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我的爱何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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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梦:我的爱何处安放-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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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第一眼见到菁华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她是我妹妹,我们两姐妹一点也不像,是吗?事实也确实如此,我们不是一对亲姐妹,她是我们家的养女,确切地说,她是被我爸爸从垃圾箱旁边捡回家的弃儿。

  有一天傍晚,我爸爸吃完晚饭下楼倒垃圾,依稀听到垃圾箱旁传出微弱的哭声,仔细寻找,才发现旁边的草丛中放着一个包裹,里面包着一个婴儿,她就是菁华,被她的亲生父母遗弃的弃儿。当时已经入冬,她还穿着夹衣,冻得奄奄一息,我爸爸连忙把她抱回家,当我们在灯下仔细端详时,都吓呆了,原来她是缺嘴儿,学名叫腭裂。在我们家乡,生了缺嘴儿的人家是会遭人耻笑的,因为民间有很多关于缺嘴的恶意传言,加上他们相貌丑陋,除非通过做手术整形,否则他们长大后也难以在社会上立足。

  可是我爸妈还是决定收养她,当时我已经有一个三岁的妹妹,我爸妈本想要一个男孩,为了她,妈妈毅然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我爸妈都是很普通的人,文化程度不高,我想他们这样做也没有什么高尚的动机,只是为了救一条濒临死亡的生命罢了。

  菁华属于比较严重的腭裂,是双侧完全裂,裂孔直接延伸到鼻孔,样子非常恐怖。

  当时我已经八岁,上小学二年级,虽然还不明白收养一个有缺陷的孩子对我们的未来意味着什么,但是从亲戚朋友们一致反对的态度上,我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腭裂的手术比较复杂,不是一两次手术就可以根治的,而是需要长时间不断地做调整手术,包括牙齒、口腔、鼻子、听力、外貌都需要接受测试和矫正,你能想象这对我们一家人是多么漫长的煎熬吗?不说别的,就光喂奶这件对别的孩子非常简单的事,对菁华来说都很不容易,可是我爸妈为了治愈她的缺陷,坚持了将近十年之久的治疗,我记不清他们辗转过多少家医院,我也记不清我陪同妹妹进出过多少次医院,总之,我童年和少年记忆最深的就是医院的白大褂和消毒水的味道,我家到现在还保留着手术治疗各阶段的记录,从几个月大的手术,到几岁的检测和矫正,每一次的治疗都记录得很详细。

  你是不是想,我一定不喜欢这个妹妹,因为她占去了我爸妈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也分走了爸妈对我的爱,恰恰相反,我非常喜欢我妹妹,因为她乖巧的让人心疼。

  让我们全家人引以为荣的是,她从小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高考还考了全县的文科状元,这在我们那个小镇上是史无前列的,对于从没有走出过小镇,也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爸妈来说,是多么大的荣耀。

  然而,天性忧郁、对自己容貌的不自信,使她不能坚定地把握住机会,即使是在她倾慕的人面前她也会不自觉的选择退让。

  也许是我太爱她,才替她作出了那样武断的决定,而因此伤害了你,请你原谅。

  说了这么多,不知能否稍微消解一点你内心对我的怨愤,如果是那样,我会感到心安一些。

  另外,非常感谢你为我们照得那些相片,孩子已经开始咿呀学语,每次看到挂在墙上他的放大的照片都异常兴奋,再次表示感谢。

  最后祝你事业顺利,一切如意。

  孙瑞华

  看完信,谢津生仰天长叹:此生自己是逃不开这个女人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八章 爱情不可及(1)
谢津生替瑞华感到委屈,觉得她应该过一种比现在更好的生活,她应该接受更多的学校教育,上大学,而不是早早地在小镇的棉花站顶职上班来挣钱养家,承担本不应该由她那个年龄承担的责任。她在棉花站工作一定并不如意,所以才会辞职离开。她如何来到长明市,又如何在长明宾馆工作,最后如何嫁给了一个大厨,都像一个谜一样悬在他的心中,有待于他去揭开。

  他对她同那个粗俗的丈夫生活在一起依然处之泰然,感到不可思议。在他心中,她是完美的,她应该有一种更适合她的生活,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有某种可能性,或者他能给予她什么,但是他确信,她应该属于另外一个人,另外一种生活。

  他相信她是信任他的,因为相信他的人品,所以才有意撮合他和她的妹妹,才决定把自己心爱的妹妹托付给他,对此,他又感到很欣慰。

  尽管十分的不情愿,他还是托人悄悄地打听了菁华的情况,菁华在长明市重点中学长明二中教历史,她带三个班的历史课,还兼带一个班的班主任。反馈回来的信息是:菁华人很朴实,性格单纯,行事低调,工作非常敬业,成绩卓著,曾多次获得优秀教师和优秀班主任称号。

