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我的爱何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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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梦:我的爱何处安放-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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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了笑,继续用他那带有磁性的男高音深情地朗诵:

  我是黄昏的儿子

  爱上了东方黎明的女儿

  但只有凝望

  不能倾诉

  中间是黑夜巨大的尸床

  他们一时陷入了沉默。

  她朝他笑笑,问:“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

  他说:“像你现在这样,老婆孩子热炕头。”

  “会有的,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你还年轻,唉,年轻真好。”

  “你也不老嘛。”

  他们又绕回到原来的巷道,走到弄堂口,瑞华停下来,望着他问:“想去我家吃晚饭吗?”

  他有点意外,但是心里很高兴,很想跟着一起去,但一想到她丈夫和他家人,便索然寡味了,他想象不出他跟他们能有什么共同的话题,也忍受不了他们那种说话的方式。

  他说:“不了,我跟朋友约好一起吃饭,晚上还有事。”

  她说:“那好,再见。”

  “过几天我会把报纸送过来。”

  她笑着朝他点点头,转身进了弄堂。 。。

第六章 让他欢喜让他忧(1)
星期二的《长明日报》文化版,刊登了一篇标题为“寻找即将消失的民间技艺”的文章,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版面,文头还附有一张老剃头匠的工作照:一个剔着光头,穿着对襟白布褂,肩膀上搭着白毛巾,体态肥胖的老人正在给一个母亲怀里的婴儿剃头,婴儿的神态非常有趣,他口里含着奶嘴,偏着头,眼睛朝上方斜视着正在理发的老爷爷,照片的背景是一栋青砖灰瓦房。 

  这次抛砖引玉相当成功,读者纷纷来信来电询问,提供线索,提出建议,其效果远远超出了谢津生的预期,“留住城市的记忆”的专题报道,逐渐演变成了一场由群众自发参与的“寻找消失的民间技艺”的民间活动,一时间,一些沉寂了多年的锁匠、石匠、篾匠、称匠、铜匠等老手艺人纷纷被挖掘出来,相继现身于各大媒体的各个专题之中,与此同时,一场更加声势浩大的“拯救濒临绝迹的民间技艺”的活动由政府相关部门和民间组织拉开了序幕。

  谢津生沉浸在喜悦中,瑞华也替他高兴,这是他们两人首度合作的成功,可喜可贺,他们相约在小酒馆里庆祝,谢津生要了瓶啤酒,瑞华说不喜欢啤酒的口感,自己要了二两白酒,一杯42°白酒下肚竟然脸不变色心不跳,令谢津生瞠目结舌,直夸她乃女中豪杰,问她是怎么练就这一身功夫的,她说过去在老家练出来的,他问她老家是哪里,她说是匀县,匀县他去过两次,在长明的东边,距长明有两百多公里,待他再要问时,她一再摇手,似乎不愿提及往事。

  瑞华很快把话题转到谢津生身上来,对他的记者生活感到好奇,觉得一定是丰富多彩、充满传奇色彩的,她说:“每天可以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可以亲历很多重大的事件,可以了解很多不为人知的秘闻,每天挎着相机四处拍照,拿着本子采访记录,不受上下班时间的约束,天马行空、自由自在,这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

  她说话时一直面带微笑,她身上的浪漫气质深深地吸引着他。

  他看着她,摇着头说:“你不了解我们记者的生活,记者看上去风光潇洒,其实更多的是辛劳和奔波,像我现在闲着的时候不多,大多时候都有采访任务,我们有时到下面山区去采访,翻山越岭几十里路,没有车完全靠一双腿走,那不是用手写新闻,而是用脚写。有时情况特殊,可能一两天都滴水不进颗粒不沾,为了敢写新闻报道,几天几夜不合眼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有条件的时候我们一般都会吃饱喝足,垫足了底子,像骆驼一样,很多人身体严重透支,胃炎、肠炎、腰椎病、失眠等等都是记者的职业病。”

  “你这么年轻,也有这些职业病吗?”

  “很惭愧,我还不够努力,这些病还没有到我这里报到。”

  他讲了一件发生在他身上的真事,有一次,他跟同事一行三人下乡采访,住在一个农户家里,主人家很穷但很热情,给他们熬了一锅面片粥,用搪瓷盆装了端出来,热腾腾香喷喷的,馋的他们直流口水,主人先用勺子搅了几下,从下面漂起了几只蟑螂,他把蟑螂舀出来倒掉,然后给客人们一人盛了一碗粥,他们当时看得目瞪口呆,心里直想吐。

  瑞华嘴里啧啧有声,好奇地问:“那你们吃了没有?”

