢津生借故推掉了,回到家,天已经黑了,简单地吃了点东西,无心再做任何事,合衣躺在床上,闭上眼,过去的一切都在脑子里清晰起来,他不想克制自己,任由思绪带着他在往昔的岁月里驰骋,记忆的闸门在那一刹那全打开了,不,那些记忆从来就没有封存,而是以另一种形式长在他的生命里,与他一起呼吸,现在,每一个细节都像刚刚发生一样地鲜活起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瑞华时的情景,她那时真像一只成熟饱满、鲜嫩欲滴的水蜜桃,那顾盼生辉、飞云流转的眼睛,那细腻如瓷、白里透红的肌肤,还有那凹凸有致、曲线毕露的曼妙身姿,他永远都忘不了,第一眼见到她,他就爱上了她,爱一个人没有错,错在他们的时间和空间发生了错位。毫无疑问,他跟菁华结婚都是为了她,因为他无法拒绝她的托付,没想到,他这样做既害了自己也伤害了菁华。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十四章 佳期如梦(2)
他想起她给他量身定制的那件毛衣,到现在仍没有弄明白她是怎么把他的尺寸掌握得那么准确的,也许他的形象早就铭刻在她心里,不用思量便可信手拈来,所以这么多年他都把它穿在身上,尽管有些地方已经破损,他也不愿意拆掉。记得他喝醉酒的那次,她突然来到,他内心的喜悦无以言表,那如软玉一般贴在他额头上的手,他现在似乎还能感受到它的温度。她在他家疗伤的那个夜晚,他跪在她的床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泪流满面。还有在果园的那个夜晚,跟今晚一样,月光清亮、天空高远、凉风习习,他和她在那栋空寂的楼房里,煎熬地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
谢津生从衣柜抽屉里一个精致的小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那是一条银质项链,下面吊着一个心形水晶挂饰,里面镶嵌着瑞华和菁华两姐妹的合影,那是他在果园里为他们照得照片,因为当时天色已暗,效果不是太好,他从一组照片中选择了比较满意的一张。这张照片太珍贵了,离婚后,他便把她们永远镶嵌在这个小小的水晶相框里,每年的某个时候都会拿出来细细地品阅。
现在,他再一次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们,注视着瑞华,自从离开了长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她,每次回去,他都是匆匆离开,怕见到她,怕触及那段记忆,时间流逝,那段记忆渐渐地在脑子里浅淡了、模糊了,被充斥的广告信息、文案策划还有繁杂的人际关系所占据,当夜深人静,记忆的闸门轻轻开启的时候,他的心依然火热,记忆依然鲜活。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变了吗?女人四十,风韵犹存,他仿佛看到她正站在远处,脉脉含情地看着他,频频向他点头示意。
想到她苦难的人生经历,怜惜之心油然而生,他不能袖手旁观,他应该给予她他的爱,给予她幸福的生活。
谢津生无法再平静地工作和生活了,无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满脑子装的都是瑞华,有次竟然产生了幻觉,把一个女人误认为瑞华,在她后面跟了很长一段路,最后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也就在那一瞬间,他大梦初醒,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向李强递交了辞呈。
李强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他有些语无伦次,“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吗?”
谢津生抱歉地说:“对不起,是我自己的私事,一时也说不清楚。”
李强问:“你不要瞒我,是不是另有高就了?”
谢津生连连摆手,“我怎么会是那种人,你对我还不了解吗?我确实是有难言之隐,我这次是回老家。”
李强一听,立刻显出不悦,“小范怎么办?听说你们都打算买房结婚了,你就这么把她扔下不管了?完全是耍弄人嘛,你这样做搞得我很不好做人。”
谢津生说:“我会去向她解释的,也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
李强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演得哪一出?是不是要回去结婚?如果真是这样我不反对,结了婚可以带着老婆一起过来发展嘛,干嘛要把自己的后路断了?”