  刚巧,报社有个新调来的同事老李的孩子想到长明二中上学,谢津生便自告奋勇去帮他找关系。

  谢津生去的时候,菁华正在上课,他坐在她的办公桌上等她,课间休息她没有回办公室,他又等了一节课,其他老师看他在那里很悠闲地翻看桌上的课本,以为他们早有约定,也就没有打搅他。

  当菁华捧着一沓练习本走进办公室时,有人朝她诡谲地一笑,告诉她她男朋友已经坐在她的位置上等半天了,菁华看到他,一脸地惊讶,脸一下红到了脖根,不小心撞到椅子上,手上捧着的一沓书本落了一地。

  谢津生忙上前替她捡书,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菁华情绪松弛下来,她问:“你把那个学生原来的成绩单和学籍证明带来了吗?”

  “带来了。”谢津生说着从包里一一都拿了出来。

  菁华看了看,说:“按他的这个成绩,是可以进二中的,但因为二中是重点学校,想进来的学生很多,学位很紧张,能不能进我也不敢打包票,还要领导拍板。”

  他说:“没关系,等两天也无所谓。”

  她思忖片刻,说:“要不你稍微等一下,我现在就去请示领导,看领导有什么意见,马上给你答复。”说着,便拿着东西出去了。

  奇怪,菁华这次给谢津生的印象与上次见到的完全判若两人,她不再低垂着头颅,眼神也不再羞怯,说话干脆,办事果断,也许,只有在工作中她才能找到自信吧。

  不大一会儿,她回来了,说领导基本同意,但还要进行一次摸底考试,跟他一起转学来的还有另外几个不同年级的同学,后天由学校教务处统一安排考试时间和地点,按考试成绩分班,如果成绩太差,那就只好另择他校,她也无能为力了。

  这个结果比谢津生预想的要好,他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估计会磨一些时日,毕竟人家是重点学校,门槛很高,不是一般的人都能进的,没想到第一次来就得到了明确的答复,如果没有菁华这层关系,恐怕这事也没有这么顺利。现在办什么事都得托关系,有关系就好办事,这年头,孩子上学难,看病难,在学校和医院里有熟人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的任务是完成了,至于能不能进那就看孩子自己了,老李当然很感激,说考试没问题,这是公平竞争,考不好,他绝无怨言。

  几天后考试,孩子考得不错,顺利地进入了二中,老李一定要请菁华吃饭,当面向她表示感谢。老李选了一家高档的酒楼,老婆孩子都来了,还给菁华送了一个手提包。

  老李刚从下面县里调上来不久,对报社的情况不熟,与谢津生也不熟,加上他们年龄上的悬殊,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可聊。菁华依然少言寡语,只是埋头吃饭,倒是老李的老婆一直没话找话,调节气氛,她以为他们俩是情侣关系,总是口口声声说“你们俩怎样怎样”,有一次竟然说出“你们小两口……”,弄得他们很难为情,好在他们没看出来。

  吃完饭,老李一家借口有事,识趣地先走了,把他们两个留在了冷清的大街上。他们踯躅在深秋的马路上,有点尴尬,又不知如何结束这种尴尬,一阵风吹过来,菁华打了个冷颤,谢津生忙说:“干脆我请你去看电影吧,电影院里暖和。”她抱着双臂只点头。

  谢津生始终没有想起那天看的那部电影的名字,连其中的情节也只有模糊的片段,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们旁边的一个大喇叭,“嗡嗡”地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他的耳膜都麻了,电影里说的话一句也没听清楚。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八章 爱情不可及(2)
从那以后,他们开始了若即若离的交往。菁华虽然带的是初中历史,又是副科,没有那么大的升学压力,但三个班一周十节课,加之又带一个班的班主任,工作任务也是很繁重的。她平常都坐班,只有周末才有空闲时间,但她常常又利用周末的时间家访,所以他们并不常见面,只是会互致电话问候。

  菁华是个非常安静的女孩,安静的像从历史书中走出的人物,她的生活也是简单的趋于乏味,上班,下班,看书,批改作业,闲暇时常去做家访。说真的,过去像这一类的女孩从来没有进入过谢津生的视线,他认为她们在事业上固然很独立,在业务上也能独当一面,但生活中一定是很刻板,很较真,没有弹性,没有情调,与他这种多情善感的人完全格格不入,但是现在,他似乎又能接受菁华的一切,包容菁华的一切。

  谢津生不禁自问:如果没有瑞华,他还能接受她、包容她吗? 