  “没办法,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还不知后面的几天有没有东西吃,只得憋着气吃下去了,这样的事后来遇到过几次,也就见怪不怪了。”

  ……

  瑞华静静地听他讲那些对她来说犹如天方夜谭的故事,时而惊奇地看着他,时而又颔首浅笑,她的眼神脉脉含情又飘渺迷离,点燃了他胸中熊熊的烈焰,他醉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瑞华不知不觉又把话题引到他的个人经历上来,他的话匣子一经打开,像开了闸的水一样,欲罢不能了,他讲他青少年的成长经历,讲他的母亲,讲他如何考上大学,讲他在大学里如何给人当家教挣钱,甚至他也讲到了他考研究生的事,只是只字未提他与卢瑶谈恋爱的事。

  一整个晚上,她都在听他讲故事,很少提及自己的事,即使在他的一再要求下,她也是敷衍两句便把话岔开了,这更增加了他对她的好奇和迷恋。

  之后,他出差了一个星期,回来便去瑞华的婆婆家,想与她分享他外拍的照片,她不在,她有自己的家,不一定每天都在这里,他后来又去过几次,每次去的时候都有意为下次造访留下了讯息,她如果有心,不会没有察觉,可是她仍然没有出现,难道她在有意躲避他吗?她想逃避什么呢?这太突然了,似乎是卢瑶事件的重现,他害怕失去却总在失去,爱情如此,友谊亦如此,一阵恐惧感摄住了他的心。

  他难掩失望和落寞的表情,连反应木纳的瑞华婆婆都看出来了,以为是自己没有提供更多的有关老房子和蔡家的史料让他失望了,谢津生找不到借口再来三十八号,如果瑞华不在这里,他可能此后都不会再来,他不敢打听她的住处,怕引起他们的怀疑,他借工作之便去过几次长明宾馆,他知道她还没上班,但因为她曾经在这里工作,心里便有种特别的亲近感。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六章 让他欢喜让他忧(2)
他感到很失落,但他又觉得能理解她所做的一切,是的,她向往浪漫、有诗意的生活,但是她还有责任感,她必须对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和她的家庭负责,必须恪守一个有夫之妇的妇道,必须遵守社会舆论的规范。她一定感觉到自己心灵的躁动,感受到某种奇异的力量正在内心升腾,所以必须及时遏止,她不能让自己深陷于没有任何结果又倍受道德谴责的感情旋涡之中不能自拔,不能为她的家庭蒙上阴影,否则,她不仅会毁了自己、毁了她的家,也会毁了他。

  他曾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数次问过自己:当初为什么一定要选择长明,除了省城,他完全可以选择其他更好的城市?他可以去政府机关工作,那是人人都梦寐以求的事,而他为什么偏偏要当记者?为什么要自告奋勇去做那个专题采访,又机缘巧合地遇见了她?难道这一切都是必然吗?难道过去的一切都是为今天铺垫吗?人的命运果真在冥冥之中已有定数?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在孤独地寻觅,像一个游子寻找自己的家,卢瑶不是他的归宿,他苦苦找寻的东西如同某个暗喻的梦,他只能在心里体味,却无法用言语述说,终于,见到她,一切都清晰了,所有的孤寂都溶解了,他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只为在这里驻足。

  他知道她不能给予他什么,她不可能放弃她的一切,他们之间也不会有某种可能性,他只是想远远地望着她,默默地与她对视,他觉得那种心灵的交融远比肉体的亲近更令他陶醉、令他神往。

  可是,现在,又是一场梦,又是一次旅途上的邂逅,只是这一次的短暂邂逅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令他感到温暖和心痛。

  三个月后的一个静谧的午后,他正在办公室赶写材料,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起来,他懒懒地拿起听筒,电话那头寂静无声,他刚要放下,那边突然“喂”了一声,他听出了声音,脸上的肌肉僵住了,心跳加速,连呼吸都不会了。

  “喂,小谢吧,你好吗?”瑞华问,语气有点怪怪的。

  “哦,我还是老样子,怎么一直没见着你,你在忙什么?”他努力克制着,声音仍然禁不住颤抖。

  “我已经上班了,单位的事挺忙的。”

  “我去过几次青浦巷,以为你……”

  她连忙打断他,“我上班后就很少过去了,你这几天出差吗?”