谢津生说:“不,我回去了可能不会再来了。”
李强摊开两手,无奈地说:“这也太突然了,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总要容我考虑几天吧,你这一走,我就失去了左右手,接替你的人都没有。”
谢津生淡然地说:“不要把我看得那么重要,这里缺谁都可以,就是缺你不行,你是老板,再说,杂志社的工作已经走上良性循环,外地的工作站也都运行正常,社里这几年也培植了一批新人,他们都大有可为,我可以告老还乡了。”
李强不解地问:“才四十来就归隐,是不是太早了?真的已经看破红尘了?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呀。”
“世事难料。”
“我一直都觉得你很理智,不是那种爱冲动的人,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做出这个决定?”
“你没有看到我感性的一面,我在工作上很理智,很有逻辑性,但是,我在情感上却是一个随性的人,是一个跟着感觉走的人。”
李强无奈地摇摇头,拍着他的肩膀说:“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尊重你的选择,我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
谢津生很快办理完离职手续,跟范做了一次长谈,范表示理解,至于买房的事,如果她愿意,可以把它买下来,那个价位和地点都不错,那两万元定金算是他的友情赞助,范也同意了。然后他与房东结清了账款,该告别的告别了,该交代的交代了,现在,他已经一切准备就绪,急欲踏上归程。
第三十四五章 新生(1)
越是离回家的时间近了,他的心里越是忐忑不安,他想起了唐代诗人宋之问《渡汉江》的诗,当时读的时候并不理解诗人的心境,现在有了切身体会,与自己的心境竟那样契合:“岭南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他和她也是历经几个冬夏,音信全无,想知道她的消息又害怕知道,只是宋之问是被贬广东,偷逃回乡,心里既担惊受怕又惶恐不安,而自己除了紧张,更多的是期盼。
他走到梳妆镜前,这么些年,他从来没有认真地打量过自己,现在仔细端详,发现自己跟过去完全判若两人了,这些年的打拼和磨砺,让他整个相貌都发生了改变,显得沧桑了很多,人也比在长明的时候瘦了,皱纹毫不掩饰地占据了额头、眼角、嘴角等显要的部位,眼袋也出现了,其发展趋势似乎要与眼睛一比大小,她还能认出自己吗?
天渐渐地黑了,房东过来收钥匙,执意要请他吃饭,被他谢绝了,房东也是这个城市的移民,比谢津生早来几年,已经拥有几套这样的房子,每月光靠收租金就能维持全家老小的小康生活水平,他说,他很信风水,当初买这个房子之前,请风水师付来看过才定下来,这间房确实给他带来不少好运,由这套房起家,以房供房,此后连续买了几套,这套虽然最小,但风水最好,在这里住过的租客运气都不差,希望谢津生也能把这个好运带回去。
房东还想拉住谢津生说其他几套房,见他心不在焉地样子,只好作罢。谢津生现在脑子里已经装不下任何其他的东西,一心想着快点离开。在楼下的餐厅简单吃了点饭,匆匆登上了开往火车站的观光车,根本无心观赏城市夜景,心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长明。
自然是一夜无眠,本来可以坐飞机回去,但又想把路途上的时间拉得长一点,让他的心理有个缓冲的空间。他并没有把要回去的事告诉菁华,不知该怎么跟她说,一切都是未知的,就把惊喜留给未来吧。
终于到家了,他不知该到哪里去,今天是礼拜天,菁华休息,他给她家里打了电话,是儿子接的,听到他的声音,孩子尖叫一声,大声喊道:“爸爸回来了。”然后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菁华拿过听筒,激动得声调都变了,急促地说,“你回来了,来我家吧?哦,算了,你等在那里,我过去。”
菁华很快骑着一辆女士轻骑来了,兴奋地脸放红光,寒暄了几句,她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他说:“我没告诉你,她离婚以后一直住在我们原来的家里,你去吧,她现在一个人在那里。”说完,轻轻一笑,掉转车头“突突”地走了。
他拿着钥匙,似有千斤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