  她基本没有什么业余爱好,偶尔会打打乒乓球,但不痴迷,她的球技不错,谢津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在球桌上英姿飒爽,潇洒干练,与生活中柔弱、文静的她判若两人,这让他既震惊又好奇。

  有一次,他们打完球,他向她:“你什么时候学会打乒乓球的,还打得这么好?”

  她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为了增强我的体质,爸爸每天早晨带我跑步,他喜欢打乒乓球,每次打球都带上我,顺带也把我教会了。”

  “你爸爸的方法很好,一举两得了。”

  “我爸爸喜欢儿子,小时把我当男孩养,可是我不争气,生性懦弱。”她说着笑了起来。

  “你现在早晨还跑步吗?”

  “偶尔会跑跑。”

  “我们每天早晨跑步怎么样?”

  “当然好。”

  他跟她说话时,眼光总会不自觉地落在她的唇部,她的嘴巴很好看,唇线分明,大小适中,只是那道一指宽的疤痕依然清晰,仿佛是水流过后留下的一道浅淡的水迹。

  他常常想象那张嘴原始的样子:嘴巴到鼻孔间有一条宽阔的裂缝,将上颚撕裂成两半,白的牙齿和红的牙龈裸露在外,上唇和下唇不能闭合。

  有一次,她看他紧盯着自己,脸“腾”地一下红了,慌忙避开他的眼睛,“你看什么?”

  他说:“你的嘴唇很好看。”

  她神情落寞地低下头,说:“你骗我吧。”

  他说:“真的。”

  她突然警觉地问:“你已经知道了一切,是吗?我姐姐告诉你的?”

  他点头。

  她问:“我是不是很丑?”

  “不是,你真的不丑,那个地方也看不出来。”他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她虽然没有瑞华那样*的容貌,但流露出的温柔气质,让男人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强烈的保护欲。

  她躲开他,冷漠地看着他说:“你在说谎,你是在可怜我吗?”

  “我为什么要可怜你?你觉得你很可怜吗?”

  “我是个弃儿,是被我亲生父母抛弃的。”

  “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权利选择你的出生,但是你很幸运呀,你遇到了这么善良的一家人。”

  她突然蹲在地上,手抱住头,低声啜泣起来,他搂住她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不是很好嘛。”

  她扬起头,望着他说:“是,我很知足,我很感激我的父母,他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此生都无以回报。” 

  他扶着她坐下来,说:“你的父母很了不起,我从心里敬佩他们,跟我讲讲你的家好吗?” 

  她点头,“我的家是观塘镇一个很普通的家庭,爸爸是我们镇邮电所的收发员,妈妈是棉花站的会计,我有两个姐姐,瑞华是大姐,二姐茜华在做生意,我大姐一定告诉过你我是怎么进这个家的吧,我真的很幸运,在那个时候那个地点遇到了我爸爸,否则我可能就此在这个世间消失了。”

  “那时候爷爷奶奶都还健在,一家七口人就靠爸妈的一点工资生活,还要拿钱给我治病,可想而知生活有多艰难,我记得家里经常没米下锅,爷爷便到乡下亲戚家背些红薯和土豆回来糊口。因为家里太穷,大姐高中还没毕业就去妈妈单位顶职了,二姐初中毕业去考了技校,她们其实都很聪明,成绩优异,完全可以接受更多的教育,考上大学,有一份比现在更好的工作,可是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她们都早早地进入了社会。”

  他长叹了一声。

  “可是爸妈却供我读了大学,这对两个姐姐很不公平。”

  “你认为她们怨你吗?”

  菁华摇头,“不,她们一点也不怨我,所以我更觉得愧对她们,如果没有我,她们的生活也许是另外一个样子。”她痛苦地紧锁眉头,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他安慰道:“既然命运做出了这样的安排,自有它的道理,你也不必太自责了,其实你干得不错,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她说:“我常常感到自己被一个重负压得喘不过气来,觉得只有做到最好,让他们为我骄傲才没有辜负他们的养育之恩,可是我无论怎么做,也不能减轻我的罪责。”

  他惊愕地问:“罪责?你有什么罪?你不要有这种自虐的心态,我想,你父母当初收养你也不是为了有所回报,你健康快乐就是他们最大的安慰。”

第八章 爱情不可及(3)
她痛苦地说:“不,很多事你并不了解,我是获得了健康,可是他们却失去了太多,有的东西,失去了便无法弥补,有的错误,犯了便不可能纠正,因为人生只有一次。”

  他疑惑地看着她,说:“你是指什么,能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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