  “呵,不出差。”他紧张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握电话的手已经汗湿了。

  “我们想请你来家里吃饭。”她说。

  “唔……”他支吾了一会儿,说:“好啊,我这几天都在报社。”

  “那就后天吧,后天下午你还是来青浦巷我婆婆家,这里你熟悉。”

  “好的,那我先谢谢你了。”

  “后天一定来哦。”

  “一定”

  血涌上了他的脸颊,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脸在发烫。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消失了几个月之后,突然给他打电 话,而打电话又是为了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为什么不是“我”而是“我们”?“我们”显然指的不是她一个人,是她和她丈夫?他们为什么要请他吃饭,他能帮他们做什么呢?照一张全家福还是补一张婚纱照?或者他们对蔡家的家史又有了新发现,希望他给予报道?她最后还强调一定要去,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吗?他想到了各种他能想到的可能性,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约定的时间是星期五,他上午上班,下午匆匆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后,便去理发店把头发修理了一番,回宿舍冲了个澡,他平常很少用香皂,今天特意用了,换了件白衬衣和牛仔裤,外面套了件夹克衫,在穿衣镜前环视自己,对镜子里面那个身高175CM、相貌端正、胖瘦适中的小伙子颇为满意后,便挎上相机包,骑上自行车,匆匆赶往青浦巷三十八号。

  尽管多次走进这里,今天再来,心里仍然禁不住一阵狂跳。走进弄堂,谢津生远远地看见庭院的天井下已经支起了一张大圆桌,瑞华正弓着身子擦桌子,她上身穿一件奶黄色宽松圆领针织衫,袖子随意地撸到肘部,下身穿一条黑色紧身裤,长发高高盘在脑后,显得清爽大方。她把啤酒和饮料从屋里抬出来,又一一放到桌上,再把碗筷依次摆好,仰头时,顺便把一缕落到脸上的头发甩到了一侧。

  看着她,他有些局促不安,仿佛被什么东西敲打着胸脯,心脏急速地跳动,他深深地呼吸,再呼吸,待心情完全平复下来后,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瑞华突然转身,看到他,脸上显出惊讶,继而绽放出花一般的笑容。“你来了。”

  她仰头朝屋里喊道:“唉,客人来了,可以开始了。”

  话音刚落,昌胜从屋里探出身子,看到他,抬手跟他打着招呼,他夹着烟屁股使劲吸了两口,然后按到木板墙上,烟头滑落到地上,墙上留下了一坨黑色的印迹,他喉咙里呼噜一声,“啐”地朝院子里吐了一口浓痰,那口痰刚好挂在一个空置的花盆的檐上,谢津生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如果不是因为瑞华,面前的这个人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瑞华无暇顾及谢津生,对他说:“进来跟他们一起看会儿电视,菜很快就好。”便闪身进了厨房。

第六章 让他欢喜让他忧(3)
屋里坐着三个陌生的人,正围着那台12英寸的电视机看电视,光线昏暗,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只见其中一个女孩手里抱着小俊,看见他,三人忙站起来给他让座。

  电视里正播放着电视剧,三人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爆笑声,这部电视剧反复在各个电视台播放,谢津生断断续续看了无数遍,已经找不到笑点,他坐在那里神不守舍,如坐针毡,不知如何消磨这难捱的时光。

  通往厨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嘈杂的声音,门缝里晃动着身影,他们正忙得热火朝天,瑞华和她婆婆不时拿着碗碟到院子里的水池去洗,他们的表情既兴奋又神秘。

  终于,从里面飘出了阵阵香味,一会儿门开了,瑞华从厨房陆陆续续端上菜来,焖、炒、煎、煮样样俱全,色香味俱浓,他们还没大饱口福,就已经大饱了眼福。

  大家纷纷落座,瑞华一一介绍,原来那个抱着小俊的女孩是瑞华的妹妹菁华,孩子跟她非常亲,一直抓住她不撒手,连吃饭时都没有离开过她的怀抱。另外一个女孩是菁华的同事方敏,男孩是昌胜的远房表弟家佑。因为是瑞华的妹妹,谢津生有意多看了几眼,二十二三岁,个子比瑞华稍矮,体形瘦弱单薄,脸上缺乏她那个年龄应有的红润,头发黄而稀疏,紧贴着头皮向后梳着一根马尾,发际线很高,显出她额头的开阔,鼻梁上架着的一副金色边框近视眼镜,给她的平凡的面部增添了几分文静,镜片后面的眼睛大而无神,透着淡淡的忧郁。她们俩姐妹竟没有一处相像。

  昌胜虽不改粗言秽语的毛病,倒是非常地殷勤,极尽主人之谊,他向每个人斟酒夹菜,推荐他的得意之作,介绍它们的制作工艺和相宜相克,很有职业厨师的风范。

  瑞华建议大家快快吃完,到江边走走,大家一致赞同,吃完饭,瑞华的婆婆连忙把小俊抱走了,瑞华吩咐昌明留在家里收拾,自己硬拉着昌胜一起加入到了江岸漫步的行列。

  青浦巷离江边不远,十几分钟步行就到了,这里有一条修葺一新的江岸长廊,被喜欢它的人们命名为“爱情长廊”,这里清风徐徐、月光朦胧、波光粼粼、杨柳依依,别有一番浪漫的情调,一边吹着湿润的风,一边听着江水拍击江岸,一边与爱人依偎着徜徉其中,难怪这里吸引了那么多的妙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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